夏桀啊夏桀,你的血,让我从昏睡中彻底醒来,可今后,你到底要我如何面对于你,爱你或是恨你,对我而言,都不容易。
“漪房,漪房……”
夏桀看出漪房的出神,那脸上浮起的忧伤恐慌了他的心,他只能努力的睁着眼,和疲倦抗争,用尽力气抓住掌心的手,不肯放松,仿佛这一放,就是永别了。
第21章
“皇上,你松开臣妾的手吧,臣妾为您擦擦汗。”
听到皇上二字,夏桀心头突突一跳,他几乎是小心翼翼的抬头看了看漪房,望见她脸上依然转作一片平淡的脸,不顾一切,顺势一带,就将漪房拖到了胸前,漪房惊叫一声,双手撑在马车之上,小心的避开夏桀胸前的剑柄,看鲜血横流,面色顿时一百,复又恢复了平静。
夏桀忍住剧痛,抚摸上漪房的脸颊,喃喃道:“漪房,漪房,你还恨我,是不是。”
漪房眼角一酸,别开眼,淡淡道:“皇上多虑了。”
本以为等到的是一场质询,可夏桀却问她是否还在恨,叫她该如何回答,到了如今,是恨是怨,又能如何,她终是爱他,终是爱他,就在刚才,那一拉一扯的惊变之间,她还能想到避开他的伤口之时,她就知道了,或许,在那一剑此来,她忍不住从梦中惊醒之时,她就知道了。一切逃避,都是惘然。
“漪房。”
夏桀咳了一声,勉强用手撑在两边,要坐起来,漪房见状,急忙去扶住夏桀,将他安靠在车壁之上,等到一切打点妥当,漪房的手,重又被夏桀握在了掌中。
漪房欲躲闪的神情被夏桀看见,攥的更紧,他捏着漪房的手,气息浓浊道:“漪房,原谅我,原谅我。”
漪房不知道该如何应对,心中怨恨难消,可看到夏桀此刻的样子,往日意气风发的容颜憔悴苍白,她心头的恨意,就一时被消融一时又被翻浪而上,她只能移开眼,不去看夏桀渴求的眼神。
夏桀固执的又将漪房的脸别过来,着迷的用手指抚过眉梢眼角,当触到眼角那一滴晶莹时,夏桀一颤,“漪房,漪房,这是为我而留的眼泪么?”
漪房没有说话,可本已停住的泪水,在此时,又止不住的流了下来。
“漪房,你还是恨我。”
夏桀舔去指尖沾染上的泪水,上面苦涩的滋味让他的心,痛到抽搐。
他等不到漪房的回答,眼角亮起的光芒逐渐黯淡下去,忽而,他释出一抹笑,在漪房还来不及反应的时候,将她的手强行按在穿胸而过的剑柄之上,重重往下一压。迸裂的伤口登时血如泉涌,夏桀额头上的汗珠,滚滚而落。
“皇上!”
漪房一声惊呼望着夏桀,只见到一张笑脸。
“漪房,你恨我,我不怪你。”
夏桀一笑,压住漪房的手,又用力的往下一刺。感觉到掌下那只手的颤抖,夏桀的笑容,更加盛了。
“夏桀!”
这一次,漪房抬起头,几乎是咬牙狠狠地看着夏桀那张笑脸。而夏桀,望着这样怒气冲冲的漪房,听到一声熟悉的夏桀,却笑的肆意起来。他的眼中,流转出幸福的光芒。
“漪房,我说过,你要活着,看我的报应,如今我的报应来了,你可有些许的欢喜。”
他的嗓音轻柔无比,仿佛是怕吓到漪房,带着淡淡的缠绵悱恻,绕在漪房的耳边,漪房的心,在这样绵密的话里,一寸寸的颤抖,曾经高筑的城墙,仿佛也逐渐被夏桀的鲜血淹没了根基,开始缓缓倾颓。
泪水不断的往下跌落,宽厚的大掌抚上漪房的脸,夏桀沉醉的看着这一张铭刻在骨子里的脸,倾尽最后一丝力气,吻了上去。
“漪房,漪房,你可看到我的报应,你可欢喜。”
辗转齿间的呢喃,击中漪房心中最软的那一块地方,猛烈的情绪激荡之后,漪房的哭声,从呜咽到嚎啕,慢慢的弥漫了整个车厢。
夏桀温柔的擦去她点点泪珠,抚摸她红艳的唇,轻笑道:“漪房,让我再吻一次,可好。”
漪房再也忍不住,她恨这个男人,总是在她脆弱的心头Сhā上一把刀,当她爱他到不能自拔的时候,给她致命不能承受的一击,可他又总在事后,给她不能拒绝的甜蜜,让她的心,左摇右晃之后,还是不能自已的投向他。
世间若有孽缘,若有入障,夏桀就是她此生唯一的劫,躲不开,闭不了,只能沉浸其中。
漪房抬眸,忽而死死咬住夏桀的肩,用尽力气去咬,夏桀却只是一声闷哼过后,就轻轻拍了拍漪房的背,满面的宠溺和纵容。
留下一个深深的齿痕之后,漪房搂住夏桀的颈项,埋在其中,一字一句,如同誓言。
“夏桀,你若再欺我瞒我,骗我伤我,你我之间,再无回转,碧落黄泉,永世不见。”
夏桀当然明白漪房此时话中之意,他满面笑容,搂紧了漪房,亦是一字一句,决绝道:“夏桀立誓,若今后再负漪房,则大夏国祚不稳,死后轮回,永坠地府。”
漪房闻言,脸上露出一丝释然笑意。
她知,夏桀此时,用了苦肉计,用了他的伤,来让她心软,让她动容,夏桀,始终是那个精于算计,掌控人心的夏桀。可那又如何。
缘聚缘散,经了这一场变幻,她若不是爱了夏桀,不是爱到追魂蚀骨,夏桀又如何能够算计她原谅他,又如何能够让她心软,说来说去,到底,还是她的心,系在他的身上。
何况,当初的一切,都发生在进宫初始,夏桀想要利用她,她又何尝不是在开始想要算计夏桀,只不过,她不能原谅的,是夏桀事后的隐瞒,是夏桀事后依旧将那些所谓的秘密看的比她重。
然而,当这些日子,她沉睡在一角,看到那些隐秘的真相之后,她的心,渐渐的安然下来,将心比心,若是她背负了这许多沉重的秘密,她又能如何做。
既然一开始,谁都没有用一颗澄澈的心来面对对方,那么今后,就从这一刻开始,她们回归到最初,彼此坦诚吧。
漪房脸上笑意初绽,如同破茧化蝶一般的美丽,震慑了夏桀的心,漪房见到夏桀出神的样子,掏出怀中的绣帕,为夏桀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俯下身,在他脸上轻轻一吻,淡淡道:“夏桀,你要活着保护我。”
夏桀就一笑,握紧了掌中的手,闭上眼,沉沉睡去。只是这一次,他带着最真诚最幸福的笑容。
第22章
漪房带着夏桀马不停蹄的赶回龙阳宫,立刻下令将所有的御医都诏了进来,并且差人立刻去将在京郊练兵的慕容艺带回。
夏桀心智坚韧,在马车上沉沉昏睡一会儿过后,等回了龙阳宫中,神智已然回笼,强撑着身子,自己倚靠在床边,给御医下令诊治,不管御医有什么医治之方,夏桀一概自己下令,不让漪房Сhā手,漪房见他倦极却强撑的样子,心中一片明了,残存的些微恨意,也消散在了风中。
夏桀如此做,是担忧万一他伤重,即便不是不治身亡,只要有半点机会,就会被宫中暂时掌权的淑妃和珍妃拿住把柄,治她一个弑君大罪。
夏桀是在前往窦侯府回宫途中遇刺,她这个疯癫多时的疯妃又突然清醒过来,加上在窦家发生的窦漪心之事,要想将罪名扣在她的身上,实在太过容易。
可惜!
她如今已不再是昔日的窦漪房,更不是将自己沉睡在一个角落里的窦漪房!
她从前,固守自己的原则,绝不伤害人命,但得到了什么,她得到的,是自己的孩子被人屡屡算计,是自己的身和心,屡屡处于煎熬之中,她终于明白,世间事,尤其是宫中事,不是你死,就是我活!
“漪房。”
听见夏桀带着喘息的唤声,漪房急忙握住夏桀的手,看他额头冷汗涔涔,心中一痛,忍住眼底即将喷涌而出的泪水,为他擦了擦汗。
“皇上,您不会有事的。”
夏桀挤出一丝笑意,看着眼前明眸善睐的女子,她的眼底,终于又全是他,他不悔,那一剑,他不躲不闪,这一道伤,他拼了命去伤上加伤,可他甘愿,只要能让漪房原谅他,重新站在他的身边,舍了命,又如何。
但此刻,他要为他的漪房做好最后的一件事情。
“漪房,玉佩。”
漪房顺着夏桀手指的方向望向自己的腰间,看到那块龙玉,初初一愣,很快就明白了过来,将玉佩放到了夏桀的掌中,可夏桀,又送回了她的手里。
手指抚过玉佩,感觉到一片冰凉,夏桀微微一笑,无比庆幸当初将玉佩给了漪房。
“漪房,这是龙玉,我身份的见证,若是……若是我有何不测,你拿着这玉……找到慕容艺,他会带你前往西山营中,那里有我的十万亲卫……他们,定能,定能护你周全。”
“不!”
漪房再也忍不住,一手捂住夏桀的唇,神情坚定无比,她的眼中带着泪,嘴角,却噙着笑。
“夏桀,你听着,这一次,你若再抛下我,我永远不会原谅你,永远。”
“漪房……”
夏桀喟叹出声,那双被泪水洗的晶莹透亮的眸子刻在他的骨血里,心头的血液在这一刻,好像被什么堵住了,闷得他发痛。
“漪房,别哭,不丢下你,不丢下你,我怎么舍得,怎么舍得。”
夏桀摸摸漪房的脸,轻轻哄她,“漪房,不哭了,我不说了,好不好,嗯。”
漪房咬住唇,闷闷的点了点头,看到夏桀愈见虚弱无力,看着他胸前的剑柄,朝着身后等待已久的太医道:“你们动手吧。”
太医们面面相觑一番,都露出犹豫之色。
这一剑,来势急猛,穿胸而过,他们谁都没有把握拔剑之后,能让皇上迅速的止血,若是失血太快,岂不是他们弑君的过错,可不治,同样也是一个死字。
于是,所有人都在等待,等待着一个人耐不住这等情景,站出去。
看着此情此景,漪房一声冷笑,怒道:“你们食皇家俸禄,本应做忠君之事,事到临头,居然胆敢互相推诿,若耽误了皇上的病情,本宫先斩了你们!”
听到这一番话,御医们惊诧之余,都抬头看着漪房,只望着面前那妖媚多姿的女子,一身凛冽杀气,和往日的皇上竟然不分伯仲,顿时骇然。
漪妃,漪妃,突然从疯癫中清醒,虽一样的面容,可身上的高贵之气,更胜以往,以前的漪妃,身上总是有温和之意,而现在的漪妃,分明是能够坐下杀伐决断之事。
御医们心中顿时交战起来。
如今龙阳宫中只有漪妃,不管皇上最后能不能好,漪妃要在此时做主斩了他们,的确是便宜之事,还不如听了漪妃的话,若是赌赢了,漪妃乃是皇上宠妃,只看皇上危急之时,还要为漪妃安排好退路,就可知漪妃在皇上心中分量之重,医好了皇上,漪妃自然能够抱他们平安。
这么一想,几个御医都站了出来,准备止血药剂和针灸银针,漪房看他们动作来往,面容镇静无比,只是夏桀却察觉到,握在他掌中的手,一直在颤抖着,不断地冰凉下去。
“娘娘,皇上,这,要拔剑,微臣等要在拔剑那一刻为皇上针灸,要为皇上包扎,是以……”
御医的支支吾吾让漪房刹那间就明白了他们几个的意思,他们是想要她来拔剑!
不管配药也好,医治也好,都可以在最后有巧言善变之词,尤其夏桀生了意外,继位者必然是夏云深,夏云深只怕还会感激他们治死了夏桀,但最后总要找一个来承担责任的人,那拔剑之人就是最好的人选。
一旦夏桀有了意外,他们大可以将罪名推在拔剑之人身上,说他用力过重,以致血流不止。御医们都知道,她自然也知道,御医们想要她来做这个最有可能牺牲的替死鬼,她亦明了。
漪房明白此意,夏桀当然也明白,他怒火腾腾,怒道:“放肆!”
夏桀刚一起身挣扎,御医们就身子一缩,退到后面跪下,不敢抬头面对天子怒火。
“你们……”
“我来拔剑。”
“漪房!”
夏桀咳嗽不止,漪房却轻笑着,如同那山涧泉水,明亮了眼眸,温柔的看着夏桀,将他按在床头坐好,神情平静。
“皇上,我来为您拔剑。”
“漪房,不行。”
夏桀猛然拼尽力气握住了漪房徐徐而动的手腕,双眼赤红,摇了摇头,“漪房,你不能,你要知道。”
漪房用空着的手覆上夏桀的唇,温温笑道:“我知道,正是我知道,所以这拔剑之人,非我不可。”
第23章
夏桀凝望漪房良久,从她眼底,只看到那份坚决,心扯痛的透不过气来,他捂了漪房明亮到惊人的眼,低低叹道:“罢了罢了,你我今后,就同生共死吧。”
夏桀这话一出,漪房含泪低笑一声,覆上了夏桀的双唇,她的手,从夏桀的腹部慢慢游移到他的胸口,缓缓的握住了剑柄。
“夏桀,你要记住,拔剑之人,是我。”
唇间辗转呢喃刚落,漪房手腕一动,噗的一声,鲜血飞溅,夏桀的闷哼全部被漪房吸到唇中,候在一旁的御医急忙上前,扎上夏桀几个要|茓,敷药止血。
御医的动作极快,还未等那股尖锐的痛退下去,一切已经打点妥当,夏桀闭了闭眼,深吸一口气,感觉到背脊一片冰凉湿意,淡淡笑道:“漪房,抬起头来,我无事了。”
漪房本是坐在夏桀身后,让夏桀靠在她的身上,她话说得坚决,用自己拔剑的身份,告诉夏桀,他非活下去不可,否则她也没有任何活路。
但拔剑那一刻,她还是害怕了,她甚至不敢抬头,看到那鲜血四溅的场面,她只能将头抵在夏桀的后背上,浑身颤抖着冰凉,直到听见夏桀这一声轻喊,她依旧不能控制的颤抖着。
夏桀心痛万分,无奈身子不能动弹,眼眸一眯,御医立刻会意,上前道:“娘娘放心,血已止住,这伤没有动到脏腑处,只要歇息个几日,皇上必然安然无恙。”
御医说话的时候,心中也暗自松了一口气,真是好险,若非漪妃出手果断,哪怕有片刻的犹豫,或者皇上有半点的意念不坚,吃痛晕倒过去,只怕今日,就是大危之兆了。
思及此,御医们看着漪房的眼神都有些复杂。
难怪漪妃能独获盛宠,宫中女子,有多少人在皇上精心安排好退路后,还能在这个危急关头,立志要抛弃一切,和皇上同生共死,漪妃自请拔剑,就是将自己置于退无可退的地步啊,这样的深情,即使是天子,也会珍之怜之才是。
“好了,不哭了啊,漪房,不哭了,我无事了,无事了。”
漪房闷闷的在夏桀身后点了点头,头扭到一边,才擦了擦泪水,刚想要朝着夏桀挤出一个笑容,释去心底的那一分担忧紧张,外面就传来了宫婢的通报声。
“启禀皇上,淑妃娘娘和珍妃娘娘求见圣驾。”
漪房身子一僵,夏桀先行眯了眯眼,不悦冷言道:“她们!”
两个字,带着猎猎寒意,让在场之人都不禁打个冷颤。
“还通报什么,皇上伤的如此之重,你们这些奴才还胆敢阻拦。”
“滚开。”
争吵之声,带着从未有过的嚣张气焰从外面传入,夏桀脸色铁青,几次想要从床榻之上起来,都被漪房按住了。
“漪房,你……”
漪房握着夏桀的手,微微一笑,拂开他额前汗湿的发,温言道:“皇上不必着急,淑妃姐姐和珍妃姐姐既然来了,臣妾出去见她们就是了,皇上还是好好歇息的好。”
夏桀咬紧牙,脸上掩不住的厌弃之色,恨恨不已,“见什么,朕早已下旨,不准她们再踏入龙阳宫半步,她们竟敢抗旨,就该打入暴室去!”
夏桀的话音阴狠不带半丝情意,听的寝殿之中人都不禁浑身一颤。
昔日荣华冠后宫的淑妃和珍妃落得如此下场,天子之心,果然难以猜度。
漪房握住夏桀的手,眼波流光溢彩,明眸一转,带着十分的光辉道:“皇上放心,我自有安排。”
唇角沁出一个慧黠的笑,趁着整张脸明月生辉,看的夏桀胸口热血翻滚,漪房却幽幽的把玩了一下头上的玉簪,意味深长起来。
“再说,我跟两位姐姐,还有些旧事未了呢。”
夏桀早已许久不见漪房这样的笑容,心中酥麻一片,绵软成水,出神之间,就轻轻的点了点头。
漪房媚眼如丝,盈动丝丝柔情,给夏桀调了位置,将夏桀安置妥当,才步履轻盈的走了出去,刚走到门口,紧看见珍妃站在寝殿门口十步开外,被李福带着人堵在那里,脸上都是不满,头上金钗随着身体的晃动,跟着摇摆的厉害,而淑妃,站在珍妃的身边,秀气的五官上,此时也布满了凝重,眼底,似乎盛着的都是忧伤。漪房一笑,站在那里,不着急着上前。
“还不快闪开。”
珍妃气急败坏的望着面前的李福,若不是还要顾及宫妃的规矩礼仪,担忧夏桀这一次若是渡过难关后,李福还是要受重用,会给她使袢子,她恨不能将面前这个挡路的奴才处死。
她是真的急!
她如今在宫中的势力大不如前,在龙阳宫中,也仅有几个洒扫的粗使宫女还会给她一点颜面,今日她得到消息,皇上重伤回宫,一剑刺穿心肺,很有可能伤重不治。这于她而言,其实是一个绝好的消息。
皇上近段时日,对于寿国公府和她都早已不留丝毫情面,虽不知道皇上为何还不下最后的杀手,可依照寿国公府和太子那边暗地里的关系,若是皇上此时驾崩,她至少能保住一个太妃的名头,寿国公府也能撑下去。
但要向太子彻底投诚,她就得先知道,皇上到底是否真的伤重到了不治的地步,否则,若要等皇上驾崩之后再去找太子,只怕太子就不会理会了,若是皇上并未身亡,她们先找了太子,就是寿国公府真正的死期。
如此状况,箭在弦上,她如何能不急,但这个该死的李福,居然一口一个漪妃娘娘之命,不让人进去,真是该死,该死之极!
“娘娘恕罪,漪妃娘娘有令,御医在为皇上诊治,任何人不得擅自进入打扰。”李福面无表情,依旧只是重复那一句话。
“岂有此理!”
珍妃忍不住高抬了手,刚想要一巴掌打到李福脸上,又想到李福身为龙阳宫总管的身份,恨恨的放下了手,指着李福大骂道:“放肆的狗奴才,本宫乃是一宫主位,四妃之一,奉皇命和淑妃一起掌管后宫,如今本宫和淑妃想要进去探视皇上,你们竟然以漪妃的名义阻拦,你们可知,漪妃即使也是四妃之一,珍淑宁漪,她的位分也是排在最末,何时你们竟敢只听她的话了,还有没有一丝规矩体统。”
第24章
淑妃听到珍妃的斥骂,略一凝眉,隐隐觉得有些不妥。
这个漪妃,早已是她心中最痛,一时不察,让这个漪妃发展到如今的地步,扎根在皇上心里,除之不得,毁了她前面所有的安排,她早已被自己的轻敌后悔不已。
漪妃疯癫的事情,她早就有所怀疑,可无奈找不到把柄,到了现在,随着皇上的遇刺,漪妃突然好转起来,还能在龙阳宫主事,她不得不更加怀疑,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阴谋,会不会又是皇上安排来试探她们的一场好戏!
可不管如何,皇上是否安全,还是如传信的小宫女所言,的确已是不治,这个消息的确定对她而言,的确太重要了,重要到不管漪妃真疯假傻,哪怕是撕破脸面,她也要确定的地步,是以,即使明知道珍妃说话不妥,她也只能站出来。
“李总管,珍妃娘娘的话,你也该是听明白了,于情于理,本宫和珍妃都有资格进去探视皇上,你若再行阻拦,休怪本宫和珍妃不留情面给你了。”
如果说珍妃善于忍,那淑妃,就是将一个忍字发挥到极致的人,淑妃做事,不到最后的关头,永远不会惊慌失措,只会不疾不徐的找准最薄弱的一环,慢慢图治,也不会轻易去得罪任何一个人,哪怕那个人只是宫中一个较为有脸面的奴才。
若是往日,话说到此处,以李福的性子,定然会将珍妃和淑妃放进去,但此时,他不敢,也不能。
他未随着漪妃和皇上出宫,但漪妃回宫之后的神情,他看的分明,漪妃恢复了清醒,而且,眉宇之中的冷厉,比以前更甚,这样的漪妃,他绝不愿意去违背招惹,何况这多日以来,不管漪妃疯癫也好,灵动也好,皇上都不离不弃,皇上的伤势,他清楚,皇上对漪妃的情意,他更了然,若是这般如此,他还要选择站在珍妃和淑妃那边,也枉自他在这后宫中起起伏伏这么些年了。
一躬身,依旧恭敬无比,只不过这一次,李福的语气里带上了三分的锋利。
“珍妃娘娘,淑妃娘娘,皇上早有旨意,龙阳宫之事,除皇上之外,则由漪妃娘娘做主,漪妃娘娘既已下了口谕,老奴就不敢违背。何况……”
珍妃被李福似笑非笑的神情激的快要蹦起来,急颤颤指着李福的鼻头骂道:“何况什么,你这个狗奴才快说。”
若是以往的珍妃,定然不会这样容易动怒,珍妃,乃是内敛之人啊,看来,珍妃的情景不妙,已被逼到了墙角了。
漪房在寝殿门口遥遥看着殿中争斗,看到珍妃和淑妃截然不同但目的一致的表现,再看到李福的回应,忍不住轻轻的摇了摇头,唇角,释出一丝古怪的笑意。
身边的宫婢见到漪房这样状况,心里一寒,漪妃娘娘,这笑,真是令人胆寒,若非是被派去廉王府看着清妃制药的翠儿姑姑不在,她无论如何,也不敢在漪妃身边伺候。
都说漪妃和善,为何如今看来,竟是如此的令人恐惧。
“珍妃娘娘,皇上早前有旨意,不准您和淑妃娘娘再入龙阳宫一步,如此,趁着皇上尚未怪罪,老奴劝您,还是早些回去吧。”
李福不卑不亢的把话说完,毫不意外的看见了珍妃气的脸色涨红,脸上青筋迸出,一脸的狰狞之色。
“你这个该死的奴才!”
珍妃憋了许久,依旧只能恨恨的吐出这一句诅咒,不是她不想驳斥李福的这番言论,也不是她不想将李福拖出去杖毙,可是她找不到任何理由。
当日龙阳宫之事,早已传为宫中的笑柄,她和淑妃不许入龙阳宫之言,也早已经由圣旨,后宫朝堂皆知,她来之前,只想着要查探证实皇上的伤势,竟忘了,还有这么一道圣旨挡在她的面前,若是真要追究起来,也许,她不能踏入龙阳宫寝殿之中一探究竟,就会被打入暴室死牢。
在珍妃讷讷无语,恨恨盯着李福之时,淑妃也站在那里,心中计量翻飞如梭。
这道圣旨,她居然忘了,若是此时硬闯,那她和康王府可真就是永无翻身之日了,可若不进,她的处境,也同样艰难,是生是死,一念之间。
淑妃一抬眸,咬了咬牙,走上前,站在李福面前,端起肃容道:“李福,本宫和珍妃之过,待会自会向皇上请罪,可本宫和珍妃身为后宫管事者,此刻于情于理,都有资格进去见皇上一面,你若非要拦着,就叫这些人把本宫拿下!”
淑妃说完,昂着头,直直的往里而进,珍妃略一思量,立刻跟在了淑妃身后。
李福暗自叫苦,他没有想到,话说到了这个份上,珍妃和淑妃还会硬闯,他又哪里知道,如今的珍妃和淑妃,都已是骑虎难下,夏桀的安危状况,对她们而言,实在是太重要了,否则,她们也不会不顾生死。
宫中侍卫,虽有漪房先前的口谕,可珍妃和淑妃身为四妃之一,位分尊贵,家中势力庞大,皇上如今的态度意味不明,他们怎敢真的动手,即便是无心碰触了珍妃和淑妃的身体,只怕都是灭门之祸。
于是,珍妃和淑妃步步逼近,李福带着宫中侍卫太监节节而退。
正在李福头顶冒汗,心中慌乱之时,眼角余光忽然看见站立在寝殿门口,正望着这边,含笑而立的漪房,李福登时大喜,一俯身,弯腰下去,恭敬道:“奴才参见漪妃娘娘。”
这一声喊,侍卫宫婢太监,尽皆俯身低头,珍妃和淑妃,望着那个从寝殿门口,缓缓醒来,摇曳起万千风情,脸上形容镇定,含笑倾城的女子,惊愕交加之余,眼底,都闪过了不易察觉的愤恨。
漪妃,漪妃,居然真的好了,而且,风华更胜从前。看这龙阳宫人对她的态度,就该知道皇上对这个女人是如何的珍爱呵护!
宫中女人的地位,从来取决于天子之心!
漪房没有忽略两人眼底匆匆而过的寒芒,她只是一笑,挥了挥衣袖,站定在淑妃和珍妃面前,从头打量了一番之后,见到珍妃怒气,淑妃强自控制的面孔,才清浅一笑,微微点了点头,“二位姐姐,许久不见了。”
第25章
珍妃望着面前的漪房,雪肌玉肤,面容流光溢彩,如此娇媚多姿,而她的眼角,已然随着这段时日的疲惫和压力,生出了斑斑细纹。
她恨,她怨,在这个女人进宫之前,分明她才是天子心中最重之人,若不是这个窦漪房,若不是她!
可她还是只能忍,至少此刻要忍,在打探清楚皇上到底如何之前,她必须忍,但她也绝不能在这个女人面前太过示弱,否则今日来的目的,就休想达成了。
“漪妃妹妹不必多礼,说起来,如今你是宫中的红人,连我和淑妃姐姐能否见皇上一面都还要你做主呢。”
漪房听了珍妃夹枪带棒的话,微微一笑,低下头转动手上的一串佛珠,沉闷气息凝滞在空气里面,让所有人都觉得难以呼吸。
“珍妃姐姐和淑妃姐姐都想进去探视皇上?”沉默半晌后,漪房忽而抬头,笑望着二人。
珍妃一滞,没有说话,扭头朝淑妃那边看了一眼,淑妃了然,自知到了这步光景,无论自己如何,也是躲避不了的了。
“漪妃妹妹,虽说这龙阳宫中,是你长居,可你我二人都是身为皇上妃嫔,关切皇上之意,你也该体谅体谅才是。”
漪房听见淑妃如此说法,暗自在心里觉得好笑。
关切夏桀?
若是真的关切夏桀,怎么她站在这里如此之久,她二人却未有一个问问夏桀的伤势,反而在这里,汲汲于要进入寝殿之中,说是关切夏桀,只怕不如说是关切自己和背后的家族下一步该走到那里更妥当一些!
可这个话,漪房只能在心中想,此刻这个时侯,不管心中彼此有多明了,都不能说出来。
漪房释出一丝笑,语气却极坚决道:“二位姐姐当然可以进殿去看望皇上。”
珍妃和淑妃闻言,面上都是一喜,也不想管漪房如此轻易就放了她们进去到底是何缘由,此时最重要的事情,是要知道皇上的状况。
她们的欢喜只在眨眼之间,等到两个人刚迈出一小步,漪房的话音又凉凉的飘了过来。
“可惜,妹妹随想让二位姐姐进去探视皇上,可皇上却下了旨意,让二位姐姐速速回宫。”
“你!”
珍妃和淑妃停住脚步,闻言都不由得恨恨转身,盯着漪房,恨不能从她身上戳出千百个洞来,方才能泄愤。
漪房看着珍妃和淑妃皆是一副说不出话,险些气死当场的样子,心中快意难掩。若不是此情此景,她还需要为夏桀的重伤保持一副哀戚的容颜,她定会在珍妃好额书费面前大笑出声。为她的孩子,为她自己!
多久了,她沉睡在那个角落里的时候,珍妃和淑妃的一举一动都看在她的眼里,往事更在她脑海中不断回响!
碧如歌,是让她彻底失去她骨肉的凶手,可珍妃,龙阳宫纵蛇,淑妃,将她逼出皇宫,以致她在云山寺和夏桀缠绵悱恻,在一个最不合适的机会里,孕育了他们的孩子,她最后失去的,面前的这两个女人都有份!
她不会忘记孩子从她身体里失去时那种彻骨的痛,可她也要感激她们,她们教会了她,从此以后,在后宫之中,只能做吃人的猛虎,否则,你就只能做被吃的那只白兔!
“漪妃,说来说去,我和珍妃的品级还在你之上,今日你要我们进去也罢,不让我们进去也罢,我和珍妃,都要进去看看皇上,由不得你一个人做主!”
淑妃冷凝半晌,终究还是掀动唇瓣,吐出了这句话,这已是近乎于最后的决绝,而漪房,听到淑妃这样的言语,心中的笑意,更加满意肆虐了。
就是要这样,如今急的人是她们,不是她,人越急,就越容易出错,她倒要看看,淑妃和珍妃,到底能够在这千钧一发的关头忍得了多久。
漪房昂起头,站在那里,微风吹动她两鬓的一缕发丝,整张容颜如梦似幻。嘴角那一丝若隐若现的闲适笑意叫人捉不住痕迹,可刺激的淑妃和珍妃,都欲成狂。
看着淑妃和珍妃的脸色变了几次,逐渐呈现一种暴怒的前景,漪房眼里,更加添上三分的挑衅,她一定要激怒这两个人,她要她们自己走入万劫不复的境地!
她知道,夏桀还有安排,这些日子,她隐藏在一旁,但她将所有的一切,都收在眼底,她知道那个秘密对于夏桀有多重要。而珍妃和淑妃,很明显,也是其中大有关联之人,她不会为了自己暂时的泄愤将珍妃和淑妃置之死地,可这一次,她要彻底捏住一个名正言顺的把柄!
否则,她何必御医来之前的那一段空隙里,即使相信夏桀绝不会离开她,依旧叫了珍妃藏在龙阳宫的那名宫女前去散播夏桀伤重难治的消息。她要引的,就是珍妃和淑妃这两条大鱼!
只要珍妃和淑妃信了这个消息三分,加上她和李福都不让珍妃淑妃进去探视夏桀,她们必会相信这个消息,以为夏桀无力再处事,她们会担忧,会焦急,更会在焦急之下不顾一切的去证实这个天大的消息,然后,就会出错!
漪房明亮的眼眸中亮出一抹阴狠,她想要笑,还得多谢珍妃轻蔑她的疯癫,否则,珍妃又如何会在她面前,满不在乎的收买龙阳宫的粗使宫女,让她这一次,一找就找到了人,一个让珍妃不会怀疑消息真假的人!
“窦漪房!你让开!”
看见珍妃先沉不住气,开了口,漪房露出一丝凄凄的神情,可依旧坚决的挡在寝宫内殿面前,软软道:“二位姐姐,皇上有旨,你们还是回去吧,皇上早就说过,你们不能擅自再入龙阳宫中一步的,若是皇上醒了……”
似是觉得自己说错了话,漪房身子一个轻抖,眼神里显出一丝慌乱,在那句皇上醒了之后,瞬间将眼神恢复了平静,但淑妃还是看见了。
淑妃心中一动,若是皇上醒了,那岂非是皇上现在还昏迷着,窦漪房坚持不让她们进去,也许正是因为皇上昏迷,已然不能主事,是以才会坚决阻拦!
淑妃眼睛一亮,和珍妃交换了一个眼神,凛然道:“漪妃,到底是皇上不让我们进去,还是你的意思……”
第26章
似乎看见漪房急于辩驳,淑妃抬手道:“不必再说了,漪妃,念你我二人同为皇妃,服侍皇上一场,今日我和珍妃就暂且不问你,为何在皇上遇刺后就突然清醒,并且主理了龙阳宫之事,也不想知道,为何那刺客竟是蜀国公府之人,瑞和郡主的嫡亲妹妹,本宫如今只有一个要求,你速速让开,让我和珍妃进去探视皇上,可若是你再冥顽不灵,本宫和珍妃也只能按后宫权柄行事了!”
淑妃说完,抬脚一迈,看着面前犹想要挡着的漪房,不再客气,一拂手,意欲将漪房推开,可漪房倒退两步,又迅速的站在了珍妃和淑妃面前,并且刷的一声,极快的拔出了身边一名侍卫的宝剑,冷冷寒锋,直对着淑妃的咽喉之处!
“窦漪房,你想做什么!”
剑锋虽未对着珍妃,可方才那寒光四起的一刹那,剑芒映在珍妃眼中,早已让她心头大骇,将门虎女又如何,都是娇养的女儿,在生死关头那一刻,一样的胆寒。
而淑妃,被漪房用剑指着,有心不想要显示自己的怯懦,可身体,控制不住的发抖,脸色,不能自已的惨白。她抖着唇,许久之后,才挤出一个破碎的话音,强作镇定的问道:“漪妃,你想干什么!”
漪房看出淑妃的色厉内苒,手腕一翻,剑锋逼得淑妃和珍妃齐齐后退一步。
“二位姐姐,漪房虽是位分在你二人之下,可漪妃却知圣旨大如天之意,漪房即奉了皇上的旨意,不让你们进去,今日不管如何,你们就休想踏入殿中一步。”
淑妃被漪房这一番话气的浑身发抖,想到如今的到了这幅局面,只怕后面不管如何,都不能够将此事善了了!
思及此,淑妃怒道:“漪妃,你好大口气,后宫好歹还是我和珍妃妹妹在管治,既然你非要说这是皇上的旨意,等我二人进去见了皇上之后,自有皇上定夺,此时此事,却由不得你!”
说完,淑妃拍了拍手,朝身后随她过来的心腹亲卫道:“来人,漪妃以下犯上,将她拿下!”
珍妃心中一动,在龙阳宫捉窦漪房!那可是皇上的命,就连皇长子碰了窦漪房,都被皇上狠心交到敌对的太子手中,若是她们下了手,若是皇上果真无事,皇上会如何对付她们!
珍妃忍不住胆寒,轻扯了一下淑妃的衣袖,凑到她耳边,小声道:“这事不行,若争斗起来,真伤了漪妃,皇上又无恙,你我二人,就连冷宫都去不了了。”
淑妃轻鄙的看了一眼临头退缩的珍妃,压低嗓音斥道:“胡说八道,看她拼命拦住我们,分明是心虚,只要待会进去,皇上不醒,以如今处境,我们大可先发制人,拿下她再说,到时候是太子和太子妃主政,你怕什么!”
见到珍妃似还有犹豫之色,淑妃不由怒从中来!
以为这个女人有多厉害,没想到掌管后宫多年,看似沉稳,事到临头,半点用处都没有!若不是她一个人带来的亲卫不足以和龙阳宫侍卫抗衡,她又何必非要这个女人不可!
淑妃克制住心底的厌恶,诱惑道:“珍妃,到了如今这副田地,你以为我们若回去了,皇上醒来之后,就会放过我们!”
珍妃浑身一凛,惊出一声冷汗,哆嗦了唇瓣看向淑妃满面厉色,震惊道:“若皇上没有……”转而看到淑妃眸色渐深,她心中恐惧更甚,猜测既过,差点脱口惊叫出声。
“你是想要,想要……”
淑妃猛一点头,握住珍妃掩唇的手腕,狠狠道:“皇上定然是出事了,咱们,是来救驾的!你可要记住!”
珍妃万万没想到,淑妃居然会变了主意,从开始的探视皇上状况,到此刻居然决定凭借着她们手中人手,趁着皇上伤重的时候,拼死一搏,不管如何,都要让皇上不治的消息坐实!
这可是谋逆大罪!
珍妃双腿发软,几欲奔逃而出,无奈淑妃死死扣住她的手腕,加上她早就被淑妃话中含义震得心魂俱失,浑浑噩噩的被淑妃拖着上前,迎着漪房的剑尖。
漪房虽不知道淑妃和珍妃说了些什么,但看到珍妃一脸土色,已经隐隐猜到她们话中之意,再看到淑妃一脸狠绝,漪房不由得心中一凛。
没想到,淑妃居然这般狠!被逼到绝境之后,就要不管不顾的走这一条死路反击,可她此时,的确怕淑妃走这条死路。
宫中禁卫,控制在夏桀手中,但夏桀此时,躺在床上,不能轻易挪动,淑妃和珍妃是名正言顺的掌管后宫之人,她可以在龙阳宫凭借夏桀昔日之言,控制住龙阳宫的侍卫,但其他人呢!
若是淑妃意欲弑君,趁着侍卫来临之前,凭借她和珍妃两宫栽培出来的亲信,闯入寝殿之中,趁乱下手,她又该如何是好!
淑妃的做法固然大胆冒险,但她要想拦住淑妃,何尝不是一次冒险,夏桀的命,绝对不能拿来做这次的赌注!
淑妃一直注意着漪房脸上的神情,看到漪房有瞬间的失神之后,淑妃更加确定自己的判断是真,就算不是真的,她也要他变成真的!
在心里恨恨的磨牙之后,淑妃没有给任何人回应的时间,招手示意身后亲卫迅即冲上,此刻,抢的就是时间!
漪房迅速抽身利剑一动,冷冷道:“谁敢上前,以谋逆大罪论处!”
侍卫们果然有片刻的忧郁,但淑妃随即道:“给我拿下漪妃,一切后果,自有本宫承担!”
侍卫们未动,淑妃恨极,又道:“你们别忘了,你们是谁的奴才!”
淑妃那些亲卫登时动起来,面上犹豫不再,他们的家人,可都掌控在淑妃手中,若是淑妃死了,他们的家人也就完了!
看到数十名侍卫一拥而上,漪房大急,喝令道:“拿下这群乱臣贼子!”
她已后悔,不该想要彻底激怒淑妃和珍妃,逼得她们鱼死网破,可此时,也由不得她后悔。
看到这等一触即发的动态,李福大惊,他也未曾想到,淑妃和珍妃居然敢如此行事。
第27章
“来人,护驾,护驾!”
李福一招手,龙阳宫的侍卫立刻围了上来,可漪房为怕他人泄露夏桀的状况,又怕前朝生变,将大部分侍卫都调去了各宫看守那些嫔妃和宫门,不许她们私相传递消息。她更未曾料到淑妃和珍妃会做出此等冒险之举。一时大意,导致龙阳宫反而无充足的侍卫可用。看着明显的数量悬殊,漪房心中担忧,面上却依旧不显声色。
两方侍卫形成对峙之势,漪房被龙阳宫禁卫护卫着慢慢后退,淑妃和珍妃却带着她们各自的亲信步步紧逼。眼看就要撞上死生之局。
李福站在漪房身边,低声道:“娘娘,若是她们想要进去,不妨让她们进去看一看就是了,皇上在里头无事,淑妃和珍妃也只能退出来。”
“胡说!”
漪房冷眼一扫,斥道:“待会只能让侍卫尽量拖延时日,无论如何,要拖到慕容统领回宫之时,决不能让她们进去见皇上!”
李福吃惊刚想张口问为何,见到淑妃眼中的狠厉和珍妃的癫狂,再看到漪房的如临大敌,一个想法从脑中滑过,他惊得差点摔倒在地上,忍不住脱口喊道:“娘娘!”
漪房明白李福喊她之意,唇角弯起一个苦笑,眉眼飞扬如刀,刚想要说话,就听见寝殿之中传来一阵淅沥哗啦的响声。
“皇上,您不能动啊,皇上……”
宫婢们的劝解之声之后,是几声低喘的咳嗽,明显有不足之兆。
淑妃和珍妃对视一眼,听见这咳嗽声后都是一喜,没有夏桀未陷入昏迷的惊恐,这等笑意掠入漪房眼中,更加确定了她们二人的谋逆之心,想来是知道夏桀已然气息不足,混乱之时想要动手极为简单,才会如此欢喜。
漪房怒火陡然,此时已是退无可退,,手腕一转,沉声道:“拿下淑妃和珍妃,二妃侍从之人,谋逆犯上,杀无赦!”
淑妃和珍妃亦不肯相让,扬声道:“漪妃意图犯上,侍卫听令,立即拿下漪妃,为本宫清道!”
剑拔弩张!
就在此时,寝殿之中忽而传来一声暴喝。
“淑妃,珍妃,你们胆敢闯宫!”
淑妃和珍妃听见夏桀的怒吼声,似是还有无穷力气,都是心中一惊,趁乱动手和想要杀了康泰的夏桀,完全不同!
若天子昏迷或者气虚体弱,她们想要动手,自是容易,可万一天子无事,以天子武力之强,只怕就是算上她们身边的数十名侍卫加上龙阳宫中人,也未必有两分把握!
可珍妃或者还有更多的犹豫迟疑,但淑妃当年既然胆敢冒天下之大不韪生下属于夏云深的儿子,骨血之中的暴戾和决断就比珍妃更胜一筹,走到了这个地步,她不会退缩,更不会让珍妃退缩!
她一手抓住珍妃的肩膀,轻轻一推,就将珍妃弄到而来最前面,对于珍妃投注过来的怨恨视线,恍若未见。
“动手!”
珍妃在初一咬牙之后,自觉现在的情形,不管是不是淑妃将她推了上来,也容不得她后退了。果断的下了令,随着珍妃这边一动,漪房那边,刀剑也齐齐竖了起来,已是一触即发的地步。
“淑妃,珍妃,你们……咳咳……”
“皇上!”
听见夏桀的力气不继,淑妃和珍妃对视之后,大为欢喜,漪房却心中担忧不已,有心要冲进去看看夏桀的状况,可局势不能让她半年的后退,左右为难之下,眼中,已然蒙上了一层水雾,可脸上的神情,依旧坚定无比,不见有半分的退缩。
“滚开,让朕出去,若是漪妃有了差错,朕……”
“咳咳……”
“皇上……”
“出去护着娘娘,若是娘娘少了一根头发,咳……朕,朕活剥了你们!”
听到夏桀明显拼力而说出的话,努力要挣脱众人冲出的坚决,淑妃和珍妃脸上,变幻莫测,望着漪房,恨不能冲上去毁了这张令她们厌恶不已的脸。
为何,为何,同为女子,同为宫妃,这么一个卑贱的庶女,竟能轻易得到那个男人的宠和爱,而且,还是这样的爱如骨髓,即使是在这个生死关头,他想的念的人,依旧都是窦漪房,为什么!
珍妃率先迈前一步,趁着漪房回神扭头往寝殿之中张望的时候,夺了身边侍卫手中的剑,斜刺而出,漪房没有注意,旁边一名侍卫惊呼而出,挑开珍妃剑,珍妃退了两步,又冲上去,淑妃和一群侍卫回过神来,都上前想要动手。
漪房面色大变,正在此时,一声清啸传来,殿中一道身影跃入,宛如清风闪电,驰到漪房身前,只是轻轻一挥,金石碰撞之声顿起,转眼之间,指向漪房一边的剑,全部掉落在地上。
“慕容艺。”
“慕容艺!”
一样的三个字,从漪房口中吐出,是惊喜,从淑妃和珍妃口中喊出,却满是咬牙切齿的味道。
望着这个突如其来的不速之客,淑妃和珍妃先是一惊,再是一恨,接着就是浑身颤抖,身体软了下去。
慕容艺赶回来了,这意味着什么,她们再清楚不过了!
这意味着她们所有的努力,所有的希望,都会画作泡影,不管皇上是否真的伤到无力自保的地步,她们所想要谋划的,都绝不可能再成功!而且,这一次破釜沉舟的结果,也许赔上的是自己和家族的性命。
想到这一切,淑妃和珍妃都恨不能冲上去将面前的慕容艺凌迟处死,可她们,终是不敢。
慕容艺,一剑就能废了名乘风这个高手一条手臂的男子,一个能在江湖上,一夜之间灭了江湖三大世家的第一高手,她们,绝对不敢触他雷霆。
慕容艺站在漪房身前宛如一座高山,将所有的危险都远远的隔开,他目光掠过刚才那些用剑指着漪房之人,杀气,从他身上蔓延泄露。
直到那些人都恐惧的低下了头,回避他的目光,慕容艺淡淡一笑,墨绿的眸子映出一丝清光,他伸手,在剑尖上轻轻一弹,秋水宝剑奏出一丝鸣响,映在珍妃和淑妃耳中,宛如死亡之曲。
第28章
“慕容艺,你,你想干什么。”
看到珍妃色厉内苒的脸,慕容艺嗤额的一声笑,手腕一沉,空中几道血光冲天而起,珍妃身边的两名侍卫甚至还来不及出声,就睁圆了眼,躺倒在地上,喉咙口,还在汩汩的流着殷红的鲜血。
“啊!”
珍妃一声惊叫,急急退了几步,直到撞上一名宫婢,才来得及稳住步子。她惊骇将双手举在眼前,看着手心上的血迹,脸部肌肉急剧抽动,唇抖了又抖,似乎是想要笑,可还是没能笑出声来,她又似是想要哭,但只能呜呜咽咽发出如低低兽鸣一样的响声。
淑妃在慕容艺挥剑的那一刹那,心中一跳,但仍旧明白自己的皇妃身份可以保她一时,不会就丢了性命,可她没想到,慕容艺竟会真的让殿中见血!
看着被吓得软成一团,哭哭笑笑都不知道为何物的珍妃,淑妃丧气不已,她想要说话,想要开口斥责,哪怕是先声夺人一下也好,转眼,又满心尘埃起来。
宫中事情,她难道还不了解,沉沉浮浮多少年,今日闯宫一事,已招了帝王大忌,无论是谁坐在那个皇位上,都再也容不得这等皇妃留下,何况是从不手软的夏桀!
心灰意冷,淑妃朝旁边的漪房看了一眼,露出一个笑容,淡淡道:“漪妃,你赢了。”
漪房在慕容艺动手的时候,不是没有过一念挣扎,这些都是人命,她立誓不会在被人踩到头顶,立誓再也不会有去顾及那些所谓的底线原则,可当她真的面对这么多尸首在面前时,她的心里,还是难掩一种酸楚难言的感觉。
只不过,她再也不是昔日的窦漪房了,她明白,不管她今日如何对这些人手下留情,若是来日,她落在他们的手里,这些人,依旧不会对她有半分的善念,既入宫廷,何必心慈!
是以在看到珍妃呆呆傻傻时,漪房只是觉得好笑,昔日她为疯妃,如今她疯病全好,没想到,慕容艺一剑之下,极可能就又将一个疯妃逼了出来。
不过,淑妃的震惊如初,超出了她的估量。没想到这位淑妃,还有如此能耐,面对如此剧变,除了一开始的脸色灰白后,此刻竟能笑出来,坦然接受自己和背后的康王府末路的到来。
面对淑妃的询问,漪房从慕容艺的身后站出,淡淡道:“淑妃,今日你们二人本不必落到此地步,最后将事情到如此,是你和珍妃自找死路,怨不得人。”
既然已经撕开了最后一层面纱,淑妃和珍妃已然在夏桀的怒斥下,依旧做出了闯宫之举,那有些话,漪房也就不必避讳了。
“你说我自找死路,怨不得人!”淑妃仰天大笑,半晌后,一行清泪顺着她高昂的头滑下来,她朝着寝殿里面深深的凝望一眼,默然良久,飘忽轻笑道:“怨不得人,的确是怨不得人。”
两句话吐出,淑妃拉着珍妃的手砰一声,跪在了地上,她死死的按住珍妃的头颅,往地上叩去。
“漪妃,今日事败,是我二人之错,既已闯宫,我和珍妃甘愿担待责任,还请你看在同为宫妃一场的份上,想皇上求求情,饶了康王府和寿国公府!”
淑妃说完,没等众人反应过来,猛的将地上一柄利剑拾起,反手一挥,珍妃双眼睁圆,血箭喷出,倒在了地上,淑妃没看珍妃的尸首一眼,趁着众人都震惊之时,将剑收回,在脖上一剑切下,长剑落地,两名曾经宠冠后宫的妃嫔就此香消玉殒。
“你!”
漪房在看到淑妃提剑的一刹那,就知道了她的打算,可她刚上前一步,就停住了,如此也好,如此也好!她也明白了,为何慕容艺没有阻拦。
如此,真是此事最好的解决方式了。
若淑妃和珍妃先前闯宫,可以巧言为是想探视皇上,但后来所为种种,早已超出了一个妃嫔所该做的,尤其,在夏桀厉声暴喝之后,她二人依旧指令手下侍卫闯宫,这是谋反大罪!
不容辩驳!
如今淑妃和珍妃自裁,死无对证之下,尽可以随意为她们找一个罪名安上,不用牵连到寿国公府和康王府,想必淑妃也是知道,寿国公府和康王府还有一些东西是夏桀需要的,两府还有利用之处,才敢如此作为,否则若夏桀真要下杀手,淑妃和珍妃是否自裁,都不重要了。
“娘娘,这……”
所有人都没有想到这一场惊变居然会以如此的方式完结,顿然大骇,这不是宫中的两个才人,也不是两个贵人,是四妃之二的淑妃和珍妃,就这么死了,没有经过审讯,也没有经过帝王下诏,在所有人都还没来得及回神的时候,就这么在龙阳宫中自裁了!只怕消息一旦传出,天都要翻了个!
漪房闭目叹息半晌,再睁开时,晶润眼中一片清明,目光掠过面前那些淑妃和珍妃带来的侍卫,依旧地上淑妃珍妃二人的尸首,心冷如冰,冷厉道:“将淑妃和珍妃先送去九霄阁,至于随从淑妃和珍妃闯宫的侍卫……”
漪房深吸了一口气,面色出现一种难言的痛楚,慕容艺一直站在漪房的身侧,看到她脸上露出这样的表情,收了剑,缓缓道:“娘娘,若是……”
“不必!”
漪房抬手阻止了慕容艺将要说的话,她明白,慕容艺是想要说这些侍卫的处置他可以代劳,但她是漪妃,是夏桀的女人,她要站在夏桀的身边,陪他走下去,就注定这一生会充满腥风血雨。她不能永远活在自欺欺人里面。
目光灼灼,一一扫过这一张张仓皇的脸,那些脸,是灰色的,充满绝望的空洞,漪房努力平缓自己如重锤一般的心跳,徐徐道:“李总管。”
“老奴在。”
“为他们每人准备一杯酒,送他们上路!”
漪房说完,再不看其他人的脸色,转身进了殿中,她知道自己所做的决定是正确的,她绝不要给自己任何一丝机会去看见那些绝望无助的脸,然后留下后患!
第29章
慕容艺看着漪房凌乱的脚步,轻轻叹了一口气,却没有立刻追进去,而是在龙阳宫一群骇然变色的宫婢太监脸上看了几眼后,对着李福道:“李总管,今日之事,若是泄露出去,你要准备的毒酒,就要多上许多了。”
李福普通一声跪在地上,带着那些宫婢太监急急求情。
“慕容大人放心,咱们这些奴才,都是龙阳宫的旧人,定然不会有其他差错。”
慕容艺没有说话,略点了点头,入了寝殿。
李福看着慕容艺和漪房先后消失的身影,身子一软,坐倒在地上,抹一把脸,发现掌心早已缀满汗珠。
李福心中明了,既然容了淑妃和珍妃自裁,那就是不想要这件事传出去,还要暂时保住寿国公府和康王府,那这些随着淑妃和珍妃闯宫的侍卫不能留,他们这些知道真相的人,同样也不能留,好在,他们这些龙阳宫中人,都是皇上亲子挑选的心腹,加上慕容大人似乎对于漪妃的态度心有顾忌,才放过了他们,否则……
李福一阵后怕,叫身边同样在这场惊变中手软脚软的小太监将他扶起来,立刻让龙阳宫夏桀的亲信禁卫将淑妃和珍妃的尸首抬走,又将那些参与闯宫的侍卫一一带走,到偏僻的角落里,饮下那杯黄泉之酒!
夏桀在里面早已等到心乱如麻,若不是他很清楚的听到了外面传来慕容艺一声喊,他必然要不顾一切的冲出去,淑妃和珍妃的所作所为,已然超出了他的预料,他不敢想象,若是淑妃和珍妃真的强行闯宫,他的漪房,到底要如何是好!
还是没有想清楚,居然低估了这两个女人,将所有的侍卫和暗卫好手调到其他宫殿,看守那些居心叵测的女人,防止她们传递消息出去,让那些太子一系的老臣破釜沉舟,竟忘了,这宫里,就有两个狼心女子!
夏桀紧了紧拳,靠在床边,额上全是冷汗,胸口处尖锐的痛感提醒着他,现在他的体力不济。
他微闭眼,想要喘息一会儿,至少要让脸色看上去好一些,否则待会儿漪房处置完后面的事情,进来看见他的神色,又该添上许多的担忧了。
漪房啊,他的漪房……
这两个字缭绕在心口,就觉得,那些痛,都无端端的消散了,他的漪房,回来了。
“皇上。”
娇蕊如同花朵绽开的声音飘在耳边,夏桀一手按在胸口上,努力的撑起身子,看见漪房带着鲜活的气息,朝他身边走来。他笑的开怀,将手伸向漪房。
“皇上,你为何起来了,御医不是说要好好歇息。”
漪房握住夏桀伸出的手,就势坐到夏桀的身边,红唇嘟起,眉梢眼角,都是嗔怪。
夏桀捉住她的手,放到唇边吻了吻,看到那滴溜溜的眼神在他身上扫过不停,掠过胸前的伤口时,眸子就会蒙上一层雾沉沉的水汽,觉得又欣慰,又心疼,急忙捧起她的脸,哄道:“漪房别哭,我好好的,无事了,啊。”
漪房忍了忍眼底的酸涩,抬手为他擦掉额上的汗珠,将他慢慢的放平一些,不想让他身体的重量都压在上身,阻止了血液的运行,嘴里嘟嘟囔囔的责备。
“你不听我的,你不信我,明明我可以应付,你要起来,若是再伤了……”
细细碎碎的一通话,听在夏桀的耳中,没有丝毫的厌烦,反而画作点点春风细雨,融进了他的心里,让他的心,如此的安然宁静。
直到看见漪房大有继续叨念下去的趋势,又看见慕容艺已经走进了寝殿,夏桀才捏捏漪房的鼻尖,“漪房,漪房,慕容艺到了。”
漪房一滞,想到自己喋喋不休的模样,脸上飞过一抹晕红,坐到了夏桀的身边。
“事情都处理好了?”
听见夏桀的问话,慕容艺从刚刚见到的那温馨一幕中抽身而出,他迅速压下心底那丝不该有的烦闷桎梏,点点头道:“京郊那批禁卫中,不安分的人,都已清除。”
夏桀就敛目不言,他这趟叫慕容艺出去练兵,名为练兵,实为查探京郊那批禁卫军中的害虫之马!
想要得到那个东西,在他朝寿国公府和康王府最后动手之前,就必须要先行将这两府在军中最后的一点势力拔出,不能留下任何风险。
要做到这一步,慕容艺是最合适的人选。只是没有想到,在寿国公府和康王府被逼的狗急跳墙之前,淑妃和珍妃居然先动了,想到淑妃那次诡秘的往慈和宫的行至,夏桀眼中一亮,沉沉道:“淑妃和珍妃可是已然自裁!”
漪房听到夏桀话中隐含怒气,似乎这事还另有内幕,握住夏桀的手,着急道:“是不是这其中有其他的事情?”
若真是如此,那她放任珍妃和淑妃自裁,就是最大的错了!
夏桀不愿让漪房担忧,但他答应过,从今往后不再隐瞒漪房,怅然叹了一口气,“我们又低估了淑妃一次。”
慕容艺此时才想起来还有慈和宫一事,明白了夏桀话中含义,亦是一怔之后,唇角,就浮现出一丝冷笑。
“如今人都死了,你还说这些做什么。”
夏桀目中爆射出精光,对于慕容艺时不时的挑衅早已心知肚明是何缘由,可正是因为明白,他才更不能够容忍!
迎上慕容艺毫不惧怕退缩的目光,夏桀心里翻起巨浪,有些苍白的面孔上掠过一线杀机,转而恢复平静。
他捏了捏漪房的手指,看着漪房自责担忧的面容,摸摸她的小脸,劝慰道:“不要担心,她虽死了,我们也不是毫无头绪。”
漪房心急如焚,没有察觉到夏桀和慕容艺之间的暗流汹涌,急问:“到底淑妃知道些什么!”
她知道淑妃跟夏云深生了一个儿子,她知道淑妃自进宫以来就努力在夏桀和夏云深之间寻找一个平衡,来保护自己,保护康王府,可她没有想到,淑妃居然还留下了更多的后路。而且,这条后路,看样子,是极其重要的。
第30章
夏桀见漪房满面焦急,不再隐瞒,抿唇道:“这事,说起来和当年的太皇太后有关。”
“又是太皇太后!”
漪房这话说得突兀,满脸的不屑和意外,话刚出口,她对上夏桀似笑非笑的脸,就知道自己这样说法,其实已然算是大不敬之罪了。
不过,漪房也知道,以夏桀和太皇太后之间的纠葛,夏桀定然不会在意。
果然,夏桀只是哈哈一笑,就道:“不错不错,又是太皇太后。”
可夏桀的神情,却不如漪房在提到这四个字的时候一般轻松,他的脸上,是说不尽的怒色。
“当年,太皇太后病危,知道碧家定然会走投无路,所以,她拿走了皇室的一件秘宝,将它藏在了一个秘密的地方。”
“什么秘宝?”
漪房实在是太好奇了,她知道夏桀所作所为,包括这么多年以来对于寿国公府和康王府的隐忍,甚至对于珍妃的信任,都不似她以前所猜测的那般纯净,里面隐藏的是一个秘密,可这个秘密,她思索良久,始终想不起来,到底还有什么东西,能够让夏桀这样的充满顾忌!
夏桀拍拍漪房的脸,笑了笑,没有说话,上挑的精致眉眼看向了一边的慕容艺,慕容艺被他锐利的眼神洞穿,心中一跳,紧了紧拳头,才在漪房希冀的目光下,淡淡道:“是传国玉玺。”
“玉玺!”
漪房大惊,从床上一跃而起,绕是她努力控制,也忍不住那股从心中深处迸发处的惊讶!
玉玺!
居然是玉玺!
玉玺的重要,不言而喻,那是天子身份的象征,意味着继承皇位的正统,如果一个皇上,手中没有玉玺,可能随时就会被人所推翻,难怪,难怪夏桀会不顾一切的想要夺回那个东西,甚至屡屡放纵容忍碧如歌淑妃之流,若碧如歌她们手上,掌握的是玉玺的线索,那的确是太重要了。
可是,玉玺怎会不在宫中,从太皇太后死去,到现在已是过了两朝!不论夏桀的江山是否稳固,即便是前朝景安帝开始,也是历经了十来年,为何会没有人发现玉玺不在宫中,这样的大事,只要是传出一点风声,都会惊骇天下,怎可能瞒得住!
而且,玉玺若是早已不在,那景安帝必然会将这个秘密告诉夏云深,这样一个利器握在手里,夏云深大可在夏桀登基后,将此事昭告天下,只要世人以为玉玺是在夏桀手中失却,夏桀的皇位,早就无法保住,为何夏云深又会只字不露!
“怎会是玉玺,怎会是玉玺!”
漪房的喃喃自语听在夏桀耳中,他眼里隐隐闪现一抹了然,不过最后却扯了扯唇角一笑而过。
原来,漪房真是知道的,她果然在那段时日里,是清醒的,至少,有时候,会是清醒的,否则,如何会说怎会二字,想来,该是在她在他身边的时候,听到了他和慕容艺几人的对话,知道了其中牵涉一个秘密,不过想不出是玉玺而已。
可那又如何,漪房始终是他的漪房,不管是真是假,是痴傻还是聪慧,都是他的漪房,她醒了,他开怀,她痴了,他护她,如此简单。
用力捏了捏漪房的掌心,夏桀眯起妖娆的眼,斜斜看她,调笑道:“可是傻了,你忘了,咱们大夏,是有两块玉玺的。太皇太带走的那一块,是传国玉玺。”
漪房呀了一声,顿时领悟到夏桀话中之意。
当年,大夏的开国太祖,得了一块宝玉,通体澄澈,内中隐藏黄光万丈,开怀不已。
令能工巧匠以此宝玉雕琢玉玺,在雕琢之时,分做两半,一半做了天子处理政事所用玉玺,代天子发号施令,由天子随身携带,另一半,却因为太祖欲吸取前朝教训,担忧后世子孙若是不贤,恐山河危急时,连玉玺都护不住,因此将另一半也雕琢做玉玺,不过乃是传国玉玺,若是江山安稳时,自然就存在宫中用以传世之用,若是真有危急,这玉玺,就可以代替天子身边的那一块,号令天下。
传国玉玺,那应该就是另一块了,原来如此!
漪房舒出一口气,关心则乱,她太过担忧夏桀丢失玉玺的处境,却忘了,先皇再如何不智,那天子随身携带之物,太皇太后也不可能拿走,所以,太皇太后也只能在传国玉玺上动些心思。
可,玉玺,终究是玉玺,不管如何,传国玉玺流落在外,对于夏桀的江山,始终是一种太大的威胁。
这传国玉玺,世人皆知,只要是山河动摇时就可用,若有人故意挑动战乱,只怕就会给人以可趁之机。
漪房低眸,担忧的望了望夏桀,歉疚道:“那玉玺,是否在碧家手中?”又想到夏桀对于淑妃死去的在意,又道:“是否淑妃和碧家有关?”
若真是如此,那她的确是犯了大错。
夏桀看出漪房所想,拍拍她的手,柔声哄道:“不关你事,淑妃和碧家确有关联,不过,她和传国玉玺没有多大的干系,即便是有关系,她也只是能带咱们找到一些蛛丝马迹而已。”
看出漪房眼中深深的迷茫,夏桀解惑道:“当年太皇太后不仅叫人拿走了传国玉玺,还拿走了一份宝图,宝图里面,是我大夏数十朝积攒的财富,用以做危急之用,而且,这藏宝地点,里面有我大夏的龙脉所在和太祖太宗以及仁圣,孝慈两位皇后的尸骨。所以,不管如何,玉玺和宝图,我都非拿回来不可,否则,我就是大夏的罪人,天下的罪人。”
漪房脸色一变,明白了夏桀话中所言,若说传国玉玺是要人先挑动战乱才可有用,宝藏也无关重要的话,那所谓的龙脉就绝对是整个大夏皇室和朝臣们在乎的了。
她来自不一样的时空,对于这些东西,自然不肯轻信,可这个时空的人,对于这些,却是相信无比,在夏桀当政的时候,却让皇室龙脉被毁,夏桀的龙座,只怕会有千万人来推到,而且,太祖太宗是开国之君,是大夏皇室的祖先,仁圣孝慈两位皇后也是大夏史册有名的贤后,他们没有被埋葬在皇族陵寝之中,而是埋葬在孤零零的龙脉之处,舍去了后人的祭祀荣耀,就是为了护佑龙脉,这样的先人,一旦尸骨被损坏,只怕就算是无人站出来指责夏桀,从夏桀的心中,也会生不如死!
第31章
这件事,的确太过重要,重要到顷刻之间就能改变大夏的政局!甚至可能将大夏活活撕裂为几块,各自为营!
漪房看了一眼夏桀,见他眼中流光溢彩,兴致盎然的看着自己费尽心思思量的样子,知晓他必然已是有了打算,否则如何会这样冷静的看着自己,嗔怪的看他一眼,满面皆是绯红色彩。
夏桀心神一荡之余,眼角余光却看向了在一旁安静的有些过分的慕容艺,正好见到慕容艺眉心轻蹙的样子,他撇了撇唇,勾出一抹讥讽的笑。
漪房就坐在夏桀的身边,她担忧夏桀的伤势,即使是在听到这样的真相时,依旧将注意力牢牢地放在夏桀的身上,所以,当夏桀那种薄凉的笑意映入她的眼中时,她立刻敏锐的发现了。
只是,当她想要循着夏桀的视线去追寻那样的寒意是为了什么时,夏桀已然迅速的收了视线,最终,她什么也没有发现,只好暂时将这种缭绕在心头的困惑隐去,按下不表。此时此刻,有更重要的问题。
“那太皇太后就将所有的秘密,都放在了碧家?”
听见漪房的话,夏桀嗤笑出声,弹了一下漪房的额头,才道:“我的漪房傻掉了,你忘了,太皇太后是多小心谨慎的人,她将这么重要的东西拿走,又怎会将之全部放在碧家手上,那样,对碧家而言,岂非是祸非福。”
漪房恍然,是啊,若这些,秘密全部在碧家手上,那景安帝和夏桀,定然会不死不休的除去碧家,哪怕拿不回东西,也不会再让碧家任何一个活☐活在世上了。既如此,太皇太后,又怎会将东西完全放在碧家,太皇太后会如何做呢?
制衡!
对了,定然是制衡!
漪房眼前一亮,她想到了这些,就想到了夏桀对淑妃和珍妃的隐忍,想到这些年,寿国公府和康王府弄权的容让,她抓紧夏桀的手,眼睛亮晶晶的望着夏桀,急急道:“太皇太后是不是把东西分成了好几份,各自找了人保管,让他们彼此制衡。”
夏桀没想到自己只是轻轻一点,漪房就能猜的这么准确,眼中流露出赞赏和骄傲的神色,点点头道:“不错,太皇太后将宝图分成了八份,寿国公府和康王府都各自有一份,只是这么多年来,我前后派出无数人马潜入两府,都未曾找出一点痕迹,着实可恨!”
见到夏桀的愤怒,漪房沉默不言,她已经弄明白了这事的根源,下面那些东西到底藏在了哪些人府上,就看如今朝中局势,她也能一知半解的猜度而出。
只是,若真是如此,只怕碧如歌那边,就还要再斟酌斟酌了!
在知道这个秘密之前,她恨不能生吞了碧如歌的血肉,来祭奠她的孩子,可知道了这个秘密之后,就连她,也不能不理解夏桀当日所为。
碧如歌一身所系,干系太过重大,夏桀的确不能动她,若是强逼就能让碧如歌叫出碧家的那一份宝图,而且还极有可能是最关键的那一份宝图的话,夏桀不会不做!
可正是因这是一道太过重要的保命符,即使是碧如歌,也不可能知道全貌,碧如歌,应该只是一条线,一条方便夏桀找出碧家真正掌事者的线,这条线,一断。善于隐秘,在暗处还有庞大势力的碧家,也许很快就会消散无踪了。
这一次,若不是碧家有复起的野心,执迷于当初太皇太后为了掌权,而创出的那大夏皇室,必爱碧家女的传言,也不会将碧如歌送到宫中,也许夏桀都还不能找到碧家的线索。
漪房深吸一口气,她的手,不自禁的又抚摸上了自己平坦的腹部,她的心,在撕扯,却又不得人认清现状。
孩子,你再忍一忍,忍一忍,等到你父皇的江山稳固,等到天下稳固,娘亲,一定为你报仇!
看到漪房这个细微的动作,夏桀眼神一黯,他知道,漪房又想起了那个无缘的孩子,那不仅是漪房心中的痛,也是他永远的耻辱和伤口。
他没有保护好自己所爱的女子,他也没能保护好自己给予了无限厚望的骨血,堂堂天子,面对一个女子的要挟,不得不妥协土壤,这是他毕生之耻!
等到一切尘埃落定,碧如歌,和碧家,定必会要他们千倍百倍的还回来!
阴沉的脸上散发出冷冽寒意,夏桀努力压住火气和恨意,握住了漪房的手,两人眸光对视间,就相视一笑,走到今日这一部,有些事,不需言语,他们也能明白彼此所求!
漪房迅速控制住那股不该在此时衍生出的情绪,问道:“那淑妃和此事……”
夏桀就冷冷的哼了一声,不屑道:“她对于此事,只不过是一知半解,她是要嫁出去的女儿,康王绝不会让她知晓太多,不过,她也是个聪明人,竟能够凭借在康王府知晓的细致微末查探到慈和宫的密道所在,慈和宫当年是太皇太后居所,荒废已久,但太皇太后当年曾喜欢在慈和宫暗道之中,研究机关术数,炼药制药,宝图虽被分成了几分,无从查找,可太皇太后有个习惯,会将自己所做的事情细细记录下来,我原想跟着淑妃找到慈和宫的密道,找出太皇太后藏起来的记录所在,没想到,还是一无所获,不过,淑妃定然是知道一些康王府那份宝图的秘密,才能和碧如歌联手,否则,碧如歌又岂会理会她!”
“本想留着她的性命,问问她到底告诉了碧如歌一些什么,可既然她自己要求死,也由得她,此事不是非她不可,你不要再为此事操心了。”
夏桀软言安慰着漪房,却没有告诉她,其实想要留着淑妃的目的,还有一个,那就是想要用淑妃引出那些太皇太后当年留下的势力,碧家扎根后宫实在太久,即使历经数十年,依旧还有不少人效忠于碧家,否则碧如歌也不能混入,否则也不会明知王嬷嬷是碧家之人,但碍于太皇太后当年声威,特动她不得。
要动太皇太后留下之人,只能暗杀,不可明断!
否则,就是不忠不孝,难道要告诉世人,当年的太皇太后并非是史册上记录的仁义女子,而是一个用皇家兄妹逆伦,亲手设计人伦惨剧的冷酷之人!
夏桀眼底的光,微微的暗了下去,当年往事,永远都是他心中的痛,那些伤口,溃烂化脓,每每想起来,就让他满腹恨意,偏又不能对人诉说,好在,后来有了漪房,有了漪房。
第32章
漪房没有错过夏桀脸上的黯然和悲伤,夏桀是高傲的,即使是难过,也会高昂着头,让泪水逆流回到心底,即使将心,泡在苦涩的汪洋中,他的脸上,依旧是淡漠如水的神情。
每次面对这样的夏桀,漪房的心里,就会掩不住的心疼。
她隐隐能够猜到一些夏桀所想,这世上能让夏桀流露出如此黯然眼神的,只有当年往事,还有昔日的她。
不知为何,她的脑海之中,就现出了过去那段时光中,夏桀照顾她的样子。
那时候,她龟缩在角落里,看夏桀用尽温柔,去照顾疯癫的她,不管她如何做,夏桀都不怒不恼,千百次,她在角落中冷笑,看夏桀会如何大发雷霆之时,夏桀总会超出她意料的用似乎取之不竭的温柔来抚慰她。
只是,夏桀看着她的眼神中,就会流出满满的后悔和愧疚,像是一个孩子做了错事,终于知道了错误,那么虔诚的想要弥补,那个时候,她就知道,其实一直以来,她都高估了夏桀,夏桀只是一个人,他比一般的人心冷,比一般的人心硬,甚至可以说是铁石心肠。
但这不是天生,在夏桀的骨血里,其实流动着最原始温柔的情绪。只不过,这样的温柔,被宫廷的生活逐渐的消耗殆尽,于是,夏桀只有在失去的时候,才会将这股情绪激发出来,一如此时的受到过往伤痛所扰的夏桀,他不是不痛,只是痛的太重太深,干脆彻底的掩埋起来,用无坚不摧的面孔面对世人,而当伤口无意间被人揭开时,那样的鲜血淋漓,就只能靠着隐忍来度过。
这样的夏桀,要她不如何不心痛。
可千言万语,都无法将过往的一切彻底抹平,也许,一切只能等待尘埃落定之后再行解决了。
漪房在心里幽幽的叹了口气,想要伸手去按平夏桀眉心纠结,又放弃了。
正在这时,外头忽然传来了李福的声音。
“启禀皇上,太子求见。”
“太子!”
漪房凝眉,夏桀受了伤,宫中上下都知道,她想过隐瞒,可夏桀是在街上遇刺,不管如何也是瞒不住的!
照理来说,夏云深该在最早的时候,就出现,但也许是不知道情势,更不知道夏桀的伤势如何,是以,夏云深为了避嫌,没有再最早的时候到龙阳宫,而是在宫门外请了命,说是要去安排前朝之事,稳定朝臣之心!漪房和夏桀都料定以夏云深之谨慎不会在情势不明的时候出手,也知道夏云深的打算,顺水推舟的应了他,可既然淑妃和珍妃事败,就算瞒的再好,淑妃和珍妃触怒龙颜被刺死的罪名的是逃不掉的,以夏云深的聪明,怎会不明白其中关节,为何会在这个时侯前来龙阳宫!
尤其,中间还有淑妃和他的旧往之事!
漪房看了一眼夏桀,见他早已眯着眼,敛目不语,就知晓,他是不想见夏云深的。
夏桀何等高傲,在夏云深面前,从来都是不肯有半点示弱,如今他躺在床上,连说话,都需要轻声细语,加上脸色苍白如纸,定然更加不肯见到夏云深了。
其实漪房也不想让夏桀在此时见到夏云深,要知道,夏云深中就是夏桀最大的一个威胁,不管是碧家也好,还是寿国公府这些也好,都只会想着自保,可夏云深,是会反击的!
要是夏云深见到夏桀此刻的样子,大胆之下,心中生出其他的想法,只怕就不妙了。
经过淑妃一事之后,漪房再也不敢随意的揣测人的底线了。
仔细的思量一番后,漪房还是代替夏桀道:“告诉太子,今日多亏他上前朝安抚大臣,等皇上歇息一晚,恢复些元气之后,再叫他来说话。”
出乎漪房预料的是,李福居然在听完她的话之后,犹豫了片刻,又道:“娘娘,太子是带着荣寿长公主过来的。”
夏桀假寐的眼登时睁开,目中射出灼灼光芒。
将他刺成重伤的人,在拔剑之前,他已知晓身份,乃是蜀国公府嫡次女,瑞云!
此时荣寿长公主前来宫中的目的,不言而喻。只不过,以为来了一个长公主,他就会偃旗息鼓,放过蜀国公府!
岂有此理!
夏桀扯了扯唇,正欲说话,却被漪房握住了手。
“去告诉太子,请他带着荣寿长公主先行回去,若有事情,明日请长公主独自来龙阳宫中。”
李福迟疑未应,直到夏桀淡淡一声,“照娘娘所言行事。”李福才躬身退了出去。
不过,等到李福退出去之后,夏桀面对漪房,就露出了不赞同的眼神。
漪房却对他微微一笑,宽慰道:“放心,我自有主张。这些事情,何必白白给了旁人做人情。”
夏桀轻轻的叹了一口气,未再言语。
他知晓漪房的意思,绝不会是想要为蜀国公府求情,只是他们彼此都知道,蜀国公府就算是要治罪,但若是想要将窦侯府摘出来,就会变得极之困难。
窦侯府和蜀国公府已然联姻,加上此事是发生在从窦侯府回来的路上,漪房又突然恢复清醒,要重惩蜀国公府,就必然要连带着窦侯府也一块惩治。
否则,此事就得重重提起,轻轻放下。
他不会放过刺伤他的人,也不会轻轻放过蜀国公府,但这一次,不可能将蜀国公府治死,夏云深正是看到了这点,才回带着荣寿长公主前来龙阳宫中求情,拉拢人心。
而漪房,是为了他,是不想让夏云深有更多的人心聚拢,是以才会出面管了这件事,但这对漪房,是祸非福。
此事本就和漪房牵连甚深,若是再由漪房见了荣寿长公主,来为蜀国公府搭个台阶,只怕朝臣对于漪房的议论,更是……
夏桀揉了揉眉心,还想要说服漪房放弃这个想法,一睁眼,却看到漪房温柔的笑意,正盈盈的望着他,目中,是毫不掩饰的赤诚和爱意,他的心,酥酥麻麻一片之后,其余的话,就再也说不出口了。
第33~34章
夏桀遇刺的消息随着夏桀回宫之时,就已经传遍了朝堂,然而,最初的时候,御医全被扣在宫中,无人知道确切情形,朝中人心浮动,及至夏云深出面稳定人心,人们对于夏桀的伤势,略略有了猜度,若是真的有事,太子也不会这样行事了。
只是后来,打听到刺杀之人居然是蜀国公府的嫡次女瑞云,而疯癫多时的漪妃,在回宫路上遇上刺杀事件之后,就突然恢复了清醒,加上宫中的珍妃和淑妃,又被皇上以掌事不公,冲撞龙颜的罪名处死,一时间,人心惴惴。
朝臣们暗中皆言天子已被漪妃所迷,就连漪妃此次多处疑虑都统统罔顾,反而将淑妃和珍妃赐死以得欢心,但也有聪明之人,从中嗅出了不同的味道,断定淑妃和珍妃之死,绝非面上那般简单。
加上夏桀的态度明确,是以不管是下面的人,有多少不满猜忌,都被压服下去。
而此时的寿国公府和康王府,知道自己送进宫的女儿死了,也未有多大的惶恐伤悲,这两个女儿,都早已是家族之中的弃子,不得帝王心,反惹帝王厌的女子,家族从来不需要,死了,才是对族中更好的解脱。
大夏有定例,位居四妃之一者,若是在宫中身亡,族中可送嫡亲姐妹入宫,视为天家推恩!
天子既然没有明确要处置他们之意,并且以不留痕迹的手法处置了淑妃和珍妃,自然就是想给他们两府留有一个余地,所以此时最应该担忧的不是他们,他们手中,还有一个保命符,最该担忧的,是蜀国公府!
正如寿国公府和康王府坐等好戏的心态一样,朝中无数人的视线,此时,都聚集在了蜀国公府身上,刺杀天子,这是何等的罪名!可天子迟迟不下诏将瑞云郡主交给大理寺审理,也不治罪蜀国公府,不知是顾念长公主,还是顾念窦侯府于蜀国公府的联姻,还是另有缘由。人们纷纷猜测,众说纷纭。
一时,都身处云雾之中,深感天子心思多变。
“到底是何事,为何瑞云竟会去刺杀皇上!”
蜀国公府,一片愁云惨雾,祸从天降,谁也没有想到,昔日送出去拜师学艺,只是略有顽皮的小女儿,小妹妹,小孙女,竟就会在突然之间,为家族招来这样大的祸事。
“爷爷,您不要太担心,瑞云,瑞云定会无事的。”瑞和挤出这一句话之后,几乎是连自己都说服不了。
那日她打探到皇上和漪妃会到窦家来,她心中有怨气,可她更想先向皇上表明蜀国公府的态度,没想到,自己去差人找在前头的爷爷和爹爹到后院,想要说话,却忘了自己的那个妹妹!
瑞云从小在山中长大,性格一向娇蛮,但在剑术上极有天分,瑞云不习惯在窦家,觉得什么人也不认识,非要自己先行回府,却就碰上了皇上和漪妃的座驾,更没想到,瑞云竟然就会在一气之下,动剑伤人,伤的还是皇上!
蜀国公府,蜀国公府,这一场泼天大祸,真的止不住了吗?
“蜀国公府如今有难,你大可回去帮忙,可你要记住,你如今,已是窦家的人!”
想到来之前,那张冰冷面孔吐出的淡漠之言,瑞和觉得自己的身体一阵阵发寒!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终于明白为何他一直疏远她,不信她,原来是在责怪她太过想着娘家,想过帮着娘家,可世家大族的贵女们谁不是如此,从小就享受了家门赋予的荣耀和地位,从小也就被教导着将来要为家门撑起责任,不惜一切的牺牲!
她不是不管窦家,她只是想尽力维护生她育她的家人,何况,若是蜀国公府败落,她在窦家的地位,也是岌岌可危,此情种种,为何在他眼里,就是那般的滔天大罪!
瑞和咬着唇,所有情绪纠缠在一处,让她神思恍惚。
“夫人,你今日去过宫中,漪妃娘娘到底如何说法?”
蜀国公对于瑞和的说法,嗤之以鼻,他是一家之主,一族之长,瑞云坐下如此牵连九族的事情,早已不被家族所容。瑞云要死,他不管,可家门,蜀国公府,不能有失!
荣寿长公主苍老的面容上满是泪痕,她一生身居高位,嫁给蜀国公后琴瑟和谐,即便是前一段时日,蜀国公府在天子和太子中左右摇摆,有了危机,在瑞和嫁入窦家之后,危机也是暂时缓解,她想不到,竟会有这样的大事,以她的身份,也是毫无办法。
听见蜀国公的问话,荣寿长公主长长的叹了口气道:“漪妃娘娘说,皇上此时正在养伤,也不便召见我,不过漪妃娘娘提到了一件事,似乎已有所指,但我一直也不明白其中之意!”
蜀国公和一干男子等闻听此言,眼眸顿时一亮,脸上的黯然神色都消散了不少。
几乎所有人都知道,如今这种局面之下,能救而且肯救蜀国公府的人,也只有宫中的漪妃了。
漪妃的话对于皇上,有莫大的影响力,加上蜀国公府为窦家姻亲,漪妃在此事上,也需要避嫌,所以,洗掉蜀国公府的罪名,是最好的选择。
“既然漪妃有言,母亲,您就快说吧。”郑玄乃是瑞和瑞云之父,听见自己的女儿闯了这样大的祸事,夙夜难安,他原以为这一趟母亲进宫也是一无所获,没想到漪妃竟会有话传说,心中大喜,急忙催促。
荣寿长公主轻扫了一眼座边晃神和瑞云姐妹之情甚笃的瑞和,才淡淡道:“娘娘说,世人有言,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可有些女儿家,虽是来不及嫁,但已是誓言终身侍奉神佛的人了。漪妃还说,她母亲族中有一个姐妹,早年去了桃花庵伺候菩萨,后来犯了些事情,因是菩萨座下之人,最后也不过就是自焚去了西天向佛祖请罪,家人,碍于方外之人这个道理,自是一个也未去见最后一面。”
荣寿长公主此言一出,瑞和顿然倒抽一口冷气,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不管蜀国公和在场之人各自的面色郁郁,哭道:“爷爷,奶奶,各位叔伯,瑞和求求你们,此事不可啊!”
看到瑞和跪在地上,蜀国公脸色铁青,斥道:“起来,你如今是皇上赐封的一品诰命夫人,岂能跪在地上!要是叫祖年知道了成何体统。”
荣寿长公主叫了身边的侍婢前去搀扶瑞和,哄她道:“乖孙女,快起来,我不过是转说了漪妃的一番话而已,你不必……”
“不!”
瑞和痛苦流涕,不顾被人指责不孝的礼教,打断了荣寿长公主的话,泣啼道:“奶奶,您不必骗我,你是长公主,瑞和也是从小由您一手教养长大,漪妃这话说得这般通透,连瑞和也是一听便知其意,您又怎会不明白,您方才说不懂,不过是不想直言而已,可瑞和知道,您已是打定了主意,爷爷和各位叔伯宗老也是打定了主意,要遵从漪妃娘娘的话办事,可那是瑞云啊,是你们嫡嫡亲的孙女,你们怎么可以在事情尚未走到绝路的时候,就先要狠心断了她的一条活路。”
“断了她的活路又如何!什么叫未走到绝路,你睁大眼睛看看清楚,我蜀国公府,到底此时已被逼到何种境地!”蜀国公看见瑞和流泪不止,声声指责,气的一掌拍到旁边的桌案上,茶盏跳了两跳,摔倒地上,滚烫的茶水减了瑞和一身,她顾不得烫,只能望着蜀国公流泪。
蜀国公见她似是还不死心,站起身,气的在屋中来回走了两圈,才怒道:“你要知道,刺杀皇上,不管瑞云出自何意,都是株连九族的大罪,我大夏律法,女子出嫁者,则再不算在族中。可瑞云没有出嫁,也未定亲,还是我蜀国公府的贵女,她犯下的事,我蜀国公府就要承担责任,漪妃的意思,你既然听懂了,就该知道这是最好的法子,将瑞云送去庵堂,让她做方外之人,然后以方外之人的规矩,随意找个罪名处置了她,就能保住整个蜀国公府,事情本就是她做下的,此时别说只是死了她一个罪魁祸首,就是你爹你娘,若是能因此保得整个家门荣耀,我也没什么舍不得!身为世家子弟,就该当如此!”
“爷爷,漪妃娘娘既然能够想出这个法子,必然也会有其他的法子,皇上那么宠她,当初您将我嫁进窦家,不也是因为漪妃娘娘,此事她也脱不了关系,我去求求她,告诉她利害,她会保住瑞云的命的,我求求您,您再等一等,等一等。”
“糊涂!”
这一次,不用蜀国公多言,荣寿长公主先将瑞和拉到身边,狠狠地打了她一个耳光,骂道:“你何等糊涂,你还说是我一手教导出来的,你既知皇上宠爱漪妃,还敢提这等威胁之言,你说要去求漪妃,你是要用嫂子的身份去求她,还说要用言语去威胁漪妃,你可曾想清楚,皇上为何迟迟未处置咱们蜀国公府,就是因为此事漪妃牵扯在内,可皇上的顾虑,也不过就在于怕漪妃担了一个污名,若真惹得皇上动了怒,他发作了咱们蜀国公府,硬护着漪妃,谁又能如何!你这一趟进宫,不过是让皇上和漪妃觉得我们不识抬举而已!”
瑞和被一盆凉水兜头泼水,也知道事不可为,她本不是这样优柔寡断之人,多少年来,在家中见过无数女子,因家门利益被牺牲,被处置,她都可以漠然以对,她以为自己的心早已习惯接受了家族利益最大的说辞,没想到,事到临头,到了自己的最疼爱的妹妹身上,才知道这样的割舍是如此之痛!
“奶奶,难道真的没有别的法子了?”
荣寿长公主对于这个一手养大的掌上明珠从来呵护有加,即便是瑞云,也多有不舍,但她是宫中人,身上有和夏桀一样的血液流传,正如蜀国公开始所言,即便是要牺牲她的亲儿子,此时此刻,她也没什么舍不得,何况是隔了一辈,一个多年养在外面,还惹下了如此大祸的孙女!能够只牺牲她一个人,就能救了全家,她已然觉得是蜀国公府之福了!
可面对泪眼模糊的瑞和,荣寿长公主还是叹了口气,将她拥在怀中,低声嘱咐道:“此事已不可违,瑞云如今关在水牢重地之中,你若是想见她最后一面,回家去求求祖年那孩子,如今,只有他才有法子了。”
瑞和知道荣寿长公主不想让人听见她们的对话,同样低低急切道:“那他能救瑞云吗?”
瑞和问过这话之后,感觉到荣寿长公主的手臂一僵,唇角就露出一丝苦笑,觉得果然还是自己异想天开了些。
从被荣寿长公主松开之后,瑞和就一直坐在自己的位子上,惶惶忽忽的听着众人说着明日要如何上折子,何样的言辞才能让朝臣相信,瑞云的确是早已送入庵堂,拜为菩萨座下,此次不过是回来尽最后一丝孝道,了却完俗世尘缘,其实和蜀国公府早已无任何瓜葛。
等到商议完折子的用词,又开始不断的争议,到底该收买那个庵堂的师太,才能巧妙地给瑞云冠上罪名,让她无声无息的被烧死,然后消失于尘世中。
最后,是要确定那族谱之上,该如何修改,才能让人不会看出端倪,查探出这个曾经的嫡次女不是近日才被逐出家族的。
瑞和迷蒙有清醒的看着这一张张劫后余生,欢喜不已,又严肃不已,冷酷不已的脸,那些脸,曾经是她依恋的,敬慕的,亲近的,叔伯兄长,甚至还有自己的父亲,她内心那一部分曾经固若金汤的城墙,在此刻,无声无息的坍塌了。
空留一线神智的空隙里,她只听见,耳边隐隐有人在说,回家后,要好好伺候夫君。
夫君,夫君?
瑞和唇边,就扯出一丝生冷的笑意来,她站起来,不顾众人惊异的目光,只是略略欠了个身,就往外走,这个家,太过冰冷,她需要找一个温暖的地方,只是不知,那个夫君,是否能成为她的依靠。
第35章
“今岁南地大灾,幸得礼部侍郎窦祖年身先士卒,调兵民于坝,通渠引水。而南地数万灾民,亦多感恩,此等忠君能臣,将善以朝廷,故臣启奏,礼部侍郎,应以晋爵。”
“今日的奏折念完了?”
夏桀斜斜倚在床上,时值初夏,御医担忧夏桀伤势恶化,加之天时已不再冻人,夏桀胸前裹好了柔软的纱布后,就将衣襟敞开,露出一大片光祼结实的肌肤,斜倚着听漪房为他念奏折,在看到漪房念完这一封奏折后,脸上露出了若有所思的神情,就轻轻弹了他的鼻尖,魅惑一笑。
他当然知道为何漪房看到有朝臣有上奏为窦祖年晋封,反而神情凝重。
自古以来,君王和权臣之间,要想找到一个平衡的支点,都极为不易,所以,在用完权臣之后,尤其是能干的权臣,就会有狡兔死走狗烹的事情出现。漪房一直是个聪明的女子,从来不为窦家求爵晋封国公,也不为窦家的子弟求赏官位,反而在很多时候,会刻意的打压窦氏子弟,不让他们争先恐后的出头,这证明,漪房一早就知道了盛极必衰的道理。
若是以往,他会很欣慰与自己的妃嫔有如此表现,知分寸,晓进退。
可如今,他是真的爱漪房,面对漪房这样的小心翼翼和防备,除了一丝不愤和无奈外,还有更多的心疼。
漪房,他的漪房,爱着她,又要担忧着家中亲人,这样的夹缝生活,努力的去维持一个平衡,真是为难她了。
窦祖年的确是一个人才,只是,任何一个人,有了权利,就会生出野心,生出更多的贪婪,真要他完全相信窦祖年,必是不能,只不过,如今,倒是可以改一改先前定下的计谋,待一切事了之后,只需压制住窦祖年的羽翼,不让他掌控太多的权柄,继续用着,也无不可。只是如此,就需多费一些心思来谋划了。
夏桀如此想着,又看了看漪房脸上的隐忧阵阵,将那清凉的眸子都染上了一层灰色,他心口已疼,一把扯过漪房的手,将她搂在怀里,轻轻抚着她的长发,安慰道:“漪房,别怕,我会想好法子的,会想好法子的。”
漪房眼眶一热,几欲流泪,她和夏桀,已是心有灵犀,夏桀猜到了她的心事,也愿意为她分忧,得夫如此,还有何可求。
她忍住即将流出的泪水,抬起一张笑脸,娇娇的点了点头,魅惑风情看的夏桀心头一荡,捧住漪房的脸,想要狠狠地亲上去,他伤重多时,忍了多时,只能看到心中所爱的倾城女子在面前,却什么也不能做吗,那样的煎熬,睡梦中肌肤相亲的甜腻滋味时时刻刻都仿佛在抓着他的心一般,如今有了机会,又恢复的极好,再也隐忍不住了。
夏桀的手一路往下,急切的隔着薄纱衣摸索着,掌下细腻柔滑的肌肤更加让他情动,呼吸开始渐渐浓浊火热,打在漪房的耳边,让她玉颈都羞红一片。
耳边听到漪房娇娇的嘤咛,掌下是如此诱人的身段,夏桀低低的笑了一声,更加用力的吸允口中红唇,喃喃私语。
“漪房,漪房,我好想你,好想你。”
夏桀觉得身体里似是一把火在燃烧,再也忍不住,将漪房压在了床上,双眸晶亮,望着身下红晕点点的娇俏人儿,大掌一路延伸,从妩媚的脸游移往下,直到停在漪房的腹部之上,夏桀忽然放慢了动作,他的目光里,有丝凝重一闪而逝。
感觉到夏桀的动作减缓,漪房睁开水雾氤氲的眼,随着夏桀视线看到自己腹部之上,漪房顿然心中绞痛不堪,明白了夏桀此时的眼神到底为何而来。
缠绕于记忆深处的恨和怨复苏,漪房的身体止不住的紧绷轻颤,夏桀搂抱住她,将她整个人都藏在自己的胸膛里,绵密的吻落在她额上发顶。
“漪房,都过去了,都过去了。我们的孩子,会回来的,一定会回来。”
每一句话的落下,就伴随着一个湿热的吻,漪房本已有些冷却下去的心被重又渐渐温暖起来。
她抓紧夏桀的手臂,感受着夏桀火热的身体靠近她,慢慢的进入她,合二为一的一刹那,漪房唇角就扯出一丝幸福的笑意,是啊,他们的孩子,她和夏桀的孩子,一定会回来的。
半晌贪欢缠绵,漪房从睡梦中醒来的时候,犹是午后初阳,就着纱笼隔进来的柔和日光,漪房细细看着身边人精致昂藏的眉眼,万千柔情,齐齐涌来。
她的手,一点一点描绘上的眼角唇边,跳跃如同奏琴,脸上的笑意,肆意烂漫,这是最安宁的时候,也是她最希望过得日子,只可惜,安宁只是短暂的。
当殿外传来翠儿通禀的声音时,漪房就知道,这一日的午后,终是再不能宁静下去了。
“娘娘,华贵夫人和孝义夫人来了。”
漪房眉心拧起,华贵夫人,孝义夫人,不就是她那位郡主嫂嫂和县主弟妹。
夏桀照顾他们的颜面,给她长脸,将瑞和封做一品诰命的华贵夫人,将月容封做三品的孝义夫人,这个身份让她们出嫁之后,晨昏定省入宫仍旧一如既往的方便,可此时这个方便之意,真叫她有些着恼。
为何而来,只听便知啊。
听闻瑞和于那个瑞云姐妹之情深厚,没想到有了她前日对荣寿长公主的点醒,瑞和还是不顾一切的进了宫,漪房揉了揉眉心,不见也不行,总要说清楚,告诉瑞和,别做了傻事,否则此事,反而不美了,瑞和那里,也会给哥哥添不少的麻烦。
漪房刚一动身,身边的夏桀就微微皱了皱眉,攥紧了她的手,咕哝了两声后,不肯松开。
漪房以为他醒了,后来才发现他扔沉沉睡着,看他神情,宛若幼童撒娇一般,觉得有些好笑,俯身下去亲吻了他的鼻尖,化开他皱起的眉峰,才轻轻的穿衣,下了床畔,梳洗装扮,准备出去见瑞和。
第36章
“她二人来之时,面色如何?”
翠儿听到漪房问话,一面将一只簪子Сhā到漪房发髻之上,一面道:“华贵夫人面色如常,倒是孝义夫人,神情有些紧张。”
漪房就笑了笑,淡淡道:“月容原本的性子就比瑞和更为直爽一些,她明知道此事不该做,可看在瑞和的情分上一道来了,自然就会紧张。至于瑞和……”漪房幽幽叹了气,想到瑞和骨子里面的那份固执,有些无奈,但瑞和又是为了亲密的姐妹求情,叫她即使恨,也恨不起来!
她是怨瑞云不知好歹,伤了她最爱的夏桀,可瑞和,作为一个姐姐来说,想要尽了全力,无可厚非,扪心自问,若今日是哥哥和祖安出事,难道她就能见死不救?
只不过,此事,能够以瑞云一人的性命解决,已是天之大幸,其他的,也不能多做了。
这个道理,瑞和也明白,但却不死心,非要亲自来龙阳宫一趟,她也只能成全。
翠儿看了看漪房神情,不似是要责怪瑞和的意思,那件揣在心中,尚未来得及禀告漪房的事情,就多了几分犹豫。
她本是看见漪妃娘娘疯癫的样子,心中难过,想着漪妃是因失了腹中骨肉方才会失了心智,是以当皇上要挑人去廉王府中看守碧如歌,一直到她生下孩子,炼制出解药时,她就自请去了廉王府,她知道碧如歌的手段狠辣,这些月来,更见识了那个所谓不务正业的廉王的手段,她活的小心,那些送进碧如歌身边的宫人,每日都有人莫名其妙的暴毙身亡,而且经御医查证,都是患了恶疾!
但哪里有那么多的恶疾,她自此知道了碧家毒药的厉害,也知道了廉王和碧如歌的心狠手辣,但为了自己的漪妃主子,她这条命,也没有什么要紧。
可漪妃好了,担忧她的安危,将她召回了宫中,那件事,她顾念着窦大人的关系,却一直未说,今日漪妃就要去见华贵夫人,难道还是不说!
翠儿如此反复想着,心神表现在了脸上,漪房从镜中窥见,察觉她必然是有事,干脆的转过身,双目灼灼,逼视着翠儿道:“翠儿,你可有事瞒着我和皇上?”
翠儿心中一惊,啪一声跪在了地上。
“娘娘恕罪,奴婢并非有意隐瞒,只是此事,此事,奴婢也不知道到底是否看错了人,是以一直未有禀告。”
漪房见翠儿惊慌失措,缓和了口吻道:“你尽管说,不管何事,最后真假与否,我都不怪你。”
翠儿这才咬牙道:“回娘娘的话,奴婢前日还在廉王府当差的时候,在内宅二门近处,远远地看到一个身影进了廉王府后院清妃的居所,那身影,仿佛,仿佛是……”
“是瑞和。”
漪房的声音平静无波,带着洞悉的了然,隐隐,还有一丝失望。
翠儿低了头,不敢说话,这样的表现更加证实了漪房的猜想,她的心里,说不清到底是何滋味。
这个嫂子,是哥哥自己答应,自己求来的,可她也做了主,但如今看来,她先前以为的关于瑞和所有的聪慧,都是枉然,面对真正的考验之时,瑞和的所作所为显然让人极为失望。
她能猜到是瑞和并不奇怪,以翠儿的表现,对她的忠心,如今还能令翠儿在回禀事情之时尚有顾忌的人,就只有那么几个她在乎的亲人,而瑞和,是哥哥的妻子,自然是其中之一。
何况,翠儿在瑞和前来拜访的时候,才出现了犹豫挣扎,除了瑞和,还会有谁。
以翠儿的性子,没有九成把握,她都不会说出瑞和就是那个进了廉王府的人,而在此时,瑞和进了廉王府,所为的,只有一个,是为了瑞云!
不管瑞和去廉王府和碧如歌或是廉王做了何等交易来试图解救瑞云,这样的做法,都是绝对的不智!
漪房心中怒气的火焰一点点窜起来,对于瑞和,她的耐心,似乎在一点点的耗尽之中,从开始的妄自聪明,到此刻的不懂大局,屡屡犯错!
啪!
漪房重重打在妆台上,上好的羊脂玉镯碎成极快,漪房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才能平静下心头的那抹躁动。
碧如歌是害她失去腹中骨肉之人,瑞和若是去找了华云清,她尚且能忍,可瑞和偏偏去找碧如歌!简直是让她忍无可忍了!
“娘娘,也许,也许是奴婢看错了。”翠儿见到漪房动了真怒,在旁边想要劝慰,可找不出为瑞和开脱的言辞,只能怯怯的如此而言。
漪房就冷声一哼,周身华光流转之余,满是杀机。
“你的性子,我还不清楚,但凡还有一丝可疑的地方,也不会说出她的名号来。”
翠儿语塞,良久才道:“娘娘,奴婢有句话想要说。”
漪房斜飞了她一眼,淡淡道:“说吧。”
翠儿转了转眼珠,才缓缓道:“娘娘,华贵夫人虽是有错,不过也是救妹心切,奴婢也知,您恼的是她不该去找清妃,不过奴婢前日听前头朝堂上的小太监和侍卫们碎嘴,说曾看见窦大人在首饰铺子里定制了一套头面首饰,那轮休的侍卫好奇作怪,在窦大人走了之后去问了铺子老板一嘴,老板说那首饰上,每一个钗环珠玉,窦大人都……”
翠儿前面所说的话已让漪房心有所动,听到她欲言又止,追问道:“说下去。”
“窦大人都让人刻了华贵夫人的闺名妍字。”
“如此。”
漪房明白翠儿所言,看样子,哥哥,似乎不似面上所表现的那般对瑞和毫无感觉,而是动了真情,若真如翠儿所言,要处置瑞和,的确就要思量一番了。
她可以处置了瑞和,换上另一个蜀国公府的嫡女,但女子可换,情却不可疑。
哥哥真的喜欢上了一个女子,而且这个女子还是他娶回家的女子,难道她真的要拆散了!
漪房按了按突突直跳的眉心,觉得困倦无比。
成全瑞和的心愿,放了瑞云,殊无可能,瑞和去找碧如歌之事,有什么计策,也非得查清不可,但又不可逼急了瑞和,让她做出更大的错事,以致事情无可挽回,此事,着实难为,着实难为啊。
第37章
翠儿的话给漪房带来极大的震撼,她细细思量半晌后,才决定起身出去见瑞和,如此一耽搁,又是一个时辰过去。而外间的瑞和,因这一个时辰的拖延,原本都快要消散的那个危险的想法,重又冒了出来。
若是答应碧如歌,用了那个东西,也许真的能救出瑞云!
“奴婢参见娘娘。”
听见前头守门的宫婢跪地请安,瑞和一个激灵,转而看向款款而入的漪房,就急忙跪了下去。
漪房没有错过瑞和在见到她进门一瞬间眼底闪过的慌乱,在心里叹了口气,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到上首位置上坐下,才淡淡道:“都起来吧。”
瑞和起身,月容有些害怕,暗中怯怯的抬头看了看漪房,正好对上漪房含笑望过来的眼神,月容吓得脖子一缩,急忙低头坐回去了。
漪房见到月容的样子,若不是方才翠儿告诉她的事情让她太过难为,此时已然笑出声来了。
难怪祖安会喜欢上月容,这样的性子,虽是不适合再世家大族生存,可却适合做一个世家子弟的妻子,尤其,是经历了太多的尔虞我诈的世家子弟,更会珍惜这样一眼到底的纯净。
漪房坐下之后,没有立刻说话,她在等待,等瑞和自己说出来的目的,虽然这个目的,他们几乎都是一目了然。
殿中一时安静起来。
漪房不说话,瑞和坐在那里,神思不宁,神情中还隐隐带着绝望之色,似乎在看见漪房的那一刹那,就已经后悔了到这里来的决定一般。面对瑞和的沉默,漪房更不会主动去提起,若是瑞和就此歇了将瑞云救出来的心思,对她而言,才是真正的一件好事。
如此,最先沉不住气的,反而是月容。
见到漪房和瑞和皆是不言,月容如同坐在针毡上一般,等了半个时辰,仍旧是没有任何进展,月容左右看了看,蹭的一声站了起来,动静极大,差点推倒了身后的木椅。
“月容可是有事?”
漪房笑看着月容涨红的脸,见到她不知所措的说不出话,也未步步紧逼,笑道:“可是渴了,本宫这里还有些上好的碧螺春,本宫记得你最是喜欢喝这个茶水。”
“翠儿,你亲自去给孝义夫人泡一杯碧螺春来。”漪房扭头对着翠儿说话的时候,眼神就有意无意的往瑞和那边看了一眼。
翠儿登时会意,在出去泡茶之时,就特意在瑞和面前经过,并且装作不经意的样子歪了歪身子,差点撞到瑞和的身上。
瑞和从自己的所思中回神,正好对上翠儿歪过来的脸,心中一跳,再转身,对上漪房意味深长的眼神,瑞和的后背上,顿时惊出了一层冷汗。
她明白了,明白为何茶水房明明在殿中的后方,翠儿却非要从她面前走过,这是在提醒她,提醒她已然暴露的一件事情!
漪妃身边二品女官,奉皇命前往廉王府伺候清妃,直至清妃有孕,能为漪妃试药为止,此事尽人皆知,怎的她却忘了,竟然中了碧如歌的毒计,前去了廉王府!
那么此时,漪妃告诉她这件事已然被人知晓的目的是什么,是警告,还是已经决定那她治罪了!
去廉王府见清妃固然没有什么不对,但以漪妃和清妃之间的纠葛,见清妃,无疑就是在漪妃心头捅了一刀,以漪妃如今的地位,要处置她,实在是太过容易了些。
思绪翻滚,瑞和对上漪房了然一切的眉眼,再看到翠儿临去时那一抹藏在眼中的悲悯神情,她心中一动,忽而有万念俱灰之感,直挺挺的跪在了地上。
看到瑞和的举动,月容吓了一跳,她不明白到底是何意,以为瑞和是欲用此法来逼迫漪房援救瑞云,焦急不已,伸手就去抓瑞和,同时附耳过去道:“瑞和姐姐,你可不能用这个法子,要是娘娘生气了,该如何是好,你还是快起来,咱们好好求求娘娘。”
瑞和不动,月容大急,又扯了她两下,瑞和还是跪在那里,唇角抿成一条直线,带着前所未见的坚决神情。
“月容,你退出去。”
“娘娘!”
月容猛地跪在地上,祈求道:“娘娘恕罪,瑞和姐姐实是……”
“出去!”
漪房猛的重重一掌拍向身边桌案,空鸣声久久回荡。殿中诸人,都从未见过漪房如此动怒的样子,尽皆跪倒在地上。
月容见到漪房整张脸都是怒气,一双凤眼已是高高挑起,再不敢言。
漪房冷冷的注视着在地上跪着的瑞和,沉声道:“碧儿,将所有人都带出去,安排人手,守在门口,未有本宫诏令,任何人不得擅入!”
“是,娘娘。”
碧儿立刻带着殿中诸人训练有素的退了出去,月容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何事,还想要争辩两句,看到漪房杀气四溢的眼神,心瞬间抽紧,担忧的望了望后瑞和,也跟着出去了。
等到殿中只剩下漪房和瑞和二人,再看到瑞和那决绝的神情时,漪房控制已久的怒火终于涌上心头。
“瑞和,你可知道,你到底做错何事!”
瑞和不卑不亢的向漪房磕了头,才淡淡道:“回娘娘的话,瑞和知道,自己不该去见清妃娘娘,瑞和为窦家儿媳,为娘娘兄长之妻,如此行事,自是胆大妄为,可瑞和乃是瑞云之妹的,但有一线生机,都不该放弃!”
“好,好一个不该放弃!”漪房被这番话气急,反而嗤笑出声道:“瑞和,本宫初次见你之时,就知道你深受世家礼仪规矩调教,凡事都懂得趋利避害,大局为重,本宫当初因你利用月容刺探本宫态度而着实不满,可本宫却仍旧以为你的处事,不过是聪明太过,从家族计,从大局计,原该如此,但今日你却要跟本宫谈姐妹之情,你从小在世家长大,可知于此事上,瑞云本就是必死无疑!”
瑞和静静听完漪房的话,唇角牵出苦笑,惆怅道:“若不是明知家族中不会有人为瑞云费半分心思,瑞和也不敢应清妃所请,前去廉王府。”
“你以为碧如歌真会帮你!”漪房恨恨咬牙,怒道:“你也算坦率,本宫现在问你,碧如歌到底给你出了什么法子,让你以为能救一个必死之人出来?”
行刺皇上,从来罪连九族,瑞和当知道事情轻重,若碧如歌只是随便说出一个法子,瑞和根本不会相信,所以漪房以为,或者碧家在宫中残留的势力,真的能够突破重重封锁,将外城水牢中的瑞云就=救出来,但现在漪房最想要知道的是,瑞和失去清醒之下,答应了碧如歌什么!
第38章
瑞和对于漪房这番言辞毫无反应,在答应碧如歌的时候,她就已经想到这些种种,可是不管她对于蜀国公府,对于家人如何失望,她始终是受世家教导长大的女子,在她的思想里,天生的就明白了这世间绝不会有人无缘无故的来帮助你。所以,这是一场相护的利用,她很早就明白了。
只不过,碧如歌要求的回报,是在将来,而不是此时而已。
若是今日漪妃不知道她去过廉王府,她必会按照碧如歌的要求去做,只要能够救回瑞云一条性命,可既然此事已然事败,她也决定了直承其错,以免连累他人,一切,也就没必要隐瞒了。
瑞和从袖中掏出一个手指粗细大小的锦瓶,恭敬地双手递到漪房面前。
“回娘娘的话,这是清妃给臣妇的假死之药,她要臣妇今日来向娘娘请安时,求娘娘恩准见瑞和最后一面,将药趁机递给瑞云,瑞云本是要送进庵堂去活活烧死的人,到时候服了这个药,瑞云死在牢中,也就不必再费其它功夫了,到时候臣妇再为瑞云安排隐姓埋名就是。”
“糊涂!”
漪房一掌拍掉瑞和手中的锦瓶,瓶子飞出去老远,落在地上后摔得粉碎。里面黄褐色的药水流出来,迅速腐蚀了地面,化出大大小小的几个坑洞,片刻之间,殿中就充满了难闻的腐朽气息。
瑞和睁圆了眼,不敢相信的看着那瓶子,那药水。
漪房冷眼旁观这一切,见到瑞和一脸惊慌不安的神情,冷笑道:“你可看清楚了,这可是什么假死之药!”
“不,不可能,她将药给我的时候,亲自找了人来试过,那人吃下去,的确是假死过去,然后又醒了过来。”
瑞和不敢置信,拼命地摇着头,她不能接受这个现实,这药,这药若是连坚硬的地面都能融化,那吃到瑞云府中,会有什么样的后果!
漪房见她泪流满面,知道她如今也不过是在自欺欺人,可是漪房,在见到那药的效力,分析了瑞和所说之话后,已然明白了碧如歌的用意,这样的用意心机,一旦成了真,她和夏桀开始为了保住蜀国公府,甚至窦侯府所做的一切都会成为泡影,让她无论如何也无法对瑞和缓下神色。
“你看看这药,难道还不能明白?”
人在局中啊,漪房见到瑞和泪雾沉沉望着她的茫然神情,忍不住拔高话音,斥道:“你以为瑞云成了方外之人,就能让蜀国公府如此容易简单的脱罪?若没有皇上一力压住下面朝臣御史的非议,若不是太子不欲在此时得罪权臣世家,行刺皇上,你们蜀国公府就得九族株连!”
见瑞和不语,显然是明白其中厉害之处,漪房更加气恨,从椅上站起,狠狠的一巴掌打到瑞和的脸上,这一个巴掌下去,瑞和的神情,终于有了些许的改变,不再似之前的麻木了。
“如今瑞云一个人身在牢中,她本该是在天牢,为何一个必然要死的女子,我要力排众议,将她关到水牢去,我不是为了要她做人证,牵出其他的人,我是为了防备她被人杀死,我是担忧她死了你们蜀国公府难逃罪责!”
漪房见瑞和似有所悟,步步紧逼。
“还没有想明白,若是瑞云死了,在你们尚未向世家众人宣告她早已是方外之人之前,在你蜀国公府没有妥善打点好一切,叫人再也查不出端倪以前,瑞云就死了,那瑞云就算是以你蜀国公府嫡女的身份畏罪自尽!行刺一事,蜀国公府就再也逃脱不了瓜葛,到时候,你们蜀国公府就是九族皆亡,而窦侯府,和本宫,或许牵连不大,但到底,也要大伤元气!”
漪房的一字一句,似是一把利剑穿过瑞和的胸口,让她承受不住重击,咬破红唇,血丝从唇角上缓缓渗出。
“碧家擅长用毒,她随意找个人给你,你居然就真的以为这是假死之药!还有,你即使想要救瑞云,去廉王府之前,为何不想想,翠儿尚在府中,若是她看到了你又该如何,事实上,翠儿的确看到了你,而且在有心人的安排下,只看到了你一个背影,正因为如此,才更惹人怀疑,若你今日坚持不肯直言相告于本宫,本宫必然疑你,抑或本宫只是猜疑你,却不愿直接相问,你可知道,这误会一出,就是绵绵不绝的猜忌。碧如歌此举,分明是一石二鸟之计,不管翠儿有没有看到你,你能不能将药送到瑞云手中,她都能算计我们,让我们互相起疑,得利的人,还是她!”
漪房将心中所思所想全部说出后,见到瑞和更加震惊,不能言语的神情,心中叹气,可脸上,仍旧是雷霆之怒!
碧如歌的好计谋,算无遗策,到底是将她们全部算进去了,若不是翠儿临时提了哥哥,她必然会对瑞和防备下手,那就是中了碧如歌的计策。分化了窦侯府和蜀国公府的关系!
果真是好险!
但以瑞和之智,就算猜不到碧如歌的计谋,也该在去廉王府之前,细细思量一番,这样简单的就中了碧如歌的计谋,差点让整个蜀国公府连带着窦家陪葬,让漪房,实在是很难原谅。
瑞和听完漪房所言,早已是魂魄飞散,深思不属,她愣愣的跪在那里,先前的打定的在最后一刻应该维持的傲气全部消散,化作了无穷无尽的悔恨和愧疚。
原来,要救瑞云,果真是她的妄想,她一生一次,唯一想要依着自己的心意,只做一个好姐姐,而不是一个合适的棋子,却是这样的艰难,这样的大错特错!
瑞和悲痛交加,双手捂在脸上,不由得失声痛哭起来。
看到瑞和痛哭流涕,不堪承受的样子,漪房的眼里,有深深的厌弃,可也有一丝同情。
瑞和,终究还是为了自己的妹妹,在世家子弟这些薄情人中,也算的上是一个有情人,可惜,这份姐妹之情,发作在了一个最不该的时刻,若是瑞云犯了其他的罪责,她可以相助一次,可偏偏是,饶之不得的行刺之罪,何况,夏桀,还是她爱的男子,所以,无论如何,瑞云非死不可!而且,只能按照原来的谋划,送往一座庵堂,用庵堂的火烧祭天之刑处置!
第39章
“不许再哭!”不管此时的瑞和是如何难过,漪房依旧抓了她捂脸的手,面容端肃的警告道:“此次之事,本宫不想再提,可你回去之后,好好想明白本宫下面跟你说的话。”
漪房坐回自己的位子,看着在下面跪的僵硬笔直的瑞和,一字一句道:“瑞和,你回去之后,想清楚,你如今到底是蜀国公府的女儿,还是窦祖年的妻子,抑或是你想兼而得之,若是如此,你又该如何做,你出身世家,壮士断腕的事情,你该是听过不少,但如何才能做到,做到最好,这些,你都要费心思量清楚,若是还不能想通,本宫就将周家的嫡女赐给哥哥为平妻,你也可以一门心思的由着你的心意做事了,若是你能够想明白,那本宫今日就给你一个承诺!”
瑞和赫然睁圆了眼,听到漪房口中吐出平妻二字的时候,她的心仿佛被重重捶了一拳,闷闷涩涩的痛。
眼前满是窦祖年漠然的脸,可即使是这样的漠然,成亲许久以来,他的身边依旧只有她一个人,连一个通房丫头都没有,她已经习惯了这样的独一无二,对于意识中所谓的妻妾还饶早已是不能容忍,突然间却要出现一个平妻,简直叫她心痛的都快要缩成一团了。
漪房没有错过瑞和情绪的剧烈波动,她的心里,终于松了一口气。
她是想要对瑞和下一剂重药,但是这药没有用,反而刺激到瑞和做出更多的错事,该如何是好,好在,瑞和对于哥哥,终是有情。
漪房就缓下口吻,望着瑞和,眼里满是诚挚和锐利交错的光。
“若是今日你能想通本宫所言,那本宫大可答应你,本宫的哥哥,你的夫君,这一生,都不会再有其他的妻妾,唯有你一个人能够跟他相伴余生。”
看到瑞和惶惶不敢相信的样子,漪房心中了然,知道这个时空里男子天经地义的三妻四妾是让瑞和如此惊愕犹豫的源泉,就冷冷的笑了笑道:“你大可放心,本宫所做的承诺,必然能够做到。可是!”话音陡然一转,“你的心里,自此也只能装了我哥哥一人!”
瑞和凝眸看着漪房,这是第一次,她无遮无掩不顾规矩的望着这个后宫中高高在上,独得圣心的女子。
“娘娘所言,瑞和自然相信,只是,若夫君的心不在瑞和身上,娘娘即使断了他纳妾的举动,又有何意义。”
漪房打量瑞和唇边的丝丝苦笑,讽笑道:“你怎知我哥哥的心,不在你身上?”
瑞和先是一怔,继而目中沁出一丝惊喜,希冀的看着漪房。
漪房本不欲告诉瑞和太多,有心要等她自己去慢慢的发现,可是想到窦祖年的性子,想到瑞和隐藏在温顺下的倔强,就叹了气。
“你可知,本宫今日为何会对你手下留情,跟你说这些话?”
瑞和茫然的摇了摇头,可看着漪房的眼睛,已从一汪死水变得灵动多光。
“有些事情,你不可只看了表面,本宫听说你在窦家处理事情,上上下下,无不赞叹,本宫知晓这里面,有你的身份之缘故,更少不了荣寿长公主和蜀国公为你的打点,但你不要忘了,如今那个家里,谁才是真正的主事者。”
瑞和眼中明亮几乎要蹦出光芒万丈的烟火来。她抿了抿唇,对着漪房重重的磕了头道:“臣妇多谢娘娘,臣妇明白您的意思了。”
“嗯。”
漪房不轻不重的点了点头,似是想起什么,蹙眉道:“本宫知道你和瑞云姐妹情深,待瑞云被送去庵堂之后,你去送她最后一程吧。”
瑞和刚欢喜的心情随着漪房提起瑞云的名再度陷入痛楚之中,可她被漪房一番训斥,早已明白有些事情如同日月星辰的轮转,若是强行去做逆天之事,不仅于事无补,还会将所有人都牵入危局里面。
这一次,瑞云没有再闹,她郑重无比的向漪房磕了头,“臣妇多谢娘娘。”
“回去吧。”
漪房幽幽的叹了口气,凝望着瑞和起身退出去的背影,有万千思绪,都缠绕在心中。
瑞和,终究还是瑞和,即使一时为姐妹之情冲昏了头脑,可在瑞和的心里,经受多年世家教导的心,早已磨得冷硬,若是真的明白事情到了绝路,瑞和也能狠下心来斩断那些不该有的心软。
只是,不知道今日瑞和回去之后,是否真的就能幡然醒悟,不要白费了她一番苦心。
但愿,窦侯府不是多了一对怨偶,而是多了一对相守的夫妻,她曾经恨过哥哥,也怨过哥哥,觉得那样无怨无悔的付出,那样深挚的兄妹之情,都被那一份隐瞒玷污了。可此刻想来,那时候的哥哥的确也是无能为力,违背夏桀的意愿,让他自己的地位跌落凡尘,对她的处境也于事无补,反而今后更加无能为力。
所以,都算了吧,人总要学着遗忘一些现实里面不可逆的创痛,一如瑞和,一如她自己。
“在想什么。”
男子炙热的身体贴过来,尚未束冠的发落到颈项里面,掀起一阵麻麻的痒。
呼吸里面醇厚的男子气息让漪房不用回头,都知道来人是谁,她眯了眼,就势往身后男子的怀中一靠,抛开方才那些突如其来的伤悟,娇娇的嗔道:“皇上怎的过来了。”
夏桀抓住漪房的手臂,猛的一拉,将她带到怀中,牢牢地锁起来道:“还说呢,我一起来,就看不见你,谁的也不舒服,干脆自己起来找你。”
夏桀刚从梦中而起,衣冠都为整理妥当,只是在外罩着一袭长袍,胸口微露着,漪房一贴上去,就感觉到他胸前的火热。不自禁想到那些缠绵的画面,涨红了脸。
“皇上,臣妾过来见华贵夫人她们呢。”
夏桀捧起漪房的脸,作势轻弹了一下她的鼻尖,埋怨道:“该打,不是说过,只你我二人的时候,不要说什么皇上臣妾的扫兴话。”
第40章
看着漪房晕红的脸颊,夏桀的身体也随之回忆起了那些迤逦的画面,呼吸微微喘急,他强自控制着,没有将漪房拉回寝殿之中再度缠绵。只是狠狠的埋首在漪房颈项中,吸了一大口芳香气息,才横抱着漪房在旁边的椅上坐下,凝视着她的眉眼,缓缓问道:“她们来意为何?”
漪房不知道夏桀来了多久,也不知道夏桀听到了多少,但不管如何,她是不打算再有任何事隐瞒夏桀。
她和夏桀之所以会经过那一段苦痛的时光,就是因为她们各自心中都有太多深埋的秘密,以至于彼此折磨。从今往后,她再也不会重复这种错误了。
不过,她也不会将曾经谋算夏桀爱意的事情告诉他,谁知道夏桀能不能原谅,即使能够原谅,心中也会有起伏,而她不想两人之间再起任何的波澜。
如此刻便好,只要今后她好好地爱他,好好的对他,一切,就无碍了,真话,实情,有时候才是最伤人的。
漪房如此想着,将今日瑞和以及她前往廉王府和碧如歌相见,欲用假死之药帮助瑞云的事情都说了个清清楚楚。
夏桀清醒的时候,见到漪房不在,就问了宫婢,自行披衣过来找寻,漪房和瑞和说的话,他听了大半,不过,他听的更多的是漪房对于瑞和和窦祖年关系的训斥,他没有想到,碧如歌居然还有此等毒计。
当听完漪房的话,夏桀沉默良久,眼神重又落在了漪房的腹部之上,半晌,他淡淡道:“等会叫慕容艺去一趟廉王府,给碧如歌带些东西过去。”
漪房察觉夏桀脸色不郁,搂紧他脖子,晃了晃,道:“你要给她带什么,赏她什么好玩意。”
夏桀神情阴沉,目中满是寒意森森。
“赏她碧如风一截手指!让她知道,若是再拿不出解药,下一次,带过去的就是碧如风的人头!”
漪房吃了一惊,握住夏桀的手,急切道:“夏桀,碧如风是你们用来制衡碧如歌最好也是最后的一步棋,碧如歌此人,心狠手辣之处比男子更甚,你若是在此刻就动了碧如风,她即便暂时制出了解药,可若要她再交出宝图的下落,只怕就难了。”
夏桀冷哼一声,周身都是杀意,“谁说朕要留她,等她制出解药之后,就再无用处,朕又何惧!”
漪房更加情急,“皇上,碧如歌是找到碧家宝图的唯一线索,您苦心布置许久,如今为何……”
“朕不能再放纵她伤了你!”
夏桀鲜少和漪房这样说过话,甚至连一句叱喝都不曾有过,可是此时,夏桀用这样的怒气腾腾来和漪房说话,漪房却微湿了眼眶,不是委屈,而是欢喜。
她没有想到,夏桀会由碧如歌交给瑞和毒药一事,想到她的安危,而且由此再不能忍,竟然要放弃碧如歌这一步暗棋。
泪珠儿掉落,漪房的哭声渐渐大了许多,夏桀看她突然哭了起来,心被揪起,以为是因自己的吼声才让漪房掉泪,又痛又悔,抬起漪房的下巴,不断地吻去她脸上的泪珠,轻声的安慰。
“漪房,别哭,是我错了,今后再也不如此了,可好?”
“漪房,小乖,不哭了,不哭了,嗯?”
漪房被夏桀的温柔弄得情动难以自禁,泪水更加汹涌,让夏桀几乎是手足无措起来。
好不容易,漪房的哭声才渐渐止住,埋首进夏桀的胸膛,低低的道:“我是欢喜呢,欢喜你对我如此之好。”
夏桀初初一怔,等明白过来漪房的意思之后,铺天盖地的难受和心酸涌了上心头,他抚摸着漪房的长发,徐徐道:“若是我早前也对你如此之后,咱们之间,也不会经历那些事情。过往是我糊涂了,分不清何为重,何为轻,若是失了你,能坐稳这个冰冷的江山又如何,天下安泰又如何,终不过是冷冷清清而已。”
漪房身子一颤,没有说话,夏桀拍了拍她,继续道:“漪房,你放心,今后无论何事,我都不会再瞒你,无论何时,我都不会再牺牲你。”
漪房眼角酸涩胀痛,几乎又要哭出声来,好不容易忍住那股澎湃的情潮,漪房还是劝道:“夏桀,碧如风那边,还是暂且留着吧,碧如歌虽可恨,但她到底还是有用之人,你不必担忧她再能伤我,如今我有你护着,我自己也会小心一些,何况廉王府那么多人,你也不用担忧她还能做出什么大事来。”
夏桀叹了一口气,忖度半晌,才道:“你可知,郑瑞云为何会突然刺杀我二人?”
漪房脸色一变,“难道不是因她刁蛮,见我们挡了她的马车,又不知我们身份,才……”
夏桀摇摇头,眼神凛冽道:“郑瑞云再如何刁蛮,总是世家教养出的女儿家,即使从小被送入山中习武,也不会如此不智,在街上与人动剑刺杀,她不过是中了别人的圈套而已。”
“这是何意!”
漪房隐隐觉得这其中,似乎有些不一样的味道。
“你可知,郑瑞云亦是中了毒,在你到此处来见华贵她二人时,我刚接到了暗卫的密折,密折上说,郑瑞云体中有毒,毒药能使人在十二个时辰之内性子变得躁动不堪,只要些微挑衅,就能让人狂性大发。郑瑞云正是中了此毒,才会不顾一切在街上和我们拔剑动手,直到知晓我们的身份,惊骇过重,才能勉强控制她体内涌动的毒药效力。”
漪房顿时惊得面色苍白,不敢置信的看着夏桀,结果对上夏桀的一双冷厉双眸,就知道夏桀所言非虚。
“这,碧家势力,居然如此之大!”
此时此刻,漪房只能想到这一句话。
事情到了这一步,那场意外的刺杀已然成为了别人事先而成的谋算,能事先知道夏桀何时带着她出行,又能知道他们何时出了窦侯府,再在仓促之间,能够选准一个人选下毒,这需要对皇宫,对世家大族何等的了解,又是何等的势力,才能算无遗策的做好这一切,叫她怎能不惊骇!
第41章
“不一定是碧家,也许是他。毕竟,他也善用毒解毒!”
夏桀每一次提到那个他字时,总会露出一种恨到极致的神情,漪房见了,心中自然明了不已,世间上,能让夏桀如此的人,只有一个,当年那位名正言顺的皇长子,先皇和凤舞长公主之子。
对于此人,对于此事,漪房尚有许多困惑,如今又加了一个,为何那位皇子又善于用毒解毒了,碧家善用毒,慕容世家善于解毒,这正是夏桀将慕容艺留在身边对付碧家的缘由,那位皇子,不仅善用毒,又善于解毒,那他和碧家和慕容家,到底有何关系!
慕容世家十几年前,在景安帝时期忽然离开京城,碧家之事几乎也是在同一个时刻,如今,那位皇子又和慕容世家和碧家有一样的本事,这中间,到底有什么关联,难道,当年景安帝处置碧家,并不仅仅因为是碧家势大,而是另有它意!
漪房隐隐约约终觉得自己似乎抓住了些什么东西,不过终究只是一线,还隔着太多的迷雾,叫她无论如何也不能将这层打散,看到隐藏在背后的真相。
但夏桀虽说了今后无论何事都不再瞒她,可关于这件事情,漪房却不想深问,她总觉得,这件事情的背后,牵涉的一切,叫她并不是真的想知道真相。
“在想什么?”
漪房听见夏桀的问话,努力笑了笑,如花般粉嫩唇啄上了夏桀的唇角,她娇笑道:“你是担心护不好我?”
夏桀凝望漪房半晌,却出乎意料的道:“是。”
漪房顿然语塞,她没想都,高傲自负的夏桀,居然会如此坦承于他的恐惧和担忧,她以为,夏桀必然会不可一世的告诉她,这天下,无论是谁,只要他想护,就定然能够护的了才是。
“漪房,当年父皇将手中大半暗中的势力都交给了他,父皇是想保他,可他如今却用了这些东西来对付我,我如今还只是猜测,可如果他真的不顾一切,和碧家联手,他手中握着的,就是父皇和太皇太后两人当年苦心经营的一切,我登位十年,至今仍只能遏制住夏云深一个,若是他手中真有父皇和太皇太后留下的一切势力,那我就是腹背受敌,我不敢想,若是万一,若是万一,我护不了你,到底会如何。”
夏桀的话音有微微的颤抖,带着明显的恐慌之意,漪房心疼的环紧了他。
“不会有事的,不会的,他和太皇太后有不共戴天之仇,怎会和碧家联手。”
夏桀扯了扯唇,讽笑道:“他的想法,早已不可用常人之心来揣度,若他还顾念什么仇恨,就该顾念兄妹之情,当年又怎会……”
夏桀说到此处,话音戛然而止,他见漪房没有问下去,只是睁着一双水汪汪的眸子看着他,心里一软,低头吻上了她的额头,轻声道:“漪房,有些事,不是我不告诉你,只不过,这些事情太过脏污不堪,我是不想让你……”
漪房伸手堵住了夏桀的唇,目中盈动着信任的柔光。
“我不想知道,你不说的事情,定然就是不想让我知道的,我信你,你也信我,再不会猜忌你。”
夏桀喉头梗塞,有种闷闷的情绪在发酵,让他想要将怀中的女子,揉碎了,混合到自己的血肉里面,才能再不分离。
“漪房,不管如何,碧如歌再不能留了,不管碧家是否和他联手也好,碧如歌此女,心毒如蝎,将她嫁到廉王府,就是为了要给你炼制解药,如今局势不可控,不管是出于什么,我都不能再冒险,若是碧家真的已和他勾结在一起,加上一个居心叵测的廉王,局势会更加复杂,所以,除了她,即使是断了宝图的线索,也与你无关,你不必自扰。”
“好。”
漪房将自己的全身都投入到夏桀的怀中,静静的放松,她知道夏桀说了这么许多的话,虽然真有担忧碧家和那位皇子联手的缘由,可更多的是,想要宽她的心,得夫如此,她只要感受这份真心就好,又何必在其中多所纠缠呢。
他是夏桀啊,夏桀一定有办法决断所有的事情,少了一个碧如歌,又有什么要紧。
见到如此乖巧依赖于自己的漪房,夏桀的心,软在一起,揉在了一处,他用力的怀抱着漪房,这具柔软的身体,这颗诚挚恋慕他的心,他会永远的珍惜,再也不会让人伤到一丝一毫,连他自己都不可以。
那日之后,夏桀果然用了雷霆手段,将碧如风的一截手指送到了廉王府,而在碧如风的手指送到廉王府后的二月末,久不见喜讯的廉王正妃清妃就传出喜讯,御医证实,清妃有了一月多的身孕。顿时,朝野上下哗然,满朝目光,都开始聚集到了宫中的漪妃身上,所有人都在等待,试药之子已然即将诞生,不知道宫中的漪妃,何时会再传出喜讯。
如今的漪妃,恢复神智,皇上独宠,不顾人言,依旧将漪妃留在龙阳宫中,同寝同食,宛如一般民间夫妻,朝中有大臣多次参奏,可此事成为了天子逆鳞,触者即死。
而一贯遵守皇宫规矩,遵守大夏礼教的太子,在此事上也一反常态,不仅自己不站出来说话,甚而约束门下幕僚老臣,不让他们在此事上出言,漪妃入住龙阳宫之事,逐渐成了定局。漪妃的地位,在后宫之中,也再无人可以质疑。
而蜀国公府,经历行刺一事后,受了漪妃援手,已然彻底成为了窦侯府的附庸,站在了漪妃身边,天子对此,也是不闻不问,甚至在蜀国公府将郑瑞云送往庵堂处置之后,就再也不提行刺之事,一干朝臣虽恼怒,亦是无可奈何。
这样悠悠半年而过,政局看起来,似乎逐步的趋于平缓,可漪房知道,有些暗地里的潮涌,渐渐的,就快要搬上台面了。
例如廉王府中快要产子的碧如歌,例如,寿国公府和康王府遵从旧例,要送入宫中为贵人的两位嫡女,还有,那在藏漪宫中居住甚久,竟御医诊治,即将痊愈,恢复心智的太子妃华云清,都是她即将要接受的挑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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