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过饭后,黄药师和谢大家领着几名药师和药令在堂里坐下了,准备商量霜花症的事。这几天陆续有患霜花症的病症过来,而且现在也找到原因了,有一名患霜花症的病人是卖油郎,走街患巷地,这不就染上的人越来越多了。
“霜花症一直难治,因为易反复,如果不下猛药难以根除,下猛药有些病患又承受不住。今天叫大家来就是为了集思广议,都来想一想应该用什么方子来处置。虽然不是行瘟,但这病也比瘟疫好不到哪里去,我们要赶紧想出主意了。”说话的是谢大家,仪表温容当真是个谦和至极的人。
接着谢大当家话头子的是黄药师,他神色明显地有些凝重:“明天会派人去搜接触过症源的百姓,所以药馆的病患会多起来,所以明天外头的诊治点就先撤三个,把霜花症的病患先安置好。现在大家都谈谈自己的想法,这时候就不要藏着话了,有什么说什么。
在场的药师、药令们都有些沉默,霜花症由来已久,成方就那几个,但是治疗效果不是那么明显。这时候钟药师看了眼在场的所有人,首先站起身来:“我先提一句,大家不妨把眼睛往上古药方上放一放,毕竟现在炉中火重现了。上古之时的药仙药神们,总是比我们这些人有办法的。只不过上古药方多巳失传,大家要是知道有什么相关的方子,不妨提一提,也好大家一块商量商量。”
这天下论起看药书来,谢长青第一,黄药师第二,阿容可以排第三,但是既然拿到这里来商量了,就说明关于霜花症的药方,要么是没有,要不然就是上古时奇妙同有霜花症这样的病症。
在阿容看来,霜花症是发于接触,那就可以肯定病菌是发作在血液里的,这样的病要治非常麻烦。因为喝下去的药,只有少量可以到达血液里,不像现代可以直接用静脉注射,不能直接把有效成分注入血液。
这样用药,先损一半药效,治疗的效果自然就不那么理想了。阿容叹了口气,她感觉自己看的书够多了,前前后后小两辈子,也没想到什么合适的方子。
“霜花症发作得快,一天一个变化,但是不论什么药,都没法这么快治愈。话说得好,病来短,病去长,下猛药攻也攻不得这么快,还还是得细琢磨。”
“玉堂丹倒是可以一试,只是玉堂丹有小毒,正气弱者不宜。”“患霜花症本身已经正气弱,这时候再服玉堂丹,只怕是更削正气,那不是得更加重了病情嘛!”
有正有反,每一个人提的药方都不同,有提药方的就有提也质疑的,这就像是一个学术讨论,不过学术的气氛不浓,反而是那种有人性命岌岌可危的压抑感非常明显。
这时候阿容心里在想:“玉堂丹也不是不可以,不过这方子肯定得改,玉堂丹里有化血藤,这味药可以直接作用于血液,有消炎的作用。不过化血藤又伤正气,这倒是个问题。”
“阿容……”这时候黄药师忽然喊了自家这徒弟一声,他在上头看着这姑娘一言不发,又压低着脑袋在那儿,只以为这姑娘睡着了。黄药师心说:这时候可不能睡着,这不是打我的脸嘛。一边是这么想着,一边又心疼自家徒弟,以为是近来太忙没睡好。
听得黄药师喊她,阿容就以为是在要她吱个声,于是她站了起来施了一礼才说道:“玉堂丹倒不是不可以,不过用成方是肯定不好的,倒是可以用正反药试一试。但是这个想法也不成熟,而且行方没有成例,所以组方这一块还得仔细再寻思寻思。”
一听自家徒弟的话,黄药师一想就看了眼谢大家,压低了声音说:“老谢,你觉得这能成吗?”
“你问我能不能成有什么用,这正反药我只见过成丹,连丹方都是你说给我听的,我怎么知道能不能成。你徒弟,你负责。”谢仪温共实心里还挺满意的,谢大家这会儿可不是拿人阿容当自家媳妇了么,见这有条有理,而且又不乱的模样,当然满意了。
这话让黄药师不由得在心里诅咒谢仪温,人前一副神仙样,其实就是一溜滑溜滑的老泥鳅,比谁都圆溜。呸,这一家子都这样,黄药师淬了一口,然后说:“你是谢大家,你在这儿我总得问问你的意思,要不然显得多没规矩!”
于是谢仪温凉凉地看了黄药师一眼,那眼神多明白,就是默默地在说着一个事实:“你黄药师什么时候有规矩了,这时候来讲规矩,讲给谁看呐。
一边的谢长青见这二位又对上眼了,就Сhā了句话:“正反药即要相冲,又要能相融,这方子倒是不好商量着来办,在这时候总要试试。
“那大家商量商量药方吧,玉堂丹是以化血藤为主的,化血藤的毒可以用青龙草、沙油果化之。和化血藤相辅相承的药有哪几种,大家都想想。”黄药师先提了个头子,这时候总是一人计短,众人计长的。
商量药方的时候,阿容细细地听着,不时地在心里衡量一下,这个药方在现代组方时有什么样的宜忌讳,又通常被用在什么方面,一般会作用于五脏六腑哪一处。
“见月木也可用,于前几味药有冲有融,见月木有红椟、南金花、砂子莲可解,在这方子里选红椟为上,红椟的投药顺序和见月木是一样的,所以不用担心药效抵消。”
渐渐的这个药方被完善了起来,气氛也越来越热烈,一个新药方的出现意味着什么,每个人都再清楚不过,这倒不是说名和利。对于眼下的药师们来说,他们想得更多的是病患会早些好,而且以后见到霜花症都不用再烦恼了。
至于名,上头那两大尊坐在那儿,他们将来能说参与了就已经是倍感光荣了。以药方名垂青史,这是很多施药制药之人的追求,而能组出治疗霜花症的药方,一定会被大大的写上一笔。
“药方我已经写下来了,大家先拿着回去再思量思量,勿必做到殊无遗漏。明天上午如果大家还没有疑议,那么下午我们就开炉炼制丹药,希望大家慎而重之,病患的希望就在这张药方上了。”谢大家说得极慎重,药师、药令们也是纷纷点头,一个抄了份药方然后就各自散这时堂里就只剩下了谢仪温、黄药师和谢长青、阿容,一时间就沉默了下来,黄药师见状就说:“阿容,抄好了药方没有,抄好了就随我走吧,咱们师徒一块商量,两个人想总比一个人好。”
虽然谢仪温在一边使了个眼色,黄药师却只当没看见,心说:自家的徒弟,我要带走你还有什么不同意的。要想领走也成啊,什么有名有份了再说吧!
看着黄药师领了阿容走,谢仪温看了谢长青一眼,却见这儿子半点表情都没有,还是那么副温吞样,盯着药方是动也没有动弹。谢仪温就叹了口气,心道:只怕自家这儿子还是没开窍的:“回吧,长青。“是,父亲。”
其实并不是没开窍,只是开窍的时候不慎受过伤,已经不再会轻易打开了。
这头父子俩出了堂里,那一头黄药师已经领着阿容到了炼药房,黄药师的意思是:“与其寻思成与不成,咱们不如直接炼一炉,试过了就知道有没有用了。”
看了黄药师一眼,不由得感叹她这师父真是个败家的,在这药材金贵的时候,竟然还奢侈地开炉试炼新组的药方。不过她细一想,只要试过了药,才能知道药方差在哪里:“师父,其他药师大人会不会也试着炼制啊,要不然咱们跟药师大人们说一声,就咱们这开一炉好“你当是在连云山,青河城药馆就这一间炼药房,我挂上了牌子,他们就不会来了,赶紧去升炉,我去配药。”黄药师说话间就要上配药台。
这让阿容赶紧上前一步,拦住了,拦住了人吧,她又有点扭捏:“师父,同株的药材部位不同药效也会有异的,而且配药的份量其实可以更精确……”
这话说得是越来越个声,阿容叹了口气,这时候提起这个来,真让她觉得有些尴尬。忽然又想起自己从前那念头来了,那就是要制一把更精确一些的秤精,以确到克为目标。
百分之一的差距和五百分之一比,当然五百分之一的误差会更小一些。这一点在祛湿丹上就显现出来了,她其实更想试试毫克,不过估计这时代的手工还精准不到这份上。
“同株异效,精确份量?阿容,看来你这脑袋里装了很多东西,哪本书上的,我还真是没看到过。”黄药师看向阿容,开始意识到自家这徒弟确实是常常有些奇思妙想,那是他都不知道出处的。
不过黄药师只当这徒弟是看这要怎么解释呢,于是阿容又叹气了……
89. 炼药房里的解释与春色
当黄药师摆开架势坐下来,冲阿容示意先好好的把话说明白的时候,阿容就开始泪奔。但是她又不好不说,已经开了这口要再缩回去反而更扎眼,好在也就她和黄药师,要是人多了就是再泪奔她也不敢张这口。
“是这样的,我在一本残篇上看到的,上面有写各种药材不同部位的药效差异。就好比化血藤,新叶效弱,老茎则更好,而红椟则是越赤者效果越好,药效弱的需加大份量,药效强的可以稍稍减量。这也有点像是药性,有温平寒,弱的要以量补益,强的则要减量。”阿容说完就拿了几种药材来,向黄药师细说了这几株药材不同部位有什么样的不一样。
有些药材,光从香气和味道上就可以区分,而阿容拿的就是比软好分辨的。这样一来黄药师竟然也陷入了沉思,拿着那些药材尝了又尝,看了又看,最后说道:“这就是你炼的药效总比别人更明显,更接近药方所预估的效果的原因所在?”
总比……听到这个词,阿容撇了撇嘴,忍住想浑身上下挠的欲望,然后点头应道:“是,但不仅仅是这样。我在外颠沛时,曾见一名售麦青粉的老先生,制得一把好秤,细微的把一两分为五十分,并把这个新的计重名称命名为‘克’。当时年纪小,觉得好玩,就跟在那老先生身边看过一些时日,所以才……”
听完阿容的这句话,黄药师顿时像是想通了什么,张嘴就说:“所以你的手比别人的手更准一些,配药的份量从来没有出现过分毫差错,就算是有累微的差错,现在的药秤也完全秤量不出来。”
“是,有句话说得好,失之毫厘,谬之干里。同株异效加上药材份量上的差异,再加上每个人对火和时间的掌控不同,成丹才会有成色的好坏之分。”说完这话,阿容莫明地想到了量化操作。
不过炼药就好比炒菜,西方人的食物制作的每一个过程几乎都可以量化,然后中国人做起菜来,是永远没法量化的,每一个厨师都会有很大的不同,即使同一道菜味道也可以不同,药师炼药也是一样。
西药可以精确到单位,一单位那是肉眼前看不见的,一管抗生素往往可以用几十上百万单位来量化,所以流水线生产,药效可以没有什么太大差别。但中草药即使是在现代,成药也无法量化到那样的程度。
细琢磨了一番阿容说的话,黄药师点头起身说道:“原来是这样,那你去配药,我也配一份,看看会有什去不同。”
于是黄药师把这话一说完,阿容就更加泪流了,她本来就是以节省药为目的,可没想到反而要多加一炉的药量。掐了把自己的胳膊,阿容深深地意识到自己就是个特大号的茶几,上面摆满了杯具!
上了配药台后,阿容就把自个儿的杂念抛到一边,抽开药屉取药、分药,没有丝毫的迟疑和停滞。黄药师在一边看着一会儿皱眉,一会儿点头,也不知道是赞同还是发现了什么不妥,总之黄药师这时候不会出声。
他等着看炼出来的药效,如果有差别才能提到正程上来,一个理论是不是成立,那就是一个字一一试。试的结果成,那理论就是可行的,要不然就只是理论而已。
等阿容配好了药后,黄药师上了药台配药,俩师徒各自升炉开炉,正反药相投,师徒俩做来几乎没有任何程序和时间上的差异。
正在转猛火歇着的间隙,门被推开了,黄药师下意识地就说了一句:“不是挂了牌子吗,怎么还开门,有点眼色没有,赶紧出去。”
这时候的黄药师才显出他连云山一霸的气场来——那吼声真叫一个中气十足,阿容听了忍不住捂耳朵,心里默默地为来人祈祷,别被吓出什么毛病来才好。
她哪里料得到,来的人不仅没吓着,反而也中气十足地回道:“你这脾气什么时候能改改,你占着就不让别人用,哪有这道理。”
“师公……谢大家,公子!”阿容一听声音就赶紧起身行礼,再一看除了药王还有谢仪温和谢长青,这下人倒是来得齐整了。
李泽生冲阿容招了招手说:“还是咱徒孙乖觉懂事,来,师公看看你的药炼得怎么样了。”
一听药王这么说,阿容连忙让开了地儿,这三位眼看着是要往她这来了。
其实药王之所以要到阿容这来,是为了给阿容把把关,黄药师炼药的本事自然不用说,所以药王不关心,倒是对这徒孙有点拿不准,所以才来关照一番。虽然阿容炼出了炉中火,炼出了疫症的丹药,可毕竟年纪小着,经验总有不如。
在药王面前,阿容总是不自禁地露出乖觉来,老是觉得这老先生身上,有一种属于大医者的风范和气度。至于黄药师,阿容侧着脸,这也是个老邪,有时候牲格乖张起来,比东邪还邪:“师公,您坐这。”
她这乖顺的模样让黄药师忍不住看了眼,心说:这到底谁徒弟,怎么就不见她这么鞍前马后地侍奉自个儿!
却说药王坐到阿容的药炉前,看了药炉里的状况和炉火,对阿容赞许了两声,这时谢大家上前一步也看了眼,对阿容说:“阿容这炼药的架势,倒像是大先生当初的仪态。”
先生,于是大家都沉默了,药王叹了口气说:“她去得早,不说也罢。”
这所谓的大先生,其实是位女药师,那就是药王的夫人,黄药师家舅妈,人称张大先生。阿容也是前些时候才知道的,这时候当然不再作声,于是一行人又都安安静静的看着药炉。
这时候阿容是和谢长青站在一排的,谢长青不经意地扫一眼时,却发现这姑娘竟然也在瞧自已,于是谢长青就说:“阿容,看什么?”
“你这几天没睡好吧,我觉得你现在是一副站着就能睡着的模样,是睡不着还是没捞着睡?”可能是那时疫症时照得上手了,这会儿问起来自然极了。
她可没注意前头两人外加旁边炉子前的黄药师都竖起耳朵来了,这华丽丽的JQ被人正大光明的围观着,而她呐是完全的不自知。
就阿容说的这句话,让谢长青不自觉得感觉到愉悦,嘴角便浅浅地上扬,虽是疲累了,但那笑容依旧像是雪后春里早开的花朵,且灿烂且清澈:“有些睡不着,这两天夜里吵了些。”
“所以说,学功夫也是不好的,耳朵灵眼睛利,一只苍蝇飞过去都地动山摇一样,真是凡事有利有弊,得了金钱草,就吃不着法王蒿。”阿容无视那笑脸,她现在习惯了,看着也就不那么扎眼扎人了,反而是说话越来越利索,完全没有把人当爷的那观念。
也许是见过谢长青最脆弱的时候,那真是一阵风就能吹跑了,这时候的阿容自觉和人有了共患难过的情义在,所以说话自然顺溜多了。
这会儿前头的药王随手撒了撤火,该实火了,撒完火就看了眼谢仪温,那眼神多明显,意思就是:“你抢我徒孙当媳妇,我这徒孙我且还没捂热呐,这就指使你儿子开抢了,你们家都不厚道。”
谢仪温不着痕迹地看了眼后头,心里就一个念头:“什么时候可以抱孙子呢?”
在谢仪温看来,自家这儿子对哪家姑娘都不上心,凤西家的姑娘“倾城容色”,那是个个百里挑一的姑娘,他连看都不爱多看一眼。
弄得谢家上上下下连带着宫里都替他操心,可又不好逼着他,毕竟当年他遇的那些事实在削人得很,万一逼急了他来个走天涯,那就真叫一个鸡飞蛋打。
所以当谢仪温猛地发现儿子不怎么排斥这姑娘的时候,谢仪温还挺高兴,连大公主也是心里跟放下了块大石头似的。
这时候后头那俩说到哪儿了,开始说到霜花症和水患区的防疫上去了,黄药师点了点头,心想:“我现在明白这俩为什么能看对眼儿了,一样的痴子。”
阿容是浑不自觉旁人想些什么,这要是在现代,她这举动言辞真算不了什么,顶多就一点头之交的口吻,可不是没事瞎搭几句,免得太连安静更不好受。
等撤火养药时,这俩还在谈疫症,这下另外三人都受不了了,心说:“你们俩就不能谈点别的!”
出炼药房时,阿容忽然说了一句:“其实可以试试夜生香,点燃了放炉里,可以睡得沉些。”
“嗯。”谢长青应完转身,脸上有莫明地笑意,这会儿可不是春风里开花,而是大夏天里的芙蕖了,那大太阳底下明亮得都有些扎人眼。
此时正春风来,院子里半墙的迎春花正开着嫩黄嫩黄的花朵,似一伸手便可拥一怀春色。有人不禁看了一眼,只觉得春天怎么说来就来了,也不带事先有个预兆的。春来了,雨水也该停歇停歇了,水患要消停了才能干点别的事儿!
只是春是说来就来,事却不是说走就能走的,就是春还有倒春寒呢……
90.同一味丹药的差与异
一夜生香,再睁开眼时天已经渐渐亮了,迎门一开竟是满院子红红灿灿的花开了,原来竟是桃花。二月末里还有寒风,这时节的桃花在一片冷清里犹为浓艳,甚至带着几分近日来少见的灿烂清艳。
起身出门后,阿容忍不住在桃花开满的廊下站了站,那一刹那间,她似乎感觉到了从天地之间散发出来的那种生机,也忽然明白为什么药师们炼药大都选在春天。万物有生发之气,人也感觉像是新生一般,炼出来的丹药也一定是带着向上的生气的。
她只在桃花前站了站,就听到耳边响起了如春风、桃花一样熨帖的声音,拂过耳畔时便如那眼前的桃花一般,灿烂初及春:“已见桃花又是春,往年这时节正是去看桃花汛的时候,今年怕是谁也没这心思了。泾河上头的雨见停了,只是还没开晴,不知什么时候又会落下雨来。”
“开春下雨半月,点谷下雨不晴,看来这天气还是要反复的。”阿容叹了口气,在这靠天吃饭的时代里,不晴是件多么严重的事。稻谷不能播种,菜长不势不好,很多植物都容易烂根,实在不是什么好事。
说完话阿容心里有点儿不对劲儿,心想着这对话的语气,怎么感觉都像是熟捻极了的两人。
于是侧着脸看了谢长青一眼,这才发现那位也在看着她,她眨了眨眼,就见谢长青脸上笑意更深了几分。
然后阿容的小心肝儿就乱蹦了好几下,她伸手拍了拍胸口,差点被自己脑子里生出来念头给噎死在当场。这念头的内容十分之简单,那就是一一谢长青动心了,而对象是她!
而这时候,谢长青已经顶着那愈发灿烂的笑容转身了,没看到阿容眼里那如同顿悟一般的神色:“阿容,走吧,去炼药房。”
“噢,好!”拍了拍自己的额头,阿容心说别胡思乱想,这人见谁都是这么满脸子的笑,就没见他冲谁动过怒容,这样神仙模样的人,冲人笑靥靥的再正常不过了。
稳了稳心神跟上去,进炼药房的时候,谢大家、药王和黄药师早已经到了,正在那儿看着丹药。两炉丹药被分别放在药盘上,三人正在那儿查验着。
“性状上是没什么不同,味也没有太大的差别,看来还是要试药性才能知道了。”药王这就算是下了结论。
其实在阿容看来,两炉相同药材炼出来的丹药,不会有什么太大的不同,更何况黄药师的炼丹水准不是一般的人能比得了的。所以性状味上没有太明显的区别是很正常的,但只要一试药,药性的不同就会让人瞬间明白差别在哪里。
所以有的药,从性状味上无法区分时,药效就是唯一的检验标准。阿容坚信这一条,所以对药材的份量才这么执着。
要试同药异炉的丹药,当然还是得同一个人来试,长者在堂自然是年少的来试,这活就落在了谢长青脑袋上。两份丹药各两颗,先服用的是黄药师炼制的丹药,在谢长青试药的时候,其他人就坐在炉前,黄药师说:“没吃早饭。”
药王也摸了摸肚子说:“确实忘了这事儿。”
然后谢仪温也记起来,一拍掌说:“是啊,忘了吃早饭,我说怎么老觉着不对劲呐。”
这下三人就齐齐看向阿容,阿容也看了眼那三位,于是拿了根通炉来,拨了拨还有余温的炉底,从炉子底下弄出一堆灰蒙蒙的东西来。
一见这些,黄药师就特顺手地抄起一个开始剥开:“是紫实,青河城的紫实个大香好,用来煨着吃确实合适。”
“师父,泥煨鸡在这儿,你要不先尝尝,这个凉了就不好吃了。”阿容伸手敲开了泥,然后找来了油布放上头。于是在谢长青试药的当口上,几人吃得备加欢实,煨了整晚上,早已经是熟透了香透了,这时候再吃那真是满嘴留香。
约是半个时辰后,谢长青睁开眼来,朝大家伙点了点头说:“确实可行,冲而和融,发散于血脉经络,可扶正驱外邪。”
那就是成了,阿容忍不住高兴起来,既然药方可行,那她胸口那块大石头就落地了,至少经她嘴提的药方没有造成什么损失,反而是有利于病患的。
见试完了黄药师的丹药,药王又指着阿容的丹药说:“现在试这两颗,如果药效确实可行,那待会儿就安排药师们都过来炼丹。”
这一颗药下去后,半个时辰过了,谢长青还是没有睁开眼来,阿容不由得心里有些疑惑,她对自己的炼制手法和炼出来的丹药是有信心的。但是都过了半天了还没睁开眼来,她就担心是哪里出了问题,导致药效出现了差池。
直到阿容都快失去耐性了,药王也都快坐不住了的时候,谢长青睁开眼睛来,一睁开眼就看向阿容,眉眼间颇是有些考究的意味在:“与药师炼的丹药并无药效上的差异,只是药效更绵长一些,淳厚而气劲十足,在血脉径络里留存的时间更长一些。”
用内劲行药,就好比是在药里加了催化剂,以图短时间里清楚药效。所以,如果谢长青在运功行药时都这么说,那就说明阿容炼的丹药确实是绵长淳厚,可以长时间作用于经络血脉。
听完这句话,阿容长出了一口气,总算没练岔了。在她眼里,这样的药效地是应该的,要不然又何必选直接作用于血液的云堂丹,这丹药所需要的药材即贵重且不是太常见的药材:“那有没有什么反效果,比如会引起哪里不适。”
这些听着有些逆天的丹药,阿容就担心这个,如果有反作用,那还不如老实点用其他丹方。
谢长青摇了摇头,答道:“一切无碍。”
有了一切无碍这四个字,方子就基本可以确定下来了,这时候只要再去召亲起药师、药令们来,把药方公布了让大家伙开炉炼药就行。
不过在这之间,黄药师把要招人来的谢仪温给拦了下来:“等会儿,如果是阿容炼的药药效更好一些,那么阿容……你总该给我们个方法,怎么才能更精确药量?”
这问题让阿容下意识地就想回一句凭手感,可是黄药师那眼神直瞪着,其他三人也疑惑地看过来,阿容就十指交缠地动了动才说道:“把秤校得更淮一些,把药因效分得更细一些。”
“这不是一时一日之功,你先把玉堂化丹的药细分一下,至于秤……”这时候黄药师看着谢仪温,然后说道:“这就要靠你了,老谢。”
玉堂化丹就是这改方后的丹药的新名称,黄药师让阿容取名,阿容就长嘴加了个字,新丹药就算是成了。
“这不是什么问题,问题在于,你们师徒俩到底在说些什么。”谢仪温一语道破,现在他们可什么也不明白,这师徒俩卖的到底是什么关子。
这时黄药师才“噢”了一声,然后说道:“这两炉丹药药方没有任何不同,性状味也近似,但从药效上来者,阿容炼得更符合预期的药效。阿容说,同一株药不同部位及年份的药效都会有差异,而且我们眼下用的药秤远不够精淮。所以才最终造成了同样药材、同样炼制手法,却炼出了两炉天差地别的玉堂化丹。”
天差地别……阿容撇了撇嘴,立马说道:“师父,没你说的那么大差别,只是余劲更长一些。
“只是余劲更长一些,阿容你这徒弟做得不地道,起初说是失之毫厘,差之千里,现在又说没那么大差别。师父只相信药效,所以你也别遮掩了,赶紧把你知道的那点儿倒出来。”黄药师觉得,自家这徒弟得逼,逼得紧一点就能倒出点东西来,要是不逼她,说不定她这傻里傻气的又缩回去了。
这下另三人也看着阿容睁圆了眼睛,而阿容呐,在那儿纠结了又纠结,心里叹了老大一口气儿,末了眼珠子左溜溜方溜溜,知道自个和这回是逃不过去了。
其实阿容这个人吧,就是缺少点安全感,一个人在这泱泱时空里,在心没有托付前,哪来的安全感。所以对于把自己懂的东西宣之与众,她向来不乐意,就是怕给自己惹事。
于是阿容思考了一会儿,弱弱地说出一句:“我不希望有人知道这事和我有关。”
“我说你是不是我徒弟,这不好出风头不爱显摆的,真是半点不像我。”黄药师自小出身阀门,年少时哪懂得藏拙这种事儿,所以一路是出着大风头过来的,要么人怎么能称他一句变态呐。
“我怕麻烦。”阿容这话答得实在,却把另几人都给惹乐了。
谢仪温这时说道:“你应该想想,藏宝珠于杂木匣里更显眼,还是藏宝珠于琉璃盏里更麻烦?”
张了张嘴,阿容最终还是没说出话来,其实她觉得都麻烦。
“但凡是宝珠,藏着才麻烦。”谢长青意味深长的一句,点破了阿容的处境。
是啊,阿容姑娘,您肚子里有货,所以藏与不藏迟早都得惹麻烦啊,这件事儿您也该悟明白了!
91.药师们的围观与疑问
说起来,谢长青真是个能够直指人心的人,他一句话就道出了阿容眼下的处境。
而阿容呢,是好装傻扮憨,又不是真傻了憨了,所以一听谢长青的话心里也透亮。谢长青这真是一句大实话了,可是她担心的是这宝珠摆出来会小命堪忧,舒坦的小日子难保:“摆着也麻烦。”
似乎是了解了阿容心里的想法儿似的,谢长青又多说了一句:“那得者摆哪儿,宝珠在禁宫珍楼里,不过嵌壁之用,就算真有人身入珍楼窃宝,也没准会对嵌壁的宝珠多看一眼,反而在杂木匣里就难免惹人凯觎了。”
这两的对话,旁边三位看着皆是会心一笑,谢仪温心想,“这俩小的还是默契,心思也彼此通透,不错不错!”
“那好吧……”阿容咬了咬下唇,心里特纠结,其实暗藏与明摆这本来就是两难的选择。
其实吧,说到底了,阿容还是没能明白,药王的徒孙,黄药师的徒弟已经很惹眼了,所以她再做点什么,也不过衬衬这惹眼的身份而已。说通了阿容后,招呼药师们炼丹药,因为新的药秤还来不及做,所以每一份药都得阿容亲手来配。于是药师们进了药房里一看,哟,连黄药师都拿的是自家徒弟配好的药。
于是钟药师想了想说:“黄药师,这是在练硅弟的手感呢,我看阿容已经不错了,你别累着她,小姑娘家家的不经折腾。”
这样一说众药师们也都一想,是啊,这可不就是练配药手感和手法时常用的方法么,于是当即也就不多问了,然后药师们到了配药台前等着拿配好的药材。
有句话说得好啊,行家一出手,就知道有没有。药师们在配药炼药上哪一个不是行家里手,阿容的配药手法当然不消说,行云流水一般,药师们看了直点头,暗道:“不愧是变态教出来的徒弟一样的变态。不过当药师们多看几眼时就发现不同了,那不同自然来自干药量,有增有减有补有损,每一样药都有稍稍的偏差,但最终一过秤却分毫不少。也是钟药师跟阿容比较熟了些,于是就上前一步问道:“阿容,这份药的见月木是不是多了点,沙油果却少了点。”
配着药猛地听见有人近前来问,阿容才从配药台里抬起头来,一看就倒吸了一口冷气,七名药师并着十几名侍候的药侍,虎视眈眈地看过来,从前在总房里也不过就是这阵仗了。还好她已经见多了,很快稳了心神说:“钟药师大人,是这样的,见月木老枝药效更好,新枝需加一分药材。不知钟药师可还记得《惠民药书》上的一句,,见月木,新枝弱于老枝,炼方时需记新枝添一分……而沙油果色纯正、无虫的,药效更好。”
这话说完了,钟药师愣了,所有的药师也都愣神了。
忽然有名药师说:“上古药书里,就是这么分类药材的,这就是原因所在吗?”
这名药师的话让阿容也愣了,原来上古药书这么厉害,不过她目前看到的就只几本,还有很多是她见都没见识过的,“药师大人,上古药书我看得少,不过记得药书上确实有关于上药减,中药平,下药添的记述。”
“啊,是啊,就是这个理。我们炼丹药时,有时候即使是同一个药方,同样的炉火也会炼出略有差异的丹药来。”一句话通了,十句话就通了,十句都通了,自然就哪里都好通了。
眼前的都是些聪明人,脑子灵活好用,又一心一意扑在药上,当然是一说就明了。阿容看这样也隐隐松了一口气。原来在施药制药的人眼里,只有药理,没有太多的外在杂事,这个认知让阿容觉得无比舒心。这时候有位药师提出了疑虑:“那难道我们回头去,又要这样分药,岂不是太过麻烦了些。”
倒是不待阿容张口答话,另一名药师就说道,“麻烦点倒是没事,关键还是药效,如果每一种丹药都能达到上古之时那样,这么点麻烦算些什么。过百岁寿,享百年安,这不就是我们炼药的目的,施药祛疾直需良策,这就是良策了。”
“要是这样,那咱们卫朝可就真是处处皆是老寿星了。”药师们遥想起上古之时,人人得享高寿,均龄过七十,而现如今的卫朝均看不过五十三。
自然那时侯人人皆懂习功法是一回事,但更重要的还是以丹养性,以丹养生。丹就不仅仅是祛疾疗病了,而是延寿益命,是长寿保命用的。只是上古各家都自珍,卫朝之前又经战乱,哪还能回复到从前那样的时景。
这样一来,众药师们对炼制玉堂化丹的兴趣就更大了,拿了配好的药材之后,在黄药师那儿问过了火候,一个个兴致勃勃地炼起丹药来。在众药师们炼药的当口上,黄药师抽了个闲工夫到配药台边上,看着正在忙着配下一轮药的阿容说:“徒弟,也不是这么难是不是,你要把宝当宝,当然有人来凯觎,你要不把宝当宝了,谁还能上赶着当这是宝不成。所以以后有什么说什么,再藏着掖着我就真要拿拿当师父的派头了。”
师父的派头?阿容不由得看了黄药师一眼,然后上上下下的打量了一圈儿,小姑娘眼神里多明显的一句话呀,那就是,“师父,您拿师父的派头,会是什么样的派头,跟徒弟抢煨紫实的那派头么?”
不管怎么样,经过这件事以后,阿容终于透了一件事儿,那就是有什么不必尽藏,那些不会惊天动地的拿出来现现无妨。她现在是药王徒孙,还是连云山的大师姐,做点与身份相衬的事也没什么大不了。
虽然她没有意识到这身份有多大,但好歹也算明白自己有点身份了,这也是个不小的进步啊!
玉堂化丹炼出来以后,霜花症果然见退了,一炉丹药可以让三个霜花症患者康复,这用药量低得大大出乎所有人的预期。连带着大家伙看阿容也是高抬了一眼,从前只是拿著看黄药师弟子的眼光,如今嘛自然就多了些对这姑娘的认同了。
“改药秤还是得找擅制秤的老匠人,一定要十里八乡出了名的能工巧匠,要不然是绝对不成的。”在秤上阿容没有动手能力,只有动嘴能力,这也得感谢从前跟着爷爷一块儿去看过制秤的老匠人,要不是当时好奇多问了些,现在也准得抓瞎。
这老匠人倒也好找,历史上的纯手工时代,总是不会缺乏巧夺天工的手工艺人。在阿容说完这话后的第二天,制秤的老匠人就到了青河城药馆。
却恰巧碰上阿容去了药园里看药材和菜。这两天不见雨,反而见了些日头的影子,她就想去看看药材和菜怎么样了。有仆妇们照看,又另外派了药侍去管理着,还有老农帮忙,药园里例是一片生机,比起从前来真是要好上很多了。
也许是地气回暖的缘故,药材和菜都长得不错,有几种药材再过十天应该就可以收第一茬儿了,所以阿容也放下心来。
等回药馆的时候管事说老匠找来了,阿容就跟差管事去了内堂,挑了帘子一看。哟!满满当当的好大一屋子人,药师们这会儿可能是撤了火,都在这儿围着那老匠人,问的内容极其简单,那就是能不能做出一斤分为五百克的秤来。
“五百克,克?这倒不算是件太难的事,只是我需要时间细琢磨,药师大人们需要这秤做什么?”那老匠人对于这些往日里高高在上的药师有些不适应,因为他们肯下正在他面前特和顺地请教,是请教,请教啊!
“当然是拿来秤药,这药材是祛病疗疾的东西,越细致越好,越准确越好,所以才拜托您老人家帮忙,替我们这些施药制药的人制出这一斤分五百克的秤来。”药师们见识到了玉堂化丹的作用之后,对准确药量和细分药材更加的执着了,所以眼下他们才能极和顺的和一个普通的匠人问话答括。
要知道,药师是个尊贵的职业,这些人往常里可是被宠坏了的一群人,少见对谁有这么好态度的,所以老匠人不习惯也在情理之中啊。这时钟药师眼尖,一眼就看到了阿容,连忙招呼了阿容一声说:“阿容,赶紧来,跟这位老伯好好说说,你那秤要怎么个制法儿。”
“老伯都已经成竹在胸了,又何必我再多言呢。”阿容对这些老匠人天生来的敬重,在没有标尺。没有机床的古代,他们手工制品的误差甚至大大小于机床和现代精确仪器的测量,人永远不是机器可以替代的。
上天给予人最好的礼物就是一双灵巧的手,在没有机械以前,人们善于利用它,但是在有了机械以后,人们便依赖于机械了。蔫知,这世界上的一切,最终都是以十指操控为上的。
“诸位药师大人的交托,老汉一定尽全力办。”
于是一场关于量的革新,以这小小的青河城药馆为源,渐渐地在卫朝蕴酿起来……
92. 一杆秤的执着与新衣故人
制秤是一个很精细的话儿,因为秤成以后要做的就是使人更加精细的事儿,所以不得不慎重。那老匠人也是个负责而谨慎的,所以制克秤还需要一段时间。
正好眼下天见了晴,菜也陆续地可以吃了,原来有些菜只半个月左右就可以食用。真是快吃快长,割完一茬又是一茬出来了。这时青河城里不止是药园可以供菜,还有阿容给仆妇们的种子,发到各农户家,如今也是一茬一茬的菜出来了。
被水泡过的菜在晴了两天后就开始腐坏,阿容见状也长舒了一口气:“坏了好,免得有人弄到市上来害人。”
入月底的时候要开始寻思种粮开田的事了,水这时候也退了,眼见着水患渐渐平熄时。却又闻得说泾河后段的坝垮了,又是死伤无数。谢大家带了些药师赴后段,本来阿容也说要去黄药师却把她留了下来。
“阿容,那里的事有其他药师们操心,倒是你,也该好好跟着我了。要不然这师徒之名不就瞎白话了。而且,你留下来还有更重要的事情做,整理药材的用量,虽说上古药书上有,但总不能谁要看都去上古药里翻,你和长青就办这事儿,谁让你们俩都是好看书的,一个个倒背如流。”黄药师也同样是倒背如流,所以这件事主要还是得他们三个负责。
看起来是件挺容易的事,但由于过于繁杂,一是需要时间和精力,二是需要细心谨慎,要对药材了如指掌。所以最终才决定由黄药师领着这两小辈儿办这事,药王近来也会长驻,所以药王也算一个。
而阿容一听是办这件事,想想也是,泾河后段垮坝是救死扶伤的事。而她这虽然看似简单,却是影响于无形的事。
于是她在心里权衡之后,就有了决定:“是。师父,那我们什么时候回连云山?”
只见黄药师挥了挥手说:“不急,这不是克秤还没制出来吗,等制出来了再说。对了。说到回云山。拜师典也办得差不多了,到时候回了连云山,我再选个好日子,到时候把拜师典行了,那以后你就名正言顺。再也不用操心珠在木匣招来麻烦了。”
名正言顺,阿容把这四个字在心里细琢磨了一番,然后露出点慧黠的笑脸来,教黄药师看了直摇头,你说笑就笑吧,傻笑咱也习惯了,偏偏这似傻还聪明的笑,让人看了就觉得更痴憨了。
过了几天后,那老匠人把秤送了来。送来后阿容过手一掂量,然后分了许多份药材。每份药材特意有差有异,一过秤后冉看果然是分毫不差。
这时黄药师看阿容一脸的满意,就知道这秤成了,但还是问了一句:“怎么样,成吗?”
“成,老人家的手艺果然好,这秤真是精准得很。老伯。以后怕少不得还要麻烦你,可别烦我们才好。”阿容这么一说,不但黄药师高兴了,那老匠人也是满脸欢喜。
“来。我过手试试。”黄药师说着拿过了秤。取了几份药材出来,过秤一量,果然有很微小的区别。大约在十克左右,由此可见黄药师的手也是很准的。但是黄药师不满意,差了十克,十在黄药师看来是个很大的数宇了。
见黄药师有炸毛的迹象,阿容连忙开口说道:“师父,十克不多,真的。”
可是这时候阿容的话听在黄药师耳朵里还是不爽,刚才看着阿容误差不过是一克上下,甚至很多是一点儿也不差的,再看自己十克,黄药师哪能满意:“差之毫厘。失之千里,你说的。”
听黄药师这么说,阿容不由得在心里叹气,心道“师父,您真执着。”
施药制药之人的执着,阿容算是见识到了,接下来的很多天。黄药师都在跟秤较劲儿,阿容说:“师父,咱该回连云山了。”
“不急,等我把这儿过淮了再说。”黄药师不耐烦又暴躁,虽然控制在五克左右了吧。可他还是不满意,对于一个执着又吹毛求疵的人来说,五克是不可以原谅的。
其实阿容想告诉黄药师,在现代加减五克都在可控的误差内。但是黄药师那疯狂又执着的劲头让阿容到嘴的话都收了回去。她欣赏执着的人,那意味着这样的人更加纯粹而且好打交道。
只是阿容没想到,没把黄药师劝住事儿小,连带着后来还在青河城的药师和谢长青都执着上了,人手一杆秤在那儿称药的份量。到最后黄药师终于满足了,因为误差在二十克左右的大有人在,他不过五克,相比之下,他徒弟只能叫变态,他是正常人。
于是正常人满意了,决定跟谢长青商量着启程回连云山,这时泾河水逐渐退了下来,泾前、中段的药师们也陆续回连云山了,只剩下后段还有一些扫尾的工作在进行当中。
一路回连云山。阿容都跟在黄药师身边,要么是听黄药师讲各种上古药方和传说,要么是和她讨论病症,以实例来引导阿容用药施药。不过黄药师有时候会小小的郁闷,因为这姑娘比他想象中的更灵觉,平时傻气吧。一到药上就不傻了,那聪明劲儿等闲人比不过。
再到连云山外时。已经是三月末了,这时候漫山遍野的花开得似锦如团,远远看去连云山更是异彩纷呈。只叫一个“野芳发而幽香,佳木秀而繁荫”。
“阿容,你先去甲九三三把事儿交接了,然后去看灵乌培植得怎么样了。如果灵乌没什么大得,就到无涯山来。你的东西我会安排人去安置,待会儿让你正正式式的见见无涯山上的人,好歹你以后也是大弟子。总要有点威信在。”说完话,黄药师就一脚把阿容踹下了马车。
下了马车的阿容一看连云山,真叫一个热泪盈眶。她心说历过这么多事儿,好歹咱又囫囵个儿的回来了。
按照黄药师说的,她得先去差事房。把甲九三三的田房牌退了。
到差事房时阿容老远就看到差事房大管事那胖胖圆圆的身影,看久了灾区的景象,再一看这圆溜溜的大管事,真是觉得喜庆得很:“管事大人“哟,盛药侍,可当不起这声大人,您是来退田房牌的吧,我老早就接到了黄药师大人的信儿,正好在这候着你来呐。盛药侍可真是多日不见,倍加的出挑了。”差事房的大管事笑眯眯地看着阿容。心说这姑娘长出来,将来肯定是个倾城倾国的容貌,眼下看着就羊脂净玉一般的光灿灿,往后可不知道便宜了哪家小子。
一听大管事这么说,阿容当然点头应是,又从袖袋里掏出田房牌来递给大管事:“只是不知道退了田房牌以后,甲九三三怎么安排?”那里还有不少药材,样样儿都是她舍不得放下的,所以她就多问了这一句。虽然她也知道会有人照顾妥当,可她还是愿意多操这份心,免得药材得不到良好照管。
“这事儿你放心,在甲九三三还没有人领牌之前,那儿都还算是你的。只是你不住那儿而已。
看来是黄药师大人没跟你说。甲九三三退了牌,可牌没再发出去之前,那都由无涯山派人照管,所以你且放着心,不会糟蹋了药田和药材。”那大管事一边接过田房牌,一边笑容满面地答道。
得了答案安下心后,阿容就要走,没想到大管事又叫住了她:“盛药侍,你还没领药侍的衣袍,赶紧先过来领了。”
药侍的甲子是深紫红色,上绣着玉棠花,这花形也就渐渐的大了起来,袖口襟口也走了银线,比她现在穿的粉甲子还是要更精致华贵一些的……
褪去粉甲子,穿上紫红色甲子,再往上就该是朱色的甲子和药师的白甲子了,阿容一看自己身上的衣裳心说咱有压力,咱莫明其妙就成药侍了。而且还成了连云山的大师姐!
出了差事房的门以后,阿容赶着去总房,不曾想路上遇着了小寒和岳红,三个小姑娘拉着又是好一通的欢声笑语:“阿容,你穿紫红甲子了,这么说你升药侍了,啊……你让我怎么话啊!我还比你早来两年多。可我还是个药女咧,你就成药侍了。”
“岳姐姐,据说你也要升药侍了,我可没说错吧,还在这挤兑我,你真是个不厚道的。”刚才领药侍衣袍的时候,阿容看到了有一套衣袍上挂了岳红的名字和药牌号,所以就知道岳红肯定也是在这回的水患里做了不少事,顺顺当当地就升成了药侍。
“你们就好了。都是药侍了,我还得熬呢,我什么时候才能出药房啊!不过你们俩不厉害。最厉害的还是小鱼,小鱼一下就升成药令了,可以开药山了、我什么时候才能有这资格啊!”陆小寒看着自己身上的甲子,默默地怨念着。
小鱼升成药令了?阿容心里忽然有些不真实的感觉,她老说要低调要低调,然后一直以为自已低调无能,于是回山一看,她其实一直是在低调这根线上走着的。那不低调的现在已经成药令了,于是她又没压力了。
不过莫明地她有些咸吃萝卜淡操心,担心小鱼锋芒太盛反而不美,人总是荣极而损,盛极而衰的,这一句话古往今来总被印证着,但是阿容希望这话别在小鱼身上印证!(
93. “未来夫人”的定位与病来
回山后的小鱼,还是跟在江药令身边,并没有另她是郭药师推荐来的人,凡事都要告知了郭药师才能办。而郭药师现在还远在海上,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归来,所以小鱼也只能暂时跟随江药令。
而阿容再见到小鱼的时候,小鱼正身穿朱色甲子跟随在江药令身后,阿容并没有第一眼见到就上前去招呼。有多少人是可以共患难,但不可以同富贵,所以她等了等。
跟在江药令身后的小鱼看到阿容时满脸的惊喜,低头跟江药令说了几句话就朝阿容走来:“阿容,你也回来了,怎么现在才回来,不是说中段早就扫完尾了吗?我还以为你会比我早回来,没想到你今天才回,你们那边还安全吗,你一路上好不好?”
至少这世上还有人是不负所望的,阿容抿着嘴笑弯了眉眼灿灿地便如同春风一般和暖:“好,当然好了,有黄药师和谢大家在怎么会不安全呢。本来是该早回的,但是因为师父耽搁了几天,路上又遇上几个病患,所以回来晚了。”
“啊,对了,现在我们都要叫你一声大师姐哟,容大师姐……阿容,这样叫好威风啊!”小鱼拉着阿容,眼里全无半点遮挡那些高兴与欢喜全是真真的。
见小鱼这样,阿容长出了一口气,故作威严地说:“小鱼师妹,以后鞍前马后好好侍候,本大师姐忘不了你的好。”
两小姑娘一笑一闹遂欢实作一团,旁人瞧了也是好不羡慕,有从旁边经过的药女看着两人充满憧憬地说道:“要是我也能这么快升成药令就好了,药令耶……”
“那放一边,你先从师房里出来了再说吧,我倒是更羡慕大师姐。连云山的大师姐啊,那可真不是一般人能做得了的。”阿容和小鱼听着身边细碎的话语,两人不由得相视一笑,看到了小鱼,阿容又不由得想起小申来,于是朝小鱼问道,“小鱼,小申呢,你知道她在哪里吗?”
哪知道她问出的这问题却得到一个极令人意外地回答。那话从小鱼嘴里说出来的时候,阿容几乎不敢相信,小鱼说,“小申,你没有听说吗,小申成亲了。”
“成亲了?什么时候的事,跟什么人成亲,现存人在哪里?”成亲,莫非是徐少南,在泾河的时候,徐少南确实有一段时间是不在青河城的,说是去办事了,但是却没人知道是什么事,所以阿容不由得往这方面去想。
“我也不知道太多,只是听人说二月下旬举行的婚礼,嫁的是山下一户人家,那家人姓余,是山下的富户。我特地去看了一眼,那余家公子倒是不错的人品样貌,其他的我就什么也不知道了。”小鱼也是两眼一摸黑,她也才刚回来不久,能打听到这些就算不错了。
听得小鱼这么形容小申嫁的那户人家,阿容即安心于以后小申可能不人再出现在连云山,又安心于小申至少嫁的是户可以托付的人家。虽然没有听谢长青提过这事,但阿容有十足的理由认定,小申的事里他是伸过手的,他们这样的人要办事,一定能办得圆融干净。
于是阿容点了点头,笑道:“这样也好,哪像咱们还不知道有没有人要呐,再转眼就得成老姑娘了。”
“去去去,要当老姑娘你一个人当,我才不陪你,我还小着哩。”小鱼小着阿容两岁,今年十四,虽说是正当嫁的年龄,可压不住人十四就做了药令。虽说药令升药师是一条十分漫长的路但小鱼总有望在二十五以前升成药师吧,便是那时候再谈婚论嫁,也是照样是灸手可热的。
吃了一颗定心丸后,阿容高高兴兴地到了点房,灵乌已经开始成熟了,掐根后也没有出现朱线虫,长势即好又没虫,这也就说明灵乌培育成了。
看着灵乌吧,阿容又想起,自个儿到现在还不知道灵乌到底是做什么丹药用的。毕竟有很多丹方是她还没有资格着的,所以看着成熟的灵乌,她自然而然地就想起灵乌药方的事来了。
“盛药侍,灵乌培植成了,你也顺利升成药侍了,还没恭喜你呐。”总房的管事笑眯眯地看着灵乌,心里盘算着这里的上千株灵乌可以炼成多少瓶丹药,又可以换成多少银钱回来。总房虽然不管财,可谁不喜欢创造点进项,那样更觉脸上有光走路带风嘛!
“该谢管事的照料得好,我一去数月,没想到这灵乌在水里长得比地里快些,这可倒好一年两茬儿,这药材应该供应得上了,不过有件事想问问管事,这灵乌究竟是用来炼什么药的为什么看得这么贵重?”阿容是个想起就扔不下的人,所以自然想到就问了出来。
那管事看着阿容,几乎不敢相信,这世界上竟然还有不知道灵乌用途的施药之人,而且眼前这还是连云山的大师姐,这要是传出去只怕大家伙会跟他一样不敢相信:“当然是大造化丹啊,要不然盛药侍以为是炼什么丹药,也只有大造化丹才用灵乌做主药啊。”
大造化……丹?这名字听着就逆天,阿容戳了戳灵乌的叶子,然后又问管事一句:“不知道管事这里有没有方子,我想拿着看看。”好歹是她一手一脚培育出来的,她总得知道用在哪儿怎么用吧,阿容是这么想的。
哪知道那管事摇头晃脑,极其肯定地说:“没有,大造化丹的药方连云山不是什么秘密,却也不是谁都知道,当然主要还是灵乌出得少,知道了药方也没用。盛药侍不妨去问黄药师大人或是爷也成,药师们大多是知道的,只看盛药侍问哪位更方便一些”
呃,不是什么秘密,那回头逮着谁再问问吧。阿容四下里看了灵乌,然后摊在总房里写了培育总纲,最后才坐着无涯山来接她的马车。在马车上摇晃着的时候,阿容莫明地觉得,迎接自己的将会是全新的人生。
这个念头一涌上来她自个儿就先摇了头,不由得自嘲地笑了一声,然后自言自语道:“本身就是白纸了,别天天想着洗白自己,人总要好好做些事,要不然不是白来这世上了。”
打定了这个主意后,阿容紧紧地握了握拳,冲着满野灿灿融融的春色挥了挥,脸上露出如雨里春芽一般的笑靥。
当马车停下来时,阿容一看,竟然直接驶到了前堂的院场里,再走进去就到了大堂,黄药师正在那儿喝茶,见她来了就招呼她坐,“先喝茶歇歇,待会儿人来了再让大家都互相认认脸,以后是要长相处的,别抬头低头不认识。”
“是,师父。”
见阿容笑得灿烂,黄药师不由得多看了她一眼,只见今儿他这徒弟脸上是春水初融一般。黄药师心说这是又遇上什么好事儿了,又或者是谢长青那小子说什么了:“阿容,十六在外头是不小了,不过在药师来说,十六不过刚开个小头儿而已,以后还有很长的路,不必急着定下来。
用药行方的人大多晚婚,只因为他们更加明白,十几岁时身体大多不成熟,婚后出现难产和孩子不健康的机率会大得多。而用药的人大多爱惜羽毛,所以一般婚龄都在二十左右。
之所以黄药师这么说,主要还是担心阿容这根好苗子被耽搁了,这要真做了连云山当家奶奶,那还有多少工夫研究施药制药,哪还能钻田间地头里寻思药材。
“师父,怎么忽然说起这个了,我才不定下来,我要跟着师父学一辈子施药制药。
”阿容自家知道她说的是实在话,大大的实在话。
但是这话听在黄药师耳朵里,那就成了小女儿家的娇羞了,羞得都不肯承认了。于是黄药师看着阿容直摇头叹气,心想着待会儿得去找谢长青谈谈心,好歹让自家徒弟多学几年,别老早的就埋汰了这份天阿容可不知道自己被贴上了“XXX未来夫人”的标签,要是知道准得泪奔当场。
喝过茶后,外头就有管事来说:“黄药师大人,人已经叫齐整了,都在外堂候着呐,您看是现在过去还是?”
“成,阿容,我带你去认认人。”黄药师把茶盏一放就起身。阿容也放了茶盏,想跟着黄药师身后去,却不料起身时眼前一黑,扶着小几重重地坐回了椅子上。
这一声响惹得黄药师回头看了一眼,见阿容这模样连忙回转身来,拉起阿容的手就切到了脉门上:“你这是怎么了回来时还好好的,你这是……”
“师父,我怎么了?”阿容也没觉得自己哪里不舒服,忽然就晕了,她自己也懵得很。
“你这就叫做能医难自医了,怎么染上的霜花症,你怎么一点自觉也没有,这事儿闹得。管事,找个姑娘来扶她去歇着,我去给你炼玉堂化丹。”黄药师一边摇头一边叹气,这徒弟看来环是早点我个人照顾省心点,免得他一老人家来操这心。
94. 症候来时的暧昧与温情
由着无涯山的药女把她扶到了整理好的院里,安置妥当了,那药女又端了热汤来,阿容一看那汤就摇头。鸡汤,阿容摇头后心里念叨了一句:“不是我不爱喝来着,而是我现在不能喝!”
等汤端下去了。那药女就守在床边上,阿容就顺嘴问了一句:“这位姐姐。你叫什么名字?”
“盛药侍,我叫方青青,你叫我青青就行了。”
方青青,这名字意象真好,碧草方青花满树,一听着感觉就像是春天来了。阿容窝在被子里笑了笑。感觉暖暖的遂用下巴蹭了蹭被褥,然后看了眼屋里这才说道:“青青,我好像出现点幻觉了,明明就你一个,我怎么觉得多出个人来了。”
这话惹得方青青不由得捂嘴笑:“盛药侍,你可别是逗我了,这屋里哪来的人,霜花症也没有出现幻觉的症状。”
“阿容,听说你染了霜花症,现在还好吗?”谢长青一进屋就听到这俩姑娘的对话。不由得又染了满脸的笑意。当阿容露出娇憨温软的小女儿姿态时,谢长青只觉心里仿佛有一朵花开了,不浓不艳也不香,却是满枝桠的灿烂繁盛。”
这下那方青青可就愣了神了、回头看着谢长青,这姑娘愣是没能反应过来,直到阿容叫了声:“公子。”
“躺着吧,你惯来也不是个讲这些俗礼的,这时候讲究什么。”
谢长青说罢又看了痴愣着的方青青一眼,猛地觉出一件事来,在别的姑娘身上看到这又痴又愣的模样,他只看了就过眼。但是阿容的痴傻模样,他却是入眼入心,总觉得处处都显得可人得很。
到底这姑娘还是有些与旁人不同的地方,执着而保有着应有的沉默,这样很好。这时候的谢长青只思及此。再深便是他自己都不愿意触及的地方了。
这时方青青才反应过来,连忙拜倒了称了一声:“爷。”
“起吧。”谢长青把脑子里的念头压了压,这才坐了下来。
手习惯性地搭在阿容的腕上,这是施药制药之人共有的习性,见人病弱在床了,就一准要上手诊脉,谢长青也是这样。
一入手,谢长青只觉得阿容的手有些凉。又凉又僵。却仍旧是软绵的。姑娘家大抵这样。谢长青微微压了压四指的力道,这才清晰的感觉到了指尖下的滑动。
一旁的方青青见这状况连忙退了出去,一边退一边咂舌:“果然是身份不同的,爷亲自诊脉,这殊荣宫里那些贵人都少有几个能得的。唉呀,咱和人比不得呀。大师姐就是大师姐。”
片刻之后谢长青已经诊妥了脉,收了手把阿容的手腕放回了被窝里。这才说道:“所幸还是初期,症状还不显。也免得落下了疤莫明其妙地,阿容听到这句话分外感慨,脱口而出就是一句:“我倒希望一身疤痕。却有个不嫌弃人……”
说完阿容自己就想抽自己一大嘴巴子,这话一听就透着暖昧,就像是在问谢长青:“如果我一身疤痕,你会嫌弃我吗?”
她这话让谢长青着实愣了神,这话里的意思谢长青这样的明白人怎么会听不出味儿来,所以他愣。其实在谢长青眼里,这姑娘待自个儿就一直是不咸不淡,比寻常的朋友还淡上许多。
他也从不希冀有过多的情感,其实他能感觉得出,这姑娘是个对情感交托同样存着这样那样的抗拒情绪的人,所以他才动了那“正合适”的心思。所以猛一听阿容说这样的括,谢长青有点儿反应迟缓。
“这世上以貌取人的不多也不少,但是阿容,满是疤痕的心比一身的疤痕更容易让人嫌弃。”谢长青甚至不大明白自己为什么要这样说,其实他或许更应该回答:“会有这样一个人的!”
这样的答案即标准干脆一些,也更符合他的脾性,可是他却回了那样一句话。
不但是谢长青不解,阿容更是难以理解,因为这话她听得分明,那明摆着就是在说:“我有一颗满是疤痕的心,相比之下一身的疤痕实在不算太令人厌烦,那么你会嫌弃满心疤痕的人吗?”
这么一想。阿容就喷了,心说问得什么话,答得什么话,这全乱套“满是疤痕的心。还会让别人有嫌弃的机会吗?”
问完,阿容又喷了,她原意是想说,像心里满是伤痕的人,不会再轻易让别人有伤害的机会。可说完了她一听,怎么都觉暖昧,就像是在问:“你愿意给人这个嫌弃的机会吗?”
这话说得谢长青又是一笑,遂摇了摇头说:“不知道。”
不是“不会”。而是“不知道”,谢长青的回
答让了容小心肝儿又受不住乱蹦了,阿容苦了张脸。这祸事儿是她自个儿瞎招惹,怎么会不乱蹦,万一搅乱了什么,她会想抽打死自己。
正在阿容担心着的时候,黄药师进来了。其实如果黄药师知道谢长青在,他也不会进来的,可他没接到通报,也没听到谢长青过来的消息。不过嘛。阿容染了霜花症的事,却是他老人家捎带手让人去告知的。
“咦。长青来了,阿容感觉还好吗?”黄药师一看这小俩……烛光里一个是笑脸,一个是苦脸,不由得就叹气,自家徒弟被欺压了啊,瞧这小脸苦得都能掐出汗儿来了。但是黄药师就是爱看这张苦脸,要不然当初在春华的时候就不会那么逗阿容玩。
“师父!”阿容怨念了,黄药师那围观JQ的劲头,让阿容很想中气十足地吼上几句,可她现在就是中气弱,别说吼人了,多说几句话都会累着。
“别喊了,霜花症要多歇着,别多聊早点睡,要适可而止懂吧!”黄药师看着这俩别有一番意味地笑了笑,然后又再诊了阿容的脉,然后主速速地离开了。
既然打定了主意要把徒弟送给别人照顾,黄药师就很干脆了,反正只要他不点头,阿容也嫁不了,天地君亲师,谁要摇头都不成。阿容前四样不得,最有碍的就是他这第五位的了,所以黄药师才这么放心大胆地把谢长青抬了来。
其实黄药师走后不久,阿容就扛不住睡着了。谢长青看了会儿,又盖了趟被子才离开,走前又叮嘱了在屋里守着的药女几句。
第二天阿容醒来时,有些低烧,好在这时候玉堂化丹炼好了。服下后到中午时就退了烧,只是还起不得床榻,浑身上下有些虚软乏力。阿容还老觉得眼前一片雪白雪白的星星,于是她终于明白为什么叫霜花症了。这病症染上了,那真是满眼的霜花啊!
染着霜花症这几天,阿容也没闲着,正好把霜花症的发病情况和服药后每天的变化记录一下,自己制出来的药总要负责任。当时她就想找机会试试,可没想到还不等她找机会,机会就来找她了。
霜花症服药后,一般七至十天可以痊愈,但阿容却折折腾腾的半拉月才好,这也全是因为她自个儿折腾着想要记录服药服药效的变化才导致的。
她这一染上霜花症再好了就已经近四月天里了,这时绿树成荫,花也还在枝头。正是夏末的景致,处处一片绿荫一丛花间着,倒是再美不过的时节。连云山便是这样,一年四季各有其美。总能让人感觉出不同的意境来。
且说因为染了病症没能和无涯山上诗人正式见面,现在病症好了,当然还是得把礼数给全了。而且再过几天就得行拜师典。那天还同时举办新药侍、新药令的晋升典礼,自然是会有好一番热闹场面的。
这天早上,阿容起了,开门一看,一顺溜姑娘在门口捧盆的捧盆,捧盘的捧盘,她一开门那些姑娘就齐齐地喊了声:“大师姐。”
噗……阿容差点被自己的口水给呛死,眼前的场景让她有种身为江湖大姐的豪气,这会儿她就特想的一招冲姑娘们说:“姐妹们,走,咱们下山去,强抢良家妇男,调戏良家男子去。”
可是她这话还没吐半个字,她就被几名姑娘推搡着到了妆台前,一个说:“栋流云鬃吧。大师姐脸小儿,栋沫云鬃更显清贵雅致。”另一个说:“配五绞红珊瑚金丝碎碟挂珠吧,配大师姐的紫红甲子现合适不过了。”
又来一个说:“头上只坠一颗沧海珠,再坠几缕小珠花就好,更显得大师姐气度清和圆融。”
“点海棠妆吧,大师姐肤色好,这要是点了海棠妆,肯定如春风里开的海棠花一般。”
看着姑娘们来来去去,又是胭脂又是金钗银钏珍珠头花的,再加上脖子上挂得那串白里透着金色的挂珠,阿容看花了眼。到最后被姑娘们推到穿衣间里去时,她还懵懂着有点搞不清眼前的状况。
“到底要干什么?”
“大师姐,还能是干什么呀,今儿四月初九。日子大好着。你得先去大堂正式和无涯山的师弟妹们认认脸,冉去行拜师典,午后还有晋升典礼。你今天可忙着哩。赶紧赶紧的,再不赶紧就来不及了!”
当阿容被收拾妥当了,想往镜子里整个再看一眼的时候,却被姑娘们推搡着了屋里,于是她被打扮成啥模样她自个儿都不清楚!
95. 小药女的典礼和新药方
被推搡着走的阿容看着自己手上的大镯子,颈上的大珠子,再想想头上的大钗子,心里默默泪流满面,自个儿这会儿准是一移动首饰架,没有比这更花枝招展的了。
连云山的姑娘们审美观未免太强悍了些,这样打扮一通就把她推出去见人,到时候别把来观看典礼的人全吓跑了。到时候再丢了药王和黄药师的脸面,那可就真是太精彩了。
这么想着时,她们已经走到了大堂,黄药师正在堂中间坐着,一看是她来了就抬眼看过来,一看就傻眼了。阿容心想,瞧瞧,果然这打扮很惊悚吧,把一向审美观不咋滴的黄药师都给开得懵了。
其实人黄药师审美观没她想的那么差,人好歹也是行走深宅大院的,那一等一样貌的姑娘没少见。之所以见着眼前的阿容傻眼,那也是因为阿容个儿的打扮太颠覆她以往的形象了。
从前的阿容在黄药师眼里,就是一黄毛Y头,浑身上下没二两肉吧还老犯傻,这一傻吧就让人不忍心看了,黄药师还哪得及去仔细打量自家徒弟长成啥模样。今儿这一打扮,可真是显出模样来了。那小脸儿明明净净的,下巴倒没像身上那么瘦,反而带着些圆润,黄药师一点头心说这是福相,这好!
这就是阿容认为黄药师审美观不咋滴的原因,黄药师看人姑娘,最终的结论到最后吧,肯定是一句“很好,长得很有福气。”
“今天打扮得好,这就对了,平时要多打扮,别成天灰头土脸的没个姑娘家样儿。要不是今儿,我还不知道我这大徒弟还是个姑娘呢,从前多像一傻笨的小子。”黄药师颇为满意,心想着从前老觉得阿容和谢长青一块,谢长青得吃点亏,毕竟这姑娘一没模样。二没个姑娘家的仪态,三吧还傻。今儿这一打扮,就剩下傻那一条了,但傻人傻福嘛!
说起来黄药师不夸这一句还好,一夸阿容就更悲愤了,可现在真是来不及了,堂外都等着会面了,外头的典礼也备好了。唉……移动首饰架就移动首饰架吧,大不了当自已就是一背景板,来衬托首饰的。
和无涯山众人见面倒是简单,这几天下来大家伙也早见过面了,所谓的会面本来就是让大家认认阿容这张脸,以后别自家山主的大徒弟都不认得。
今儿的重头戏是拜师典,一想到拜师典吧,阿容就一个头两个大,据说……皇帝也会来,一想到这个阿容就颤抖。皇帝啊,穿越女最大的敌人,不过听说眼下这位皇帝年纪挺大了,不过古代皇帝多少五六十还纳新的,所以阿容又不由得多想了。
也怪她近几天没事儿干,尽瞎胡想了,所以今想得就更歪了。
所幸一到大场里一看,皇帝没来,后宫里也没谁来,就来了一位典身的礼正史,倒是领着从二品的衔,也算是朝廷派得来的见证人了。皇帝、后宫都不在,阿容心就放了下来然后再次警告自己别瞎想。
这时外头一声音响起,报道:“大公主到,大当家到,爷到,礼。”
于是又一通行礼,大公主迎面走进来就把阿容扶了起来,猛地就愣住了,看着阿容竟是半天合不上嘴,惊讶之情溢于言表。
这让阿容不由得再次挠心挠肺,直想着自己今天的打扮到底有多么地雷人,才会把大公主这样好定力的都给雷成渣了:“见过大公主。”
“未然……”大公主眼里竟有泪花,一声未然透着的尽是叹息与遗憾。
“大公主,我们上前头坐吧,阿容还得行礼呐。”谢大家见大公主这模样,就知道是阿容今天这一打扮,让大公主想起姚大姑来了,这才出了声。
只见大公主叹了一口气,由着谢大家领着到台上去就坐,只是大公主还是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末了跟谢大家说:“仪温,你看她这一打扮多像未然啊,简直就是一个模样儿。”
这时谢仪温也回头看了一眼,点头说:“是像,往日洁简,这珠钗玉坠一打扮,又点了姚大姑惯爱的海棠妆面,更是似了八九分。只是这姑娘一双眼睛把这模样全倒腾过来了,哪有姚大姑当年的光彩。”
“也是,你说阿容她怎么就一双傻憨的眼睛,要不然该多像啊。”大公主即有点埋怨又遗憾。
这话可让谢大家不由得失笑了:“这要真是姚大姑那样儿,可不敢配给长青,可不见当初容当家一世英明,全毁在姚大姑手上了。”
“什么毁啊,惧内就叫毁了?”
于是谢大家默默地不说话了,而另一头的谢长青却因为典礼,要留在黄药师后头,所以眼下正看着阿容怔着。他实在是没想到,这姑娘不打扮时清爽利落。这一打扮起来便是那号称“倾城容色”的凤西家姑娘也无非如此。
“走吧,还愣着干什么。”黄药师表面上不耐烦,实际上心里早笑开了,师徒如父女,那阿容就是他的女儿了,自家女儿傻模样没关系。有一更傻的在这儿等着,那更显得痛快。
典礼开始后,先是念老长一段驳文,然后才行三拜三印的大礼。礼毕后阿容呈了事先准备好的各样物什做拜师礼,黄药师也意思意思地给了见面礼。接着黄药师又亲自念了一段驳文,又告拜了连云山历代先贤。这才算正式收下了阿容这个徒弟。
正当阿容以为就这么完了的时候,竟然还有一个程序,叫赐名。
师父师父。即师又父,所以才有了这么一个规矩,拜师后要随师姓,并由师父赐名。当然这只是个标记。并不记档,平日里称呼也不改,更不会入籍入册。
“阿容,阿容,人人都叫你阿容。那你就叫黄容吧!”
噗……原来,她就是黄容!
上午拜师典礼,下午晋升典礼,一天下来阿容深深地觉得自己已经成了人干儿,也顾不得自己是“移动首饰架”了,心里只想着早点回去洗澡睡觉。原来所有的典礼都一样折腾人。同理可用在结婚、毕业之类上。
礼完了之后,名分就定了下来,阿容打这以后也就名正言顺了。或许是旁人不带半分异样神色,阿容也就不再拿这太当回事了。
于是她认定。其实她这身份。做点啥起眼的事儿都不会太显眼,所以她完全可以放开手脚去进行她的药材事业。不用太顾忌这些东西。
一说到药材事业,阿容就想起总房里已经收了第一茬儿的灵乌,
于是就想找个人来问问以灵乌为主药的大造化丹的药方:“师父呢?”
“大师姐,师父进山来药去了,说是过几天才回。”
过几天才回,这个药痴,走都不带跟徒弟打声招呼的。于是阿容又想着另外找位药师问,可找半天才发现自己其实和人不太熟,就钟药师、杨药师熟点吧,人都不在。揪心揪肺啊,要想知道什么却没法知道的时候是多么的抚心,阿容挠着心时想起。似乎可以去找谢长青。
到长青园的时候,正好碰上徐少南,阿容心说正好,要逮主仆俩一块被咱逮着了,于是立马上前去拦下了徐少南:“徐管事,老不见了。”
“是阿容姑娘啊,来找爷吗。爷在后头院儿里,我领你过去。”徐少南浑没半点被盯上了的自觉。
“小申的事,是你去办的吧!”阿容干脆就不问,直接肯定了。
徐少南也不藏着,反正他也是端人碗受人管的:“是,爷说如果你问起来,就让我跟你说一句话。说是:路不平,就把路平了。别到时候硌着自个儿。”
一听这括阿容就明白了,当时她差点被赶出连云山的时候,谢长青就说过类似的话。莫明地叹了口气。谢长青的处理或许已经能算圆满了,可是她还是有些被鲠着了一样。长长地吸了一口气再呼出来。阿容心说关于小申的事,就到此为止吧!
再抬脸时笑了笑,走进了后头院子里,谢长青正在那儿提着把长剑起转承合得如龙出海,那叫一个气势磅蹲。原来这看起来神仙的人,剑抬即凌厉又像暗潮一样汹涌,这位原来也是个心里有怨念的人嘛。
“公子!”
只见谢长青应了一声。然后眉眼里露出点促狭之色来,这让阿容看了就觉得新鲜极了:“嗯,这几天的大师姐当得怎么样?”
哟,原来这人也会开玩笑,阿容挑了挑眉说:“很威风,走路都恨不得横着走,瞧人恨不得这样瞧。”
见阿容仰头向天,谢长青收剑回鞘时一脸是笑:“那你就横着走。这样看,只是小心脚下的坑。”
笑闹着客套了几句。阿容说道:“对了。公子。灵乌种出来了。我想要一份大造化丹的丹方炼着试试看。”
“我还以为你早就炼过了,原来还没试过。走吧。去书房里我写份方子给你。”
拿到方子后,阿容说了声“谢谢”人就跑了,谢长青半天没说出话来。最后讪然一笑摇了摇头,叹了一声道:“真是个傻的!”
96. 大造化丹的辩证与药性
得了大造化丹的丹方后,阿容倍高兴地回了无涯山,她是那一得到什么新鲜东西就浑身是劲的。这回拿到了丹方当然是赶紧到药房,把身上这些劲都使出来,赶紧把大造化丹给炼一炉出来。
其实说起来大造化丹并不难炼,普通的火,普通的炼制手法就能炼得成。只是因为灵乌难得,所以才出得少。阿容之所以一定要自己炼一炉,而不是拿成丹来查验,就是因为在炼药的过程中能更清晰地看到药的变化。
尤其是当她听说了灵乌的药效之后,她就对灵乌更加感兴趣了。
容颜不老,身体长健,那真叫一个有病治病没病防病,更神奇的是只要患者有一口气在,灵乌在紧要关头还能起到回天续命的作用。
这简直就是仙丹嘛,阿容知道了怎么会不心动。一进了炼药房就开始配药升炉。药房里的药童替她看着火,她则一心一意地看着炉里的变化。主要是想弄清楚,这些普通的养生方子,怎么到最后就成了大造化丹这样奇妙的丹药。
“咦,也没什么太稀奇的变化啊,如果说炉中火是水淬后火粹,在两次粹炼过后,才有了新的变化。那为什么大造化丹没有任何不一样的地方,这分明就是普通的丹药啊,为什么可以达到那样的效果?”阿容小声地自言自语,不是她不明白,实在是卫朝的这些药方总有现代医药解释不通的地方。
也不是一回二回了,所以阿容现在惯于自我怀疑,以及自我反思。既然明白了这个世界的药有诸多奇异之处,她就会更加大胆试验,小心求证。
听见了阿容的喃喃自语,那看着炉火的药童就以为是在问他,于是就回话道:“盛药侍,这天下的丹方,不是每一种都会出现特别的变化,只有那些上古丹方才会有多种变化。像大造化丹在上古丹方里不过是陪个末座的,所以没有变化也在情理之中。”
恃理之中,绝对不会,这药方每一味药材的药性她都了然于胸。但是凭着普通的炼制过程,是绝对到不了大造化丹的程度的。大造化丹的药方早就在她脑子里过了一遍,如果不出变化,会炼出什么样的药来她非常清楚。
也就是因为这个,阿容才会坚信一定会有变化,所以才一直盯着药炉里,却没想到临到快要撤火了还没有任何变化。
“不,这完全没有道理,如果不出现变化,最多能和益生丹一类常备药相提并论,丹药是药材炼出来的,如果药材并没有奇特之处,就要求在炉里发生变化。但是这个没有。”阿容现在寻思,是不是自己的炼药手法出了问题。虽然先煎药后煎药她都顺序俨然。炉火也不会出什么差池,但她还是觉得,肯定是有什么她没有顾到的。
那药童见阿容又嘀咕上了,不由得摇了摇头,这真是什么师父就有什么徒弟,俩都是药痴,一旦想不明白了就钻到死胡同里去了:“盛药侍,要撤火了吗?”
见已经差不多了,阿容点了点头说:“嘿,可以撤火了,看来这炉丹药是没炼成,我得再寻思寻思是哪里出了问题,为什么我炼不出大造化丹来。”
药童撤了火后就退出了炼药房,留下阿容在那儿是左也不明白,右也不清楚。她怎么想都觉得不对劲儿,总认为是自己出错了。于是又配了一炉药,仔细地看了每一味药材,确定药材性状味都对,药量也和方子上的一模一样,这才又去升了另一个药炉,她要自己亲手控火再炼一炉。
“先投药后投药都是有定的,这药方的火候我也是照着来的,我就不信了,我怎么炼不出大造化丹来。只是明明是普通的药材,又是普通的火候,怎么会炼出这么逆天的丹药来?”只在这里,阿容觉得没法解释透。实在有些苦恼。
不过苦恼没关系,按黄药师说的,试试,试过了就知道过程和结果接下来的几天时间,阿容都在和大造化丹较劲儿,第一炉和第二炉不过是普通的丹药,常服可以益气安眠而已。那要安眠,阿容下能开出很多药方来,样样儿都比这方子更加好用。而且好配药。
她又不好总拿药材来试,所以就窝在了书房里,开始进行药性的比对和药方的辩证。把每一味药材都列开了在纸上,然后把药材的性状味,以及和另一些药材的辅与承写出来。
这是她自己的辩证方法,以药辩药,以性证性,这样一来,七十余味药材,辨证起来就是很繁杂的话儿。阿容没弄两天自个儿就先晕了,虽然只有几十余味药材,但是一轮轮辨证下来,怎么能不晕乎。
“你这几天在做什么,管事说你一起就到书房里一待就是一整天。不是说让你去总房看书吗,这里能有多少书可翻。”推门进来的是黄药师,刚采完药回来,就听管事说起阿容的事,于是就过来看,一看果不是在这摊着纸写写画画嘛。
一看是黄药师,阿容立马就跟见了救世主似的,从椅子上跳了起来,蹦到黄药师身边说:“师父,你可回来了,快来帮我看看,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怎么会这样。”
一边被阿容拽着,黄药师一边问道“到底是什么事,把你烦成这样?”
听黄药师冉起这个,阿容就苦了张脸,叹了一口气说:“师父,我炼大造化丹没炼成。只成了普通丹药。我正在找哪里出了问题,可是怎么找都不对劲儿,我现在彻底糊涂了,连证药都证不下去了。”
看着阿容这苦相,黄药师不由得一笑,原来是为了丹药憨成这样。
黄药师心说这才是他的好徒弟,时时刻刻都可以为了药不眠不休诸事不管:“好,那我看看你到底哪出阵问题,这就是你炼出来的大造化丹?”
“是啊,师父你看看,就是普通的丹药而已,也就能益气安眠,连夜生香都比不上。”阿容撇了撇嘴。明显对自己非常不满意,找了这么几天。都没闹清楚症结所在,怎么能满意得了。
于是黄药师拿起了桌上的丹药,从袖袋里掏出药针桃了一点试试味,然后说:“药味淳正,是药材正常成丹后应有的气味。但是阿容,大造化丹如果这样炼,是肯定不成的。你也看到药方了,全是些普通的药材,如果照正常规矩炼,你这样的丹药是炼成了的。”
正常成丹,阿容听到这四个宇后眼一眨,心里就立马明白了一件事:“也就是说大造化丹不是按常理成药,而是在炼制过程里有和违背常理的地方?”
只见黄药师点了点头,然后放下了丹药说:“这就想到正路上来了,大造化丹除了灵乌以外,全是普通的药材,如果想要成丹,就有和常理不相通的地方。”
“那有哪里和常理不相通的?”阿容看着黄药师,满心满眼的不明白。
“你炼药时先投药和后投药的顺序是秩常理来的,可在大造化丹来说,确不是按常理来的。你看看,这几味药,本来是后投的,却要先投,而这味和这味却要后投,还有这味要不焙火,这味要原生药材,不需要姜制。”黄药师就着桌上的那张纸,跟阿容把药方的先后顺序一一又说了一遍。
但是那些不按常理却按阿容不由得皱眉,指着那张纸上的药材说:“师父,如果这味要先投。药性就全破坏了,而这味药后投的话药效又不能完全发挥出来。还有这味不焙火不能完全与其他药材融合,再说这味药,如果不姜制会有毒性。这样的话,还怎么可能出大造化见她这么处处要较真,黄药师又笑了,说:“既然正反药可用,且可以不按正常次序,为什么大造化丹不可以。阿容,你这脑子就是太直了,有时候真是绕不过弯来。”
虽然黄药师这么说了,但是阿容心里却还是老觉着不对戏儿。因为先投药后投发挥不出药性倒是小事,但后投药先投,火候过头了会产生毒性。再加上该焙火的不焙火,该姜制的不姜制也同样会有小这毒性加小毒。竟然还能炼出大造化丹来,阿容很难以理解,这在她看来就是不可能成得了的方子。
“那我再试一炉。”最终阿容只能这样决定,不试的话就没有发言权,再怎么说也是空口白话,毕竟黄药师炼这丹药是炼过很多的,所以她不如人家有话语权。
实践出真知,只有用最后炼出来的丹药说话,她才能相信这些药材可以炼出大造化丹来,要不然她只能认为这药方压根达不到大造化丹的效果。
“去炼药房试吧,我找本药书过过眼,你先去,我待会儿再过来给你把把关。”黄药师说着便挥手让阿容自个儿去炼。
于是阿容便出了药房,用她认为会炼出毒药来的炼药次序开始炼大造化丹,会出现什么样的结果,却是谁也无法预料的……
97.大造化丹的试药与收治新病患
炼药房里头,阿容又配好了药材。又请了药童来看顾炉火,然后升炉投药,按照黄药师说的先后次序。把先投药放入炉里。
等到转文火时候再下一些药。还有一引起材是虚实火时才放的。封炉前下后下药,然后再撤火封炉。但是阿容还是没能在封炉前看到什么异样,啥也没瞧着。
这让阿容坚定地相信,这绝对会被炼成一炉毒药。过几个时辰后阿容先去吃了晚饭再来取丹药。取出来的丹药竟然没有任何异味儿。阿容嗅了好久也没嗅出什么异样来。反而带着一股清淡的药香。
“怎么会这样,应该是会有毒的。可现在看起来很正常。确实和药书里对大造化丹的形容一模一样。性状味都没有差错。”想了许久阿容都没能想通,决定先去给药猴试了药。然后再做打算。
没想到这一出炼药房就正好看到了野毛子。阿容就掏了一颗给野毛子。反正这猴儿是吃什么都不怕了。因为吃过太多药。有毒没毒。大补大损的堆下药来,野毛子早已经百毒不侵了。一般有人给丹药它就吃糖豆似的“嘎嘣”着吃下去。
但是今天野毛子没来接。而是揉了揉肚子摇头。这通常是野毛子表示自己吃饱了不想吃的模样,于是阿容瞪了野毛子一眼把药收了回来。
到了驯养药猴的地方,阿容把丹药交给了负责驯养的药童,那药童问了一句说:“请问盛药女,今天试的是什么药谁炼制的。我好记档。”
“大造化丹,是我炼的。”
交待过后,阿容就被请到了内院里。隔着栅栏看药童招了只猴子来喂药。这些药猴早被养得老实了。有人来喂药应接过来。三口两口咬下去。
丹药在药猴身上发挥得更快一些。毕竟这都是些打小喂药的药猴。身体里药性通畅,更有助于药效发散。约是半个时辰后。那药猴就开始上下蹿跳了,却没什么异样。那药童在一边说,“盛药侍,如果药效起作用后一柱香没有异样就说明药成了。”
“嗯,那我再等一柱香的时间。它现在这样算是正常的吗?”阿容见这药猴没个消停,就不由得多问了一句。
“那是不碍的,如大造化丹一类的丹药本就是补益的。精神大好了没处使,这才上蹿下跳的。只要不恹恹的就好,要是那样儿了,就说明无补有损,那丹药就自然不成的。”药童大约也是没什么事儿。就在阿容身边解释了起来。
一柱香过去后,那药猴消停了下来。药童去看过后没有异样才冲阿容点了点头,又在档上记了个红色的“益”字。可以的药记个红色的益字,不可以的药则是黑色的损字,这是试药房的规矩。
阿容见这状况,就出了试药房,一路上又是疑惑又是不解,“这样不按常理施药投药就可以练成大造化丹。那要是像至融丹一类的方子不按常理,还不得炼出九转仙丹来。”
一边走一边摇头,阿容总是觉得这样不正常。就算成了她也不理解:“人都说不见黄河心不死。我是见了黄河也还是不死心。”
因为她相信,一切都应该有规矩。当不合规矩的时候,也要合理。要不然要规矩要理做什么,人人都来瞎炼一通。然后总有一个把仙丹炼出来的。还学什么宜与忌,还学什么怎样有损怎样有益。
这时候天已经老晚了。正在她思索着这此问题的时候。迎面转角处就撞上一个人:“姚东家,大晚上的你怎么在这里。”
“阿容姑娘,我是陪祖母来看病的。别跟炸了似的。那事儿难道真要我见你一回道一回歉不成。悔过我也悔了。你就当我是个好胡掰乱诌的,就跟一逗乐的段子似的忘了就成。”姚承邺也想不到迎面撞过来的是阿容,见她这炸开了的模样不由得想笑。这姑娘多久不见,还是个即傻又炸的脾性。
听得姚承邺说是来陪他祖母看病来了。阿容这才把那炸毛的表情收了回来,然后顺便地问了句:“是什么病症。要紧呜?”
见她表情正常了,姚承邺才笑道:“旧疾缠身。老人家了总容易不适,开春时阴复晴雨又多,染了些湿寒之气。她老人家又不信旁的药师,只瞅淮了黄药师大人。我也只好送她老人家来了。”
正在这时候,来了一名药女来找阿容。见面就说:“盛药侍。黄药师大人说,如果你从炼药房出来了。就去西侧院那边看看下午来的姚太夫人。眼下黄药师大人正在那边。还请盛药侍加紧些过去。”
“好,我这就去,劳烦你了。”说罢就又回转身朝另一头走。
她正走着,就听得姚承邺就在后边喊了一句说,“慢些,我这也要过去,一道走吧,我又吃不了你。”
这话说得阿容看了姚承邺一眼。心说,“你要是敢吃,我就让你一嘴的身全蹦了。”
两人不和谐地到了西侧院。黄药师在屋里一看阿容来了就招手说:“阿容,赶紧过来,我跟你说说太夫人的病症。姑娘家的总好处理一些。”
姚太夫人的病症其实也就是普通的老人病。诸疾久在身上,现在只能调养着,从前就是黄药师下了方子。由药女负青侍候。现在好了,自家有了个女徒弟,交托起来不就更顺手了。
“师父,这是刚炼好的大造化丹,你抽个时间看看。”阿容把大造化丹递给了黄药师,然后就在一边等着黄药师交待姚太夫人的病症。
“行,走,我先带你去见见太夫人。”黄药师领阿容过去。主要是姚太夫人这人吧,脾气大了点。喜欢的人呐。那是做什么都看着顺眼,要是见了不喜欢的人,那就真是做什么都看着烦了。
进屋的时候,太夫人正在屋里喝着药草茶。见黄药师领着个低眉顺眼的姑娘来了,就知道这是那叫盛雨容的姑娘。太夫人年岁大了。眼神不是太好,所以看不太清容貌。
“太夫人,我领着这不成器的徒弟来看你来了,阿容赶紧上前去给太夫人见个礼。”黄药师把阿容推到了太夫人前头。
这时姚承邺上前一步,心想着:这好歹是咱救命恩人。总得让自家奶奶有个好的印象。于是姚承邺走到了太夫人身边,冲太夫人说:“奶奶,这就是我跟你提过的,从前救过我的阿容姑娘。那时候我不是说过嘛,她跟小姑姑是像了七分的。”
“噢,像未然啊,来来来。赶紧上前来我龌龊。”姚未然在家是小女儿,之所以前叫着姚大姑。无非是因为姚未然是姚家上一代正经嫡出的姑娘而已。
姚未然的母亲就正是太夫人。
太夫人就只有这么一个女儿。打小那是捧在手心里疼得不行。姚未然性子又好,才貌俱全却惯是个喜欢在太夫人跟前撒娇承欢的。姚未然过后,太夫人那是心疼到如今。眼下听着有姑娘像自家闺女。当然就想好好看看。
见状阿容上前几步。心里也说不出是个什么滋味儿。老听人说起她像姚未然,可这世上像似的人多了。现代时谁没少见什么明星脸的。
所以阿容也没多想,再说她已经多想过很多了。所以现在总试着让息少胡思乱想,别把自己整到歪道上去。
“见过太夫人。太夫人安好。”
这时候太夫人睁大了眼睛,看着缓缓抬起来的那张脸。一瞬间就以为是自家那小乖女儿回来了。那张脸是极相似的。只那眉眼不像。太夫人不由得起身拉住了阿容的手:“这真真是缘份。可不是像未然嘛。润安那,以后就她给我看症吗?”
见姚太夫人明显顶顶亲近阿容。黄药师那心敢安了下来,“是啊,太夫人,以后就让阿容来,不知太夫人意下如何?”
“那当然是好的,看着这姑娘我就觉着亲近,要不是小二子订了亲,我还真稀罕这姑娘。”太夫人看着心里高兴。于是嘴里就多应了一句。
却把黄药师给弄愣了,心说:我徒弟果然抢手。那头一个惦记上了。这又添个惦记的。幸好姚家也就姚承邺没成婚。所以这亲是肯定结不上了。
“那我就把阿容留下,阿容。你给太夫人诊诊脉。你处置好方子后再拿来我看了再施药。”黄药师也算是有意交手。各深宅大府的女眷们惯爱到他这里来养病,他之所以当初一眼就请上阿容这个女弟子。也多是为了这个着想。
“是,将父。”阿容应了一声。待黄药师走以后。才坐下来给太夫人诊脉。
太夫人一边伸着手,一边看着阿容。表情神色都显得极是亲切。
阿容诊过脉后抬起眼来一看,差点被这热情劲吓着了。这老太太看人真是恨不得贴着鼻尖看:“太夫人。您往日里都惯吃些什么。惯用些什么果点。”
老人家不好太过用药,还是食疗为主的好。而且大户人家饮食上总是偏荤一些,也过于精细了。所以阿容才问了这么一句。
“也没什么特别好的,总是时令鲜蔬。鸡鸭鱼肉。我不好吃那些个山珍海味的东西,近年来也多吃斋。只有一样略略吃得多一些。我喜欢吃粘米做的点心,一天总要吃上些。这么多年也就剩下这点爱好了。”
所谓的粘米就是现代的糯来,肠胃弱的人不宜吃。老人小孩也不宜吃,吃也必须适量。而眼前的太夫人肠胃弱不说。又年岁长了消化更是不行,所以首先要戒的就是粘米点心。
不过,老人家是向来难得说服的。阿容想了想决定先把点心给这位妮太夫人换了,至于做什么阿容也已经想好了。
98.荡气回肠的消息与对话
“药之美者,花茸、芳芝、苍藓也。”
这所谓的美,不是指长得好看,而是味道美,也美在温平中正,多一分则过,减一分则损。而花草就完全可以替代江米,糯而且粘,但花茸“久嚼即化,咽之生津”,所以吃了不用担心像粘米一样伤害脾胃。
花茸的味道好,对老人来说养生的效果也好,天生甘香不用糖蜜一类,更不会加重身体的负担,所以对于姚太夫人来说,如果非爱吃又粘又糯的食物,花茸是眼下最合适的替代。
但是阿容又担心一下子改了姚太夫人会不习惯,又跟厨房说了:“四分花茸粉,五分粘米粉,再加一分椈叶粉。不要加糖,油也少放,用了黑麻子做馅,六分黑麻子,两分芸芰粉,两分椈叶粉。”
这天厨房准备的点心是冷团子,和好的粉先蒸熟了,放凉后再和制好的馅掐剂子揉成团子。厨房事先还担心按照阿容说的去做,到时候姚太夫人会不满意”
但是厨房的人也难做啊,一边是顶着连云山大师姐名头的阿容,另一边是素来挑剔的姚太夫人,最后厨房在阿容的眼皮子底下只能按她说的做,毕竟县官不如现管嘛。
当做好的冷团子呈到姚太夫人那儿去的时候,姚太夫人一看就眉开眼笑:“还是阿容姑娘会事儿,那些个药师,怎么都不让我吃这东西,就连黄药师也一样。其实这就偶尔吃几颗。有什么关系不是,到底还是姑娘家贴心啊!”
“太夫人您尝尝看,今天我加了些东西,你尝尝味道是不是更好一些。”阿容特意具有暗示性地这么说了一句,这算是属于心理范畴了,用带有暗示性的话引导,希望姚太夫人只觉得更加美味,而不是想到别的地方去。
且说姚太夫人吧,只要是粘粘糯糯的就喜欢,一听阿容的话就挟了颗给团子进嘴里。咬了两口姚太夫人就皱眉了,看着筷子上剩下的半颗半晌没有说话、就在阿容以为姚太夫人不喜欢的时候,姚太夫人看着阿容说道:“这加了什么,尝起来就觉得甘爽,不像别的冷团子,要么甜过头,要么淡得没味儿。这个好,不腻也不淡,还角股子花香气。”
“老夫人喜欢就好,这是芸芰粉做的馅。没有加糖,加的是带甜味的椈叶粉。太夫人尝出来的花香气,就是芸芰的香味儿,椈叶粉也带着香,又甜得利落清爽,又不掩了黑麻子本身的香气,捏成馅最合适不过了。”阿容解释完后心说,看来这位姚太夫人没尝出皮儿上的变化来,那么就可以把粘米粉慢慢减了,减到最后全用花茸。
这时候姚太夫人又砸了咂嘴,然后又说道:“今天的粘米也不一样,也是加了椈叶粉吧,感觉清爽得很,咽下去也不堵这儿。没想到阿容姑娘不但是个好药侍,还是个能做好点心的姑娘。可惜我那些孙子就没一个合适的了,要不然就该把你领回家去,天天给我做点心才好。
领回家去天天做点心……阿容撇了撇嘴心说还是别:“太夫人抬爱了。您要是喜欢以后都这么做。”
把点心改了就应该给太夫人再细细地问一道诊,问以前用过什么药,平时都服些什么丹药,然后才能确定药方,并且施针诊治。
“调五脏和五行,清养为宜……”阿容最近看了不少上古丹方,这时候跳到脑子里的就是三份上古丹方。一份名为“长安丹”,一份名为“五行和生丸”,最后一份为“齐阳丹”。
只是三味丹药有长有短,各有损益,阿犹豫了好一会儿。还是没能决定下来。上古丹方她不敢擅改,毕竟那些药效的正与反,都是增减一分都不同的,在病患身上试药,她还没胆大到这份上。
“阿容,你怎么在书房里,找什么呐?”黄药师一进书房,就看到自家徒弟在那蹲着,看起来像是有很大的苦恼一样。
一看是黄药师,阿容忽然有种想睡觉就有人送枕头来的美妙感觉,连忙上书案上拿了三张药方,递到黄药师眼前说:“师父,你帮我看看,到底用那份丹药才好,我总觉得各有长短,互有损益。不好下这个决定。太夫人身体底子不是太好了,用得要分外小心,还请师父给我支个招儿。”
听阿容这么说,黄药师就伸手把三张方子捞了过来,然后一张一张看了个名儿:“长安,五行和生,齐阳,这三份丹药都不好炼。我说阿容。你别老想着那些上舌丹方,这些炼不炼得成倒在其次,关键是药能不能配得齐。“师父,除了齐阳丹缺一味药之外,长安和五行和生都是不缺药材的,这两味丹药用的都是好寻常见的药材。”齐阳丹缺的那味药材,也可以寻出替代的法子,只是替代后的效果会略有差异,所以这个方子算是阿容第一个放弃的。
这时黄药师又看了看方子,然后想了想说:“长安吧。大道长安,这是最堂堂正正的益正气和五行的丹药。像齐阳丹和五行和生对于姚太夫人来说还是过了些,药这东西向来是你压得住它,它就温和顺从,但是如果你压不住药,就会被药欺负。”
也是,药是最欺负人的东西,所以才需要药师来因症施方,因患施药:“那我就去炼长安丹,对了,师父,我炼的大造化丹怎么样了。你已经试过了吗?”
说到大造化丹,黄药师就坐了下来,又顺手指了指座说:“阿容,你也坐下,大造化丹这事儿,我还有话想问问你。”
“师父,怎么了?”阿容并不认为是丹药出了问题,毕竟那性状味都和药书上写得近似,并没有什么不同的地方。
“你那天在药房里是说过,大造化丹会出现毒性对不对,你再跟我细说说,把每一条都列清楚来。这几天我寻思了药方,确实觉得有些不对劲儿,再一想起你说的话,就总琢磨着这事。索性咱们不急着炼丹,反正也是明天才能出丹,先说说大造化丹的事。”黄药师这几天为大造化丹,可谓是食不知味,寝不安眠。
一听黄药师说这个,阿容从袖袋里我了找,翻出那天辩证药性时写好的药材列表,然后起身坐到黄药师边上,没半点不自在的凑近了说:“师父,你看……这几味药,先投不对劲吧,这几味药后投更不对劲吧,到这儿该焙火的不焙火,该姜制的不姜制,这样都会有小毒,积在一块几怎么反倒成了大造化丹。师父,细想想,您觉得这可能吗,我怎么都觉得是一个玩笑。”
阿容的话让黄药师久久没有出声,而是看着阿容纸上的那些药材名和后头括号里的药性药效,与其他药材的宜与忌,每一项都列得十分仔细。黄药师这时候看下去,也深深觉得这样不可能炼出来的是大造化丹这样的丹药,而且应该是毒药。
“但是大造化丹已经沿用多年,且是当朝几大家共同进献的方子。说起来当初也有过和你一样的疑问,舅舅甚至一直不肯炼这药,最后还是哪家府里有位擅炼药的夫人试了这丹药,最后这丹药才盛行起来。”黄药师这么一说就更觉得这丹药有问题,这丹药成丹以后,就多供奉于宫里和各王候府邢,这要是真有毒,将来毒死的可不是一个半个人。
这么一想,黄药师就浑身一哆索,这要真是有毒的,这上上下下得牵连多少人啊!
“那看来不是我一个人怀疑了,是大家都跟我有过一样的想法,我还以为我这脑子和别人不一样,原来师公都不肯炼这丹药的。不过,让一味可能有毒的丹药被捧到了大造化丹这样的地步,真可谓是上了神坛了,师父,这样不好吧!”阿容也就这么一说,真让她把这事儿桶出去。那是不可能的。
随便一想想都想得到,这事儿要捅出去,准得破个大天,阿容捏了捏自己的小胳膊,心说:咱还是别螳臂当车了,不过这事要让她默默地咽回去,她又有点过意不去。
叹了口气,阿容决定先把这事儿放心里,且留留。这捅天的话计儿,还是应该留给谢大公子这样的人,她还是省省事儿少惹祸的好。“这件事且放在一边,你不要多问,也不要往外捅,眼下先把姚太夫人照管好。”黄药师也算是久在各府里转,这一味丹药里会有什么。他再清楚不过。
阿容一听,连忙点了点头说明白了,心里也是想着,这样正好,让她管她也管不上,这可是个危及性命的。但真要让她沉默,这却也不是她惯来的作风,即不能往外捅又沉默无能,阿容还是打着让谢长青“领悟”真相的主意。
正在阿容构思着的时候,忽然收到了一个晴天霹雳一样的消息,那就是——郭药师回来了!这消息是多么的荡气回肠、余音绕梁啊!
99.郭药师的黑锅与真相大白
得到郭药师回来的消息时,阿容正蹲在炼药房里看着药,她还倍高兴,因为药娘里的长安丹成丹的过程,与药书上记录的没有什么偏差。
所以她还在那边特欢喜的跟药童说着话,一会儿说种药植药,一会儿说山外的事,一会儿又跟药童打听卫朝上下的各家,要么又打听连云山里各个药师们擅长炼什么药。
可是欢喜的场面并没有维持多久,不一会儿就有药女过来喊阿容:“盛药侍,你在炼药房里吗,师房那边有人过来请你,如果你得空还请你现在就过去。”
什么得不得空啊,师房要请,不论得不得空都得去。阿容看了眼炉里的药,正到了快要撤火的时候,于是就跟药童说了撤火的时辰和辙火后要下的药。
然后就挑了帘子从炼药房里走了出去,炼药房外站着个穿绿甲子的药女,却不是无涯山的:“找我有什么事吗,怎么这个时候来找?”
那药女连忙低头回了一句说:“回盛药侍,是郭药师大人回来了,眼下正在师房被众位药师大人们围着问话。不知怎么的就提起找盛药侍来了。这不,我就正好从那儿过,就被逮着来通传了。”
郭药师……阿容瞬间崩溃,特不相信地问了一句:“是九子山的郭药师回来了,还是连云山上还有一位郭药师?”
只见那药女捂着嘴直笑,说道:“盛药侍,这天下就一位郭药师,正是九子山的部药师大人,你说还能有谁。”
得到了肯定的答费后,阿容就站在原地不愿意走了,她得先数数郭药师替她背了多少黑铬,比如组方加减,比如……不用比如了,就组方加减就够她吃一壶了,不用说别的。
“能不能不去,我这还忙着呢!”默默地画圈圈,其实她也知道不能,可就是见了棺材怕掉眼泪,所以不愿意去见。
“当然不行了,药师大人们都在等着你呢,我从师房出来的时候,恰碰着几位药今大人也到师房去了,今天师房可热闹了。盛药侍就是去看看热闹也好呀,我们这些小药女是看不到了,但盛药侍可是大师姐,就替我们者这个热闹坝。”那药女是拉了又拉,拽了又拽,把满心不愿意前行的阿容给拽到了师房的院门外头才罢休。
站在师房院门前,阿容看着那青碧的瓦和微微呈草木青灰之色的墙,以及上好的能照得出模样来的地砖。从前老觉得这场景很恢宏很古韵,但是今天地只觉得即深又大,那门前像是张了一张大嘴巴一样,眼看着进去了就会连骨头架子都走不出来。
“我不进去好了……”
“都到这了盛药侍才说不进去,你这可让我没法交待了。”那药女心说都到这来了,还说不进去,不觉得太迟了吗,早到哪儿去了。
其实阿容一路就说不来的,可不是这药女拽着嘛。
进了师房的院门,阿容看了眼雪白的白叶树,然后长叹一声,带着几分壮士断腕一样的悲壮心情,沉沉地上了台阶,然后推开了师房的主房大门……
只见里边齐刷刷地眼神看过来,整整齐齐地落在了她身上,然后郭药师从人群中挤了出来,激动地拽着阿容说:“盛药侍,你总算是来了,赶紧来把事情说清楚喽!”
然后阿容就被激动中的郭药师拽进了人榷里,药师和药令们都停了停声音,这会儿堂里真是安静的可以用“掉一根针都能听得见声响”来形容。这样一来,阿容的小心肝儿就更乱蹦跳了,这阵仗看着就怪渗人的。
“诸位药师大人好。”阿容皮笑肉不笑地站在人群中间,感觉自己就像是被群狼环伺了的小绵羊,那感觉真是非一般啊!
“不好,你这连云山大师姐做得可真是谦虚低调到姥娃家了,真可称得上是典范,这天下还有比你更谦虚的人嘛!”说话的是杨药师,这位可是亲眼看着阿容鼓捣出头份组方加减的毋药来的主儿,所以也是当中怨气最大的。
见状,阿容“嘿嘿”地干笑了两声,她有点不知道该怎么接了,所以只能赶紧把老久没摆的傻笑模样给摆了出来。希望这傻模样还能哄得住眼前这些人,让她好把眼巴前的这场子给过了,至于以后的事,那就以后再说吧!
接着杨药师说话的是钟药师,这位怨念也大。和阿容在一块老久了,却愣是没看出来“大家伙儿可别被她这傻模样给骗了,我可没少被她哄过去。别说我了,只怕黄药师现在也还蒙在鼓里呐。啧,得赶紧找人把黄药师给喊来才好,让他好好敲打敲打他的徒弟。”
“不用喊子,我已经来了。”门外黄药师应了一声举步进来,先是和郭药师以及诸位药师打了招呼,然后找了个合适的座儿。坐稳了之后,才冲阿容抬了招手,示意她上前几步。
其实阿容这会儿恨不得找个坑儿把自己埋了才踏实,哪里还愿意近前去,可是师命难违啊!尤其是这会儿眼看着前前后后被围结实了,不上前去往跑哪儿乱a于是阿容绞了绞手指,然后凑到了黄药师跟前:“师父……”
这会儿阿容摆出一副可怜的模样来,那意思是:你是咱师父,你得救咱于苦海之中,于多事之秋!
只是黄药师这会儿都懒得看她的眼神,只伸手狠狠地敲了把她的脑口:“早就跟你说芯有什么别藏着掖着,愣是把什么都往郭药师身上推。你现在倒是推啊,我还到今天才知道,你这配药的手法也不知道哪学来的,我说我都没教过你,你也别跟我说是天生的。你从前到底跟谁学的,难道真是程渝川?”
“当然不是的,是一位老先生,他自称来自海外,并没有留下名讳。那位老先生只在杨子洲待了半年多就走了,以后再去找就找不到人了。我真不知道那位老先生的姓名和去处,至于推到郭药师那儿,其实那真堤我说的……”完全是你们推测出来的,阿容后半句留在了心里头,主要还是她也不太确定自己有没有说过类似的话,所以还是默默地留一点余地让别人自行想象比较好。
药师们一听,大家伙也下意识的往回想想,也早忘了阿容有没有这么说过,这都有年头的事了。而这些人都是一群钻到药里的人,对其他的事情哪记得那么清楚,于是也只好认了阿容的这句话。
“好,那以前的事就不说了,现在你总该好好的说说组方加减的事了。还有你前些时候弄出来的秤也好好说说,另外还有同株异效,份量加减的事。这些都很重要,是你自己证明这些都是事实的,那么你总得把这些事实好好跟我们这些不明白事实的人说透了,免得我们以后还憎懂着。”
这话赢得了药师们一致的赞同,于是众药师、药令们又开始盯着阿容看。阿容环视了四周一眼,泪奔当场,她早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只是没想到这一天来得这么快。
“那个,咱们能不能一样一样慢慢来,这都不是一天二天能说得明白的事,能不能容我想想怎么说才好。当初我只是听,没想过有一天要说的,总得给我点时间整理整理才行。”阿容只好先拖点时间,现在她一片空白,不知道怎么说合适,万一说出些后现代理论来,她非自己抽死自己不可。
她的话药师大人们还是认可的,不过还是有人不肯放她轻易过去:“别的倒是不好说,就单说说秤吧,这东西我们现在还不是太明白。你就先说说为什么要细分到五百分,一斤分五百份不嫌太麻烦了吗?”
一说到药材的事儿上了,阿容就不由得慎重,想了想说道:“金木香只差一小片木屑,最后的成丹也会有差异,还有很多药材都需要用量精确了再精确。虽然药师、药今大人们的手感也可以做得了准,但毕竟还是不如实打实地过过秤来得有更明了。”
“关于这个,阿容倒是说过一句话,我觉得挺有道理。那话是这么说的,药效忘下,失之毫厘差之千里,而我们施药制药之人,便当追求分毫不差,一丝不苟。”黄药师到底舍不得自家徒弟,终于还是开口解围了。
这话让药师、药今们各自琢磨了一番,最后黄药师领着快猫断了腰的阿容出了师房,结论是:“以后逢三倍之日时,让阿容到师房来,好让大家伙问话。”
“现在知道什么事都不好藏着了吧,有些东西你越藏,将来只会招来更多眼,今儿这事该让你明白了这个理儿吧!”黄药师难免有点幸灾乐祸的味道,看着自家徒弟那悲苦的脸,黄药师总觉得心情愉快。
而阿容这会儿还能怎么样,点头呗,以后……以后咋办啊!现在她就觉得天已经塌下来了,但是阿容更塌的还在后面……
100.一炉丹药的变化与又被逮着了
回了无涯山后,黄药师让阿容自个儿先歇整着,他倒不愁着从阿容嘴里把话给榨出来,反正是自家徒弟,天长日久的总会有机会。倒是眼下的别吓着她,让她也做好准备。从前黄药师就觉得自家徒弟不一般,眼巴前就开始有种认知,那就是他这徒弟会带来的惊喜只怕越来越多。
而阿容这会儿回了自个儿屋里,正在那儿坐也不是站也不是,这一天折腾下来,就连睡觉都不怎么踏实。第二天早起了,还得去丹房里看长安丹,侧院里那姚太夫人还等着她去施药,天塌下来了也得先把病患顾好。
到了炼药炉里一看,药童正在那儿里倍奇怪地看着丹炉,见阿容来了连忙退到一边说道:“盛药侍,你赶紧来看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药炉里的丹药会变成这样?”
“怎么了?”阿容心里一惊,别是没炼成,没炼成也没什么,关键还是昨儿程序都走得对,得想清楚哪里出了问题。
待阿容走到药炉前后,药童才指了炉里又说道“盛药侍你看,长安丹成丹是有朱光呈玄色,可炉里的丹药是青色的,而且从药气里闻着也不像是你拿来的丹方上形容的气味。”
照着药童说的一看,确实是呈青色的丹药,药气也和长安丹的中正和平有异,反倒是带着一股子湿润暖融之意,似能感觉到药炉里散发出来的草木芳香:“怎么会这样,没有药香气,反而是草木之气。麻烦你替我拿了丹药去试药房,我去问问师父怎么回事。”
青绿的丹药,草木之气,阿容捧着丹药一路走一路就琢磨着这这几个字,脑乎里像是有些什么,可又什么也想不起来。好不容易到了黄药师那儿,却闻得药童说到主山有事去了,午后才能回来。
但是阿容一得了问题,就忍不住想要尽快得到答案,那真是一时一刻也等不得。她仔细一想,这些上古丹方都是从上古药书里来的,在总房的藏书室里应该会有药方的原方:“是了,我还有去总房看藏书的牌子。”
一念叨完阿容就赶紧回房拿了牌子,然后又骑上快马去总房,总房的管事老远见了她,还以为她是来看灵乌的:“盛药侍,又来看灵乌来了,眼看着快能取第二茬儿了,你说这也奇怪,成熟得比地里种快些。培育的其他珍贵药材也都能存活,只是有些好有些不好。”
丹总房还在水培的事上烦扰,阿容把马缰交给上前来的小厮后说:“有些是适合水培的,有些不适合,一样样试,不适合的万万不要水培。只会降低效用。”
“对了,就是这么个说道。”
这时候阿容把藏书室的通行牌拾了管事,说道:“管事大人,我现在想去藏书室看,不知道方不方便?”
那管事接了通行牌,然后说:“方便方便,哪有什么不方便的。说到藏书室,盛药侍,你这块通行牌我就收回了。黄药师大人已经报了给你张正经的借阅牌,已经给你备好了,正好逢着你来,一并给了你。盛药侍先去藏书室里看书,我待会儿把借阅牌给你送过来。”
一听现在都有借阅牌了,阿容高兴得很,又一想既然是借阅牌,那就应该可以借书出去,于是就多问了一句:“管事大人,我这回就可以借书出去看吗?”
“当然可以,不过一回只能借一本,贪多嚼不烂,这是藏书室的规矩。”
一本就够了,阿容向来也是个看一本书都要老久的,所以这个限额对她来说并不算什么。只不过今天带着目的来翻书的,到了藏书室后阿容先问了藏书室的当值,找到了长安丹药方所在的药书后,才拿了在藏书室一边的桌椅上看了起来。
记载长安丹药方的药书名为《浩生书》,长安丹是《浩生书》的第十八张方子,记载上这么写道:“长安丹为至中至和之药,养久病可至和,养五行可至融,宜老宜久病,而不宜于少壮幼童。”
“长安丹若丹成见光有赤色,无光则玄,发之香气犹似益生丹,却较之更和顺安平。”这些都是阿容早就知道的,但她还是看得仔细,生怕遗漏,接下来阿容就看到了她想看的内容。
原来长安丹有四季之分,春季炼药因为水火炉都有不同,天地之间的气机也有所不同,所以春天炼制的长安丹,也可以称作长生丹,益寿延年润枯生元气,药性至正至纯,却又不失其温润本质。
如果说长安丹可以起到病去如抽丝的效果,长生丹就可以把这丝抽得稍大把一点,稍快一点。只有少少的药性上的区别。但药的本质并没有改变,所以姚太夫人还是可以用的。
从这本药书上得到的东西,就像是打开了一扇门,让阿容猛然间看到了很多从前想都不敢想象的东西。——丹药竟然也可以蕴天地生气于内,也可以因四季而有差异。
“春生秋杀,册至秋深时,切不可炼制生发养润之丹药,轻则损药凝,重则丹败炉毁。”把这句念了一遍,阿容就没有再看下去,这本书上看得来的一切,真的让她有些难以理解。
卫朝没有神没有仙,也不是什么神话传说中的世界,有生老病死,没有成仙成神的通天大路。这个是不用怀疑的,至少上古的药书里也没有这样的记载,而最多是以丹养生,多延些寿命而已。
在看《浩生书》期间,总房的管事把借阅牌给送了来,有了借阅牌,阿容决定把这本书拿回去细细看。
无涯山这时候正热闹着,当她回去的时候,黄药师正在看着她摆在桌上的丹药,还有另外几名工药师也在,大家伙看着丹药噎噎称奇:“有生气,要是久病,这药材是最好的,寻邪还正,这是上古药道啊!”
噗……阿容听了这话就在门口喷了,喷完后就犹豫,她要不还是别进去了吧。虽说她现在接受了自己这“宝”被摆在人前围观的事实,可让她主动出去被围观,她还是不乐意。
不过这也不是她不乐意就成的,正在她要往回撒的时候,外头走来了郭药师,一见阿容这溜门想走的模样就捎带手地把她给逮住了:“阿容姑娘,你这是想去哪儿啊,正在找你呢。”
回转身皱脸看着郭药师,阿容不由得叹了一口气。然后问候道:“郭药师大人好。”
“阿容姑娘,有些事越躲越麻烦,你还不如痛快点儿,至少正大光明不是。”郭药师也不知道这姑娘哪来的小心谨慎,这天大的事也能藏心里头老久,这小姑娘哪来的心思,真是让人费解。
“我也知道,可是我这不是上不了大场面嘛,只好躲了。”阿容这下不用装痴憨了,这脸苦得就跟吃了黄莲的傻孩子一样,可怜巴巴又傻憨得很。
见她这副模样,郭药师就琢磨,要不要也去哪儿弄个好扮痴傻的徒弟来,这折腾起来多有意思,天天就光看她这苦脸也够本了:“还没让你去总房群座论药呐,要到那时候你怎么办,走吧,进去吧。”
说完郭药师就拽了阿容一把,领着阿容进了里屋,众药师们一看正主来了,都冲阿容招手,其中一名药师说道:“盛药侍,赶紧来,你这是炼的什么丹药,黄药师说是长安丹的方子,怎么一到你手里炼出来的药就不一样了。”
一听是这个,阿容就庆幸自己把书带了来,于是当即就把书摊开,指着书上的内容说:“药师大人们请看,这下头可不是有行小字儿嘛,写的就是,四时有异,春炼最宜秋则忌。春有生气,加上长安丹也是滋养生机的丹药,所以成丹就是长生丹,而不叫长安丹了。”
“原来还有这么一说,不对,长安丹不是《温丹》里的方子吗,什么时候到《浩生书》里面去了。咦,难道同一个药方,不同的人用还会有这么大差异。”这是某位药师大人恍然大悟的声音,阿容听了不由自主地点头。
每一个有经验的老中医,用方都应该会略有差异,成方不是拿来就用的,而是要依据病患的恬况进行加减。这时候阿容才想通了一件事,不管是长安丹还是长生丹,都不能完全适合姚太夫人,如果想要适合姚太夫人,就必需对方子进行加减。
这么一想阿容在心里不由得“啐”了自己一口,这是早就知道的道理,怎么一时忙乱起来反而给忘了。你说她这脑子最近都想了些什么。怎么反而是越越歪了。不行啊不行,得正回来!
“随方加减,随症加减,随病患加减,阿容,这以前不就是你说的吗,原来你从前就看过这些书了!”郭药师如是说道。
而阿容这时候只能看着郭药师默默泪流,郭药师啊。您完全可以再捧咱一点,这时候已经够招眼了,你这不是让咱更招眼吗?
101.药师论坛的雏形与明心思
无人烟的地方遇上个人,这人还带着水一样的激动:“对了,就是这么个说道,所以才有了这句随症、随方、随患。”
“随方?随症和随患我都能理解,但为什么随方也有加减?”
“其实这随方更准确定的来说,是随时易方,在用药过后随时可以查看到病患的不同变化,根据这些变化也需要改变方子。所以在药书上才有了三天一周期的说法,每一个周期内的方子也许都可以进行微小的调整。这么说吧……”阿容讲到药方就忍不住收不住嘴,越讲话越多,话一多了起来问题也就按踵而来。
问和答本来就是一个活性的循环,根据答又可以衍生出更多的问题来,这样一来这场原本的问答会,到最后变成了讨论会,经常是一个问题都可以讨论上许久,每位药师一句话,这个问题就会变成更多的问题。
所以当有人进来掌灯的时候,大家才注意到天已经黑透了,仅剩下天边的一点余晖还在脉脉悠悠地停在几朵云彩上。雨后的天分外蓝,雨后的斜阳也分外昏黄动人,药师们互相看了一眼久久无言。
其实阿容只不过充当了一个启发的角色,引导出问题,并回答一部分问越然后更多的是药师间的交流和讨论。人与人之间总是交流得越多,相互之间得到的和学到的就更加多,疑惑少了领悟多了。药师们都觉得这样的讨论真是不错,不但解了惑,还彼此交流到了不少东西,这样的讨论会对于他们而言是陌生的,但效果也是非常直观的。
“这么晚了,干脆今晚就不是了,我也懒得回药山去。黄药师,那我就自去找间屋子歇了,你可别嫌弃我。”钟药师平时经常到无涯山来,要不然阿容也不会坚定地认为这俩仁兄之间有JQ.有了钟药师开口打头,其他的几名药师也纷纷点头相和,郭药师本来就是外山的,在连云山时不是住总房就是在无涯山,所以大家留得很自然。
既然留下就干脆不急了,大家一块吃个饭再说,在等饭期间,有位药师说道:“看来以后咱们要一块多坐坐,还真是通了不少事,往先一个人想,找书看手札,即费时间又老钻进去出不来。”
这位药师一说完,另一位药师就附和道:“是啊,受益良多,感触颇深啊!”
“对,盛药侍让咱们又多了一种方式释疑解惑,这样很好。我看不如以后定今时间,大家约个地好好谈谈。
这话也得到了几名药师一致的赞同,这时钟药师说道“人不可太多,多了只怕咱们一个事儿都能说出几个月去,你看今天咱们才说了什么,就只随方、随症、随患就说了这么久没说完,这要是多些个人,咱们以后就什么都不用干,光谈论事儿都没消停。”
“嗯,是这么个说法儿,好在山上的药师不多,咱们先定着药师们一块谈论吧,至于其他的以后再说。不过倒是可以寻个人来做个记录,以后也好整理出来,让其他人看看,也算是惠及众人了。”郭药师最后做了这个结论,于是后来被人称作“药师论坛”的讨论会在春末的无涯山上初见雏形。
而阿容,则成了“药师论坛”里唯一一个药侍,被永远的定格了,其后有资格进入“药师论坛”的便只有拿到了药师牌的药师。“药师论坛”逢双月初一会面讨论,而且一年中有一次向所有人开放。不过其他人只能旁听罢了。
这时的阿容,乃至于所有的药师们都没有意识到,他们眼下定下的“一块坐坐”到后来会演变成那样的场面,甚至可以说是盛况。
“吃饭了……”不吃道是哪位药师喊了一声,然后大家就闻着味儿,于是众人像是瞬间感觉剑了饥饿一样,坐定了吃饭然后各自散去歇安置。可是阿容没这么轻快,她还得炼药,长安丹炼成了长生丹,她杯具,这药不行。思及姚太夫人的病情,长安丹进行加减之后还是可行的,于是加减之后再炼药,成丹就不再是青碧之色,而是带着些微红色,浅浅的一抹如同朱砂。
当呈到姚太夫人那儿去的时候,姚太夫人又是拉着她好一通说起姚未然的往事:“唉,她嫁到凤西家去后,我只当这女儿是进了福窝里,凤西家疼她,她又是姚家的嫡女,谁还能把她怎么着。没想到最后出了这样的事,至今想起来也是心里难受啊!”
凤西家,阿容老是听到嫁去凤西家的这位姚大姑的事,不由得对这位大姑也亲切了几分,尤其是听姚太夫人说着,只觉得那姚大姑是个即有意思又彪悍的姑娘,仅此而已。
“太夫人,您服完药后不妨出去走走,山里地气儿好,山色也美,人总要多走出去瞧瞧看看,心胸舒畅了,自然哪哪儿都舒坦。”阿容临走前这么劝了一句,见姚太夫人点头应下,这才去办自己的事。
只是没想到还没走出多远,就碰上姚承邺领着一位姑娘过来,两人一打照面就见姚承邺把人领了过来说:“阿容姑娘,来来来,我跟你介绍介绍,这是家妹姚静微。静微,这就是我跟你提过的盛药侍,盛雨容。”
“盛药侍好。”
“姚姑娘好。”
这一趟见面,阿容只以为姚静微是来者自家奶奶的,却不曾想,没多会儿就听得姚静微其实是来——相亲的!
相的自然不会是别人,而是连云山上那位爷——谢长青!
听到消息之后,或者更准确来说是听到八卦之后。阿容撇了撇嘴,莫明的有些泛酸泡泡。她爱过,付出过,甚至爱得极浓烈与决绝,所以她知道这些酸泡泡是什么。
虽然不愿意承认,一如谢长青那的温和的春风,久而久之不用言语,是自可吹彻人心的。只是阿容摇了摇头,她不够格,所以就此掐住不要再想下去。
她这辈子,踏踏实实研究药材和丹药,做个出色的药女就好了……呃,是药侍!
102.被雷劈中的阿容与贵公子的心思
八卦之所以是八卦,多半是见小风起大浪,或者干脆就是无风也起浪。阿容听到的这八卦也多半是这样的,现在那位姚姑娘就在姚太夫人屋里站着,正在那儿小泪抹着,小眼圈儿红着,看起来是极委屈的。
“我不嫁,奶奶,我不嫁……”
“为什么,他哪一点不好,你为什么偏是不喜欢?”“他哪里都好,可是我不喜欢,有再多的好有什么用?”
“唉……你们啊,我知道你还惦记着长青,可长青这孩子对你不上心,咱们家透的话大公主问过长青后就回绝了。你也知道,长青连凤西家的都不怎么上心,奶奶也不是说你比不过凤西家的姑娘。只是大公主和凤西家还有着婚约,就这样长青都拒了,你还待怎么去办。咱们老姚家的姑娘得有出息,别哭三抹四的,像什么话!”姚太夫人长叹一声,凭心而论,谢长青在她眼里是个云上的,但姚太夫人的眼神可不止是眼里这么点。
在她看来,谢长青不是自家的孙女儿能把持得住的,即把持不住那位云上的又不上心,那到头来吃亏受罪的还不是自家这孙女儿。
这时候一边的姚承邺也出声劝,谢长青对自家妹子啥感觉,他两头看怎么会不清楚:“静微,长青心里已另有人了,你处处比她好,只差了一样儿,你在乎的和长青在乎的不一样。而且当年,在那件事儿里,你也有过错。长青不记恨你,并不意味着他能接受你,当年的人现在个个都水里火里倍受煎熬,你已经占了天大的脸面了。”
“我……我也不知道会这样啊,而且我认过错了。”姚静微到底是个被宠惯了的小姑娘,哪知道这世上很多事不是认过错就可以抵消的。
也就是姚静微这话儿,让姚太夫人和姚承邺互看了一眼,然后各自叹气摇头。自家的这姑娘到底是被宠坏了,谢长青了样眼里揉不下沙子的人。怎么可能还会上心。
末了,话又绕了回来,绕到了刚才说的那句“心里巳另有人”上头,姚静微不依不挠地打听是哪个人,姚承邺识趣地没有说话。
姚静微见在自家兄长这里得不到答案,也只好死心,让她大摇大摆去问别人,姚静微也干不出来。
其实姚静微也不过是好奇而已,年少时懵懂的情感还剩下多少,她自己也未必清楚,坚定地想要嫁给谢长青,或是因为害怕嫁给生人,又或是觉得当年有所亏欠,那便谁也不知道了。
说起来,也不只是姚静微好奇,连带着姚太夫人都特地问了姚承邺:“小二子,长青到底看上哪家姑娘了?”
“奶奶,您怎么也问起这个来了。”姚承邺说到这时不由得心里长叹一声,心说,还能看上谁,看上他也看上了的那姑娘了呗。
“我不就是想知道哪家姑娘能把这谢家小神仙给从云上撂下来了,这得多广大的神通才能办到这事儿啊,我得见见。”姚太夫人总想着,肯定是京城里哪家的姑娘,要不然这肯定不能成。
说到见见,姚承邺一乐,说道:“奶奶,您最近几天不是老见她嘛,可不就是药王的徒孙,黄药师的大弟子,连云山如今的大师姐。这一串身份压下来,还真是颇有几分气势的。”
听说是阿容,姚太夫人沉默了良久,然后忽然叹了口气,摇头说道:“这看来是冥冥之中自有定数,这孩子多像未然啊,要是声声能长大,估模着这就是这模样。这看着可不就像是又完成了那婚约嘛,唉。我的声声啊,多可怜的孩子!”
这“声声”指的当然不会是别人,正是凤西当家和姚未然的女儿。姚太夫人便称一句声声。
第二天当阿容送药来的时候,姚太夫人分外殷切,让阿容颇有几分不习惯,然后阿容就多嘴问了一句:“太夫人,怎么了,您今天怎么拿这样的眼神看着我,倒像是有什么好事儿似的。”
“可不就是好事嘛,听说阿容姑娘好事近了,我也替你高兴。者着你总让我想起未然,来看着你过得好,就像是看着未然过得好一样。”姚太夫人眼下的话就不再纯粹是拿阿容当姚未然看了,更多的利益与干系却是阿容目前还没想到这上头去的。
毕竟现在阿容不过是施药看诊而已,哪里会想这么多想这么远:“好事近了?什么好事啊,我都不明白太夫人在说什么。”
侧着脑袋想了想,阿容心说该升也升过了。该拜师也拜师了,风头也出过了,而且这三件事不算纯粹的好事,有利有弊看怎么个想法而已。所以她认为要么是姚太夫人想岔了,要么是自己又招什么事了。
似乎是看着阿容不好意思说似的,于是姚夫夫人就笑着说道:“小姑娘家家的果然都容易害羞,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你和长青两个都一样好扑在药上,这以后成婚了,那还不是正好。你提携我,我指点你,俩相互学习,咱卫朝又多俩泽被苍生的大药师。”
噗……不行,噗一个不够,阿容心说让我先多喷几声再说。
这个她实在接受无能,怎么会这样,什么叫好事近了,什么叫以后成婚了,什么叫正好!一点也不正好,非常的不正好。大大的不正好。
一乱起来阿容脑子又崩溃了,她是左想不对劲儿,右想还不对劲:“太夫人,您是不是听错了,真没这回事儿,我都没听说过呐!”
“啧,连这也要瞒着我这老婆子不成,我可是问过黄药师了,大公主那边有这意思,黄药师也觉得不错。你父母不在了。那就师父做主,这不就算是成了吗。难道非得礼到了聘成了才算是成了好事儿?”姚太夫人以为是没礼,所以阿容不好承认,所招人笑话。
可姚太夫人哪里知道,阿容真是两眼一抹黑,彻底不清楚,这会儿听着她自个儿还泪奔呐。等安置好了姚太夫人,阿容就赶紧去找黄药师,想要把事儿问清楚,结果黄药师又找不着人,说是和几名药师去了哪座药山炼药去了。
这时除了黄药师,阿容能想到的就是谢长青,也是脑子里乱的时候,阿容头一蒙就跑到长青园里去了,可是临到进了园子,人都快到后堂的时候才打了退堂鼓。她这人乱的时候就真是乱得一团麻了,尤其是在这事儿上更容易乱。
后堂里头,谢长青正在捧着本药书看着,见有人领看阿容来了,遂放下药书冲阿容一笑:“阿容,过来坐。正好想让人过去请你,这里有几个药方我看着新鲜,正想找你来商量一番,没想到你自己就来了。”
这时的阿容只觉得,谢长青那春风一样的笑脸里,褐色的眼睛灿灿然而来有几分眩目,甚至有短暂的喜悦,可更多的却是惊恐与不安。
在这个时代里,她没有安全感,甚至什么都不能给安全感,只有在专注于药材上时,她才能暂时忘记这样的恐惧。
“谢长青……”阿容话里有几分怒意,这时候也真是乱了,这不又叫上谢长青了。
“嗯。”猛得听着阿容略带着几分薄怒地这么叫他,谢长青眸子里有一些淡淡浅浅地东西飘过,似是笑意,又似是容宠。
但要是有人仔细看一眼,就能发现那不过是眯了晴眼,浅浅一笑略有些思索而已,甚至眼神还多半瞟在小几的药书上。阿容皱眉看着这一幕,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儿,她不明白谢长青这个人到底怎么搞的。
明明未必见得有多深的情,却偏偏乍一看去,却让人只认为是深情到了骨子里,非斯人才可白首同老似的:“既然情不深,何必骗自己,骗自己哄人玩,有意思吗?要玩你自己玩去,我陪不起,我这人是傻但应该还不算蠢到无可救药,所以这趟浑水我不愿沾染。
“阿容,情深必伤,伤自己也伤旁人,情浅得只一分就够了,这一分我有,难道你没有吗?”谢长青反问了一句,这时却换有了神仙模样。反而是再凡俗不过。
一分,情浅……阿容摇了摇头:“公子,我出身低微,不敢高攀。”
这时谢长青笑了,说道:“如果仅仅是为出身,你大可安心,你的师父、师公面子已经够大了,不用再有什么出身。父母亲都不曾置疑,自然也就不会有出身问题。你拒绝姚二,是姚二薄待了你,但是阿容,我以一世相许,唯一相许,正室相许,你可愿意……”
你可愿意……
阿容猛地一哆嗦,觉得这不像是在问你愿意不愿意与我共渡一生,倒像是在问,你愿意不愿意和我去一个未知的地方,你可以先得到这个这个和这个。
未知是个可怕一个词,一直都是……
“我能回答不愿意吗?”阿容弱弱地问了一句。
“可以,阿容,你还有很长的时间考虑,不用急着回答。”谢长青宽和的一笑,点头应了这句话。
阿容却觉得自己已经是砧板上的肉了,看了眼谢长青,阿容觉得自己应该承认这砧板奢华非常。末了她叹了口气,心说这事儿太乱,还是赶紧转移话题换换脑子才好,于是她就想起了大造化丹的事情来……
103.同病相怜的公子与说破
且说阿容为了转移视线,说起了大造化丹的事情,她自然说得非常含蓄,一字不说药有毒,也不说大造化丹有问题,只露一点半点地说这药方不合理。
凭着一副“我什么也不知道,我只知道药方有问题”的模样,她掩盖了自己知道药有毒的事实。不过谢长青还是听出来了,沉吟了一会儿后,谢长青看着阿容道:“阿容,这样的话不要再跟任何人说,既然药师已经知道了,你也不要再提起,只当这件事你已经忘记了,懂吗?”
“明白,既然公子已经知道了,那我就先告退了。”说来说去,扯多少都是为了这一句一“风紧,咱扯乎了。”
“既然来了,就留下来用午饭,总听人说你饭点都赶不上,总在炼药房里吃一些煨食。煨食易燥,你少吃些,施药之人都应该明白这个道理才是。”谢长青心说,既然点破了,那咱们就干脆做破来。说破了就干脆别跑了,咱们正大光明地摆出样子来。
你要绕我陪你绕,但是绕到儿都得回到这事儿上来。谢长青最近老也被宫里那几位催着,姚静微的到来更让谢长青觉得,这事儿也该提到日程上来了。恰巧了,这姑娘又自已蒙头蒙脑地撞了来,那就正好。咱打开天窗说说亮话儿吧!
铺陈了那么就,阿容为的不就是溜得远远的么,结果呐,没溜成反而被公子给逮了个正着。阿容眼珠子四处里转了转,特想找个空当就赶紧跑人:“那啥,公子……”
“眼珠子别四处溜,走吧!”说罢,谢长青走近了阿容,似乎是知道这姑娘生出了想跑的念头来似的,衣袖如云般一动,那衣袖之中如玉一般光洁的手就拉住了阿容,并把她带着往饭厅里走去。
就是这个举动让阿容愣住了,回过神来就抽回了手站在原地,恍然间记起,曾经有个人就是这样拉着她的手,说要走到此生最后一刻的。却在转瞬之间就撒开了。
想到从前,又看着眼前,阿容眼里莫明起了泪花,站在那就有一阵风吹来,虽是春已深夏初至,穿堂的风却仍然是凉的。衣裳飘舞与发丝扬起之间,阿容再也忍不住悲从中来。
她努力不让自己去想从前的事,但谢长青这个人一站到她跟前时,她就忍不住想起从前来。准确的说,到如今身份已经不是什么距离了,只是她忘不了从前。有些人,她以为自已已经忘了,但其实还记在骨子里,没有忘掉一分。
泪流下来的时候,一只手伸过来,食指轻轻一抹就擦去了她眼角的泪:“不要哭,阿容,这世上的事就是你一旦哭了,就只能视线模糊任人宰割了。我不知道你从前发生了什么事,但是谁都有从前,但把困在从前的坟墓里不如把从前葬送在坟墓里。人活着总要笑着往前看,哭是哭不出安平的日子来的。”
这时候的阿容早已经乱了,伸手就揪着谢长青的衣襟说:“你懂什么,你告诉我你懂什么,沧海桑田、浮云壁垒、人世古今,可有一样是你懂的。你的从前不就是背叛吗,被全心信任的人背叛,可你已经有仇报仇有冤报冤了。我呢,却真是人世古今了。天地之广且不说何处安心,连这微薄身躯且不知安不安,今朝过了还不知赶明朝在哪儿。”其实你就是个无病呻吟的人,当然,我多半时候也和你一样,但是谢长青,我记得一句诗叫做‘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其实我们都见过沧诲和巫山了,一路看来疲惫不堪,两个满身疲惫的人怎么能活出一个圆来。”说完放开了揪着谢长青衣襟的手,阿容转身就要离去。
但是谢长青却捞了她一把,又把她重新安回了自己面前,定定她看着她说道:“天地之广我也不知何处去安心,这身家安与不安我自保得,也愿保你,只问你愿意不愿意罢了。至于你说的活出一个圆来,阿容,就像你说的,沧海、巫山之后一步都走不动了,你难道还要千山万水去找那个能跟你一块儿活出一个圆来的人吗?”
话说到这儿时,谢长青顿了顿声,然后长叹一声说道:“又或者说。你是个连从前都走不出来的人!”
这是一剂重药,谢长青明知道不该这么说,但是他总是对阿容有种同是天涯沦落人的感觉,所以不自觉地想点醒她。只是他不清楚,这姑娘是不是愿意醒过来而已,就像他从前也不愿意醒过来一样。
“对,我就是一个连从前都走不出来的人,所以我比不上你这么超凡脱俗,能说放就放,说忘就忘。收拾起背叛者来毫不手软,你的从前还真收放自如呢。”被戳中了的阿容就跟炸了毛似的,也专挑人软处刺。
但谢长青岂是这一刺就跟阿容一样炸了的,这时谢长青又温软了下来,伸手扶了扶阿容的脑袋,让她和自己对视,然后说道:“你不放不忘,就能回去吗?”
久久无语,谢长青的这句话,在阿容的脑子里回落了好久仍旧余音袅袅绕耳不绝。不放不忘,也回不去了,真的回不去了,回不去了。
其实一直在她的心里,都存着总有一天又可以莫明回去的念头,只是她自己都没意识到而已。今天忽然被谢长青这么一说,真叫一个荡气回肠,幡然省悟。
周毅山,我回不去了……
“谢长青,你是个混蛋。”阿容泪流着骂出一句来。
听得她骂他,谢长青反而闷声笑了:“嗯,我不是好人。”
“我要吃鸡腿……”哭完后没力气,阿容决定吃完再说。
这一句话,就让谢长青的闷声笑变成了一串爽朗如春风一般的笑声,浅浅地在春末仿如最灿烂的那一枝,瞬间开了,便告诉旁人春尚在犹是好:“好,吃鸡腿,炸的、酱的、焖的、烧的,你想怎么吃就怎么吃。”
“我想吃人,也给吃吗?”抹了泪,阿容侧着脸问了一句。
谢长青倒也反应快,伸出胳膊来者着阿容,然后眼神灿灿然地说:“刚才我惹你哭了,看来你记上仇了,这就想生吃了我。好吧,你咬吧。”
“噗……”
看着谢长青这副模样,她没法不笑,却是又悲又喜,眼角是泪嘴角是笑,这下也闹不清自个儿心里到底还难不难受了。谢长青这人,原来还有这么巧言善辩的一面,真是崩坏极了。
神仙不在云上了,小孤女也不再尘埃里打滚了,其实不正好么,只是阿容还无法正视而已。
眼前谢长青的手还伸着,阿容瞄了他一眼说:“那我真咬了,你不会记仇吧!”
“试试看?”谢长青记得炼药时阿容老喜欢说这么句话,于是当即就说了出来。
“神仙肉,吃了可以长生不老吧,说不定还是味好药材,咬一块下来炼药好了。”说罢,抓起谢长青的手臂,上嘴就要咬。她满以为谢长青会抽手,却没想到谢长青只看着她,眉不动眼不动,连笑容都没变她叹了一口气,又放开了谢长青的手臂,说:“别这么看着我笑。”
“嗯,听你的。”谢长青这话多么暖昧,就像是说以后都听你的一样。
阿容听着直侧目,然后率先进了饭厅里,也不再理会谢长青脸上敛了笑,却还是如春风一样的表情。桌上竟然还真摆了不少鸡腿,各式各样的做法拐了满桌,又配了几样鲜蔬和小菜,看得阿容直叹气。
吃过了饭,谢长青也没再说什么,只安排了人送她回无涯山,不过送阿容时,那满面的融融春意,真真是让旁人看了都觉得春天怎么又回来了。
“阿容姑娘,看来什么时候我该叫您一声夫人了!”徐少南在外头驾着马车这么说道,心想,要是旁人来哪会是他送,这才多远。
在车里的阿容听了直想捶马车,然后挑了门帘子冲徐少南说:“别吓唬我。”
“哈哈哈……阿容姑娘,原来这就是吓唬啊。我从前就知道你见了爷就躲,没想到爷还有这作用。”
画圈圈啊画圈圈,这都能人尽皆知,阿容莫明悲催了,正在她悲催着的时候,车帘外看到了黄药师,阿容连忙喊了声:“停车。”
然后蹦下车,特不满意地迎着黄药师前去,远远地就喊了声:“师父。”
“这怎么了,满脸被欺负了的模样,谁欺负你了。还有眼没眼了,咱徒弟都敢欺负。”黄药师见她那悲催的小苦脸,觉得特顺眼,至于是谁欺负,不碍,按十倍欺负回来就行了。
“师父,你卖徒求荣。”阿容愤愤地指责道。
“我怎么卖徒求荣了?”黄药师愣然,就这么一个徒弟,自家都欺负不够了,还能卖给谁欺负去。
“谢长青!”瞧阿容是多么的咬牙切齿。
卖给谢长青,原来是指这个,黄药师想了想,决定好好忽悠忽悠自家徒弟,卖谁不是卖,好歹卖给谢长青还没出连云山不是!
104.大师姐的师房开讲与“见面会”
山风时来。吹得落花满地滚滚而来,竟如飞绵一般。这样的景色多美啊,合着微微的阳光,一片灿灿然,本来该让人心旷神恰。并心向往之的。
可是阿容现在哪有工夫心向往之,她现在正被黄药师忽悠着呐:“长青这人不好吗?”
“他好与不好,不是我能评论的。我这人看人不准的。”要是准的话从前就不能出那样的事儿,打那儿以后,阿容就不相信自己的眼神了。
摇了摇头。黄药师心说:徒弟。你没治了!就你这么傻的。将来还不是被长青这混小子抡圆了哄着玩:“那你相信师父。师父总不能不为你着想。长青吧。我看着他从小到大,从前就是一个至善至朴的,只是经过事儿了就把自己藏了起来。俗话说:三岁看老。长青三岁的时候在干什么……”
呃,这个得想想,黄药师想了想没能想起来,于是愣了愣神,这时候后头有人说话了:“三岁的时候。爷在宫里把珍禽坊里的鸟全放了,就为这个被大公主整整罚站了一天一夜。”
“是啊,你看,打小就心善。自来就是这么个人,现在也还是,只是藏得深了点而已。”黄药师接着忽悠道。
而徐少南在后头撇嘴啊,心说:黄药师大人,您老人家真能胡诌,那时候爷明明是在玩藤球,结果球掉进去了,他把院门一开就进去找球去了,等球找着了,鸟也全跑了。
“师父,要不我来劝劝你,你赶紧找个时间儿,好好谈谈跟钟药师大人的亲事。我说你们俩也老大不小了,打算拖到什么时候去呢?”阿容心说,您别说我,您自个儿的事且是一团乱麻,还来哄我玩。结果忽悠人的反而被绕进。黄药师这人一直是个感情处理无能的,要不然也不会和钟药师拖上这么多年。一提起这个,黄药师就烦恼,所以就被阿容这么溜了过去。
回了自个儿屋里,阿容安静下来一想,不对劲儿啊,今天怎么好像自个儿被谢长青给忽悠着了。所以啊忽悠人的人,总要被人忽悠的,阿容从前就老想着把事儿忽悠过去,现在总算被那惯来如神似仙的给忽悠着了吧!
那真就一个字儿了一一该!
“阿容啊。你的药可真是好,这才用几天,就感觉身上不同了。老感觉浑身像是还了春似的。一身上下都像是慢慢地活了一样。也说不出哪里好转了,虽说药劲不如从前你师父配的丹药,但总减觉跟抽丝儿剥茧一样,慢慢地就感觉好了些。”姚太夫人其实也有些不放心,虽然说这姑娘来头大,可毕竟年轻,没想到药还真有效。
慢养生快疗疾,这点姚太夫人还是明白的,这几天总感觉身体松泛舒服了,夜里睡得好,白天精神也比从前略好些,没那么瞌睡连天了。自个儿身体自个儿明白。好与不好哪能没感觉啊!
“太夫人的脉相今天却是更平缓一些了,明儿又该开炉,再给您改改药方。慢慢地养着,总能稍好一些的。要说养得返老还童,栽是没这本事,但把您养得血气元气都合宜,动起来比您来时步健身轻那还是可以的。”阿容也没把话说满,只说比来时好,却没敢承诺什么。
不看到最后的效果,她可不敢夸海口,虽然药书上写得好,久病可还春。年老可益生,岁岁长安康。
但这在阿容眼里,就好比广告词儿,写得漂亮不一定真有这么漂亮。所以凡是药,她都从稳中来,每回用药都非得先辩证一番不可。
姚太夫人听了嘴都合不拢,谁不乐意多活些日子。且健健康康地活着,听了哪能不高兴。这下对阿容就更是亲热了几分,那是狠不得立马就认下阿容当干女儿。吓得阿容连连挥手,干女儿,这辈份可太乱糟,正在阿容要退出去的时候,却不料意外碰上了姚静微,那姑娘上上下下地看了她一眼,然后撇了撇嘴,说道:“他们说,你会成为谢大哥的夫人。”
那说话的语气倒并不骄纵,反而显出几分期期艾艾来。似乎是小女儿家的心事,说破了之后却不中,于是露出几分欲语还休来。
这样一来,阿容就不由得叹了口气,瞧瞧这都是什么事儿,难不成还要她还安慰这位不成。想着又叹了口气,这才冲着姚静微道:“姚姑娘。得珠者想要玉,得玉者又羡珠,这世上没有周全的事。你如果是问我,我只能说以后的事儿,谁说了也不准,只有到了时候才会有定“你不喜欢谢大哥。”姚静微说得坚定。
阿容笑子笑说“那你的那位谢大哥又喜欢谁吗?”
这话说得姚静微直皱眉,阿容不想跟她多牵扯。施了一礼就走了。走远了又不由得叹了口气,心说这真是累,比辩方炼药施治要累得多。如果可以。真愿意一辈子就扎在药材里,管这些事做什么。
嗯,药方,说到药方阿容就想起件事来了,明天似乎到了该去师房报道的日子,前几天师房通过差事房给她下了差事书。说让她以后到日子了就去师房给药女们讲讲炼药和对药方的见解。
她本来觉得这事儿多么麻烦,现在一比较,师房的事儿真是比这些事简单得多了。次日先炼了丹药全姚太夫人服用,才骑上马到了主山,师房的院里正坐了不少药女,三五成群地坐在那儿说着话,似乎是在等着师房开课的样子。
药女们见阿容来了,有知道阿容是谁的就连忙起身唤了声:“大师姐。
不过大部分药女是不认识阿容的,阿容笑了笑赶紧进了师房里,师房里几位药令正在等着她,阿容一看心说:得,又是数堂会审。好在她现在被会审惯了,也皮实了,冉多些她也不惊了。
当即大大方方地施了礼,一一问候过了才道:“七八二一盛雨容领了差事书来报道,有什么还请诸位药令大人吩咐。”
“不用这么多礼,先坐下来、这才出师房多久,难道就生疏了呜?”说话的是李药令,这位和阿容可是老熟了。从前不是想要阿容做徒弟么。现在一看到阿容就感慨。为什么手这么惯,要不然多好一徒弟!
接着李药令说话的是肖药令。只听得他说:“是啊。以后还得常来常往的,你要天天这么客气有礼。我们可都受不了。话说我们等你来也有时日了,还真是下了差事书才来,我们都在想,盛药侍要么是忘了这茬儿,要么是怕见我们。”
这话说得,阿容下意识地就回一句:“为什么要怕见药令大人?”“怕我们问你话呗,从前你见人问话,就跟见了疫症似的,那脸真叫一个苦得能掐出汁来。”
默默地,阿容听着这些似调侃,似亲热的话,当李药令一锤定音地说了一句话后,阿容又开始在心里画着圈圈,因为师房又派了个新任务给她。那任务的内容就是,师房内考定题,阿容这人吧,考试了一辈子。就没出过题,一下子就傻了眼。
出了堂里,有药女领着她到师房的教学室。里头约是四十来名药女。阿容倒是不惊,只是临时来的没什么准备,于是就说:“第一回来,我也没什么准备,看大家也是有话想说的样儿,不如你们有话说话。有问提问,咱们第一回见就只当是相互认识认识。”
话音儿才刚落下就有一姑娘伸了手起来,说道:“大师姐。听说你种出灵乌来了,还是用从前没有过的方法种出来的,到底是什么法子呀?”
原来。…这个也传遍了连云山吗,阿容一直在药山里待着做自己的研究,最近是连岳红、小鱼她们都见得少。哪有工夫去听自己的八卦。
“其实要说到灵乌的种植,也不过是机缘巧合,恰巧有们故人,跟我提过一句,灵乌有植株在野外的溪水里存活,而且存活得不错。只是略小一些,所以后来才选用了水培来种植。所以大家只要平时多看多听多记,也会有这样的机缘,我不过是恰逢其会了。”这是阿容惯来的推词儿,从扬子洲认药开始。她就一直在用机缘巧合之类的话来推脱。
“听说大师姐炼丹药很厉害。可不可以给我们讲讲炼丹药的事情啊。我们都还不知道炼丹药是怎么一回事呢。听说大师姐药女试训的时候,就炼出了让药效药师大人们都意外的丹药,大师姐,以后我们也要春试的,可不可以跟我们好好说说。”这话引起了很多药女的同意。春试炼药现在不是抽了,而固定项目,每家药师都盯着,希望还能找出一个阿容这样的人来。
然后,然后自然是收归门下,可见阿容当初给他们留下的印象有多深。只是阿容自个儿不自觉而已。
“试训啊。那年炼的好像是祛湿丹……”阿容做托腮回忆状,故意地把话停在了祛湿丹这,希望的就是下头的药女们赶紧把这话题打住。这是来讲授的,又不是来开见面会的,问的尽是这些。
托腮的时候阿容看到了小寒,于是冲她使眼色,意思是:大姐,你好歹给我解个难啊。
小寒没者懂,向来这位就是没啥眼色的,所以阿容啊,你还是继续吧,围观的人只会越来越多的!(未完持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起点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
105.师房里的询药与听墙根
当阿容在里边开见面会的时候,另一边的屋里,药令们在摇头叹气:“没一个有眼力见的,这时候怎么都问不到点上,一个一个的尽打听八卦、没出息的。”
“你担心什么,已经安排好了,待会儿再问,总不能太明显不是。这盛药侍啊,向来是个好卖傻的,要是直接问她,她准得一脸傻模样。想问她什么,就得在一大堆话里夹上一两句,保准她答得又漂亮又干脆。”这么说的不是别人,正是李药今,这李药令啊已经琢磨过阿容很久了,当然了,这还是从前琢磨着想收徒弟的时候琢磨的。
药令们齐齐地冲李药令投去“您老真英明”的眼神,李药令只笑了笑。然后侧耳听着隔壁的动响。这时候那边教学室里又有一名药女举手起来了,问道:“大师姐。家父是药令,我自小也跟着父亲炼药的,所以我想问大师姐一句,如果想提升回元丹的药效,该怎么处置。”
“回元丹的基本药效按方子是对的,但如果想要得到更好的药效,就应该因症施药。比如体弱者。姜生花应该少放十五克,反加十克白米芥。再加五克皮操子。比如胃寒者,芳木藤性寒味平归胃经。芳木藤在这里就不能用了……”阿容在众多八卦中听到了一个中听的问题,那自然是讲起来滔滔不绝,恨不得一讲就讲到吃午饭去,省得其他药女再问她八卦。
这边答得是兴致极高,那边的药令们也听得仔细:“这样加减,药性还会相融吗?”
“怎么不相融,你仔细想想。新加的药,或者添了药量的,会和什么相克。只要上下一比对,就知道能不能相融了。你也是。这话也问得出来,炼药多年,药方能不能成。一过耳就分晓了。”肖药令惯来说话就这么冲,尤其是当地位打断他听那边说话的时候。
好在那药令也在听着。并不介意肖药今说了什么。其实他不赖人有疑问,实在是看一个刚出师房没多久的小姑娘,在那儿口沫横飞地讲着加减药方。而且处置得又大胆又合宜,药令们多少还是一时间有些转不过念头来的。
在阿容说到回元丹实在没话可以再说下去时,一轮八卦又来到,让她都想找个地挖个坑儿,然后把自个儿埋瓷实了才好。
好在那头是安排好了的,过没多久,阿容又听得有药女举手问道:“大师姐,那天肖药令大人炼汇生丹,我在一旁看,肖药令大人把炉子都炼毁了,好可怕。怎么会这样,还冒黑烟了呢。”
汇生丹,阿容听了一皱眉,炼这玩艺儿炼过火了会产生出类似炸药一样的东西来,不过远比不上。所谓的毁炉子。应该是炉子焦了不能再用了。
这位药令也真是人才,炼药能炼出炸药来。得亏这成分和炸药天差地别,要不然真得炉毁人亡了:“肖药令大人炼汇生丹,是不是用的木炭,炼汇生丹其实用石炭最好,石炭不如木炭火劲儿大。要用来炼别的药肯定不成,要是用来炼汇生丹,那是冉合适不过了。汇生丹用木炭炼容易过火,稍不注意就毁了药,石炭的火即稳又绵柔,以后再碰上,不妨跟肖药令大人说说这事儿。”
那边说:“用石炭火,石炭不是火劲儿不够,只能烧育苗房使吗。再说这石炭也不好着啊”
另一头也有药女问了这句话,看来是真和那边的药令们心有灵犀:“可是石炭不好着啊,要多久才能把药炼出来啊?”
“其实石炭很好着啊,只要去育苗房里铲了烧好的,往里头一填。再塞没烧着的石炭,正好一点点升炉温。这样也养炉的。一次填足,一炉药下来连炭都不用再加了。”阿容到底是烧过炭的,所以对石炭的特性再清楚不过,这玩艺是即好着,又难着。特点是比木炭更持久,但火力不如木炭猛。
接着又是八卦,好在这回八卦短点儿,眼看着快到点了,这最后的一个问题让阿容也有些把难,人问的是:“炼丹药最重要的是什么。”最重要,阿容心说这多了,药书上不都明标着,哪还有什么秘密不成。她可不知道。在别人眼里。她就一浑身上下都是秘术的,哪一样拎出来都能把人给震三震。关键是问她什么她都能答得上来,似乎真是无所不知、无所不能似的。
实际上她却就是一擅于看书、擅于记忆的。看教科书挑关键点,这是现代人大抵有的习惯。关键点一提溜出来记下了、再加上她前后两世都这专业,哪能不了然于胸。
沉吟一会儿,阿容才说道:“人、药、水、火、时、序。人自不消说了,且先说药,药有药材的性状味以及药量之分,这需要平时多摸索,多看多用。其实种药材最重要的,还是要让大家把药材的性状味以及习性记明白。以后炼丹药时用起药来就事半功倍。至于药量。这需要经验,大家多在药令、药师大人们身边看着学着,看得多了也算是一种经验。
“那水呢?”
“水分很多种,江河湖海,泉溪池涧,有石中水、无根水、琉磺水,还有露水、雪水、霜水,以及炼丹时滴出来的化露水。每一种水都有不同的作用,《静斋药记》上面有一句,若气燥舌赤,取三升水浸一升曼罗,雪化后滤之则饮,至九日可安。而《秋山说》里则有关于露水的记载……”
在这头的阿容说得浑身是劲儿,因为她觉得自个儿像是在归纳自己这几年来学到读到的东西,这感觉像是自己把很多事情都又精炼了一遍似的。
那头的药令们听得一个头两个大,皆是面面相觑:“水还有这么多说道,老肖,你平时好像都用的是后山的泉水吧,我也是汲泉水。这炼药不都是用泉水吗,哪来那么多事儿。”
“但是她说的很有道理,而且她说的话都有出处,本本都是上古药书,这些是连咱们都没见过的。得,咱们以后就捱这听吧!黄药师的徒弟果然面子大,只怕早把上古药书都看遍了,看来咱们得赶紧的,升到药师才能看得到啊……”李药令叹了一口气,药令与药师一字之别,可一个可谓宗师级,一个无非药匠而已。
这时的阿容兴奋地说到了最后一个“序”,序一说过了,时间正好到。阿容一咂巴嘴儿、心说这也不错,就当复习了,还这么多人陪着咱复习,那敢情好。
其实这时候台下听得懂的如痴如醉,听不懂的昏昏欲睡,虽然阿容讲得浅白,可这些姑娘们都还在种药的门槛上,哪里懂得这么多。也不是谁都跟阿容似的,从种药草的时候起,就有了开炉炼药的念头。在连云山,不成药侍放出去的,也算个好出身。那十里八乡哪家不是踏破门槛来求亲。所以有部分姑娘。那是抱着这样的目的来的,自然也不会太过上心。
出了教学室里,阿容一看时间,心说快吃饭了。干脆去主山食堂里吃,吃过了饭差事房里又给了一趟去外设药馆坐堂两日的差事。这正好在师房授课的间歇,所以阿容不得不感叹一句:“果然是资本家啊,这点时间都不放过。”
她可不知道,这是黄药师的意思,老觉得自家徒弟天天窝屋里头。没日没夜的炼药,那有什么用,药最终是给病患服用的,还是得多看病患,多接触各种各样的疾病,所以这才有了见缝Сhā针似的外山任务。外设的医馆就在连云山附近的村子,这附近的村民,大多是在连云山做药农的人家,连云山向来对他们较为关照,定时定点的就是药师过去施药。阿容领的差事书去的,就是不远处的李村,李村当然大部分是姓李了。
当阿容到李村的时候,村里的百姓老早就排队等着了,每月初五、二十都会有药侍或药令过来。要是有什么病症也正好就近问诊。不必跑得太远。“今儿到的是盛药侍,黄药师大人的弟子,大家有什么不妥的。还请一个一个上前来。”陪同来的是差事房的人,专门负责接送和安排,对这里也比较熟,有了他在一切都更好开展些。
这领事儿来的姓方,人称方执事,也是个牢稳的,要不然黄药师怎么放心把自个儿徒弟交托得来。瞧这一说话,就先点明身份,免得有不开眼的要来生什么事儿,光就黄药师的名头就够镇得住场面了。“大家好。我叫盛雨容,明、后天都会在这里坐诊,还请大家伙儿多照顾了。”阿容笑眯眯地说着话,脸上自有是半是娇半是憨的笑,小姑娘总有天生的优势,能削弱人天生的排斥感,尤其是当这小姑娘笑得温淳又娇憨的时候。
村里多是老人和妇人,壮年的大都在外谋活计,要么住外头。要么傍晚了才回。又说了几句话后。阿容进了药馆里坐诊。倒是一个一个排来俨然有序的。
但这世上,不是人人都俨然有序,总会有意外发生,要不怎么会有句话叫——无巧不成书呐!
106.被算计了的阿容与一箭双雕
这世上不开眼的人多了,偶尔碰是一个那是再自然不过的事了。当时阿容正在诊着一名患有头风症的患者,这位是产后才患上的,按卫朝的药理来说,那就是月里没养好,脑袋吹了风,所以才出现了产后头风的症状。
这会演变成久病,阿容想了想给开了“温舒丹”,这妇人从前一直在用“苦含丹”,那药倒是止疼去灶的,只不过在妇人家,养经调血、温宫舒气的“温舒丹”要更加合适。开了药,药馆里也存有常备药,温舒丹就是其中之一。
方执事取了给那妇人,然后阿容就喊了声:“下一位。”
下面排着的本来是一位拄着拐杖的老者,听起来是久咳,阿容正想着要给他仔细看看的时候,面前一ρi股就坐下个壮年汉子来,嘴一扯开就说:“我难受,开药。”
有,阿容心说,前后两辈子,都和医啊药啊扯着干系,可还真没见过这样的病患:“这位大哥,问诊请排队,这边还有这么多老人家和小孩在排队,您总不能和老人家咬这先吧。”
这话是说得客气的,阿容想着,你要是听了,咱们就这么揭过,只当你是难受得忍不了了。但你要是不听,那方执事常年接送出山的药侍、药令,自然是有工夫在身的,到时候就让方执事给你用拳头讲讲道理。那壮年汉子当然不是个讲道理的,一拍桌子就说:“我难受。他们又不难受,先给我开药。”
“凡事都有个先来后到,请你去后面排队。”阿容见这位是中气十足,也不见行动有什么不便,面色也正常,不像是有什么急症的样子。所以她不准备理会。
世上的事,既然立了规矩,就得讲规矩,要不然立了现矩干什么,不如不立干脆得多。这壮年汉子要是开了先头,后头的人还能秩序俨然嘛,所以这口不能开。
“盛药侍,你不如先给他开药吧,我不急的。”那拄着拐杖,本来已经走到阿容面关来的老人家,这会儿又退了回去,并且冲阿容这么说了一句。
见这状况阿容就明了了,这大约就是所谓的“村霸”了,从都听罗大嫂说过,某某村有一村霸,极其不讲道理。谁要是不顺他的意,他就让你一家人不得安宁。
“请你去排队。”这回说话的就不是阿容了,而是方执事,这中气十足,又气场强大的一声,阿容还是很赞同的。
“方执事,脾气见涨了哈,多时不见,您这架子可越拿越大了。不就是差事房里一侍候人的,嚣张个什么劲儿,我舅舅可是关药令,你嚣张回头有你嚣张的。”原来这村霸不是别人,正是关药令的外甥,人称“霸六”的郑六山。
一听这人说关药令,阿容就想起点事儿来了,她和这位关药令,可是实实在在的老熟人了。那年春试的时候,不正是这位关药令差点让她出了连云山么,要不是有谢长青这不稳定因素在,只怕她现在不知道在哪儿呢!
那回春试以后,她是黄药师大弟子的名声就传出去了,这样那位关药令才没再闹出什么来,要不然就算是那关过了,后来也免不得要使绊子。那位关药令在连云山里,可是出了名的护短,那位姓卢的药女因为她被逐出了连云山,只怕那关药令现在提起还一样儿咬身切齿。
“原来是关药令的外甥,倒失敬得很。”阿容笑眯眯地露出点类似于谄媚的神色来,然后又瞬间变脸,拉下张脸来指着外头说:“就算是谢大家的外甥,也请你去排队,连云山没有不守规矩的人,就算是关药令来了,我也照样是这么个态度。”
说起来,阿容是个挺记仇的人,那次的事现在她想起来都颇有些不大好受,所以对这位走更加没好脸色了。
但是地痞流氓哪里是几句话能吓退的,只见那郑六山往阿容面前一坐,起也不起了,张嘴就大声嚷道:“不给我开药,那我看谁敢接你开的药。”
这话的意思就很明显了,那就是谁敢上前来要阿容开的药,谁就别想好好待着了,以后有的是事儿。村民们都是老弱妇孺,哪个不是听了以后就禁声不言语,哪里会有人上前来当被打的出头鸟。
一看这样儿,阿容不由得叹气,这样的赖子,在村里来往的谁敢惹。压了压心里的那点憋着的劲儿,阿容心说要么给他点太平药打发走算了,省得这人挡着碍事儿,后头还有这么多人等着,别为这一个赖子耽误了其他病人。
“你哪里不舒服。”阿容努力让自己平心静气,因为她几乎能确定。这位压根没病没痛。
“这就对了嘛,你和我舅舅都是连云山的人。抬头不见低头见,留一线好见面。那就随便的开点药吧,养浩丹、益元丹、延熙丹各来几瓶,我的病就需要这几样药来养着,你赶紧开给我。”郑六山其实压根没什么病痛,这点谁不清楚。他就是个不事生产的,平日里的生话全靠着拿了连云山的药去换钱。
从前来的药侍、药令,要么给关药令面子,要么就是烦这人。这郑六山也不是头回遇上阿容这样硬气的,所以一套下来麻溜得很。听着郑六山报出来的丹药,阿容不由得冷笑,养浩丹、益元丹和延熙丹都是温补温养类的丹药,太平方子,谁吃都能补着点,所以这类药最好销,而且价钱也不便宜。养浩丹一两一瓶,益元丹一两二钱,延熙丹则要二两一,一样来几瓶,这位只怕一个月只要来霸两回平日就够话了。
没想到连云山还要养这样的人,阿容正待要说什么的时候,方执事连忙上前来打断,他知道让这两位冉说下去,只怕迟早会生出大事儿来:“郑六山,睁开你的眼好好看看,这是盛药侍,黄药师大人的大弟子,药王的徒孙,可不是你能轻慢的。黄药师大人的脾气你是知道的,你自有法子可以让这里的人不安宁,但黄药师也有法子让你那舅舅再也没安宁,这事儿你自个儿掂量着看。”
这就不得不说说黄药师其人了,他是阀门里出来的,自小就是个脾气横,性子强硬的,当时的京城里少有人招惹得起他。却正是因为他舅舅是药王,所以没人会愿意去惹着这位小爷。这世上两种人不能惹,一是救人的,二是杀人的。
那郑六山大概还是有些畏惧的,所以愣了愣神,但很快又硬气起来:“黄药师怎么了……”
“是啊,我怎么了,你倒给我说个清楚明白!”黄药师不放心自家弟子啊,头回独自外出诊治,他就尾随了来,好支应着徒弟,没想到还能遇上这事儿。
见着这事儿,可让黄药师心里直琢磨,心说自个儿是老久不做赖子头了,这些人就忘了自个儿当年多赖了么。这可不成,爷就算多年不做赖子,你们这些小辈也不能忘了爷是赖子头的事实。
说起来黄药师也是个憋着坏的,那坏不是一星半点,只见他进来后看了阿容一眼,然后直叹气:“阿容啊,我可没到,你堂堂一连云山未来的当家奶奶,竟然这么镇不住场子,还把为师抬出来压阵。”噗……阿容看着黄药师,心说:“您老人家就不能不提这茬儿,我已经在努力忘记这事儿了!”
这一句话带来的效果非常劲爆,只见在场所有人鸦雀无声,齐齐看着阿容,这下阿容就是以后想不承认,只怕人也只能说一声:“您真谦虚。”
所以黄药师这是一箭双雕,一在那郑六山,一是把自家徒弟卖实在。于是阿容,其实你早被算计了,从你接到这份差事书起,你就被年计了,至于是谁算计的,这多明了呀。因此啊,打今儿起,你那未来当家奶奶的身份就传遍了,想躲?没门儿!
因而两天后,当阿容回山的时候,刷刷投过来的眼神要么热烈,要么难以分明情绪,要么十分复杂,总之阿容想,自个儿以后还是别乱跑比较安全。
“师父,我恨你!”阿容窝在马车里头也不敢乱探,只得在嘴里闷有出一声来。
回了无涯山后,阿容终于问出一句老早就想问的话:“师父。为什么要逼我?”
“阿容,这个身份够大,够安全,这样你以后才不用藏着掖着,好好做你想做的事,不要有顾忌。这天下,能护住你一辈子无虞的人,最终只有那个陪你一辈子的人。”黄药师是没看明白,这事儿还是姚太夫人指点的。
黄药师那是觉得真叫一个一语中的啊,于是才有了这样一番话,才有了这样一桩事儿。
“师父,我知道了。”长叹一声,阿容觉得自个儿其是矫情,随他去吧,反正时日还长着。从前的事儿告诉她一个道理,那就是——不到盖棺定论时,谁也不知道会是什么结果。
如果非要一个谁,谢长青正好,阿容心里这么想着!
107.新病患之专家会诊与崩溃的阿容
接下来的日子,并不如阿容想象中的诸多烦扰,反而轻省了下来。
姚太夫人不日前回了京城,姚承邺也在看了她一声长叹之后回了京里。阿容还记得那一声长叹有些空旷,凉凉幽幽地,浑不似姚承邺惯来的眼神和气场。
从前谢长青到的地方,药令以下退避,眼下她也受到了这待遇,只除了去师房的时候还能和药女们坐一块儿之外。
这样的日子,阿容也说不出好与不好来,不过她倒是抽出大把大把的空闲时间来。除去到外山药馆巡诊,以及去师房授课的事儿,基本上她就没什么别的可做了。
不过有一样阿容是能肯定的,那就是她空出大把的时间来,可以看那些上古药书,可以没日没夜的炼丹药,就算是偶尔忘了去师房,师房也不会来催。
“这样会堕落的!”阿容这会儿正在炼药房里,一边看着炉火一边想着这些日子来的林林总总,老觉得跟场梦似的。
忽然一股子焦掉的药味儿跑到阿容鼻子里来了,她定晴一看,不是自己炉里的药,再往身后头一看:“师父,你的药焦掉了。”
然后就见黄药师手忙脚乱地跑进来,揭开炉就是一阵惊呼声:“阿容,你就不能帮我撤个火,我说你不能成了当家奶奶就不管师父的药炉了。”
“师父……”阿容愤愤地叫了一声,略带着些无奈。
“得得得,我不说了,你赶紧把你那炉药炼出来,外山来了个病患送过来,也不知道是哪儿捡到的,只剩下半口气在了,你待会儿过去看一眼。我得赶紧把这炉丹药炼出来,总不能徒弟炼成了,师父还在这半知不解的。”黄药师整个就一推脱事儿的,哪里有半点当阿容是当家奶奶的态度,话说他对谢长青也没有当家爷的态度,所以这也很正常。
听黄药师说外山又有病患送来了,阿容就上了心,等撤了火后就到西侧的一进院子里去。那正守着一名药女在那边,一看是阿容来了,连忙低下头叫了声:“大拜姐。
“病患怎么样了,有什么状况没有?”阿容一边问着,一边接过药女递过来的病症书。
“回大师姐,一切安好,送来后那名病患就没睁过眼,昏昏沉沉的连有都没有有过一句。”药女挑了帘子引着阿容进去。
进去了一看,那外山来的病患正在床榻上躺着,一看身形是名男子,只是略过消瘦了些。看了一眼阿容这才打开病症书,书上头第一页就写着病症的论诊结果:“久治不愈,心脉焦损,积气于胸。论方则处以养心丹、解郁汤。”
倒是都对症,应该早好起来了才是,阿容看过病症书后,就伸手搭在了病患的腕上,脉相也确实和病症书上无异。
“大师姐,你看,这病患的眼珠子动了。”那名随侍着的药女低低地惊呼了一声。
收回切脉的手,阿容也看了一眼那病患的脸,确实是动了眼珠子,那就是要醒来的迹象,望闻问切还少一样,阿容一想就抽了针出来,过了几针|茓。约是一盏茶的时间,那病患便睁开眼睛醒了过来:“杨公子。你醒了?”
那杨公子却是弱神弱气的,压根没法回句话,只是嗯嗯啊啊了几音节就没力气说话了。阿容心说这位大概是底子败了,按说在外山也调养得精心,怎么会久治不愈呢。
“这样吧,我问话,是你就眨眨眼,不是你就别动。”阿容决定用这个比较古老的办法,古老但是有效,这样就足够了。
最后问得的和病症书上大抵相似,但却有微小的出入:“病患曾经有过心脉紊乱的病症,而且家里有人患过同样的病症,大约是从祖辈传过来的。”
遗传病,现代医学且头疼着的病症,阿容没想到自个儿还能在这时代遇上。这时候再看施药的药方就觉得不对症了:“养心丹虽然看似对症,但丹药里有过江、龙须子,要是心脉不稳,最容易寻致气血变化,气血时厚时薄怎么会不心脉焦损。”
“可以加减药方,但是对病症只有缓解,没有改善的效果。”阿容这时有点头疼,先天遗传的心脉不齐,有很多药是不好用的,想了想去是越想越头疼,末了阿容不由得叹了一句:“这真是一人计短啊!”
一人计短?阿容忽然眼一睁圆了,心说:“一人计短,众人计长啊。眼看着明天就是六月初一了,正好有药师们会过来无涯山,倒是可以把这例病患拿来说一说。”
然后阿容又像是“叮”的一声想明白了点事儿一样,嘴里不由自主地就说出一句话来:“这可不就是专家会诊吗?
一想到专家会诊,阿容又想到了自个儿最近实在没什么可跟药女们说的了,要不然给她们来个临床学习。这样一节课来得快也去得快,而且有话可说,省得那药女们看着自个儿就咽想透了这茬儿,阿容就瞬间感觉轻松了。
次日的药师会面上,阿容就把这个家里有心脉不齐病史的病患拿出来提问,本来正说得起劲的药师们一听,纷纷有些奇怪:“为什么这些药不能用,有什么问题吗,不都是强心脉的药?”
默默地想想了,阿容还是决定说出来,虽然被围观的感觉实在不是太好:“如养心丹里,过江与龙须子,易导致气血不稳,气血不稳最终还是会影响心脉,所以养心丹在这里就是头一个不能用的。再比如大济世丹……”
一通口沫横飞之下,药师们全傻了眼,最后还是特地赶过来的郭药师先回过神来,问了一句:“要是这些强心养心的丹药都不能用了,到底得用什么丹药才行?”
这答案让阿容直接一摊手,说:“我也不知道,只知道现有的丹药不行。这类的病患我接触得不多,所以很多药也是一样不敢用,在没有成方的情况下,我不敢随意施药,这位病患已经很虚弱了。加上是祖上传来来的病根,从小这病症就压在身上,病患的底子也早就掏空了。太猛的药用不得,太缓的药又怕留不住……”
于是药师们相互看了一眼,都是一脑袋的冉号,心里大概在想着:你这脑子里一脑子新鲜念头的人都没法子了,问我们也只能给稳妥的办法。
“阿容,你不能一开始就奔把病人除根去灶去治,先缓解了症状,养好了身子,再徐徐图之也无妨。”还是黄药师压得住场面,要不然又得冷场了,阿容在药师会面上就是冷场王与热场王的结合体,通常她一说话,要么是沉默很久要么是热烈很久。
听得黄药师这么说,阿容自然点头,她确实是总想着赶紧除根去灶,让病人早一天康复。却需知,这不是现代医药,就算是中医院里也会有西医的治疗手法,所以比起这里来自然是更直接更快一些。
这时杨药师说道:“要是养身子,倒可以用还元汤。药效比补元丹更温润一些,入经入脉最是养人。”
“我倒建议用百味汤,大道正元,最中正平和。”
于是药师们就缓解症状和养身子展开讨论,不时地还反驳别的药师两句,阿容一边听足了意见后,在轮到她发表意见时,她想了想说:“在补元益心上,药不如食,是药总有三分毒,药虽是救命治人的,但积长日久服下去,总没好处。比如乔山红就养心脉,胡元果生元气,木茶干开郁舒心……”
于是阿容又冷场了,虽然从前阿容说过“药食同源”的话,但从来没有在这么多人面前,把话说得这么透亮。所以自然有些冷场,药师们在心里在琢磨,这事儿以前没听说过啊,哪本药书上说过?
他们见阿容引经据典的已经习惯了,所以下意识地就去想是不是哪位上古药仙曾经提过类似的,于是就自发自动地往那里边去想。尤其是那句“是药三分毒”,虽然是句大俗话,也是句大实话,用药的人谁不明白药能成毒,毒也可以是药这个道理。
“这是哪本药书上说的。”终于还是有药师问了这句话。
闻方,阿容轻轻“啊”了一声,然后“嗯呃”了几声。糊里糊涂地带过一句:“不太记得了,要是哪位药师大人看过,还请知会一声,我找那本书好久了!”
噗,阿容不由得在心里喷了自己一脸,真是越来越敢胡说了!
难为的是那位药师,还特认真地点了点头。决定回头去总房翻翻看。阿容见状真想敲自己脑袋一把,这样下去可不行,总有一天会露馅。
眼下是可以赖到药书上,要是万一碰上谢长青那样的人,她真是赖都没法赖去。
“那就食养兼药补吧,两头齐进,总会更显效些。”黄药师最后一锤定音,等药师们都散去后,黄药师冲阿容招了招手:“明天大公主会过来,你记得早起了,好好收拾收拾,别灰头土脸的就跑过去。”
大公主……过来,收拾收拾……这几个词加一起,阿容不由得崩溃。
崩溃着吧,以后有你崩溃的…
108.有杀气的谢神仙与炮灰容
次日里再睁开眼来时,天刚亮着,阿容是迷迷糊糊被叫醒的,扫一眼面前阿容顿时间醒过神来,这可不是上回打扮她那几位么,这回竟然又跑来了。这回可不成,再也不能让她们把自个儿打扮成移动首饰上回糊里糊涂的自个儿也没瞧着,所幸最后谁也没提起。她也就当没这回事,可这几个人她记得清楚,再也不上这当了:“我自己来,我保证会整整齐齐地。”
“不成,大师姐,这是黄药师大的吩咐的,我们可不敢有违,您就行行好,让我们来吧。
对了,大师姐,黄药师大人还有话交待我告诉你来着,说是今天凤西家的两位姑娘也会来,并着凤西的当家奶奶一道都在,让你小心着些应付。黄药师大人还说了,要是应付不过来,就不说话让爷来。”那姑娘僻哩叭啦地一通话下来,阿容彻底歇菜了。
这都什么跟什么,大公主还好,毕竟见过多回了,倒是个好相处的。不过凤西家那几位姑娘,可个个都不是省油的灯,她烦得招惹,却偏偏。…”
唉,这事儿招得,谢长青那人八成是抗柜政治婚姻,所以破罐子破秤,干脆选个了她这个谁都不得罪的来送死当炮灰。
打扮停当了阿容一看,倒还成,没跟上回似的大珠子、大葬子,倒是清清爽爽的。铜镜里只能勉强看个模糊,阿容也不甚上心。就这么出了门,长青园那头竟然早已经安排了马车过来接,接她的自然不是别人。正是徐少南。
说起来,阿容也闹不清楚自己心里啥滋味。其实如果大公主不来,她还能当这仅仅是场闹剧,因为最近谢长青一直不在连云山,一碰不上二见不着,她自个儿又能不出山就不出山,没什么异样的感觉。可是大公主这一来吧,这事儿就显得真实了起来。
“公子。”阿容喊了声,她没想到挑了帘子,车上赫然是谢长青在那儿坐着。
“上车吧,正好路上跟你说些话。”谢长青已经忙了好些日子了,自从那日和阿容一块用过饭后,他就回了京城里。至于办了什么,那就是天知地知,谢长青自个儿知了。
矫情,阿容在心里骂了自己一句,明明需要这身份带来的安全感,但是一看着谢长青她却还是想打退堂鼓。公子在云上,她前后两辈子都是只麻雀,还愣是那扑棱着要飞旧枝头的麻雀。
上车后,待马车行驶了起来,谢长青才递给阿容一张纸。阿容下意识地接过来看,一看就抬头不解地看着谢长青说:“大造化丹的药方,给我看这个做什么?”
“你上次说大造化丹有毒,阿容,我交个事儿给你做,验证它,找出实实在在地证据象证明它是有毒有害的。”阿容实在没想到,从谢长青嘴里说出来的是这样一句话,她有准备肯定会听到一些比较挑动人的话,可没想到这回谢春风一点儿也不春风,反而带着几分寒风凛凛的肃杀之气。
实实在在地证据,阿容却为这个犯了难,这要是随便就能证明的就轮不到她来说这事儿了,这今时代角针验毒,药猴试药,炼药者试药性,一环环下来都没有验出大造化丹的毒性,那她要拿什么来证明?于是阿容想到了小白鼠,有些药令就不爱用药猴试药,喜欢用玉耗子,一来好养,二来药猴总是通人性的,也总有那不忍心的。这玉耗子就是白鼠,这也比较好接受!
想到了拿证据的方法,阿容却忽然皱眉:“你想要做什么,我记得师傅说过,这牵扯很大,这件事不管我能不能办,我都不能沾手。
公子,这件事你或许扛得了,但是我不能,身薄躯微实在沾惹不不曾想,这会儿谢长青又淡淡地看着她一笑,说道:“阿容。你平时该少装点傻愣。也好,这事儿你办总会给你惹上麻烦,也是我想得不周到,只觉得你能放心交托而已。连云山上别看个个都端着谢家的碗,可毕竟也有人心外向的,平日里瞧不出来,节骨眼上却能捅出大事这就是家大业大的苦啊,阿容心说:“这些事您老人家跟我说做什么,我撑您这把拿可不就是为了太太平平地过日子嘛,您这纯粹是在给我找麻烦事儿。”
“公子,您想拿这份丹方去证明什么,公子,你不要忘了,连云山规矩里打头的第一条就是,施药者不可有害人之心。”在阿容看来,谢长青所求的还能有什么,无非是利益二字而已。这就像那个有个人升上了天,发现天上是金碧辉煌的,于是便感慨了一句“原来菩萨也爱金子”。
眼前这位就是十成十的例子,阿容叹了口气,终于承认这位可也不是什么神仙,不过神似而已。
听她这么问,谢长青也坦荡:“利益之争罢了,但是阿容,这世上你不争反而容易被人惦记上……”
“其实有些事我不太懂,但是公子,非得这样吗?”
“留个底儿在手里,总比到时候手里什么也没有要强。”谢长青说完这句就不再说这话题了,再说下去他都不知道这话得歪到哪里去,于是说完后又接着说了一句:“快到长青园了,母亲正在那儿等你。至于凤西家的那几位,我来挡着就是了。
“公子,我觉得你这是不稀罕凤西家的姑娘,结果把我当挡箭牌使,现在我可是水里火里了。”阿容末了就得出这么个结论,完了长叹一声,摇头看着马车驶入了长青园。
到长青内谢长青率先下了车,便在车边执了帘了示意她下车来,看着挑着帘了的谢长青,阿容忽然说了一句:“不用试药,要是有人长年服食大造化丹,过世后骨头会呈黑色,要是新近去世,数月之后,指甲会泛黑。嘴唇也一样。”
里头有几味药,相互作用会出现这样的结果,阿容看过的某本药师手扎上就有类似毒药的记录。据说是无色无味,针试不出人试不出,只是死后数月再开棺的话就会出现这样的情况。这本手扎,阿容现在已经烧掉了,她实在觉得那是本惹事儿的,不过那上头的东西她倒是记得一清二楚。
闻言谢长青又是一笑,又趁手扶了阿容下车,只是这一扶便不肯撒手了。阿容侧着脸瞪了他一眼,他却不说话,只是往常惯是春风的笑里多少有点儿无赖。阿容气结,长青园里今天人来人往,她还没有当着这么多人面拉拉扯扯的脸皮。“阿容!”
“嗯。”
“想回扬子洲看看吗?”
猛地提起扬子洲,阿容一愣,那是她来卫朝的第一站,不说有乡情吧,却也有着这样那样的念想。她想着点了点头,答道:“要是顺路,倒是想回去看看,我还记得春华馆有不少好药材。”
见她是三句括不离药材,谢长青不由得摇头:“春华馆的药材,确实有几样长得好的,过些天我要去扬子洲收一批药材,需要个人一块去查验,正好和药师借了你。”
……这意思是,邀请她一块去扬子洲,阿容总觉得事情没这么简单,这其中肯定还有什么她没想明白的。
说话间就到了堂里,大公主正在喝茶,一见阿容来了就满心眼里的欢喜,这欢喜么有几分是做出给人看的,自也有几分是真的:“瞧瞧,阿容啊,这正说着你你就来了,来来来,赶紧过来,我领你认认人。这位是凤西家大太太,我自做主张,你就叫一声伯母,四如啊,你看这可使得。”
这位凤西家的大太太是安埠陈家庶出的二小姐,闺名叫四如,也是随着夫君水涨船高,要不然哪有今天的体面。说起来这陈四如也是见过姚未然的,一见之下当场就不由得一抖,整个人就愣在了那儿,以至于大公主的话她是一句也没听在耳里,反而是问了一句:“这。…这是未然的姑娘吗,大公主竟然找到了她呜?”
“哪儿呀,这姑娘姓盛,是扬子洲一名教书先生的女儿,只是父母过身得早,机缘巧合之下才到了连云山。这不我也意外着呐,这可真是缘份,你瞧着也像是吧,当初我瞧着还直以为是未然回来了。”大公主这话是说得爽快利落,眼里却有了几分沉思。这陈四如猛地一抖,大公主就拉着她的手,怎么会察觉不出来。
抖就抖吧,冒什么冷汗,大公主忽的在心里冷笑一声,果真未然死得不明不白,连带着她未来的媳妇儿都跟着丢得不明不白。这场会面本就是大公主安排的,一是给自己的儿子把那当年的婚约给说明白,二是看看反应,果然就让她给看着了!
阿容当然不知道上头那两位心里头有什么。老老实实地一一见过了礼,待见到那两位凤西家的姑娘时,阿容自然是被小针眼儿给扎成了筛子。不自觉地看了眼谢长青,阿容心说:您老人家倒是上啊,您不是说您来挡的嘛!(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起点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
109.不想接的任务与**
会无好会,宴无好宴,阿容一直分坚定地拥戴这句话。
这一轮下来,她倒真没干什么,就是陪吃陪喝陪坐陪笑脸儿,然后时不时地嗯啊两声,当一个称职的布景板。
凤西家的大姑娘说:“阿容姑娘真不容易。幼年就失去了父母,自幼在教养院长大,真是艰辛啊。”
在卫朝,没有父母的姑娘意味着福薄,有讲究这个的也有不讲究这个的,大公主不讲究,可谢家上头还有老辈儿在,老辈儿得讲究。这位大姑娘说话可是真不地道,但大姑娘的话却三言两语地就被驳了。
那会儿阿容正在吃着点心,对这位大姑娘的话没半点感觉,倒是谢长青看了她这没心没肺不甚在意的模样一眼后。开口说道:“好在她也是个有傻福的,如今有师父有师公,道是一日为师终生为父,有这样的父亲和祖父,也算是大福分了。”
谁敢说不是,药王那人灌了迷汤给皇帝的,不,应该说灌了迷汤给不少王公贵族,谁不信他捧他就差捧到神坛上去了。当然了,药王本身出身也是世家阀贵,李家的人战场上死死生生,彪炳当朝的功绩,谁又敢拂了。
俗话说得好,信药王者得长寿!
过了会儿阿容改喝茶了,那凤西家二姑娘又说:“阿容姑娘在外头施药布方,风风雨雨的受了不少苦吧。前些时候水患时,我们身虽是闺阁之流不能做什么,但心里总是记挂的,只是苦于无计可施罢了。倒是阿容姑娘可是救了不少人呢,真让人感敬,看来我朝又要添一位女药师了。”
长辈们不喜之二,抛头露面,不是养在深闺里的,至于药师,女药师有几个是天天细讲究着德容言工的,扑在药上还来不及呢。可大家里讲究的就是这德容言工,于是这二姑娘也不是个很地道的。
这二姑娘的话阿容有反应了,放下茶盏一笑,说:“二姑娘过奖了,女药师可不敢当,眼下我还只是个药侍,事总得一步一步来,就像饭要一口一口吃一样,吃不下的就别老想着塞一点也是好的,那样很容易积食的。”
猛地这一句让那二姑娘跟被什么噎着了似的,长公主见了只是暗暗生笑,心说:得,这姑娘也不傻吗,这话可真是能把人噎死。
暗地里谢长青则冲阿容投去一个赞赏的笑脸,阿容一低头装没看见,然后再抬起头来又是一张傻脸,就像是在说:“你们在说什么啊,我什么也不知道啊,我刚才可什么也没说!”
装傻充愣果然好用,大公主看了谢长青一眼,那意思是:“看来这姑娘不傻,非但不傻,还是个憋着坏的,跟你一样。”
而自始至终的,那阅历最足的陈四如却一句话没有说,凤西家两位姑娘还顶顶的好奇,像这样的事儿长辈要好开口得多,她们要说得多了难免要在大公主面前落个好口舌的名声。将来要是真成了一家人,那她们在大公主这儿的印象可就不好了。
这一场闹剧,因为陈四如的制度而显得单薄与一面倒起来,最后大公主端茶送客时,那陈四如又看了阿容一眼,然后话也不多说一句地领着两姑娘走了。两姑娘犹是愤愤然啊,到嘴的肉被人吃了去。谁能不愤愤然。
看着那两姑娘的眼神儿,阿容心想这事儿要搁自己也照样得愤愤然,抢到嘴的肉是最不地道的事儿!
“很好,举止言行都有度,倒还真不像是小地方出来的,能见得了大场面。从前我还担心你将来镇不得场子,会被人欺负,现在看来你是傻了点,可不好欺负。”大公主心想,可不是么,越是傻人越不好欺负。
听着大公主的话阿容默然,不知道这话应该怎么回才好,倒是谢长青接过了话去:“母亲,这样倒可以免了她回府去学礼,她也是书香传家的底子,怎么会没规矩。眼下山里事忙,也省得她两头奔忙,母亲看如何?”
学礼……顿时间阿容开始感激谢长青,要真去学什么礼,又得受一回苦。想起从前自幼在爷爷跟前学规矩礼仪,她就能出一身冷汗,小时候就为礼仪规矩还没少打手心儿,那疼得现在想起来她都能飙泪花儿。
“瞧瞧,这就开始心疼了,你真和你爹一个模样,操心的命,以后你就一辈子替她慢慢操着心吧。”大公主也不坚持,主要是看着阿容该有的都有,场面也接应得来。顿了顿声儿,大公主又说道:“阿容啊,那过些日子我去和黄药师商量商量,好定个章程出来,你有什么也尽可提。长青也不小了,要是爷们俩不介意,就年内把婚事办了。”
噗……婚事,阿容感觉自己就像是旁观的,从头到尾压根就没什么参与感,猛地跟她说“你是主角儿”,于是她不适应了,她梦幻了!
“母亲,近日来京里多有不稳,怕不是合适的时候,还是先缓一缓。”谢长青见阿容这模样,连忙开口。
这时大公主一叹气,说:“是啊,眼下京里不安稳,时局也多有变,你们缓一缓也是好的,免得摊上些不愉快的事儿。阿容啊,我倒是愿意你早早嫁进门来,只是眼下不合适,你可别想到歪处去。”
看来京城里又出了什么乱子,这京城啊就没有一天不乱的。自打她第一回去京城起,谢长青就说京城不安稳,眼下京城又不安稳了。
果然是天子脚下,王都气象,变幻万千啊!
“回大公主,不得事的。”阿容这时才有了机会开口,也有精神开口,前头都让谢长青给抢在了先头。不过谢长青这人还真是没话说的,真是什么都挡下了,阿容这么一想不由得看了谢长青一眼,又发现谢长青正在看着她,面皮上猛地一红,脸就侧开了。
大公主在一边看着心里高兴,心想自家狮子也总算是开春儿了,要不我这孙子上哪儿抱去。
别过了大公主,谢长青说要送阿容回无涯山,却没让徐少南驾车,而是两人一人一匹马,打着马就向连云山深处去。无涯山在连云山尽处,再往里就是药王山了,眼看着到了无涯山,谢长青却没有停下来,反而是示意她跟上来。
方转到了一座药山,药山脚下的药师碑写着长安两个字,过了药师碑后谢长青才说道:“这是药师从前的药山,后来才迁到无涯山去的。”
“但是公子,你带我来这里做什么?”阿容倒是听说过黄药师以前在长安药山,后来因为这边地方小了,才转到了无涯山。
“药师说,把这里转手给你,这里也是药师经营多年的地方,自然是个好地儿,这本来就是预备留给徒弟的。另外我在长安药山里把天下所有的药材都备了一份在药房里,各类药书也复抄了一份在这里。你平时还是多在无涯山,但是以后想要辩药看书,就省得再去总房。”谢长青说完把长安药山的药山牌递给了阿容,接着又翻身下马,便有小厮来牵马。
接过药山牌的阿容一愣,然后也跟着下了马,这时才说道:“药侍就有药山,这不合规矩。”
谢长青回头看了她一眼,笑着说:“是不合规矩,但师父要给徒弟,这却没有什么规矩不规矩的。连云山里这样的例子屡见不鲜,你也别太在意了。阿容,大造化丹的事你不愿意沾染,那我现在给你另一个任务。”
“什么?”
“配制大造化丹的解药。”说罢,谢长青带着她往里头走,打头前的第二间就是药房,推开门一片阳光灿灿地铺了满地,四周药柜林立卫朝有记载的药材共八干六百一十四味,另有冷僻药材一千零七味,合一起便是九千六百二十一味药材。这九千六百二十一味药材,一味不少地全在这间药房里,就算药王的药山也没这么齐备,因为有些药材压根就很少用上。
之所以谢长青给她备得这么齐,主要是谢长青冥冥中觉得,阿容会需要这样,要不然她不至于经常到总房的药库里看药材的样本。
或许是被眼前偌大的药柜和正中间桌上放的那本厚厚的药材索引给震惊住了,阿容久久无语,回过神来后就一句话:“这有困难。”
别以为备齐了药材给她,她就昏头,这世上新药方难得,老药方难解,这可是个大大的难题。
“你有时间,慢慢来,不要着急。外头的药田里种了不少珍稀药材,你要是方便,可以经常去看看。”谢长青现在是越来越明白这姑娘的死|茓在哪里了,一听到药材就两眼放光,一看到药方就废寝忘食,一炼起药来就可以没日没夜。
莫明的谢长青还挺喜欢这样的阿容,也许因为他骨子里也是一个彻底的用药之人,所以才倍加欣赏阿容身上这种专著执着的态度。
看着药柜,阿容叹了口气,谢长青简直就是在赤果果地诱惑她,好吧,她被收诱惑了:“好,那你别催我,这是个麻烦的事儿。”
说罢,欢快地奔向药材索引,心里欢呼着:药啊丹啊,我来了!
110.长安山下的遇险与共患难
“阿容……”
“嗯。”
在下长安山的路上。谢长青忽然叫了阿容一声,阿容自然下意识地就应了一句。
然后莫明地看着谢长青,只见这时穿林而过的风拂在了谢长青身上,那衣裳飘袂的样子自然是如同谪仙人一般。
或许是已经习惯了这画面,阿容现在也不稀奇了,也免疫着些了,于是便只好奇谢长青这言犹未尽的言是要说些什么。
“小心……”谢长青喊了这一声,就伸手拽了阿容一把,这一下阿容就扑到了他怀里。不待阿容明白是什么事,谢长青又是挟着她一侧身,躲到了一棵树后面。
这时又听得“嗖嗖”两声,像是有什么东西破空而来似的,又听得“咚咚”两声入木,这应该是铁器,阿容猛地抬头看着谢长青,不解地问:“是什么人?”
“不知道,看这飞镖倒不像是京里哪路的人。”谢长青指了飞镖给阿容看,上头塔一些奇特的纹路,像是兽纹。
只见阿容看了几眼镖上的纹路,然后摇了摇头表示她也不知道,但是很快她就一伸手打掉了在放长青手里的飞镖:“镖上淬了毒。你没事儿吧?
谢长青遂拾起手闻了闻,然后朝阿容摇了摇头示意他没事:“是七子星,没事,伤不到我。”
当即两人不再说话,那边扔飞镖的人也不再见有什么动静,两人这时也不敢随便动,毕竟是敌在明我在暗。回来还得说说两人眼下的情况,这俩现在正搂得紧得不能再紧了,阿容的手也很自然地抱在了谢长青腰背上。
而谢长青呢,抱得紧紧地,生怕阿容这会儿乱动,然后还得不时地四下里听听动静,也没工夫察觉到现在自己的动作:“我带着你往那边走。那边有个巡山点。”
听着谢长青这么说,阿容点了点头,还做好了跑的准备,却不料谢长青抱起她就运功,然后迅速地在山林里跳跃了起来。阿容第一个念头是,这是轻功,可也没见走高飞低的。第二个念头是,她被谢长青抱得结结实实的了。
不过她也没挣扎,这时候不是挣扎的时候,不知道对方有多少人,不知道对方在哪里,所以赶快到巡山点去才最安全。
巡山点确实近,后头的飞镖也没有再来,不过谢长青皱眉说了句:“有人跟了过来,像是有十来个人的样子。”
到巡山点那儿有几间屋子,谢长青抱着阿容进了中间那间,一进屋里放下阿容,两人一看巡山点的屋子里,东西齐全人没有一个,看来是出去巡山去了。
“看来这些人在这里潜伏了很久了,竟然摸清了巡山的规律,知道这时候没人才敢跟上来。阿容,你待在这里别动,我出去看看。”谢长青说话就要开门出去。
但阿容却拉了他一把:“不要出去,他们人太多了,你一个人打不过他们。谢长青,你看这边有药材,玉满江、怜苦草、望生腾……这些磨粉可以制出十里安魂香来。”
“少一味江东月,刚才来的路边上有一株。离屋子不远,你待着我去来。”谢长青这回不待阿容说什么,一开门就迅速闪身出去,那株江东月约在七八来开外,谢长青抱着阿容且奔得飞快,一个人更是腾转挪移迅速至极。
屋里的阿容趴在里头从门缝里看过去,见没出现什么异常才安下心来,这时阿容想的是十里安魂香是不分敌我的,一点燃了不说十里,至少几十米外有烟就能倒人。
这时谢长青已经采了江东月回来,江东月指的是江东树上的果子,入药一般取种子部分。两人极默契地各自研粉,好在各个巡山点经常都有采药的药侍、药令们过来,初浅一些的工具还是备着的。两人磨完粉后开始混合,这时阿容说道:“得制解药,要不然我们也会倒的。”
然而谢长青却掏出一颗丹药给阿容说:“醒神丹,服下去后我帮你催化药性,就不用担心被十里安魂香放倒了。”
既然有醒神丹阿容就不担心了,这时阿容看到墙角堆放着一些常用来驱蚊驱虫的线香,于是计上心来,去取了一把线香过来:“谢长青,三根香串一颗安魂香药丸,把燃着的头子包在里头。这样他们不易发现。你就和石子一块扔出去,这样他们就不会发现咱们扔了安魂香。安魂香里有两味药材有助燃的成份,但因为江东月的种子有些湿,所以一下燃不了,但三根香串一起,肯定能点燃了,而且能延缓一些时间。就这事儿,让谢长青不由得多看了阿容几眼,然后点了点头,心里想着:这姑娘哪来的点子,这都能想得到。
安魂香制好以后,阿容就在一边点线香,然后两人迅速地把线香燃丰的那头Сhā进了揉好的药丸里,又把外头的折断了。一切都办停当以后,谢长青就透过窗户向外扔石头,扔了好一会儿石头,才渐渐地夹杂着扔安魂香出去。
等把安魂香扔完了谢长青看了眼外头的情况,说道:“没动静,应该没发现,你赶紧服醒神丹,我赶紧给你催化药性。”
催化好药性后,烟也就开始一缕缕地飘了起来,因为夜色渐起四处有些微山岚之气起了,倒是没人发现安魂香。这时谢长青也服了醒神丹,运功催化了药性后,开始捱着门侧耳听着外头的动静。
而阿容这会儿则坐在长条凳上,屋里这时没有点灯烛,就着渐渐昏沉的暮色,阿容看了眼在门后听着动静的谢长青。只见他在那儿专注地听着,另一只手上捏了把石子,阿容还记得刚才点线香的时候,看到谢长青的手上有几处划伤,大概是望江月树上的刺挂的。
莫明的阿容忽然觉得很安心,谢长青就那样站在门后面,似乎不管谁想冲进来,只要他还在就不会得逞似的。暗暗的室内,阿容忽然笑了笑,安心……这两个字多久没记起来了,是周毅山夜不归宿起,还是来到卫朝起她就没安心过?
真的很久了,阿容揉了揉自己的脸,确定自己在笑,然后笑容就更大了点。这样也好,有这一刻的安心,真要有个将来是和谢长青走到一块儿,也能踏实。至少,这个人不会在背后捅自己一刀吧,他也被别人捅过,所以他不会这么干。
在阿容这么想过后,谢长青回了头说:“阿容,安魂香生效了。我先出丢看看,要是没事了我们再走,你待在屋里不要动。”
又是一句不要动,阿容敛眉笑了笑,今天这句话谢长青已经说了很多回了:“好,你小心点。”
“嗯。”谢长青应了一声就出口了,并没有发现阿容的声音里有什么变化。这时候他全心都在外头,谢长青其实非常震惊,竟然有人不声不息地潜入了连云山,而且潜了很久子,要是一个人两个人倒是能理解,但这是十几个人。谢长青就没法儿理解了。
小心翼翼地在黑暗的林间穿梭,没有人比谢长青更了解连云山的一草一木,他打小就是在这里边长大的,别人或许会觉得连云山很大。但是在谢长青眼里连云山很小,小的他对每一个地方都了如指掌,所以他在林里是有优势的。
确认了外头的十几个人都已经迷晕了之后,谢长青又掏出药一人喂了一颗,他得让这些人睡得够久,好让他有时间找人来把这些人带折返回屋子里后,谢长青叫了阿容出来。两人又小心翼翼地先回了长安山,山里有侍卫,比他们俩在路上奔波更安全。
长安山里的侍卫经谢长青还震惊:“爷是说山里有外人潜伏,而且人还不少?”
“嗯,你们赶紧派人去把人绑了,就在九十三号点的屋外,趁着人还没醒赶紧过去。另外派人去主山通知一声。让主山加大巡山的力度,看还有没有漏网之鱼。”谢长青真叫一个心有余悸,幸而是他和阿容在一块,要是单独的哪个药女,手无缚鸡之力,这不就彻底要坏事儿嘛!
侍卫领命离去,犹自对这件事震惊不己,但这侍卫更加庆幸一件事,那就是谢长青和阿容没出事,要是这两位出了什么事儿,不知道连云山得乱成什么样子。
“手。”这时阿容拿了药箱过来,坐在谢长青旁边预备给他处理手上的伤口,江东月的刺有小毒,不处理会溃烂。
一听这声儿,谢长青不由自主地就伸出手去,然后就手上一凉,阿容倒了些药水在他的手上,药水凉凉地冲过手指,谢长青不由得低头看着正埋着脑袋处理伤口的阿容。
她正取着一片药棉在那儿擦拭着伤口,原本应该感觉以有些刺痛的,但是谢长青却只觉得伤口有些痒痒的。他不自觉地动了动手指,阿容就喊了一句:“别动!”
谢长青闻言便是一笑,看她处理作品处理地细致又妥帖,心里便道:她总是这么专注而认真啊。
111.长安山中的爱与恨
有句话说得好,看一个人是否养尊处优就得看双手,惯来阿容总以为谢长青的手是如玉般的,只是擦药时却看到了十指上的茧子。十指骨节分明,干净温润,只是到底不像惯来养尊处优的贵公子。
处理好了伤口后。阿容打了个呵欠。实卉忍不住觉得闲顿,自打来这儿起,她就很少像最近一样。没白天没黑夜地忙着。今儿一惊又一奔波,还真是累了,这一打呵欠那就真是停不下来了。
见她这样,谢长青说:“阿容。你去歇着吧。我把事儿处理了再回主山去。”
“我想听着结果,不知道那些是什么人我心里没底。公子,到底是哪路人呢?”阿容小心肝儿抖啊抖。她老学得这件事可能会非常非常之麻烦。
这世上的事多半是好的不灵坏的灵。阿容要守着听答案。谢长青也就由着她在那儿呵欠连天,只是招了人给她拿了件外袍来。正在阿容昏昏欲睡,谢长青也几欲睡着的时候。门外傍来一阵嘈杂地声响。接着便见了山房的管事进来了。
那山房的管事是个精瘦精瘦的中年人。一看就是一身的好功夫在身的样子,走起路来如步松风,近到前来时一弯身行了个礼,“爷,盛药侍,两位可还安好?”
“无碍,九十三号点外的人怎么样了。可查明了身份?”谢长青张嘴就把阿容要问的先问了。他瞧着这姑娘是上眼皮儿和下眼皮儿打架去了,先问明了好让她去睡觉。
“回爷,已经查证过了,这兽形镖是淮国人惯用的。镖上是九翼青羽兽,传闻中为金羽神光兽的第一子。这九翼青羽兽镖正是淮国大王子惯用的,爷,这淮国大王子的下属却不知为何会在连云山伤人。咱们连云山历来在淮国救危扶困。朝里和淮国这些年亦是和平无事。因而这事儿还需查问,只是那几人眼下还没醒过来。所以眼下回不了事儿。还请爷恕罪。”那管事说罢就退在一旁“而阿容这时哪里还有半点睡意。抱着袍子睁大眼睛,这准国大王子别人或许会陌生,她可是半点也不陌生。她是历来的记性好。虽然那位是年前有一面之缘,可那一面实在太过记忆深刻,虽然也只是谢长青提过一回那位淮国大王子。她却是记了个结实。
“那位大王子会不会也在其中?”阿容双手合十,心说就一块被逮着吧,别惹事几了。
“因为朝里一些事,前些时候大王子被朝里下了通缉。近来朝中事了,大王子的通缉又撤了。所以对大王子我们还是有印象的,大王子倒不在其中,只是这些人却都是大王子的下属。那位大王子历来以仁义为名,这队人落到了咱们手里。大王子是肯定要派人来赎的。”管事虽不明白这其中还有什么事。但他把话说清楚了,让上头那两位自己去琢磨去。
这么一说,阿容就看向谢长青,谢长青就冲她一竿说:“放心吧。这件事我来处理,总有办法让他不再记挂着旧事。”
人世间,万物都可以改变。只有永恒的利益寻不会变的。
连云山如果想要护一个人周全。自然可以不费吹灰之力。更何况阿容以后是要做连云山当家奶奶的、便看在这上头,那位大王子也该掂量掂量了。
从谢长青嘴里说了来的话、总是轻易地让人信服,阿容一想歇了吧。老老实实睡觉去,不睡觉也解释不了问题。
次日里醒来时,只觉得晨光中尽是浓浓的雾气。往帘外抬眼一看。处处都是浓得划不开的雾,厚厚郁郁的。倒像是固态一般。梳洗了起床一开门,浓浓地雾便涌了进来。这时的院前一片白。十步之外便只闻人声不见人影。
见这状况,阿容心说:“这时候那位大王子如果想来报个仇怨的话。随便往哪儿一站我这人生就剩下交党费这一件事了。”
好的不灵坏的灵,好的不灵坏的灵啊!正在她这么想的时候。一剑飞来横梗在喉,阿容下意识地就往后退了退。幸好那剑似乎本来也不打算抹她的脖子似的,打她眼前选远就过去了。末了阿容摸了把自己的脖子,心下颤抖,心说就差一点点。就差一点点咱说不定就要穿回去了。
这时耳边又响起点微弱地声响。阿容反手一拉门。正把来的挡在了门后,说时迟那时快,她见机后退了两步又推着门往里。不管是什么。先扔屋里去再说。把门一关了她接着就往后跑。院子里到底都是技木。再加上浓雾,这时最好躲了。
但是阿容没有想到呼吸。不过好在人总得有三分运气在。不能大清早的就挂在了自个儿屋前面。阿容往前头跑了还没多久。迎面就撞上个人,来人身上气味很熟悉:“谢长青……”
“怎么了,你怎么抖成这样。出什么事了?”谢长青担心的就是这事,守卫们正在四处巡着,但姑娘家的院子里总不好随意来。于是他一想自个儿还是得来看看,要不然不安心。没想到还正让他赶上了。
“剑……”阿容这时都不知道该怎么把事儿说明白了。只得吐出一个剑字来。
好在谢长青听明白了,手一伸一带。一只手楼过她的腰身。轻手轻脚地就带着她出了院里。院外不远处正有侍卫在。谢长青示意他们都不要作声,敛了气机都趴在那儿。至于阿容。那倒不用了。正好用她的呼吸把那里头的人引出来。
既然有剑,就得有人,所以谢长青在这等着。刚才虽然说了话。但没透太多,那边应该还会追出来。
谢长青果然是猜中了,不久后一阵轻微地声响过后。众侍卫埋伏着的包围圈儿里出现了一个人。身着白衣四下里都蒙了白。看起来真和雾气融作一团了。
这时侍卫们“刺拉”地一声。手中的刀剑齐齐指向场巾间那位。然而那位也不是那么好逮的,只见身形微微下低。这就要使轻身工夫跃出去。这时阿容只听得身边的谢长青喊了一句:“网!”
就见某处地侍卫张开网来。那人就被困在了网中,“连云山的伏骨藤抽丝浸油织的网,劝这位还是别挣扎。上头有刺草伤着了您自个儿。”
那头的侍卫或是担心这是那位大王子。所以才多说了这句。
这逮着的还真就是那位大王子。当大王子被客客气气地衣上堂来时,眼睛一扫就看着阿容,然后又迅速地撤回眼神看着谢长青,“谢当家,多年不见,向来可好?”
“倒是过得去,只不是知道大王子好是不好?”
向来阿容就肯定一件事儿。别跟谢神仙打太极。那是个能让人吐血而亡再诈尸活回来的事儿。所以谢长青这么一说话。阿突坚定地相信。可能这事儿还真的就这么结束了。
“在下的事儿,谢当家本是应该挺清楚的吗。京城的事在这儿就谢过谢当家了。”那大王子倒是不客气,自个儿就坐下了。还出得跟自家屋里一样。
闻言,谢长青笑了笑,倒半点不灿烂也不春风。反而带着几分戏谑之意:“大王子的谢意之深,谢某铭感五内。只是昨夜差些就不慎丢了性命在自家屋里头,差点就没法几亲自向大王了表示感激了。”
听了谢长青的话,那大王子却笑得分外坦荡,“我只是让手下人请盛药侍过去一叙,却没想到出了这样的差错。真是抱歉得很。幸而两位都安平着,倒也算是一桩幸事。”
这话让阿容有理由相信。大王子的话得反着听。看来她好好活着,是这大王子心头的一桩极堵心的事。
“大王子可知令尊最恨什么?”谢长青不应反而没头没脑的这么来了一句。
只见那大王子一笑说:“一恨卫朝占我十三洲。二恨家妹枉死。三恨儿女情长……”
说到这儿那大王子自个儿就停住了。猛然间看向谢长青皱眉道:“是父王?”
“还能有谁呢,您那位弟弟不至干出息到这地步。他也没这份能量。所以气息奄奄地您能活得安危无虞。反而养好了病。联系上了您的下属,而您那位……”谢长青适时地停顿了。余半句咽下去更显得余味长长。
这下阿容听明白了,淮国国王亲手送了自家儿媳妇的命。但因为什么又要借谢长青的口来告诉大王子。别问她为什么这么想。这些人的弯弯绕心思,她不能全明白,但总能想清楚一点儿。
其实淮国国王的心思,少有人能明白。谢长青就是其中一个。只是他却不点破了而已,总要留些让当事人去想象。
“父王说,我不够狠!”
“是,您心肠太软。”
“父王说,慈不掌兵善不掌权。”
“是,您过于慈善。”
“这些不好?”
“很好。”
这时阿容莫明地想笑,那大王子猛然间看了阿容一眼:“你笑什么?”
“我笑自己,有些事明明早就知道。却偏偏当做不存在。于是不去信、不去看、不去想,于是垫了别人的脚。成全了别人的伟岸与雄姿。”阿容说完就叹了一口气。望了一眼渐斩褪去的雾气。有些出神。
周毅山,我爱过,也恨过。就到这儿吧。
谢长青,我爱过,也恨过。到这儿了!
112.长安山中的情与信
人一旦想通了一件事后,就会重新审视自己身边的人,阿容也是这样。只是她才刚看了谢长青几眼时,那位大王子就闷哼一声吐出口血来。
这让谢长青和阿容不由得面面相觑,两人都有片刻的愣神,愣罢了回过神来,两人立刻上前望诊、切脉。切诊罢了。两人又相互看了一眼。阿容说道:“是损伤了心脉。”
“失血过多,没有调养好。”谢长青看着淮国的大王子,心说你可晕得真够及时。
本来多少带着点兴师问罪的意味,这样一来,对两施药的人来说,怎么还能兴得起师问得下罪。最主要的还是阿容想起来,早上的时候这位压根就没想取自己的命,所以还是先把人治了再说吧!当然她现在也明白,这位一也由不得她不治,这是政治问题,这东西总是她惹不起的。
“阿容,正好你正接治着一个心脉有损,气郁积于胸的病患,不如两个一起收治了,虽然有些差异,但交给你总是稳妥些。”谢长青有半句话没说出来,那就是这样也方便他带来长安药山,这样一来才能找着由头嘛。
而阿容听了后点了点头,心想着:一只羊是赶,两只羊还是赶,那就一块赶着吧。
于是无涯山的那位杨公子转到了长安药山来,再添了一位淮国王子,俩位一块住在收治外诊病患的侧院里。
这天用过了药后,阿容特地到药田里看了看,这里即有山上的种植园,也有平地处的药田,各色各样的药不一而尽。她四处一看,还真看出点意思来了,这里种得都不多,但药的种类很齐全,而且错落有致。每一味药材都尽得其所。
猛地阿容像是想起点什么,然后又老想不起来,磨蹭到书房里拿了本空白的手札出来,也就是从这一天开始,她记起了日志。
“白霜子和方苏木伴生,良,可以各隔开三尺,间种小叶金芽,不仅小叶波阳能半晴半阴,也正好白霜子可以多得点空间长。”说完这一句后,阿容猛地一拍脑袋。
她心说:“咱本来就是一种药草的,怎么弄到天天炼药去了,药材都没种好就想着炼好药,这就像还没学会走就想飞,这叫舍本求末。
这样一想,阿容就在手札上记下了刚才的话,手札上却和说的不一样,总把字句再组织组织:“白霜子、方苏木间三尺,夹种小叶金芽……”
她不明白为什么长安山会这样,她几乎可以预料到。这长安药山上,一定是药材齐全的,不仅药房里备齐了,连山上田里都种齐了。
“谢长青安排的?不像啊,哪能几十年前就安排好,方苏木二十年以上龄。行了,别多想了,占了好茅坑就赶紧地。”
正在阿容开始记其他的药材的时,旁边一个声音传来:“大师姐……”
“嗯,你是山上的药女吗?”阿容一看眼前有个姑娘凑了上来,就问了一句。
那姑娘笑着说:“是啊,大师姐,大师姐来看药田吗,大师姐要是有想找的药材可以问我,我在长安药山待了很长时间了哟!”
听这姑娘这么说,阿容当然高兴,这不就是移动的索引嘛,药房里有一本,药山上有一个,正好:“那好,要是我有什么找不到的,就来问你。”
“对了,大师姐,你要种什么药材吗,这边还有很多空着的药田。”有药碑的药山往往都要空出大片的药田里,有山主的由山主决定,没山主的就空着。
“好。对了,你叫什么名字。”阿容心说自个儿也真是迟钝,现在才想起来要问这姑娘的名字。
那姑娘侧脸答道:“大师姐,我叫江思安。刚从师房里出来没几年,一直在长安药山上看药材。就我和罗梅、晏如两位师姐好无聊的。大师姐一来,山上的人就多了起来,真好玩。”
“她们呢,怎么只看到你啊?”
这时江思安指了指下面说:“两位师姐在那吵架,我Сhā不上话,所以躲到这里来了。师姐她们天天吵架,为了紫花小菀草,为了雁尾风要吵,为了白毛根要吵,就连为了一根碧灯芯也要吵。”
为药材吵,阿容就想去看看,看看那两位吵的是什么内容。于是她跟江思安一说,江思安就摇头说:“我不去,大师姐您自己去吧,两位师姐吵架,我通常都是被拉着评理的那个,我怎么评啊,两位师姐都是师姐,说谁不是都不好的。”
闻言,阿容不由得笑出声来,这江思安倒真是个有趣的,于是她就起身让江思安待在这里,她去看看那叫罗梅和晏如的师姐在“吵”些什么。
等走近了的时候,阿容就听得一个声音在说:“这样种不行,百木萝又不是阳金花,怎么可以和罗毕子种在一起,百木萝容易长虫,到时候把罗毕子吃掉了,还种什么种。阳金花的虫蚁不喜欢,所以百木萝应该和阳金花种在一起。”
然后又听得另外一个声音说:“谁说的罗毕子不适合和百木萝种一起,罗毕子十月份才有种子,百木萝的虫那时候早没了,怎么不可以一块儿种了。”
于是阿容想了想,开口说:“其实这三样完全可以一块儿种,有阳金花驱虫,罗毕子的幼种才不会被吃掉,而阳金花也可以借百木萝的腐叶长得更好。”
听得她这么一说,那边两姑娘看了看对方,又看了看她,然后齐齐问出一句:“你是谁?”
“七八二一盛雨容。”阿容很少说这个名字和药牌号,因为盛雨容这个名字,总容易提醒她,她和从前相差了时间和空间。但是现在。已经不碍了……
“大师姐?”
阿容点了点头,然后另一名药女说:“大师姐,我们听说你很会炼药,原来也会种药材啊!”
这话的意思真明白,加上那姑娘的眼神就更明白了,意思就是你这种法谁也没听过,你就别在这胡吹大气,摆什么大师姐架子了。
“试试看,试过了就知道行不行!”于是阿容也发现,自己开始喜欢说试试看这三个字了。
“是,大师姐。”那叫罗梅和晏如的药女没有再多说话。毕竟阿容是大师姐,又没强横地要她们信,只是让她们试试,那就回头找机会试试凡!
这时候那叫江思安的药女也过来了,一看这里的河蟹场面。忽然间有点怀疑自己是不是看错了,这俩师姐竟然就这么不吵了。于是江思安开始佩服起这位大师姐来,果然是镇场用的,以后两位师姐要是再吵。就去请大师姐来镇场。
要是阿容知道这姑娘的心思,不知道会不会敲她两把。以往都是她请别人镇场,没想到现在竟然也成了镇场之“宝”,宝气的宝!
见过了药山的药女,又看过了药材后,阿容趁着太阳还没大起来的时候回了院里,这时候得知那位杨公子已经醒了来,而且服过了汤药,但是那位淮国的吐血大王子却还没有醒过来。
“大师姐,您看要不要再去看看,或者是请别的药师来看看。”药童是担心这位没什么经验,而这淮国大王子毕竟身份不同,也不能轻慢了人。
“请黄药师大人过来吧,如果爷有空闲,也请爷一道过来。”
对于提到了谢长青,阿容心里想着一人计短,二人计长,有三个人就等同上个保险,在心里头她是这么跟自己解释的。
“是,大师姐。”药童赶紧去叫人,结果黄药师说他忙。要明天才能过来,谢长青倒是有工夫,不过晚上还要赶回京里去,时间也紧凑。不过谢长青还是过来了,晚点回京没关系,但这姑娘需要自个儿的时候,自个儿总得在左右不是。
当谢长青来时,阿容刚给淮国大王子施完针,施罢了针却还是不见好,她正在那儿预备切脉,就听得谢长青说:“阿容。”
“公子。”
听得她叫公子,谢长青眉微微一抬,然后就说道:“他内息受伤,需要多加调养,他所习的功法比较特殊,这会儿正在沉睡之中调养经脉,你不必这于担心。也是我没有跟你说明白,这期间着药女看着他就是了,一是不要出异常,二是要是醒来了,就拿大舒经活络丹给他服一颗。”
“嗯。好。”
“阿容,我这趟回京城可能要十天半个月才能回,连云山上应当无事,只是你近来的外山任务我已经着差事房撤了。外山近来多不太平,你还是在连云山里为好,如果没什么事,近段时间就别出山,事多且乱,你多加小心些。”谢长青见她似乎不再像从前那样避着闪着,心下也添了几分舒畅,这样很好,谢长青心里这么念着。
听谢长青这么说,阿容当然连连点头:“公子,你也要小心,即然事乱,您又非去不可,一定要保重,连云山少不得你。”
虽然听着是连云山少不得你,但谢长青听来却似是“我也少不得你”,谢长青遂一笑道:“阿容,没有山盟海誓、轰轰烈烈,你遗憾吗?”
“公子子呢,公子遗憾吗?”
这时谢长青猛地拉了阿容的手握在掌心里,然后看着她的眼睛说道:“愿意信我吗?”
“公子信我吗?”
“阿容,我信你。”一直都信。
“好。”
好,我愿意再信一回,这世上还有不离不弃!
113.药女的登天之路与好出身
当谢长青离开长安药山的时候,已是夕阳渐落之时,漫天暖暖的金色铺陈开来,整个连云山都是一片温暖的色调。
在台阶上,阿容看着谢长青拾阶而下,谢长青亦不期然地回头看着她,两人的视线交缠处,夕阳的色调更暖了几分。阿容挥了挥手,笑了笑,心里也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儿。
再回院里时,那位淮国的大王子还没有醒转来,阿容一琢磨,别的药女来总不如自个儿放心,那还是自己守着吧。当然入夜了也不止她一个人来守夜,前半夜的时候,阿容还和来守夜的药女一块儿聊着。
但是后半夜那药女捱不住眯了眼,阿容就只能是一个人发呆了。
一个人发呆容易犯困,阿容开始心想着,咱眯一会儿,就一会儿就成,但到最后还是睡着了。
次日里床榻上的大王子先醒了过来,张嘴就想喊人,却忽然就看到了床榻边小几上趴着的阿容。零乱的面容,自然说不上美丑,但是大王子却看了良久。在晨光中趴着的阿容,身上像是镀上了一层圣洁的白色光辉,便像是淮国传说中居住在雪山顶上的神女一般。
这还得说大王子为人,多情且至感性,做为一个未来的继承人,他身上有着淮国国王极其厌恶的一面。那就是多情,多情到让人觉得滥情的地步。
所以就这一刻,大王子愣了神,但是他并没有愣神太久,毕竟阿容目前在他心里还有那些个旧事在。虽然他那王妃的死,是他那父王一手主导的,但是归根结底,还是有阿容的原因在。他当然不会再报复一个小姑娘,但也没法多想其他。
恰在大王子想着些事情的时候,阿容眨了眨眼醒了过来,睡眼朦胧之中看到了大王子已经醒了过来,于是连忙起身:“你好些了吗,对了,赶紧把大舒经活络丹服下。”
说完也不等大王子有什么反应,一颗药丸就拍进了大王子的嘴里,大王子长出一了口气看着阿容,然后缓慢的起身运功行药。
等他运功行药结束后,备好的早饭就来了,阿容自顾自地端着自己这份在那儿吃着。
大王子过来时,她正吃了个半饱:“正好,赶紧来吃早饭,你还得把药粥服下了,然后再去沐浴。”
大王子看着阿容良久,坐下后吃完了药粥,然后问道:“我的那些下属怎么样了,他们现在在哪里,我要见他们!”
“这个得问山房那边,要不待会儿我找人帮你问问。”阿容现在是愈发觉得自己神经强悍了,和差点伤了自己的人同桌吃喝,还特淡定。虽然确定这人一开始就没想要自己的命,可那刀光剑影总是实打实的。
“不必了,谢当家呢?”大王子见问不到点上,索性就不问了。
“公子回京城了,要是有什么事,您还是得去山房那边问。”阿容其实也想送走这位,她心里实在不踏实,每每一想起这两天发生的事,就觉得特恐怖。
好在这位在连云山也没待多少时间,谢长青回京后的第五天,淮国就派了仪仗来接应。
看着仪仗阿容就松了口气:“总算要把这位送走了!”
但是没想到,大王子走之前竟然特地来谢过了她,末了还留下了姓名:“我叫张暮城,以后盛药侍要是来淮国,欢迎来叙旧。”
这话说得阿容成里连连说不必了,咱们真没啥旧好叙的,但她脸上却是一脸的笑:“有机会,自然会去的。”
送走了张暮城后,阿容隔了几日又把那位杨公子给送走了,那位杨公子剩下的就是时日将养,在药山里将养总要花费一些银钱,那位杨公子领了药后,说是回家调养。
正在阿容以为日子开始平静如水的时候,她再去师房授课时,却发现师房竟然已经停课了。问了师房看院门的药童。那药童答说:“回盛药侍,近日里事忙,师房暂时停止授课。”
“忙?忙什么?”阿容掐着时间一算,现在不过是六月底,应该是最闲的时候,药材还没成熟,也不用种,整日介巴不得睡死了才好。
那药童微微一低头答道:“盛药侍,因为今年行水患,粮食怕是要颗粒无收了,眼下正在四处调粮过来。连云山的粮撑个年余倒是不成问题,只是处处灾荒,连云山也得尽些力。这几天连云山从药女到药侍、药令,有水生药田空闲的,都开始准备着育苗种稻了。”
“种稻?”阿容心下琢磨,记得曾经写过一份《水稻要略》给谢长青,难道这时候起作用了?
“是啊,连云山空着的水生药田有几万亩,出一季听说至少有六百万斤,够水患区撑过今年了。现在靠余粮撑看渡日,总要想办法渡过这关卡才是。”药童颇有几分悲天悯人地说道。
闻言阿容也想,长安山里头也有几亩空闲着的水生药田,要么也种上。打定了主意就想着回山去,顺便去物房领了些东西,再回山的路上却碰上了郭药师。
只是今天郭药师却不像平时那么神色宽和。反而带了些冷厉之色,见了阿容也没往日的笑脸儿,而是一副沉得有些发黑的神色:“郭药师大人。您怎么了,要去哪里吗?”
只见郭药师看了她两眼说道:“阿容,人不能只想着从前,也得多想想往后,枉死的人不是报仇雪恨之后就可以活回来的。”
……这哪儿跟哪儿呀,阿容有点儿摸不着头脑,她哪来的仇和恨,也没枉死的亲友。这话可把阿容给碜着了,好半晌愣是没有反应过来:“郭药师大人,您到底在说什么,出什么事儿了?”
“阿容,你去跟小鱼好好说说,仇恨二字最容易迷了眼蒙了心,你好好劝劝她,不要为了往高处走,就迷失了本心。她是有天份的,不要把这天份用到了歪处,天份不是用来这么挥霍的,更不是复仇的工具和手段。”郭药师说完就头也不回地走了,完全不解释发生了什么事。
留在原地的阿容想了好一会儿,她虽然不明白到底是为什么,但好歹从郭药师嘴里把结果听到了。小鱼会有什么样的仇恨,小鱼不是船上人家的女儿,后来父母出海打渔失了性命,小鱼这才成了“戴黄芦草”的孤女。
这一下竟然又是仇呀恨的,阿容实在有些支应不过来了。
想了想,阿容没先去找小鱼,而是先去找了江药令,这时候江药令应该清楚事实。毕竟小鱼是在江药令身边一步步成为药令的,这其中如果有什么因由,没有人会比江药令更清楚。
打定了主意后,阿容就去了江药令的药山,药令的药山相对要小一些,所以阿容很快找到了主院,也找到了江药令。江药令见了她来,仿佛知道她要问什么一样,张嘴就说:“盛药侍,你先坐下,有什么事儿咱们坐下来再细说。”
“江药令大人,小鱼到底怎么了,为什么郭药师大人黑着脸就走了?”阿容直来直去,这时候也没心思绕弯子。
“盛药侍知道连云山的一个说法吗,凡是药女入山,有能力有靠山的几步登天,没能力没靠山的也能谋个好出身,连云山的药女,历来多嫁各府的庶子。知道为什么柳药令可以升成药令吗,因为她救了一个足可以令她升成药侍的人,而那个人还许了她一段好姻缘。”至于那人是谁,江药令就噤声了,有些人总是不好多提的。
闻言,阿容也大抵明白那个人是不能问的,于是想了想问道:“那郭药师为什么气成这样儿?”
“那家跟梅药令曾有旧节,至于具体是什么我也不是太清楚,柳药令之所以应下这事儿,多半是为了积年旧事。盛药侍,柳药令与你是旧日姐妹,不如你多劝劝她,省得她走了这条路。用自己去做赌注,注定当不了最后的赢家。”江药令话说到这儿就算是说完了,毕竟那边牵涉到的不是他能说得动的人家,这京里那几家随便哪家儿都不是他一名药令能说的,当然只好多沉默着些。
劝,一个让她劝,两个还让她劝,她却又莫明地想起了从前阿叶的事儿。一个是为了一口气,一个是为了报冤仇,这俩人哪里有半分区别,到最后都是拿自己的幸福当赌注。
见到小鱼的时候,小鱼正在侧院里诊治着一个病患,见她来了也不说话只是笑了一笑示意她先坐着。阿容坐下后看着小鱼,很难想象小鱼会是一个背负着仇恨的姑娘。
“阿容,你怎么这时候来了,都不让人叫我一声,等烦了吧?”
在阿容眼里,小鱼还是从前的小鱼,只是眼神里却有些东西不一样了,郭药师说得没错一一仇恨这两个字,最迷眼蒙心!
“小鱼,我们说好要一起做药师的,你不能半道上跑了,扔下我一个人多无趣啊!”阿容没有劝得太明显,小鱼是个聪明,绝对能明白她指的是什么。
这时候却只见小鱼一笑,说:“阿容,我和你一道走了很久了,接下来的路我想自己走!而且,你也不会无聊啊,听说小稻和小麦要来了,对了,你还有爷,他们会陪着你的!”
听着这话,阿容就明白看来小鱼去意已定了,叹了口气,阿容没有再多说话,而是决定先去打听打听,到底是哪家人!
114.扬子洲的任务与凤西容家
次日差事房里来了差事书,阿容接了差事书后很奇怪,谢长青明明说这段时间不出外山任务,还说是和差事房里通好了气儿的。结果她不还是接到了。
也来不及多想,阿容就骑马到了差事房里。那管事接待她后。特恭敬地说:“盛药侍,今年又到去选药女进山的时候了。本是不排事儿给您的,可这不是正巧赶上了安排在扬子洲附近。爷就吩咐了差事房,到时间儿了就问问您去还是不去。”
原来差事书接了还能商量吗?阿容一撇嘴心说,特权阶层。果然就是这样的。
想了想在扬子洲,阿容又觉得应该过去一趟。她虽然不纠结于身世。可总觉得心里头没底儿。而且近来在山里。自觉已经到了固步自封的地步,只有走出去多看病患。要不然她最终也无非一药奴而已。永远没有办法触及更高的层面。
丹药一道,天赋为重,但阿容自个儿明白。她这完全就不是天赋。一是记性好,二是多着几干年的知识叠加。她并没有优势。在这上头她反而不如小鱼。
“什么时候走呢,具体是在哪处?”
“时间定的是六月二十七走。八月底开始试训。年前回来。至于具体哪处眼下也不清楚,药师们定了那处。具体在哪儿还得到地方了再抽签来定。”差事房里的管事心说。药师们就到时候抽签说不定就直接定了扬了洲,谁让现在人人都认为那地儿物华天宝、人杰地灵呢。
一个柳小鱼,一个盛雨容。这两个人不论她们以后的身份。只单论自身的天赋,就已经足够药师们动心了。所以药师们强烈要求。去扬子洲,而且扬子洲是药材集散之处。再往外出海上。也有许多稀罕药材。
“那也好,到时候我安排好,另外柳药令的事,还请差事房里多留意着些,要是有什么变故,还请知会一声。另外请帮我带封书信给公子,待会儿我写好了给管事大人送过来。”写信给谢长青也是小鱼的事,即问了几句,又请谢长青到时候多担待着些。
只是信写到最后,又添了几句阿容自己也想不到的内容,“……你把我从连云山支开,我也就从善如流地去扬子洲。串然不知道连云山最近会有什么动向,但你一定要多注意安全。这世上,利益固可追。然性命不可追。”
“……夜来若多有睡不稳。也别常用夜生香。恐防积药多伤。多舒心少劳神,尤其是朝中风浪,若能观潮岸上。又何必去做那弄潮儿。”
末了,阿容最后写了一句:“我字不好,你将就,看不明白的地方就猜好了,反正你脑子灵光……”
写最后那些话的时候,她心里实在有些波动,所以写来写去字越写越难看,她也不愿意再抄一遍。怕自己写出更多更多罗嗦的来。
当京城里的谢长青次日看到书信时。起初是皱眉。接着就一点点舒展开来,看到最后一句时,仿佛像是看到了阿容在他眼前懊恼着一样,脸上不自觉地就露出笑来。
一旁的徐少南看了就环视了正在议事厅里的众位一眼。心说,“咱真是大功大德啊,瞧,只这一封信来,就从爷的怒气下救了许多生灵。”
“各自去办差事吧,另着人去给姚府下帖子。请姚二爷过府一叙。”
姚二爷么,自然不是别人。正是姚承邺。却说姚承邺接了帖子过府来,一见谢长青就没啥好气。姚承邺心里是这么想的。你趁着你占着点优势,把爷的姑娘抢了。爷不爽。
当然了,也就这点不痛快。姚承邺能和谢长青一路到如今。当然不是那一点半点的交情,虽然没好气。也不至于记恨。在男女之事上。本来就得要一个心甘一个情愿。要不然也不成,“老谢。你能不能别拽酸文儿,找我过来喝酒就喝酒。还特正式的下帖子。你可真把我唬住了。”
“说的是正事,请的是姚家家主。你要是学得多余。以后我不下帖子就是了。”谢长青似笑非笑地看着姚承邺。直把姚承邺看得浑身上下不自在为止。
一听是正事,姚承邺也自然而然地严肃起来。坐下后跟谢长青说:“不是我说你,老谢,你有必要把京城的水搅捍这么浑吗?”
“这事儿,你跟我娘说去。她老人家几时是个消停的主。这火已经窝了近十年了,能存到现在才发。已经不容易了。便不提我娘。就是姚太夫人,不照样也动作着吗,我娘和姚太夫人本就是一个目的。姚二,你一直说你是个商人。商人逐利,这回的利你看清楚了吗?”谢长青眼下面临着接手谢家和连云山的关口。他得立威,也得清除一些障得。这世上,没有人会把路让出来。就算靠山大过天。障得也得自己去清除。这世上总是永恒的利益比较持久。如果你不能表现出应有的投资潜力,那么你就会被抛弃。不管你是谁谁谁。
或许感情可以维系一时,但朝代总会更迭。人事总有替换。要想在朝代更迭与人事替换里依然稳步安生。那就只有站出来。做一个能够稳住舵的人,要不然就会随着朝代和人事物是人非。
大家族大的不仅是家庭,还有更多的东西。就如同虽然谢长青是嫡子,虽然大公主是皇帝长姐。太后嫡长女。依然无法阻止庶室的出现。也同样无法阻止嫡庶大争。大家族里的嫡庶。自来就没有亲随和乐的,亲兄弟还有争,更何况不是一个妈生出来的。
“利,我倒是看得清楚,只是老谢。这回的谋利之路。是要下血本的。说不定还得搭上点啥。我这人总好出少入多。所以这一分的投入可以只收回三分利,如果是要我下血本。拿身家去赌。那得有个好章程,要不然血本无归又看不到啥的事儿。我是不陪的!”姚承邺其实明白。自己早就是那船上的人了。他这不过是想问问谢长青具体要怎么办而已。
看着眼前从小到大仅剩下的朋友。谢长青难得的没有笑。而是露出严肃沉静的表情来,目光如水一般看着妮承邺一宰一句地说道:“重分天下势,这样的利愿往吗?”
“有人嫌你独占着桌子吃大菜。想要挤掉你去吃那桌莱。你就拉上我这不指望你这桌菜的人去对付坐在另外几张桌上的人。老谢。你空手入白刃的手段是愈发的高明了。不过。我倒还真是被你说动了。动心得很呐。”姚承邺现在面临和谢长青一样的问题,他要接手姚家,但有几家看着他年轻,总想分些去。
有句话说得好,初生牛犊不怕虎。既然都不怕了。当然不会把到手的利益让出几分来,更何况一当家就退让。族里也会存有疑义。
一边是不能退,一边是偏要用强。被逼得急了也只好扮狗跳墙、装兔子咬人了!
“苏、陈、容。”
“龚、张、容。”
这是两人在通各自的目标。说完了两人相视一笔,“当年我小姑姑和小姑父死得不明不白,容家家主脱不开干系。帐不怕算晚。正好连本带利。”
“容家眼下占着容妃的便宜,想动起来不易。不过宫里自有母亲稳着。天子后宫,不缺妃子。但我这皇帝舅舅却就这么一位长姐。自小一块儿长大,这块儿还是稳得住的。但做事总得有个光明正大的由头。要不然那些个言官可个个都在那儿等着开荤。”谢长青不担心宫里。只担心容家借言官造势,毕竟容家有位是在文官系统颇有声望的。
不过谢长青办事,当然周到得滴水不漏。也早已经有了主意。只是这时候多个人上一条船来商量。总是比较有底一些。谢长青在这情况下之所以和姚承邺拖底,一是因为他和姚承邺是朋友。第二个原因则是因为现在他们有共同的对手。
这就像是有两个人在山里找到一头被套住了的山猪。但这山猪同时还被一头狼在盯着,山猪反正是不会再跑了。于是先把狼打了。不但是为了狼皮狼肉,更是为了那山猪别葬送在了狼嘴里。
“容家要死,绝对也不是死在咱们俩手上。别忘了还有大公主和奶奶。那两位动起手来,比咱们更狠。更没有顾忌。”
这倒确实,他们担心言官弹劾。但是姚太夫人和大公主不担心这个。借那些言官们十个胆子。他们也不敢弹劾今上的亲姐姐。那位素来善名垂于朝的大公主。至于另一位。姚太夫人。当今太后的亲姐姐。向来也是慈名朝野,弹劾这两位。还真看没人信。
“姚二,当家的倒了,容家还在。”
这话可够狠的,容家算是个野心大的。一边是看着姚家的挣钱门路流口水,一边又羡慕连云山的家底雄厚以及善名远扬。说起来。容家现在就是一个即要当**又要立牌坊的。于是旁人不答应了。自然就要拿容家来开刀!
115.两地相隔的阿容与公子
且说姚二和谢长青商量罢了事儿,把各自的计划都透了底,然后就开始春花秋月来了。
这时的大公主府里,正是紫薇花初开的时候,及远处满架的月季花开得如同一张张灿灿小小的笑脸一般。看着那满架的月季花,谢长青脸上就染了笑意。
另一头姚承邺看了这笑,又看了看那月季花,此时风一来,正是摇曳生姿得一如摇头点头一般:“想起阿容姑娘来了吧,话说最近京里不太平,你还是让你那姑娘离开连云山一段。不怕人有心,就怕有心人,万一那姑娘从前的身份被整出来,以后你想八抬大轿抬她进门就不容易了。啧啧啧……谁让你是一郡王呢,犯官的姑娘娶进门,言官们会死谏正安门前,到时候就是你那皇帝舅舅也压不下这事儿!”
这话说得谢长青脸色一沉,然后凉幽幽地说道:“如果这样,我倒是还另有底牌在,但凡是有谁把这事儿捅出来,那他就得接着这底牌,然后捧回家好好供着!”
“得,我也不问,既然是底牌,我不问省得到时候我嘴不牢靠,摊开了的牌就当不得底牌了。”兄弟情谊是一边,但有些事不知道总归是更好一些。
这时又是一阵风吹过,有些许月季花的花瓣被迎风吹来,两人便由着月季花从窗外飘进来再拂过周身,月季花吹过之后,几片纸被吹落了地,那正是阿容写来的信,姚承邺却只及看到最后一句,只这一句就笑了:“我说阿容姑娘的字,可真是该了好练练了。”
见信落到了地上,谢长青随手捡了起来,用纸镇压回了桌上:“这样也好,猜得出来。”“看来你是真用了心思,也好,断了我这心思。腊月里我就摆婚宴了,你的郡主妹妹却不知道是不是个可携手的。”姚承邺说的郡主妹妹和谢长青并不熟捻,这是建安王的嫡次女。一直在建安就没来过京里,也不知道是个什么模样、性情。说是订亲,却只见过一张画得可能不尽不实的画,虽说这时代多是这样的,但有谢长青这样的在面前,姚承邺难免比对一下觉得不大痛快。
“据娘亲说来,茂秋郡主是个不错的姑娘,建安王的嫡长女是袁阁老的嫡长媳,样貌品行你也见过,娘亲说茂秋郡主比她这长姐姐来,少一分算计多三分沉稳,少一分美艳多三分爽朗。”谢长青是自家有了自家不愁,从前阿容不打扮的时候他都能看对眼了,何况眼下的阿容。十六岁的阿容犹如一枝月季吐蕊含露,又披了一身的灿烂霞光,比那几位凤西家姑娘更当得起“倾城容色”四个字。
谢长青一记起她时,总容易想起偶尔露出的一点小女儿模样,却正是一点怯意十分动人。
“懒得跟你说,你现在是万事皆足,什么都不欠缺了。事儿就这么定了,我先回去把家里的人再收拾一遍。话说你家里也得肃清肃清,好好的你那三弟竟然能把药材倒腾着卖给容家,那真是吃里扒外浑不是东西。”姚承邺说完就走了,省得看谢长青有点黑青的脸色。
而站在院里的谢长青脸色一点也不黑青,反而露出一丝玩味,卖药给容家是不错,可他那三弟卖的却是劣药。也许,他应该找他那三弟好好谈谈,当然在这之前先把阿容的事办妥当了:“少南,去陈家下个帖子,就说我过府去拜访陈太爷子。”
京里的谢长青自在安排着各项事宜,阿容也在月底启程了,七月初二时到了琴台,停了半天补给一些东西。阿容不由得想起从前,在这里听姚承邺一曲,再回来看已经是物是人非了。那把琴也被人取走了。却不知姓名。
到扬子洲时是七月十六,正是起秋风的时候,空气里飘着各种果香气,阿容下马车的时候一看,马车停的正是清辉楼。那小二她还认得,那掌柜她也还认得,那掌柜远远地接上来,冲着打头的药师说:“各位大人里边儿请,东家老早就来了书信,说大人们会宿在楼里,几天前就打扫干净了,就等着大人们来入住。这几日不接外客留宿,大人们也正好得个清静。”
“行,回头回了京城,我们亲自去谢过姚东家。对了,听说你们清辉楼最有名的是豆腐宴,而且就数扬子洲的做得最好,我们一路上也饿了,正好布置布置先吃了再安置。”说话的是成药师,这回是成药师和钟药师领队来了,这两位药师还肩负着替各位药师们过过眼,找几个好的回连云山的任务。
一说到豆腐宴,掌柜的就口沫横飞了,手一伸做了个这边请的手势:“药师大人,说起这豆腐宴啊,还得感谢那位去了连云山的药女,姓是盛来着,以前老听人阿容阿容的叫。要不是那位阿容姑娘把豆腐的廓给了清辉楼,这豆腐宴还真不知道哪儿家吃去。”
姓盛,听人阿容阿容的叫,成药师和钟药师就齐齐地看向在后头的阿容,阿容这时候却正趴在拒台上跟小二聊天:“小二哥,这是你娘子吗?”
一进门阿容就看到从前那小二哥身边多了个小妇人,在那儿抱着孩子帮忙算支应着,阿容是回乡一眼就见到了老熟人。当然有几分高兴。
且说那小二哥见着了阿容,也高兴,都是穷人家的孩子,那点情份不就是一块苦过来的嘛:“阿容,你跟着药师大人们回来了。她们也回来了吗?”
“没有,就我一个,小二哥,你还没回答我呢。”
“可不是,这就是你嫂子,这是我儿子石头,刚满百日不久。我现在是清辉楼的二掌柜,说起来这也得谢你。”那小二哥满脸谢意,嗯,不应该再叫小二哥了!
“不谢不谢,是……”阿容正高高兴兴叙旧呢,钟药师就过来了,提拉了她一下,阿容就回头看着钟药师,有点儿莫明。
见她这样儿,钟药师不由得又叹了口气,心说这姑娘也难得有个可以叙旧的,由她去吧:“我们上楼去了,你叙完旧也跟上来。”
连忙点了头,阿容应了一声:“是,钟药师大人。”
药师大人们和同来的药侍、药令也都上楼上去等着开饭去了,独留下阿容在柜上叙着旧。不过这旧也没叙多会儿,人既然成了二掌柜,自然事儿更忙了。
正当阿容要上楼的时候,忽然看到门口停了一乘小轿,轿上下来一个女人,怀里抱着个小孩儿,阿容只扫了一眼就如同被定住了一样:“阿叶……”
迎门来的正是把自己卖给了胡家的阿叶,阿叶如今身着光鲜干净,也自是一身的金玉压着。愣在那里的阿容自然被进门来的阿叶一眼瞧着了,但是阿叶却仿如没有看到一般,进门后就找了个桌儿坐下。小二迎上去,阿叶就张嘴说道:“随便做四五样菜,荤素各半,再来样儿小孩子吃的。”
“得例,胡少夫人请稍候,小的这就去灶房里给您催来!”小二抹了抹桌椅一甩巾子,这就转身去后厨了。
见阿叶这般模样,阿容只摇了摇头,叹了一声就上楼了。往日年少的姐妹情谊,如今嚼来真同蜡一般。
这时楼上传来一声喊,是钟药师喊她上楼去用饭:“阿容。赶紧上来吃饭,再不来就凉了,不是说豆腐得趁热乎吃嘛!”
这一声让阿叶抬头看了看,但掠过阿容身上只匆匆地一眼就瞟过了。如今的阿容,模样变化了,衣着打扮也变化了,更重要的是阿容这副身子,总带着几分雅致贵气,当年旧衣破裳掩了去,现在衣装一衬起来自然不是当初阿叶记忆中的小姑娘了。
上了楼后阿容摇了摇头,当初明白的事,现在难道还要再被当头棒喝一回,吃得不怎么高兴,匆匆地吃过了就回后头院子里去安置。
次日就是药女初试,阿容虽然有些奇怪药师们不抽签直接定在了扬子洲,但也没有过多的想法。不过成药师和钟药师亲自去初试,还顺着捎上她,那就让她有想法儿了:“成药师大人,钟药师大人,为什么我也要一块去,我不是负责试训吗?”
“借你的眼神看看,这里你熟。”这叫把样儿放那儿,看着谁差不多就收下!
于是阿容被拉着去了街面儿上,这回就摆在清辉楼下,这地方大,还舒坦。初试当然还像从前一样,认药、认字。
不过好几个阿容看着不错的姑娘都被测了下去,反而是那几个看起来有些糊涂的得了药牌欢天喜地跑了出去,把其他几个都郁闷得不行。
好在阿容这边正常着,眼下又有一个到了阿容面前,阿容就指了书说:“你把这一段读一下。”
那姑娘读得倒是顺溜,再认药时却出了问题,末了阿容摇头时,那姑娘眼泪汪汪地就走了,让阿容好是一阵不忍心。
钟药师见了连忙让人跟上去给了药牌,钟药师心想:“这姑娘泪洒当场转头就跑的模样,那真是跟阿容一模一样啊!”
要是阿容知道了不知道会不会也转头泪奔,但是眼下阿容担心的是:药师们不会没干过这样的活儿吧,当年初试,这样的可是绝对不成的。
于是阿容心下有了计较,明天一定得说服了成药师和钟药师,还是让专门招新的药侍们过来为好!
116.千里相思的公子与悲催容
初试进行了三天,通过初试的有三十五人,分为四组进行试训,阿容分到的是第四组。第一组钟药师,第二组成药师,第三组则是一位同来的药今。按着惯列,每名试训的药女一名陪同药女,安排好了后就到春华馆去。
依旧还是春华馆,当阿容进春华馆的时候,不由得想起来自己在这儿干的那些可乐的事儿,真是人在流光里,一经不见便恍如隔世。
试训正式开始时是八月十一,比预期的提前了些,也是怕回程的路上不好走耽误了,这才什么都加紧办。试训的第一天,阿容特意起得早了些,但是钟药师却接着她不让她这么早去:“除了病患之外,你得习惯让别人等你,这也是你必需要学的,懂吗?”
懂,拿架子,人未至气势先来了,可是阿容不愿意这样,不过被钟药师按住了,她也只好拿这架子了:“钟药师大人,我也和她们年纪差不多,拿这派头不好吧。”
这话说得钟药师忍不住皱眉瞪了她一眼说:“有什么不好的,你倒说说哪儿不好。这事儿得跟你好好说说,就是因为你年纪小,更应该拿点派头出来,要不然你怎么镇住她们。你得知道,你身份不一样,将来总当连云山的家,没点儿镇场面的怎么能成。”
这倒也是,阿容点完头就自个儿惊呆了,她心说:“我什么时候这么从善如流,这么坦然接受了。当连云山的啊,想想都是件复杂又麻烦的事儿!”
“好了,走吧,别吓唬着盛药侍,万一把她吓跑了,回头爷得怨怪我们,我们可担待不起这拐带未来夫人的名头。连云山的家好当,总比谢家的家好当得多了!”成药师,您才是在吓唬阿容,谢家的家不用想都知道难当,这一提可不是把阿容吓个正着嘛。
听了这些,阿容只皱眉想着:“从前周毅山家也没大到这程度,要不还是风紧扯乎吧!”
可是她现在是自个儿都清楚,逃了和尚逃了庙都一样没用,老实待着别吓自己为好。
出了东院的后住试训的院子里去,这会儿药女们已经集齐了,正在那儿一溜溜站好了。当阿容进院子的时候,药女和前来试训的姑娘们齐声称道:“威药侍好。”
“大家好,都先坐着吧,也不必太狗束。先点了名大家互相认识认识,要在一块儿待一段,总要通了姓名才好。”阿容说着就让身边负责四组的药女开始点名,一个一个点到,先报药牌号再报名字。
第四组是人最少的一组,只有八个人,并着药女和负责的药女、管事再加上她自个儿,一共也不过是二十人。当然,之所以把第四组分给阿容,也正是因为少一些好带一些。
点过了名后,阿容还是得说几句场面话,钟药师是左交待了右交待,让她别直接就开始试训,一定要讲几句话才成:“大家都知道,你们如果通过了,将来就成为一名药女,或许眼下你们只觉得药女是一个好的晋身途径。但是如果你们仅仅只是为了过好一点的日子。那么你们以后过得很辛苦,毕竟连云山招你们去做药女,是为了植药炼药,将来好施药救人的。”
“我见过很多药女,几年了没能从师房里出来,被遣送还乡,等还乡的时候年岁也长了,自然会有些方面不太容易。所以进了连云山,希望大家都能奔着一个目标去,那就是成为一名女药师,用你们手里的药去救人疗疾。”阿容得承认这几句话说得干巴,主要是她不知道应该说什么,她这纯粹是站着说话不腰疼。
遥想当初,她可就是为了过好一点来参加试训的,当时想着能吃好点过好点,那就行了。这两年多来,她一直凭借着自己的小聪明过话,从来就没有认真地想过其他东西。
难道要想想人生的意义?!歇菜,阿容撇了撇嘴自个儿就鄙视了自个儿一番,多愁善感这种技术活儿,果然不大适合她。
说完了话后就开始教试训的姑娘们吐纳,一呼一吸之间阿容缓慢地说着吐纳的重要性,姑娘们有的听懂了,有的没听懂。一个上午的吐纳过后,还是有几名姑娘晕了过去,阿容低下头不由得想笑,这景况当初她就乐,现在还是乐,真是人生轮回,一个大大的圆啊!
午后没安排,让药女们带着试训的姑娘熟悉熟悉,阿容就闲在院子里待着,拿本药书打发时间,可是她药书都还没有打开,椅子还没坐热,就有管事在外头喊:“盛药侍,京城来信了,请过来收一下。”
出了院子去拿信,阿容一边走一边想是谁来的信,难道黄药师。来前黄药师叮嘱了她,一定要记得出海采几味药材,在连云山里没有他又有用得上的地方。所以阿容一想就是黄药师的信,她这师傅啊,唠叨得要命哟!
但是接到信一看,上头就写着大字四个,盛雨容启,小字四个,谢长青笔。阿容眨了眨眼,往回走时不由得感叹了一句:“这到底是哪出啊,这就鸿雁传书上了?”
“鸿雁传书?什么意思,书信吗?”钟药师一听,大感兴趣,会来书信的人就那么几个,所以钟药师八卦了。凑上前来,眨着眼看阿容。一脸期待参与的表情。
“钟药师大人!”阿容无奈,这位已经八卦到了无可救药的地步了,来的路上就没少说连云山里诸药师之间的八卦,还说在山里不好说,出了山才好私下跟阿容说道说道。
对于阿容的无奈,钟药师彻底无视了去,只是看了眼阿容手里还没来得及开拆的书信说:“唉哟,是爷来的信嘛,啧啧啧,小儿女呀就是好,瞧这书来信往的多动人心啊。没看出来,咱们那位爷还是个心思卿遥来信的。”
这下阿容就不是无奈了,是悲愤,彻底悲愤:“钟药师大人,您能不能让我找个安静的地方看信。”
她的话倒是得到了钟药师的响应,只是钟药师却拽了她就往她屋里走说:“好啊,走吧,咱们正好一块儿来看看咱们爷写了什么。”
一个八卦党的精神,是不会因为身份高低而泯灭的,要知道钟药师还说宫里帝后的八卦呢,所以钟药师紧着想看谢长青写来的信,那也是完全在意料之中的!
进了屋里,阿容真是拆信也不是,不拆也不是,那位在那儿等着呐。阿容于是采取了个折衷地办法,在拆信之前说:“钟药师,你也知道我向来脸皮儿薄,要不您让我先看看,再给您说说内容,您总得让我缓缓劲儿不是。”
“那也好,那你先看吧,你看完了再说。”钟药师倒也能理解,然后就坐远了示意阿容拆信看。
带着极其复杂的心特,阿容打开了信封,入眼的是干净整齐到令人发指的字迹,那真跟打印出来的一样,甚至更具美感一些。也许保存若干个纪年之后,就这是一份艺术品。
但这会儿哪有时间多想这个,先看信的内容再说,上眼一瞧,信是这么写的:“阿容:一别月余,向来可好!近来天转凉了,扬子洲风大,一定要注意防寒保暖,湿气重的天别往外头行。”
关切的话说过了后,又夹杂了几句杂事:“京里事初定,已回连云山中,只是还多有风波起伏,怕近来要多往京城去。像你所说的那样,我也羡人撒手悬崖,皆因为我也是那注定了要跳下崖去的人。即然注定了,那倒也淡定安然,崖底的风景也未必不好。这世上的事多是这样,崖上有崖上的风光,崖底有崖底的风景,总是有得有失的。”
杂事说完,继续关切:“阿容,升成药令以后就可以出连云山,可以自行开设药馆。扬子洲那儿挺不错,有没有想过将来回扬子洲开药馆呢,我看春华馆不错,盘下来送你可好?若将来真有一天,我和你一块在扬子洲经营药馆,我诊病你炼药,岂不也是神仙一般的生活。”
写这封信的时候,谢长青正被事儿缠得极烦了,这才提笔写了信,感慨着这些事儿。也所以才起了那远避扬子洲的念头,谢长青一直是个不愿意麻烦,甚至懒得去管这些事的人,但是谢家这一辈就他一个嫡子,他不去惹麻烦,麻烦也会来招他。
当谢长青处理罢事,一个人看着昏昏的灯火时,见一株花开在窗口,于是不由自主池就提笔写了这封信,即有关切也有倾诉。他总觉得阿容是这个可叹倾诉的人,所以这封信写得十分诚恳而真切,甚至真切得让阿容读到最后感同身受,不由得带了几分怜意。
“阿容,京里起风了,昨夜还下了雨,倒正是就应了眼下京城里的状况,风风雨雨落飘摇,不知道扬子洲是不是无风无雨天正好!”这一句就是整封信结束了,阿容莫明地能想象得出,谢长青写这句时,其实是有些迷惘的、惆怅的。
其实,谢长青如果生在现代,就应该是个文青兼愤青吧!阿容是这么认为的,现在她觉得谢长青有这样的特质!
看完信抬起头来还没感慨完,就看到了钟药师希冀的神色,阿容不由得想抹泪,这位怎么还在这等着…
117.阿容的优势与劣势
好说歹说把钟药师哄走了,阿容想了想,决定提笔给谢长青回封信。这回阿容决定不能再文青了,上回她就文青了一回,结果收到的回信也无比文青,文青得她嘴里一阵阵泛酸劲儿。
“谢长青:我这里一切都好,天天大太阳很暖和,前几天做了桂花糖,随书信附上一罐给你。京城里的事别跟我说,说了我也不懂,以前我说过的那些话你都忘了吧,就当我没说过。时事朝野什么的,不懂是福。”想了想阿容决定这件事就打住,不能再往京城的事上写隔了会儿后,阿容又提笔开始写:“至于升成药令后来扬子洲开药馆的提议,倒真是不错,不过你跟来就不美了,你一大公子跟着我四处跑,我怕照顾不了你,要知道我连自己都照顾不来!说到盘春华馆送给我,这主意也很好,春华馆后山上的药很丰富,不过君子不夺人好,女子也一样。我将来自己开药馆,一定要比春华馆还好。”
“嗯,对了,我想吃京城文王庙的糖霜饼,能不能给我送一盒来。”阿容提这句纯粹是为了调节调节气氛,以后写信千万别这么暖昧文青了,万一钟药师下回还逮着她,她就真是没法遮过去了。
写完信给了管事,阿容就把糖霜饼的事儿扔到脑门后面去了,药女试训的第二天开始上山来药,当然没人跟她当年一样这么无聊,尽着赶的想采杂草,结果让自己无比杯具。
第二天就刷了两名药女下去,倒不是阿容想刷,而是人自己泪奔了,一个二十二样草药,负了十九分,一个是三十样草药,负了二十六分,这俩位一对比差距,自己就要求出春华馆。
当然,也有可能是中午吃的是干粮,有姑娘说了句:“怎么吃这个?”
然后有名药女来了一句:“吃这个怎么了,有时候去深山野林里采药,就吃野菜野果。听说有位师姐还吃过老幺子肉。采药就得不怕苦,连干粮都觉得不好吃了,那你怎么咽得下去老幺子肉。”
老幺子类似山猫,反正在卫朝是不能吃的野物之一,所以当场就有几名姑娘吐了,阿容坐得远,说的那会儿她又早吃完了,所以没啥感觉。更关键的是,她不知道老幺子是什么,所以更没感觉。
第二天连后就只剩下了六名姑娘,钟药师还跟她说让她别太严厉,阿容摊手,心说:咱一点也不严厉,实在是她们自己要跑,咱留了留人还非走不可,连云山不强人所难,要走就只好让她们走了!
这天夜里下了一夜的雨,一时间天就冷了下来,有几名姑娘因为晚上没来得及换被褥,就这么染了风寒。也因此只能暂时停两天,等这俩姑娘好了再说。
也是变天的缘故,扬子洲里到药馆里看诊的人多了起来。就连平时因为药资、诊资贵一点而不怎么热闹的春华馆也都人来人往拥挤了起来。谁也没想到会有这样一出,春华馆的药侍、药令们大都出海采药去了,本是想趁着天暖和储些药材,所以春华馆眼下,人手实在转不过来。
住了人家的,吃着人家的,当然还是要帮忙的。药师们当然不会去坐堂诊风寒小病,于是阿容和另外几名药侍、药令就坐到了春华馆的大堂里。
诊脉后直接给丹药名,再去柜上取药就成,只除了有些特殊的病患才需要另外开方炼制丹药。阿容处理完了一例热伤风的病患后,擦了擦手,然后诊刚坐下来的病患。这次诊的是一名中年妇人,约模四十岁的样子,肌色有些红,却红得不正常,呼吸也有些不顺,听着有痰音。
有痰音就肯定有咳嗽,积毒在肺,这中年妇人的脉相诊出来,是肺气炽热导致的咳嗽。阿容正要撒手的时候,却忽然又猛地按了下去,因为她的四指摸到的是一个奇特的脉相,是她到目前并止还没有见过的。
“这位大婶儿,你最近有不有哪里不舒服,肚子或者腰背?”阿容一边切着脉,一边探寻着这脉相代表了什么症状,还得一边和问问妇人。
这世上的脉,阿容还真以为自己尽能诊得了来,没想到还有她不曾见过的脉相。
听见阿容问话,那妇人就仔细地想了想,然后说道:“倒没有什么不舒服的,只是觉得最近壮了不少,吃得也好睡得也好,还有人说我气色比从前好了,这倒真是奇怪了,我可没这么好过。”
好?太好了就有异,但是这异她又诊不出来,阿容想了想,她即得得去找钟药师来把脉诊出来,又得不惊吓着病患,万一没什么事的话吓着了病患那可就真是罪过了:“这位大婶儿。你这几个月来是不是月信不好,老也没来了。”那中年妇人连连点头,一脸跟见了知音似的表情:“是啊是啊,听人说再过些时候也该没了,不过是提早了点,但是我总觉得不对劲儿。可是去别的药馆看诊,大人们又说不得事,也没什么症状。”
一听妇人这么说,阿容就知道有门儿,连忙接着道:“大婶,要不我请药师大人帮你看看,钟药师大人最擅治妇疾,请她过过眼总是好的。”
“钟药师大人?可是连云山上的女药师,唉呀,那敢情好,那我得谢谢药侍大人了。”那妇人听了喜不自禁,药师大人亲自问诊,这多稳妥啊!
有了妇人的配合,阿容就跟旁边的药侍说了一声,然后领着这妇人去了后头。见到钟药师时,钟药师正在跟成药师争执着骨寒症的方子,那真叫一个寸步不让、寸土必争,你也不肯同意我的意见,我也不肯认同你的说法,正吵到白热化的时候。
阿容领着人进来,可不正是撞在了口上,钟药师指着阿容说:“阿容,你说说我说的对不对。”
这可让阿容不由得白了一眼,这俩位真是一样的脾性:“钟药师大人,先不说骨寒症的方子了,您来替这位病患诊诊脉相,我总有点拿不准的。”
好在她这一句话,钟药师也不纠缠了,成药师也不争了,因为他们都明白,能让阿容事带得来的病患,总不是什么常见病症,怕这顺是真有棘手的病症出现了。
“这位大嫂,来这边坐。”钟药师指了座儿。示意那妇人坐下。那妇人满面激动,一口一声谢谢,一口一声药师大人,那真叫一个恭敬殷勤。阿容在一旁取亲了脉枕,放在了石桌上。钟药师就搭上脉。开始钟药师还真没看出什么问题来,她想撤手前和阿容一样发现了问题,于是又四指一沉加大了力道,同时看向阿容。
见钟药师看过来,阿容就在那妇人身后点了点头。示意她也摸到了和钟药师一样的脉相。
“这位大嫂,你信我吗?”钟药师开始就问这么一句。
那妇人当然点头了,立马就答道:“您可是妇疾妙手,我怎么能不信您呢!”
“那我一定治好你,所以你不要担心,你的脉相是外孕。当然外孕也许不像传闻中那么可怕,我以前治好过好几例,所以你请放安,我一定会治好你的。”钟药师之所以打这埋伏,就是为了把病症说出来,病患的心理在治疗上起的作用很微妙,也很重要。
外孕在现代就是常说的宫外孕,这在现代也是一麻烦的,更何况这位已经四十龄左右,更是危险至极。所以阿容明白,钟药师虽然说得轻松,但心底一点也不轻松。
这话说完以后,那妇人怔仲了很久,许久之后才懦懦地说一句:“钟药师大人,我信你,你一定要治好我啊。我儿子才刚娶媳妇儿,我还没抱上孙子呢,女儿也还没出嫁,我得看着她出嫁啊……”
“大嫂,你一定要安心,在妇疾一道上,我能说一句,入我手皆能得康健。”钟药师这时候也不谦虚,这时候就是这样才能给病患信心,更何况病患原本就信她的医术。
那位妇人慌乱了会儿后,又朝钟药师点了点头说:“我信钟药师,我听您的。”
“好,阿容,你去安排一下,顺便知会一声这位大嫂的家人。”钟药师在吩咐阿容话的时候满脸严肃,甚至带着几分烦忧,只是她吩咐完再转身看向那名妇人时,又还是满脸的笑:“大嫂,我领你去就院里歇下来过会儿你的儿女就过来了,我再顺便问像一句你好吃些什么,好让灶房里给你准备。”
那妇人答了话,阿容在后头看着莫名地舍些担心,连钟药师都满脸严肃烦忧,她这离了手术就不知道宫外孕怎么人的人更没法可想了。
头一回,阿容感觉到,自己所待仗的优势其实也是一把种劣势,她却总是太过依赖于这些……
摇了摇头叹了口气,她把那妇人说的地址写下来,然后到春华馆里请管事的去安排把这妇人的家里人找过来。安排妥当后。就已经快傍晚了,这时已经歇了诊,到了用饭的时间。
她本想着先去用饭,别的事再说,却没想到还没到饭堂里就被钟药师脸色沉沉地截了下来……
118.不好治的病患与病危
话说阿容刚走到饭堂的廊外,正是午时阳光至烈的时候,她看了眼院子里的景致,正想着这天很暖和的时候,一阵凉风就吹了过来,她便紧了紧衣袖这就要转弯到食堂里去。却没想到还没转过弯去就遇着了钟药师,钟药师一见她就把她给拽住了。
“阿容,童大嫂情况很危险,我一个人怕是不行,这回又没带趁手的人来这回你得帮我一个忙。”钟药师细细地问诊过后,脸色愈发地不好了,她没有想到童氏竟然这么严重。胎儿已经在腹中成型,加上童氏过往有心虚气短的毛病,再加上年纪也摆在邢儿,这让钟药师感觉到有些束手无策。
虽然人人称她是妇疾妙手,但是她见这的加起来都没童氏的情况这么复杂,一想到扬子洲条件不如连云山,且一应物什都准备得不齐,钟药师更是倍加担心起来。她不怕自己名声有损,怕的是这妇人自她手下过,却损了性命。
“是,但凭钟药师大人吩咐。”阿容听了钟药师的语气,心下明白,午前接的那名病患怕是十分严重,要不然向来轻快的钟药师不会出现这样的神色。
递了药方给阿容,钟药师说道:“这有几张方子,你现在就去备药,我要出去找一些药材,或许不一定有,但是还是要试试。阿容,你针用得好,如果有什么异常状况,还需要你用针,记得随身备好提到针,阿容就不自觉地摸了摸袖袖袋,她惯来随身带着针包,这也是习惯:“钟药师大人,那现在童大婶那边是谁在守着?”
“是成药师,这会儿你不用担心,先去把药炼出来。”
说话间钟药师就往外走,阿容却赶忙把钟药师给拦下了:“钟药师大人,你要找什么药材,我对扬子洲更熟,要不我帮你去找。”
看了眼拦下自己的阿容,钟药师皱眉道:“你还没出山采过药,不知道采药的危险,山上蛇虫鼠蚁且在一边,要是碰了山猫野虎那你怎么办。一没工夫在身,二又没经验,还是我去吧,你炼完药后稳着病患,千万要等我回来,懂吗?”
点了点头,阿容有些迟疑,还是又问了句:“到底是什么药材,难道春华馆没有,整个扬子洲都没有吗?”
“是封坟草和寡妇兰,这两样药材别说扬子洲,就算是连云山也只只标不采,这两样草都不吉利,最触霉头,除非必需要用。否则不会有存药。”钟药师说完叹了口气,又看了阿容一眼说道:“记住,在我回来之前,病患不能有事,否则我唯你是问。”
重重地点头,阿容同样凝重地应了一声:“好,那你早去早回,一定要注意安全。”
封坟草和寡妇兰,这两样药草阿容见过描述,大都语蔫不详,而且没有影图,所以阿容压根就不知道它们长什么模样。甚至阿容还没把这两样药草和现代的某种药材联系起来,所以她无法确定药性,不知道有没有可以替代的药材。
在原地站了站后,阿容拿着方子就去跟春华馆借药炉,一并跟管事要了药材。一共三份丹方,都是实火到头的,只投了药进去,三个时辰之后来**膏就得。
“封坟草、寡妇兰……”阿容摇了摇头,心想还是等钟药师来回来再说。
三份丹方炼好了,次日起来一并装了瓶后,阿容就和成药师一块儿轮流守着童氏。童氏这时候还感觉不到太多,连同她的孩子也一样不是太担心,一来是童氏没什么感觉,二是心里想着有连云山的钟药师在。那还能出什么事。
但是事要出,不是没感觉,也不是钟药师就能吓回去的,就在钟药师走后的第二天午饭后,童氏忽然说肚子疼。阿容和成药师心里就一惊,结果一问,竟然是童氏的儿女午饭时送了碗汤来,汤是用大补的龙朱子烧鸡汤,龙朱子恰恰是这时候碰都不能碰的。
到下午时童氏越来越疼,疼得浑身直冒汗,阿容和成药师都没处理过这样的病患,两人都不敢下手。结果还是阿容想起来,钟药师跟她说过可以用针缓解:“成药师大人,要不先用针缓了缓气劲,钟药师大人走前曾经叮嘱过。”
“既然是钟药师叮嘱了,你就去施针吧,赶紧的。”成药师一边着急,一边看着门外,心里念叨着:钟姐姐、钟姑奶奶、钟大祖宗,你可赶紧回来,再不回来这可支应不下去了。
成药师擅长的是内科,对于妇疾简直是七窍通了六窍一一一窍不通!
施针过后童氏果然是好受了些,也喊得小声了,汗也渐渐收了,到最后不喊了只看着成药师和阿容说:“药师大人,赶紧想想办法吧,我真是一时一刻也受不了了。刚才真是疼死个人,像是有东西重重地把肚子能烂了一样,我受不住了!”
“钟药师大人马上就要回来了,你再等等,钟药师大人一定会赶回来治好你的。”阿容解释过钟药师的去处,童氏昨天还很理解,甚至很感激,但是眼下看来是很难理解了。
“什么时候能回来,我娘痛成这样,你们负不负责,把我娘丢在这里,你们的药师在不,到底上哪里去了,怎么还不回来。”那家的孩子也急了,原本说话也温和有礼,这时候说话可冲极了。
“这里不是连云山,不是所有的药都备得齐整,所以钟药师一定要出去来药,否则没有药还是救不下你们的母亲。小兄弟,你安心坐着,钟药师一定会把药来回来的。”成药师这么劝着,心里却直打鼓,都整整两天了,钟药师还是不见回来。
说是问过了春华馆上外头山上来药的人,哪里有封坟草和寡妇兰,但是到现在还没回来,成药师就有些担心了。成药师本来说他去,但眼下扬子洲需要的就是内科大夫,所以成药师是走不开的。见这里情况成这样了,阿容拉着成药师到外头说道:“成药师大人,要不再派人出去找找钟药师大人,这回找得远一点,一定要赶紧把钟药师大人找回来才是。”
“采药本来就是十天半月,三月五月都没定数的时,你现在去找了钟药师可能也不会回来,没药救不得人,她这个脾气拧得很,要不然哪会和黄药师弄成现在这样。”成药师叹了口气,找了也没用,还不如派人去把封坟草,寡妇兰找来,然后再去找钟药师,这样钟药师才会老实回来。
听了这话,阿容焦急地来回走了几圈儿,她真是想不出法子来了,这时候真是该从天上降个神仙下来给她才好!
但是这天底下少得是及时雨、雪里炭,所以阿容最后还是只能自己和成药师一块想办法。
好在春华馆一看这情况,发了函去各处,问有没有擅长妇疾这一块的药师在附近。
倒还真有一名擅长妇疾的梁药师在扬子洲边上的红郡来药,当时正宿在红郡城中,所以春华馆的人一过去就找着了那名药师。只是那名药师来后一见情况也是束手无策,于是这干瞪眼的人又多了一个。“我倒是会推宫术,只是现在也用不上,怀在宫外也不是知道是有用还是无用。这样的情况我虽然见过,可还真没施治过。”梁药师看着那妇人摇头叹气,这时候只恨自已没多生几个脑子出来,好想想怎么个对策。
推宫术?阿容想了想,似乎在某本妇科的药书上者过类似的治疗手段:“梁药师大人,推宫术似乎要辅以刀针,赤华馆里也可以施行吗?”
刀针,算是手术吧,只是开创口较小,在愈合上面有优势,这个时代到底还是不像历史书里记载过的那些朝代,对于动刀子并不特别畏惧。只是少部分贵族还是坚持不肯在身上动刀子,贵族嘛总是可以理解的,怕死怕谋害……
听阿容问及春华馆里具不具备条件,春华馆的管事连忙上前一步说:“药师大人、盛药侍,春华馆里有亮房,这个倒是无得。”“刀针,这个倒是我拿手的,只不过封血丹和净灵丹都没在身边,这个还得准备,只是不知道药备不备得齐全,有几样儿药也不是常备的。”
见梁药师说她能办到,阿容心里就不由得奇怪,既然这样可行,为什么钟药师还要去采封坟草和寡妇兰。当她把这个问题问题出来的时候,梁药师说:“因为封坟草和寡妇兰可以入宫化胎成血,比刀针更安全,刀针处理外孕多有损伤,加之童大嫂年岁在那儿更是不易动刀正在几人商量着的时候,外头一名药女跑了进来,挂着门边气喘吁吁地说道:“药师大人,童大婶……童大婶不好了,赶紧去看看以。”“什么……”这话一说出来,屋里的人都坐不住了,大家伙来不及多收拾什么,连忙赶到了收治病患的侧院里。
一进院里那一声凄厉过一声的呼喊,让进院的几人都是一阵皱眉,这事很难处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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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年快乐,事事如意,喜上眉梢,福运连连。这是迟到的新年祝福,希望大家都开心快乐,幸福健康。另,其实不大想更新,因为最近几章写得不是太满意,感觉很低谷,不过已经绕回来了,接下来几章就好了。过渡得很辛苦,好悲催哟,过年彻底没睡好,天天欠宇,天天想着怎么码字,结果到了码不出来还拖到三四点睡,人生啊!!!写手果然没有节假日的……)
119.累趴下的阿容与糖霜饼
进了院儿,成药师因为是男子,又不是妇疾方面的药师,被挡在了外头。梁药师领着阿容进了屋后,决定把人先送到亮房去,到了亮房后,阿容就惯性地把妇人的孩子请了出去,虽然那一男一女并不愿意离开,但阿容还是坚定地把他们请了出去。
“你去给病患净身体,我来准备刀针,盛药侍,一定要处理干净一些,另外叫人去升琉璃灯。”梁药师不仅要准备刀针,还要给自己净手换衣裳。
对于在这时代看到手术,阿容倍感新奇,但这时候也顾不上新奇,她从前的专业是针中成药研究的,所以对于手术,她可以说并不知道得比这时代的人多多少。不过多少也是看过的,怎么也会多几分认知,不过这时候也用不上。
她只能好好地帮梁药师把童氏先处置好,至于止痛止血,她在黄药师那里学得了收神抑血十九针,正是针对大创面病患受不了的时候,现在拿来用可谓是正好。
“童大婶,我现在给你净身,身能会有点凉,你忍一忍。”阿容说着就开始用药液给童氏擦拭待会儿会动刀针的腹部,一边擦着她一边有些担心,这位梁药师毕竟从前没接触过这样的病患,而钟药师开始又是选的稳妥的方法。
要是中间出了什么问题,她怎么办,她答应过钟药师要让病患安安全全地等到她回来的。只是就算她愿意等,眼下病患也等不起了。
净好了身后,梁药师也已经准备好了,琉璃盏也有药女过来升了起来,这琉璃盏还颇有几分现代无影灯的意思,光照之下竟然没有任何阴影产生。
“梁药师大人,现在封脉截血吗?”阿容见梁药师来了遂问道。
“嗯,你下针吧,我听他们说你的针用得很好,我恰是这方面不擅长,幸好有你在这里。”梁药师不由得赞叹,眼下阿容不慌不乱,沉稳有序得让梁药师差点以为,她以前没少见过这样的场面。
“是。”阿容应声后开始下针,十九针需在很短的时间内各入其|茓。这对于她来说并不难。
但是见阿容下针如飞,梁药师发出了低声地惊呼:“大截十九针,你竟然学了黄药师这一手。”
其实让梁药师惊呼的不是这个,而是阿容施起这十九针来,下手快、力度稳、认|茓准,甚至比起当年看到黄药师施十九针时只优不逊。
不过梁药师没多少时间惊呼这个,阿容的针一下完,他就上前来开始比划着下刀针,正在梁药师要下刀的时候,阿容却叫了一声:“梁药师,这里下去正好伤及内脏,再偏移半寸为好。”
“你能确定吗?”
“我确定。”
没有任何时代像现代这样了解人体,阿容坚信这一点,就算她学的不是这个方向,但她也没少看人体解构。在刚才那个位置,只要力度、方向没拿准,刀就有可能做内脏,没有剪只有刀,当然还是稳妥一些,偏离为好。
梁药师犹豫地向阿容指的地方偏移了一些,然后又看了阿容一眼,见她满脸肯定就要下刀。正在这时外头传来一阵叫喊声:“钟药师大人。钟药师大人回来了……”
犹豫中的梁药师很快把刀一扔,能不动刀就不动刀,在卫朝动刀是下下策,是不得已时才会用的:“把封血的针起出来,其他的针不要取,化胎一样会疼,你在这里等着,我去接应一下钟药师。”
有了封坟草和寡妇兰,童氏服下后不久,再辅以丹药和施针,血在一个多时辰后流了出来,看到了流出来的血,梁药师和阿容齐齐长出了口气。观察了几个时辰后,这才确定已经稳妥了,于是阿容给童氏再次净了身,又喂了些丹药,行针化丹之后才把童氏推出了亮房。
一出亮房的门,童氏的儿女就扑了土来:“药师大人,母亲怎么样了?”
“已经无碍了,现在回侧院里去,不要惊动了,令堂现在需要多歇着。这几天多服些好进口的吃食,补气血一类的等七天后再服用……”梁药师叮嘱过后,和阿容一块把人安置好了。
这时已经不需要亲自看着了,只要着药女侍候着就成,这时已经子时已过,阿容和梁药师都已经疲惫得眼前不愿意眨了,恨不得立马睡觉才好。
“梁药师大人,钟药师大人呢?”刚才阿容就想问这个问题,只是一直没逮着机会,现在总算得空闲问了。
“赶路累倒了,可能已经安置了,盛药侍也吃些点心,早些歇着去吧,要是累着了你,回头我可没法跟山里交待。”梁药师看着阿容那呵欠连天又强撑着睁圆眼睛的模样不由得头大,这姑娘眼睛不大,撑圆了只显得分外有趣。
阿容也实在是累了,扶着栏杆向梁药师道了声:“梁药师大人也早些歇息。”
说完后就扶着墙慢慢地回自个院子里去,一进了院子,她就有些迷糊了,这几天一直高强度地思考,昨天没怎么睡。加之今天又磨到这时候,午饭没吃、晚饭也没吃,那里还有力气,只恨不得立马倒在被窝里睡觉才好。
院子里没墙可扶,她抬眼看了看有些远的房门,心里长叹一声:“为什么这么远啊……”
说完,阿容心里琢磨着反正今天也不冷,不如先在门槛上靠会儿,有力气了再说。
这么一想,阿容就坐了下来,靠在门框上闭着眼睛长长地呻吟了一声:“啊……累死人了,也饿死人了!”
正在她这么嚷着的时候,一阵淡淡的甜香飘了过来,让她猛地又瞪圆了眼睛:“糖霜饼……”
糖霜饼带着花香气,是京城文王庙的特色小点心,别的地方用的都是是糖桂花,因为这个好见易得,但只有文王庙用的是枣花糖,香气是完全不一样的。
一闻着糖霜饼的味道,阿容就想起自己写的信上说要糖霜饼,然后她就喃喃自语了一句:“难道谢长青来信了,还给我送了糖霜饼。”
“信是没来,饼倒是送来了,要是你有什么想听的,你告诉我我给你说就是了。”谢长青蹲下来看着浑身疲惫的阿容,有些微柔润而和援的酸涩感漫过胸口,淡淡的柔柔的如同一只绵软地手在揉着胸口一样,揉得久了自然酸软了。看着阿容的模样,谢长青摇了摇头,一伸手就抱起了她。
阿容甚至都来不及惊呼个,不过她也没力气惊呼了,有这力气还不如省着待会儿吃点东西。谢长青身上有淡淡的药香气,阿容闻着也舒坦:“谢长青……”
“嗯。阿容。”
“你怎么跑来了。”也太快了,这信才送出去多久,他就过来了。
“本来就在路上,信到澄河那边我就收到了,糖霜饼本来就给你带着,我记得你从前就常让人帮你从京城里带,所以想着你肯定惦记这口,没想到你还写在信上了。”谢长青想着那信上写的那些话儿就想笑,一想到她在末尾加的那句,他就觉得自己还真是了解这姑娘,这样好她心思通透,不用费神猜,多好满足的一姑娘呀!
“墨馅儿的?”阿容心说,你要是带对了。那就奖励你。
“我倒真不知道你爱吃什么馅的,所以每样都带了。”谢长青收到阿容的回信时,忍不住尝了一个,是绵沙馅的,微甜中带着点淡淡的苦味,这让谢长青觉得文王庙的点心就没这么好吃过。甚至宫里的点心也不过尔尔了。
……这样不算吧,阿容在谢长青怀里摇了摇头,坚定地想:这样不算。这简直是作弊!
“谢长青,你属于溜鱼儿的对不对!”这滑溜圆润得可不就和泥鳅一个样儿嘛,阿容纠结了。
见她一脸的懊恼,谢长青不由得笑出声来:“怎么了,瞧这脸苦得,又怎么让你为难了?”
谢长青笑的时候,脸上溢满了温暖柔和的神色,阿容看着只觉得胸口也被偎得暖和了。这时她忽然自己也没意识到的戳了戳谢长青的胸口,然后说道:“对啊,我很为难,所以想问你一个问题,你这里好了吗?”
话问出口,阿容愣了,谢长青也有很久地愣神,甚至脚步也没有移动,末了点了点头,又问道:“你呢?”
“吃饱喝足睡好了,人生就会很美好的,那就什么都会好起来的。”是啊,一切都会好起来的,时光会抹平伤痕。就此下去一生安平,未尝不是很好,至少眼前这个人是能保她一世安平的吧!
这时跨进了屋里,谢长青把她安置在桌前。桌上有一壶温热的安神茶,正好是适合入口的时候,糖霜饼也在桌上。阿容眯着眼睛糊里糊涂地吃了两个,然后喝了口茶,人就睡了过去。累久了一放松神经,就是站着也能睡趴下,何况她本来就趴在桌上吃东西,这睡过去了不是太正常了么。
看着烛光中趴在桌上的阿容,轻微的呼吸声一如烛火偶尔爆出的“僻叭”声一样响亮,谢长青出神地看着她。许久之后,谢长青心里涌上来一句:这姑娘是愈发地好看了,人说灯下观美人。这话果然是不错的。
其实有时候美不过是看着顺眼顺心而已,并不见得非得是倾国倾城的容色不可。
120.正式见面的和谐与不和谐
试训进行到一个月时,第四组只剩下了四个人,每组取前二,阿容心里直想可能会出现不足三个的情况,实在是这回的初试有些一一儿戏。
不过到第二个月时,上头就发下话来让阿容歇着,说话说得极客气,阿容听得出来是谢长青的意思。那天过后她睡了足足两天才醒过来,而且最近一直瞌睡,老觉着怎么都睡不够似的。
这天谢长青老早就领着她去找春华馆的东家,那东家姓向,约是四十来岁的模样,看起来极削瘦:“谢当家,盛药侍,两位要盘这春华馆,也当知道这是我向家百余年来的经营,殊为不易。虽然比不过连云山数百年的庞大基业,却也是祖业难舍,还请两位千万别于提起。”
原来谢长青还真是为盘春华馆的,这让阿容连连侧目,心说:你动作也太快了,才写信说要买,这开始商量起来了。
“自是知道向东家经营不易,谢家也从不做为难人的事,红郡就有连云山的药山,想必向东家也知道那里的光景。就以红郡的山为交换,以山易山,向东家看怎么样?”红郡的药山比起春华馆来只大不小,药材只多不少,谢长青也打听过了,这位向东家祖上就是红郡人,所以才以红郡的药山来做交换。
既然是提前做了打探,当然就会说到人动心的地方,这位向东家,那真是心动不已。红郡是祖根儿所在,这些年也一直是两地跑着,所以春华馆这祖业倒也不是舍不得。
思索了片刻后,向东家就下了决定:“既然谢当家是爽快人,我也不是那好纠结的,就这么定了。”
跟谢家做生意,不用担心被阴损了,所以向东家很放心地订下了契约,又把春华馆的文书当即就给了谢长青,只等着收红郡药山的文书就成。
送走了那向东家之后,阿容久久地看着谢长青不说话,末了说了一句:“谢长青,你有阴谋。”
这话说得谢长青直想敲开她的脑袋,看看她脑子怎么长的:“才看出来?””早看出来了,就是不知道你在谋什么而已。”阿容觉得这肯定得是一盘大棋,大到她还是不问比较好,所以说完了她就开始转移话题:“要不回山吧,我还等着把解药配出来,然后好好种药材。只有种过了药、制过了药,才能真正了解这味药,要不然都只是纸上谈兵。”
“还是一块回去吧,你不是还要去海上来药吗,正好我带你去看看海上药山的景致,差人去总不如自己去一回。”谢长青谋划着总要好好相处一段儿,总要安安这姑娘的心不是,他就一直瞧得出来,这姑娘不安心。
一个不安过的人看到另一个更加不安的人,就想让她安稳下来,好适应这世间繁复易变的世事。
“那也好,正好那几座药山都有点远,采完就差不多可以回京里了”
于是次日阿容就和谢长青出海去采药,两人归来时已是十一月底,天冷水冷风冷,扬子洲头归航时放眼望去,整个扬子洲上一片蒙蒙雾气。红日渐下时起的雾气被夕阳一照,尽绚烂多彩的橙与金、红,人从雾中来,便如同从金色的雾气中走来一般如神似仙。
药采得了,试训也进行完了,到最后加起来也只有八名药女通过了试训,阿容心说她就知道会这样,幸好还才八个。
十一月二十六启程回京,到京里时就已经是十二月初十了,这还是路上赶得稍微快了点,要不然二十前后才能回京里。
谢长青领着阿容没有回连云山,而是先去了京城,这让阿容有些不安:“为什么要去京城?”
“你还没正式拜访过父亲和母亲,眼下药王和药师都在大公主府,就等着你去了。”谢长青说完后看了看阿容的神色,什么也看不出来,倒是显出几分不慌不乱的淡定从容来。
越是这样谢长青反而越没底,于是不待阿容说话又说道:“我说过,你有时间慢慢来,眼下只是拜会,定个事而已。真要到三媒六聘那一步,你也知道这些规矩,光礼都得半年,何况是各种章程及杂事办下来,没个年余也办不下来。”
静静地听完了谢长青的话,阿容最后只轻声地问了一句:“其实我就想知道一件事,谢长青,你会忽然有一天背离吗?”
背离,原来她最在意的还是这个,思索了片刻,谢长青说:“还是那句话,阿容,你相信我吗?”
其实这仍旧是两个受伤已深的人再观察了自己的伤口以后问出来的话,只是阿容的伤口还有些新,而谢长青已经能从容地看着伤口,然后继续静行。
“目前,只能信一半。”阿容说得真切。能信一半就不错了,爱得深了受伤,这伤痕很可能是一辈子。她近来渐渐放下,可始终还是受过伤的,一朝被蛇咬且能十年怕井绳,何况是十年爱相负,蔫能不百年怕说爱谈情呢。
“谢长青,其实我们就是凑合着过对吧,你为了避免政治利益结合的婚姻,为了避免和凤西家的婚约,以及为了安谢大家和大公主的心。我刚好合适,你就选择了我对不对?”阿容至今这样认为,坚定地认为。
这话让谢长青挑眉看着她,这姑娘一下子就猜对了:“阿容。我说过情浅只一分足够了,过则易伤。其实我们都伤过了,我们都希望背后没人桶刀子,所以这是很好的选择不是吗?同时,你也得承认,我也是你疗伤的一种选择!”
两个受伤的人,互相看着对方的伤口,然后得意,看吧不止我一个人这样,你也是这样的,咱们凑合着过吧,别讲究了。两个讲究过的人,现在互相要求对方不讲究,多难啊!
可他们偏偏要这么折腾自己,其实心底未尝没有情意,只是多已自我保护式地藏了起来。
说过这些话后,车上陷入沉默,直到了大公主府两人还是歇默无言地对望了一眼,然后下车。谢长青扶着阿容下车时,阿容的手缩了缩终还是伸了出去。谢长青的手出奇的暖和,暖和得让人几乎要就此沉沦下去,但风一吹来手一松开依旧是凉的。
只是很快,谢长青又握住了她的手,这时他的眉梢眼角抹过一些暖融之色:“走吧,头回正式来,总要先收拾停当了。这会儿还在说话。我住的是瑞园往这边走,园子里应该备好了你的衣裳,先沐浴更衣吧。”
一进了瑞园,就有丫头小厮分别涌上来,先是一番问安,这才又分别簇拥着谢长青和阿容去沐浴更衣。完了一出来和谢长青一块去大厅里,一看这场面阿容就想找个地方先避避再说。
那位堂中间坐着的应该是当今太后吧,看大公主那态度就知道了,正在她这么想着的时候,谢长青已经拉着她拜倒了:“儿臣拜见太后娘娘,见过父亲、母亲……”
一通问候下来,阿容彻底晕菜了,只见太后这时候还冲她招手:“果然是和未然相似的。”
这太后是姚太夫人的亲姐姐,自然就是姚未然的姨了,姚未然讨喜,自然也讨宫里的欢心,太后当年不比姚太夫人少疼姚未然。
这要真说起来,当年太后还动过念头要让姚未然做皇后,只是姚未然和皇帝那是谁看谁也不顺眼,只好作罢。
不仅是太后来了,还有某某公主,某某王妃,其实都是来看热闹的,谢长青一直是京里闺阁姑娘们的重头戏,所以一听这位有属了,公主王妃们谁不想着来看看热闹。
好在阿容一打扮出来还是压得住场面的,当然压不住场面她们也不会说什么,毕竟这姑娘是药正的徒孙,以后说不得还要和这姑娘多亲近亲近。女人家的话女人间总好说些,而且将来又得成自家弟媳妇儿,当然更会用心些。
这头回的见面还算不错,很好很和谐,不和谐的只有从风西家嫁做和王妃的,就这位说了一句:“好是好,就是父母不全,福薄了些。”
“薄什么,我看不薄,多有福气的姑娘,这面相看着就是个有福的。额宽眼亮耳垂厚实,那鼻子尖儿上全是肉,看着就是个命途厚的。再说就算福薄也没事儿,咱们长青的福气随意分些也是足足的厚实了。”说话的是某位公主,谢长青的表姐。
别说,谢长青小时候还真是个讨人喜欢的小正太,虽然长大了不正太了,可他的那些表姐们可没忘她讨人喜欢的时候。再说势高千人捧,谢家眼下就势高着的时候,谁不乐意随手捧捧。
阿容继续苦笑,这叫什么事儿,她觉得自己的出现打破了和谐平衡,因为刚才还一片和融,她一来就有点儿变调了。
“公主过奖了。”叹气,她果然不能适应这样的场面了,看了眼谢长青,阿容觉得还是努力适应吧。得到一些,总要再失去或者付出一些,能量守衡嘛!
121.阿容的玉牌与身世大白
入夜时,阿容被安排宿在大公主府的客园里,客园里的姑娘现在也明白了,这位将来是要做当家奶奶的,自然是小心应对着。晚上洗漱过了,阿容刚要解衣上榻睡觉,外头就传来了一阵脚步声,接着就是丫头们问礼的声音。
“爷。”
“都起身吧,姑娘可在里头?”
“回爷,在。”
“去请姑娘出来吧。”府里有府里的规矩,这时候当然还是得守着的,他得顾及这姑娘的的清誉,不能让她在这时候有任何损伤,至少不至将来当家时为府里人所诟病。
就说阿容吧,虽然有些奇怪谢长青没有问罢直接进来,但没多会儿就想透了,大概在这府里规矩还是更紧一些的。
在门口见了谢长青,阿容发现这人规矩起来也有规矩起来的趣味,这时见了她竟然还施了礼,虽是随礼但也是有板有眼的。头回有个男子冲自己浅浅一弯背,便只见头发披泻而下,说不出得美好,阿容觉得这很新鲜,而且也很有趣:“谢长青,我要不要回个礼呢?”
听阿容这么问话,谢长青有片刻张望着阿容久久无语:“阿容,回头你还是去跟嬷嬷们学几天礼,连云山里没这些规矩,可偶尔回京里还是得用。”
“那就是说该回礼了……”阿容这下又忍不住叹气了.这搁现代再大的蒙门也没见面都请安问礼的,这即麻烦又好玩。
对了,好玩,阿容现在就这想法,于是阿容特不纯洁地想起一个词儿来,叫“行周公之礼”,于是那也得先这样施礼么。想完立马把这念头扔掉,太不纯洁了。
看着她叹气的模样,谢长青又想笑,这姑娘的脸色是愈发地多变了,从前只露憨傻,现在看起来却是灵动极了:“是,该回礼,礼尚往来,有去才能有来啊!”
“明白了。”
“走吧。”
“去哪儿?”这好像不是谢长青关回对自己说这两个字儿了,反正就记得以前基本没什么太好的事情,就现在她还欠着他大造化丹的解药呢。
“去看你最喜欢的东西。”谢长青一伸手就把这姑娘捞到了手里,然后也全顾不上什么礼仪规矩了,领着就往外走。走到半路上时他又忽然停住了,看着阿容眼神有点儿疑惑:“不叫公子了。”
“难道你更喜欢我叫你公子?”阿容抹了谢长青一眼,不由得怀疑这人有特殊爱好,比如小说里不是经常写一句“请爷垂怜”之类的话,那娇软暧昧得常常能满足一部分人的执念。
“我更希望你叫我长青,阿容,你还记得几时开始我这么叫你的吗?”
往回想了想,阿容实在记不起来,于是摇了摇头说:“我不记得了,难道你还记得?”
没想到谢长青特无赖地露出点笑容来,也是一摇头说:“我也不记得了,我只觉得从一开始我就是这么叫你的。”
其实谢长青记得,只是不说而已,有些话说一半留一半自有几分余味在,但是谢长青没有想清楚,有些话说明白更好,尤其是阿容这样的姑娘,说透了尤其合适。
“长青,谢君意长青,是这个意思吗?”阿容记得卫朝有句诗就是这么写的,是一首顶顶缠绵的诗,她却只记得这一句了,想象当初一掠过眼底,她就记下了这句诗,或许冥冥中也自有些事是注定了的。
“这首诗是母亲回给父亲的书信,后来我就取了这名,看来你不记得前一句了。‘轻冬园犹绿,谢君意长青’,我要是有个姐姐或妹妹,就应该叫犹绿了。”谢长青说完又是一阵笑,心说幸好没有,谢犹绿这名字可真是不怎么好,听着像是忧虑。
“我不知道我的名字是什么意思。”阿容心说不管真名假名她都不知道,要论起现代来,那就干脆什么意义都没有。
这时谢长青停了下来,眼前是一扇院门,深深地紧闭着,谢长青在门口站了站,里头似乎就有人来开门。在等开门的时候,谢长青说道:“如琴翻碧浪,似笙语松涛,是《山居辞》里的尾句。”
“我不知道这是不是我的名字,长青,我有块玉牌,正面有姓氏,背面有名字,可是那上面的真的不叫笙语,可是为什么所有的线索都会指向我是那位容大人的小女儿呢?”阿容觉得现在,可以跟谢长青说了,至少没有比容笙语更坏的身世了。
“玉牌?容大人家小门小户怎么会有玉牌,卫朝非大族大姓嫡出了女不能佩戴玉制铭牌。阿容,玉牌背面的名字是什么?”谢长青琢靡了一番,莫明地认为难道阿容真是容家哪个分支流失在外的孩子。
像容家这样根深树大的人家,除非是近支,否则丢失个把孩子再正常不过。
“就是雨声啊,不过是‘夜半因风起,隔帘听雨声’的雨声。”
说着话,阿容就把玉牌掏出来给谢长青看,以佐证自己的话。
接过了玉牌,谢长青对着灯笼一看花纹,就再也说不出话来,只是眼睛直直地看着阿容,眼不眨嘴不动,甚至是有小厩来开了门请他们进去,他也是充耳不闻。在阿容看来,眼下的谢长青就一句话能形容—— 跟被雷劈了似的,瞬间就外焦里嫩了。
推了推谢长青,阿容有点不安:“长青,怎么了?”
“进去再说。”谢长青的脸色十分沉重,这神色落在阿容眼里又是一惊,难道不是什么好消息,比那容大人的小女儿还要更糟糕。上天啊,她难道当初就该把这玉牌扔了吗?
进了屋里以后,阿容发现这是书房,四处尽是书,只是一眼望去,每一架的书都陈旧而残存,甚至很多都被装在了匣子里齐齐地摆放在架上。这一瞬间她也被雷劈了,全是上古药书的残书原本,然后她就忘了玉牌的事,这就要奔过去先捞一本过来看看再说。
但是她还没来得及去捞书,人就被谢长青捞住了.他把她安置在椅子上,然后还是那么看着她,惹得她又是惊乍得很:“这玉牌代表什么,连你都成这样了,我该不会流落民间的公主吧,谢卿家免礼平身。你先坐着,我去看书。”
“阿容,你姓容名雨声。”
这不废话嘛,她早就知道自已姓容名雨声了,不用他来提醒: “是,我知道,这有什么好特别的?”
“知道这两个看起来很复杂的花纹写的是什么字吗?”谢长青指着玉牌上阿容一直以为是两装饰花纹的纹路问着。
看了一眼,阿容摇了摇头:“我不知道,到底是什么,长青你能不能一口气把话说完,不带这么卖关子的。”
阿容纠结了,一边是上古残卷,一边是身世之谜,都很具有诱惑,而那些药书明显现在更具有诱惑力一些,所以阿容都有些口不择言了。
“这是上古之前的文了,这是凤字,这是西字。阿容,你是凤西容家的姑娘,容家只有家主嫡出的女儿才可以排字辈儿。阿容,你有可能是姚大姑的女儿。”除了凤西余眼前那两位姑娘之外,凤西家还真是没姑娘可以排字辈了,所以谢长青万分肯定,阿容就是姚未然的女儿。
“太后的外甥女,姚太夫人的女儿,姚承邺的姑姑,你的姨表妹……”噗,这身份十分绕,阿容接受无能。
这就好比一个人天天揣着样东西,以为是自己偷来的,结果末了是她自己花老大价钱买的,阿容怎么能不吐血,怎么能不喷,这事儿搁谁身上前照样得喷血三升。
“不一定,还是向母亲证实一下为好。”虽然已经能肯定了,但是谢长青还是要求稳,万一不是呢。
“好。”虽然应了好,可是阿容又有点犹豫,她好像记得听姚承邺提起过,那位姚大姑也是死得不明不白的,而且十有九成九和眼下的容家当家有关系。虽然姚大姑的女儿这身份够硬挺,但是挨不住利益使然这四个字。
“母亲旧年和姚大姑最要好,便是自家姐妹也没这么亲的,而且……阿容,有件事很有意思!”谢长青现在指的当然是他和姚大姑的女儿有婚约的事情,阿容要真是姚大姑的女儿.那这兜兜转转的终又成一个大圆。
有意思的事,阿容一琢磨没觉得这事有什么意思.要知道现在的容家恐怕是上有虎下有狼:“什么事啊?”
这时谢长青把玉佩挂回了她的脖子上,然后就这么看着她的眼睑,一抹笑意便从眼底染到了眉梢上:“我和声声是有婚约的,阿容,如若你真是声声,这事不是很有意思吗?”
阿容眨眼,这时她就剩下眨眼这一个动作了,彻底懵了,竟然……竟然还可以这样,你说这事儿怎它怎么就能这么又狗血又小言呐!
“傻了吧,我带你去问过母亲了再说,这些药书什么时候都能来看。如果你是声声,只怕母亲会高兴得恨不能把书全送你才好。”虽是谢家祖传,可这不也能名正言顺了么。
谢长青有点小小的庆幸,但更多的是欢欣.由里而外的欢欣……
122.阿容的新身份与意外
当大公主拿到玉牌时,激动得话都说不出来了,看着阿容的眼神那真叫一个不敢相信。恍然间,大公主觉得自己似乎回到了多年前,那时阿容才刚生出来,小眉小眼小脸儿的跟个江米团子一样。
后来小糯来团子长大了,长成了个雪娃娃,里里外外透透的一叫起人来总让人觉得喝了蜜水儿一样。她和姚未然从小一块长大,宫里的姐妹多不相亲,她和姚未然却是从来没有任何芥蒂,一来二去她就抢在了前头把阿容订给了自家的儿子。
奸些年凤西当家和未然在外死得莫明大公主也是狠闹过一通的,最后被抚平了,也不过是人死不能复生,便不被抚平搅得满朝风雨也救不转人来,大公主这才停歇了。
现在看看玉牌又看看阿容,仿佛就回到了从前和姚未然在闺阁中未出嫁时的情形:“声声,我的乖孩子,赶紧过来。你这孩子也真能藏,这玉牌你早拿出来多好,何必折折腾腾,受了不少苦吧。”
被大公主一把搂进了怀里,阿容莫明地想,原来这呣子俩的行事风格都差不多,一个一个都好猛地把人拽住,然后就往怀里头带。
这时一滴泪落在了阿容手前上,她惊讶地看着,甚至很难以理解,已经多年过去了,她以为多浓的情谊都可以被冲淡,但是大公主竟然一见到她还能激动成这模样:“大公主,您别难过,我这不是好好的吗!”
“这还好呢,在扬子洲做洗衣女,要不是机缘巧合,现在还不知道能不能找到你。你这孩子怎么就能把玉牌藏起来呢,早就该拿出来……”说到这大公主停顿了,要是当时就拿出来,只怕早去陪凤西当家和姚未然去了。
见大公主停了声儿,谢长青连忙上前来劝:“母亲。找到了就好,你别吓着声声了。”
听自家儿子这么一说,大公主就看了眼她搂着的姑娘,果然面上露了点惶惶然的表情,那看起来真听一个卖乖讨巧。现在一看。怎么都像当年姚未然做错事儿时的模样:“声声,别怕,以后有为娘在谁也不能欺负你,那些人欠了你的,我替你一一讨回来。当年债也该偿还了,我不能看着谋害了你爹娘的人高高在上的道遥着。”
不仅仅是讨当年的债,新仇旧恨与利益交结在一块儿,大公主考虑得很多,只是表现出来的仅仅是这一种而已。不过她对阿容的疼爱到不是做假的,即是当年闰中好姐妹的女儿,又是自家未来的媳妇儿,算起来还是自个儿外甥女,怎么能不喜欢。
为……娘……这俩字真是荡气回肠,山崩地裂、鬼哭狼嚎也不过是这模样了,阿容心说这就为娘上了。她真不清楚债啊谋害的,所以对于复仇,她真没这意愿:“大公主,过去的事我都已经不记得了,人死就入土为安,又何必惊扰他们的英灵。”
“声声,有些事不是你说不,它就不会发生的。有时候隔岸观火不如去扑火,免得最终还是要烧到自家屋里来,你刚回来有些事我也不说透了。总之,你只要安安心心地等着嫁进门来就成,其他的事为娘给你安排。”大公主拍了拍阿容的脑袋,原来没由头,如今是有由头了。顺着阿容这要线索下去,当年一事肯定能一清二楚。
于是她又光荣的从阿容变成了“声声”,到院子外头时,谢长青叫了她一句“声声”,她是怎么也听不习惯:“还是叫我阿容吧,你叫声声我还以为你叫别人呢。”
“也好,我也不习惯,不过声声这两个字倒是好听得很。”谢长青觉得叫声声时,嘴里像是有淡淡的香气一般,而且一叫声声时,他就有一种真实感。这就是他打小订下婚约的姑娘,本该是青梅竹马一块长大,却没想到世事却要用这样的方式让人措手不及。
“我们竟然有婚约……”这是阿容纠结的声音。
惹来的是谢长青一长串的笑声,他就从没发现哪件事的事实能让他这么愉悦,以至于眼下他竟觉就这么携手走下去,也一生一相伴。岁月也至美了。
其实谢长青一直是个挺好满足的人,没有过多的需求,幼年虽然多情被伤,但到底还是存着些完好的部分。反倒是阿容,一生两世早已经不那么完整了。
次日,大公主本来是要安排阿容和姚太夫人相认。但大公主第二天早上又派人来说,暂时先不相认,毕竟姚家现在也不是铁板一块,姚承邺还在水火里走着,姚家现在不稳,这事得缓一缓。大公主担心阿容多想,又趁着用早饭时跟她说道:“声声,为娘不会让你有任何委屈,只是现在得缓了缓,等姚家那边安定了,再让你和姨母相认。”
话说现在的姚家,也是一团乱麻,姚承业初掌家,各项事都有些处理不来,再加上又有人存心不配合,姚承业当家之路走得十分困难。
“大公主,我不急的……”
她话还没说完,大公主就看了她一眼说:“果然和未然一样绕不过弯,现在还不麻利点儿叫娘,还大公主,我可不爱听了。”
……这就叫娘,阿容缩了缩脖子看着谢长青,谢长青这时候却在老神在在地吃着粥,她看着他的时候,他还下意识地侧了侧,以为她要挟菜,这直让阿容有些哭笑不得:“大……大……”
她果然叫不出来,大公主听她这大啊大的,就笑说道:“难道要叫我大娘,我可还不老,称不得一声大娘。”
“娘……”阿容悲催了老长一段时间后,在大公主殷切的眼神里,叫了一声,把尾音儿拉得老长老长。听得谢长青在一旁又是一脸“我解你悲喜”的笑。这下阿容看清了,这位还真不是什么浅浅一笑入春风,反而是憋着的笑,看来这人平时也大抵是憋着的。
这时阿容特想恶根狠地问一句:“公子,憋得很辛苦吧!”
“诶,我等这一声可等了有年头了,乖声声,来赶紧吃饭。从前受的苦,以后咱捧着你容着你,好让从前的苦受得都值得。声声啊,你看你二表兄明年春后办婚宴,等你二表兄办完了,咱们就开始定章程,争取明年新节前把你和长青的婚事办妥。”大公主这话可够劲爆的,这不,她挟给阿容的肉,阿容正卡在喉咙里,这会就不上不下。脸都憋红了。
且说大公主也是个神经比较结实一点儿的。一看阿容脸红了,还特满意地拍了拍她的脑袋说:“声声乖,别害羞了,都已经是大姑娘了还害羞什么。”
好在谢长青是真了解她,这会儿手一伸,就拍了拍她的背,用的力道和拍的地儿恰到好处,这咽在喉咙里的肉总算是顺下去了。这让阿容不由得感激地看了一眼谢长青,心里大抵闪过一句话:“大恩不言谢。”
这话才刚闪过她就想起另一句来了:“以身相许……”
于是她自个儿把自个儿雷成了渣子,直到大公主用好了起身,她也没能反应过来,直到谢长青说:“还噎着吗?”
连连挥手,阿容心说肉是不噎了,被您噎着了:“长青,我觉得自己就是只泼皮赖猴子。”
“逃半天也逃不出猴山是吧。”谢长青心说:姑娘,我多了解你,就你动动眉眼,就能让人猜出来你那点儿小小的心思。点了点头,阿容看了眼“猴山”,想道:这猴山应该也很上档次了。不知道谢长青晓得她心里这么衡量,会不会拍了她的脑袋再找个角落憋笑去。
然而这世上的事变化总是很快的,正在阿容开始试着适应自己新身份的这个上午时,太后和姚太夫人在去上大法寺上香时,路遇刺客,双双重伤昏迷。说是刺客来势汹汹,且有几十名好手,太后去大法寺上香,惯来安全,而且侍卫也都是个中好手,从来没遇到过这样的情况。当然,也没人会去刺杀太后,太后不理朝政,娘家也早没几个人了,惯来吃斋念佛不理事儿,压根在朝中够不成威胁。虽说和姚、谢两家沾亲带故,可姚、谢两家的在太后之前就立于当朝了,尤其是谢家,从前朝到如今的卫朝更是累世的阀门之家,这两家压根就不用靠太后。
所以这刺客很令人费解,等到最后查明白时,才知道这群人被人忽悠了,消息不尽不实,消息说陪同太后出来的是皇帝,而这些人正是意图复辟前朝的遗民。
“声声,母后那边是钟药师去了,太夫人那里是杨药师在,你现在愈发地不宜表明身份,这事里只怕多有因由在,你和长青尽早回连云山,这京里是越来越不安生了。我倒要在京里好好看看,这些人能搅出什么风浪了,竟然敢对母后和太夫人下这样的手。”大公主心知,这回的目标可能是针对姚、谢两家的。
谢家有太后庇着荫,姚家有太夫人掌着舵。这两位妇人虽说不理事儿,但压在那儿仍是积有余威。这让大公主更加怜惜起阿容来,这还没认亲就有亲人出事,而且连带着她的身份只怕也不能大白于天下。
大公主认为,堂堂的凤西家正正经经的嫡女,连身份都不能正大光明,那就是天大的委屈。来日利益所在,旧日情谊所在,所以大公主这把经年不出鞘的利剑要开始动起来了。
道是泥菩萨还有三分火气,何况大公主本身就不是什么善茬儿!
123.公子的冷笑话与大造化丹之惑
冬去春又来,时又近新春.阿容只记得她在连云山度过的这些几个新春节,哪一年都是在风雪里的。今年的连云山十二月初十就被雪盖了.直到新春时雪依旧只见厚不见化。
当阿容和谢长青回山时,车走不动道.路上前结了冰.两人只能手拉着手走在冰雪里。谢长青当然是功夫好.想怎么到主山去都成.但是阿容是个南方人,别说路结冰了.她是连及小腿的雪在记忆里都只有一回。
当她裹着厚厚的皮裘子走在路上时.她自个儿就看了一眼说: “要是再圆点,我就敢跟球一样滚回山里去。”
她说这话的时候,拉着她手的谢长青回头特认直地回头着了几眼说:“是上坡的路,你要滚也只能滚到山脚下去.到时候还得我把你捞回来。”
正在这时候迎面走来了江药令.那冰上飘的模样羡慕得阿容不由得掉口水,这多好呀。
再记起那天谢长青不也带着她在林子里飘来飘去吗.于是她侧脸看着谢长青,不由得怀疑这人是为了和她多独处一会儿.才走路的。
她这念头并没有停留多久.因为她忽然想起了小鱼来.“长青,小鱼怎么样了?”
“在凤西家,眼下还安全.柳药令的父亲是工部的柳侍郎.柳侍郎早年间得罪了容家的大公子,随意坐了个罪名就便宜发配井边,只是柳侍郎不甘受辱,还来不及到发配时就已经自尽了。这还不说.另上了三万字洋洋洒洒的表书给皇上,书凤西家十大罪.并数了阀门世家在当朝的隐患,这事儿当年影响还不小。”
谢长青想的是,这柳侍郎幸好是自尽了.要不然还不知道当朝几大家一块儿怎么对付他,这世上一个人挑战众掌权者的利蓄.不是英雄是愚蠢。
不过这要是死前的决命书.谢长青倒是挺欣常这位.不但写了,还呈到了皇帝案前,说明这柳侍郎当年也是有些能量的。
又是容家,阿容心说别是自己的亲哥做的这事,“那不会是我亲哥哥吧!”
冲阿容摇了遥头,谢长青说道:“当年的凤西当家和姚大姑就你这么一个嫡亲女儿,你哪来的哥哥。阿容.你才是正经的嫡女.只要有你在一天,他们就是庶出。说到这儿.你身份还真是不能四处说去,见嫡成庶,那凤西家这一辈原本是大好的出身.只因为你就只能是庶房儿女了。”
身份这种事儿,说起来即麻烦也有意思.更有意思的是.谢长青又记起了另一件事:“阿容,容家祖上有嫡女当家的例子,你可能会变成第二个。”
这话说罢.阿容脑子就一个会头,就脱口而出道.“那你岂不是要入赘。”
这话噎得谢长青想哭,拍了她脑袋一把说,“你想什么呢.谢家就我这么个嫡长子,你当家是你当家。唉……阿容啊.咱们任务很重啊!”
“啊……什么任务?”阿容以为是山里的事,还心想怎么一下就扯到任务重上去了,还时间紧呢!
“将来得生两儿子才够,要知道不管容家、谢家.好几代都是嫡子单传,这很麻烦。” 这猛地一句铬把阿容冷死了.心说这笑话可真是够冷的.关键是谢长青还一脸的严肃认真,真真是把她给冻成冰雕了,“谢长青.冰天雪地的别说冷笑话,冻死人了。”
冷笑话,谢长青琢磨着这三个字.还挺贴切.但是他只有三分是 “冷笑话”,另外七分还真是认真的:“我是说,真的……”
于是阿容默默地泪流满面.恰在这时候江药令“飘”了过来.远远地一施礼道:“爷,盛药侍,两位可回来了.药王前儿回了山里.今儿清早就让派人去京里找两位回来.这倒正好了也不用派人去了。”
“师公找我们做什么?”阿容心想这前天还见过面的.有事那时候没说,那就应该是山里的事。一想起山里的事.阿容就肯定是和药有关系的,那她就开始狂热了。最近一直在搅这些身份身世的事儿.她烦.正好这时候来醒醒神儿。
“药王没有说,只让你们赶紧过去.现在正在药王山.二位赶紧去吧。我这儿先去总房一趟.待会儿也过来.爷和盛药侍请先行。”
江药令又施了一礼就转身去了药房。
阿容和谢长青也急忙赶到了药王山.一进山先看到的是倒挂在满是雪的枝桠上,把雪抖得谩天舞的野毛子。看到了阿容.野毛子这个高兴劲儿啊,从树上扯了根枝子就蹦到了阿容面前.“吱吱吱”地一通乱叫之后就要上爪子想爬到阿容身上来。
然后谢长青咳嗽了一声,野毛子的的手就收了回来,然后可怜巴巴的看着谢长青.意思是,“我又不披你身上,这也碍着你了。”
看着这俩的互动,阿容不由得一声笑.蹲下来说,“野毛子,来。”
野毛子一看这情况,欢快地就蹦到了阿容怀里.眼还特不屑地看着谢长青,大抵在传达一个意思:“人乐意.你不乐意没关系。”
“阿容,还在和跟野毛子折腾什么.赶紧来。长青.别跟那儿傻乐.现在好了阿容不傻了,你傻上了.这傻还能转移不成。”药王一招手,野毛子又上树上去了,那表情可怜得让人都不忍心。
“师公,出什么事了?”谢长青倒也不尴尬.大大方方地问道。
说到这个,药王就猛地停了下来.一掌拍在树上.把野毛子都震了下来,然后又老实地爬回树上.令人看了忍俊不禁。只是接下来药王的话,却让大家都凝重了起来:“在安施那边.不及四十死的都需要停尸半年再入土,停尸的洞边长了一株方天净.我跟安施的族老商量了很久.才上去采那株方天净。没想到路过停尸洞时.发现那人眼鼻口还有指甲,甚至是全身上下都泛了黑青。”
这时药王停了下来,阿容和谢长青相视着了一眼.齐声说道:“大造化丹。”
“你们俩怎么知道。”这下药王惊呆了.这俩怎么不声不息的就知道了这事。
“师公,我跟将父说过大造化丹不妥当的事.难道师父没有跟你说吗?”阿容有些意外.黄药师早就知道了.为什么药王还不知道。
只见药王挥了手说:“这事说了.但是你怎么知道大造化丹的毒性会在几个月后显现,而且我一说状况你就知道是大造化丹?”
叹了口气.阿容在药王面前没打算说虚话,“姚东家送给我的那些手札里,有一份是上头讲的是丹毒.炼丹成毒.其中就有一个和大造化丹差不多的方子,炼和顺了是普通的丹药.要是反着炼就是丹毒。”
于是药王听罢就问:“手札呢?”
然后阿容搓了搓手,嘴里也蹦出三个字儿来,“我烧了!”
“你这败家的姑娘啊!”药王看了谢长青一眼.似乎是在说:你这媳妇儿非常败家。
“我能默下亲。”阿容这先后两句话.对药王来说简直是从地狱到天堂的距离。
当即药王就拎着阿容,也顾不上谢长青有点怜惜的眼神.拎着人就往书房里走:“你赶紧给我把整本手札全默下来.一字都不能落。”
到书房后阿容被安置在书桌前.她提着笔犹豫地说.“师公.我字儿不好看,要是写了您看不懂可不能怪我写得难看!”
药王冲谢长青一招手,然后说:“这简单.你背长青写.你以后得好好跟长青练练,他的字画举朝有名.你也不能弱了名头。”
“知道了.师公。”
说罢阿容就整了整思路.开始背那份手札.“是药者皆存三分毒,凡丹药者皆可成毒药,是以余倾毕生之力着手于此.后人若见需传此以天下,教炼药之人切勿丹败成毒.反让天下有疾者.反受毒药之苦.是巳谨记……”
整份手札其实是以丹方来辨证和例证的.所以阿容才能背得这么顺溜.要都是教科书,那她肯定得抓瞎。
背完后已经是黄昏时分,这是落霞满天.整个山上都是一片绚丽多彩的暖金之色,淡淡地铺陈在雪地上.药王正在看着手札。而谢长青则陪着阿容去吃饭喝水,两人走在廊下时野毛子又扑了过来.后头跟着的是黄药师。
“咦,阿容几时回来的,我还以为你要在未来婆婆府上待一段儿.怎么这么早就回了?”黄药师以为阿容会脸红.所以特意这么说的。
没想到阿容一点儿也不脸红.她眼下正在药上寻思着,那得空脸红:“师父,如果大造化丹是丹毒.那么施毒的人是有心还是无心.这毒又该怎么解?”
“有心无心不用你管.毒该怎么解确实是你的事.你发现的你解决.连云山的规矩向来这样,你解决不了了再说。”黄药师倒是光棍得很,一摊手就把事儿推掉了。
有心无心,谢长青听了哑然一笑.这姑娘总是带着几分不谙世事的单纯,这事不管有心无心,都是罪过。要知道宫里多少人服着大造化丹,这罪名压大点就是祸乱天下谋害君王.往小晨说也足够当事人抄斩.全家流配。
果然是要起风雨了……
124.奇妙的关系与解药
炼制解药,一想到这事儿阿容就觉得还是让她歇歇吧。毒药容易出。解药难炼。这积毒在身的事是最麻烦的。而且似乎是藏在经脉骨血里。这更难对症下药。
这事让她再一次感叹这时代落后。虽然现代也没什么方法。但至少有更多的手段发现问题,解决问题的路也更宽广一些。
当然,这事不会真让她一个人来解决。这真是神仙也不能一尊就解决问题。还在连云山里的药师都到了药王山。药师们对阿容还是亲近多过恭敬,毕竟这姑娘好冒傻气。所以总让人学得更亲近一此。哪怕是现在身份使然了,药师们也多对她是亲近。
“盛药侍,如果这药深在了经脉骨血里。积年累月下来怕是很难顷刻间根除,还是得想徐徐图之的办法。你不能一开始就想着立即清除。症来山倒,症去丝抽,大造化丹的毒要缓除“”说话的是梁药师。跟阿容有过一段儿时间相处,所以他了解这姑娘。永远想的就是第一时间赶紧把人治好了。
梁药师当然不知道,这姑娘来的地方可不就是啥病都求速好的。要不然研究中成药做什么,现代用药那是恨不能今天一针下去。半小时后就好起来。所以这是阿容的思维惯性。一时半会儿她还真反应不过来。这时黄药师忽然开口了:“说到在经脉骨血我还真想起一个方子来了。”
“什么方子?”药师们有先有后地问着同一个问题。
“大舒经活络丹,上古丹方之一。大家还记得大疏径话络丹可以化积毒发于表吗?要只是作用在经脉骨血里。而不伤及内脏各处。那么大舒经活络丹再合适不过。”黄药师在大疏经活络丹炼出来后就一直在服用,这些年常试药积在身体里的毒都排得差不多了“他近来动功。只发现经脉比从前通畅得多了。而且功力也上了一层。
听完黄药师的话,药师们又是一阵细碎的商讨声,不多会儿郭药师站了起来:“试,大疏经活络丹至温且和。对久服丹药的人有益无害。服用无妨。”
这话一出来,立马就有药师出来赞同。“对,试试,立马去寻几个常年服用大造化丹的患者,试试看有没有效果。我们在这说千句万句。也不如在病患身上试用一番。”
然后有位药师又说道:“大疏经活络丹也是供不方求的丹药,要是真有效,还得思量着瑶朱这味药材的用量。这几十年来。常年服大造化丹的患者只怕多得很,尤其是京里头的王亲贵戚们。哪家不是拿大造化丹当饭吃,这下只怕又得拿大疏经活络丹给他们当饭吃不可。
于是药师们一块儿沉默了。瑶朱难得。否则也不会出现一株瑶朱果就让大家伙一块欢腾的悟况出现。这时药王说,“我记得甲九三三附近有一山洞里有瑶朱果,野毛子应该知道在哪儿。上回我看的时候还不到年份,现在应该正是时侯。”
这下阿容苦恼了,看了眼药王。弱弱地说,“师公。那洞里的瑶朱早就没了。”
“什么……野毛子,你个败家玩艺儿””只有野毛子知道。不是它吃了就是它带谁去了,药王怎么能不怒着吼出这声来。
“发帖子向天下各药山询吧。”药师们想来想去就这剩下么个办 “应该还有几个地方有,连云山大得很。明天让野毛子领著大家伙去找就行了。”药王说着瞪了眼野毛子,幸好连云山太大太深,有些地方深得野毛子都不乐意去,所以才能存下些。要不然就这么多年来,野毛子四处乱吃也要给它吃完了。
这一刻,药王深深地感觉到家大业大是多么的重要,要不然真就那一洞瑶朱果,只怕现在真就要束手无策了。
这下大家都长舒一口气,大造化丹的事情越少人知道越好。毕竟这件事要真捅破了,那就是天大的事儿。这事要不要捅出去。那是药王和爷去决定的事,他们是药师。只管着炼药救人就得。
而现在的京城。关于这事儿正在捅与不捅,半含半露之间。
炼制大疏经活络丹的事提到了安排上。当然不会一开始就大量炼制。只需要商量好了法子,各药山都寻一名病患来。那就得了。
好在连云山什么都缺,就是永远不会缺乏上连云山来求诊的各类达官贵人,各个药师的药山眼下都收治有京里的贵人。要么是哪府的王候。要么是各部的一品大员内眷。大员们是来不了的。离京太远。这瞬息万变的时候,离开的要么是想置身事外的。要么是怕惹事的。要不谁不想留在分一杯羹。
虽说要过年了。但还是有留在药山的。一听用大疏经活络丹。那是没有不愿意的。现在京城谁不知道这味药效果大好。疏经脉、祛沉疴,过后人都感觉年轻上几岁。身体也活泛轻省。
只是这药,和大造化丹是一个级别。加之又是新出没多久的药。还不是人人都能得到的,就算能得到还得药师们亲自运功化药才行。否则也不过是普通丹药。
“为什么不可以侍卫化药呢。大部分侍卫也是有功夫在身的啊。”阿容就奇怪了,难道药师的气劲入经脉还附带着特殊的属牲不成。
“行药之人练的是更温和,纯粹的习武之人是不会习这功法的。绵长而温,要发在拳脚上,非但伤不了人。只怕打在人|茓道上还会让人很舒坦。”谢长青炼的当然也是这个。所以他平时惯带剑。气劲不足以伤人,但总还是在的,运于剑上防身足矣。
“对了,大造化丹当年是哪家进献的方子?”阿容也是忽然想起这事来,好像记得从前谢长青提过。但是她一时也记不起来了。
撤了辙火,谢长青看了眼火候差不多了才撒手又坐了下来。然后回道:“严、陈、张三家共同献的方子。阿容。当年凤西家也极力推举这方子,这事上得把你们家择干净才是。”
本来是要把容家拉下云端。没想到这下还得去保。毕竟谢长青从前是要针对容家,眼下是只要针对容家当家就成。
这对于谢长青来说难度要小得多。而且还不用担心被方官弹劾。
凤西家在言官系统的那些个人。大抵在意的是凤西家这大树。而不是这当家的家主,且凤西家也多对家主不满。这是个再好不过的事“为什么要择干净。”阿容有一时间的反应不过来。她现在还没意识到自个儿和凤西家有多大联系。
瞥了她一眼,谢长青摇了摇头说:“傻。我不能让你背个这样的出身。一想也是,阿容心说:要是容家背上了这样大的罪名。只怕她也得跟着一块悲催。
“那京里的事你别跟我说。我烦。”阿容利落地就把话题给收住了。她怕再说下去就要说到各家斗心斗法上去,从前就是个斗输的。现在她也不愿意斗,怕输。
上一回她就没能输得起。这一回……她看了眼谢长青心道。这一回已经到这儿了,她未还能必输得起。
谢长青一笑就不再说下去。要是可以。他也不想听不想管。身在其位总是多麻烦:“好,你就待着天天炼炼药种种药就行了。事儿总有人去办的,你就当这天下一直风平浪静无波无澜好了。”
“封炉了,赶紧赶紧,再不快点就来不及了。”阿容这时觉得有个人使唤真是好,陪吃陪聊陪炼药。
听得她叫唤,谢长青也觉得真好。有个人这么热热闹闹地在一块儿。有说有话比一个人待着好:“好。你坐着。我去。”
不远处,徐少南看着这一对挠墙。爷现在是有人陪了。咱也得找个人来陪啊,虽然爷被使唤着。可看起来还是被使唤得很高兴的。可怜咱啊,连个愿使唤咱的姑娘都没有。爷。您真是啥都走在前头了!少南公子,你省悟得晚。这呀叫大器晚成。聪明鸟后飞……
炼罢了药第二天来取,阿容收治的是安王府的太妃。有些耳背了。眼神倒是很好,只是说话不太清楚了。似乎脑子也有些迷糊。每每看到阿容时都叫:“姚大姑,姚大姑又来了。乖……”
闹得阿容经常很无言相对。不过这也可以见出当年的姚未然是多么讨巧,哪府的奶奶辈儿不是念她念得很啊。素来这位真是长辈杀手。
阿容侍候这位安太纪服下药。然后由谢长青来运功施药这位安太纪有趣的地方在于,她看楚明白谢长青是谁。可就是执着地叫阿容 “姚大姑”。
更奇妙的是,她还问“姚大姑”什么时候谢家小郡王走到一块儿去了。于是这话惹得谢长青也止不住想翻白眼了。
更让谢长青翻白眼的地方在于。他们俩还都得顺着这位太妃。要不然这位就不认,犟到他们都认了为止才肯配合治疗,“安太妃。我来替您运功化药,您坐好别说话。化了药就让姚大姑陪您,怎么说话都成。
这时阿容不由得望天一眼。不cJ地想:岳母以及女婿。这关系十分混乱啊,安太妃真是个奇妙的人……”
125.故人捎来的消息与回护
随着春节越来进近,山上的气氛也逐渐热烈了起来,有谈论过年歇假去哪里的,也有谈论春宴的.还有商量着到时候一块去置办年货的。
这天侍候着安太妃服罢了丹药.阿容趁着谢长青忙的工夫回了趟无涯山,黄药师那儿也收治了病患.她想去看看然后比对一下。她没留在师父身边,却在那儿给师公打小工.谁让师父拎不赢师公呢。她才刚出药王山,就见小寒艺喘吁吁地迎面跑来.看到她后兴奋得不得了:“阿容,阿容,阿容……”
“小寒,你这是怎么了,有什么高兴的事吗?”好久没见到小寒这姑娘了,再一看毛毛燥燥的小姑娘也长大了.还真是个美貌的姑娘
且说小寒这姑娘,其实也是个没心眼儿又真的.这会儿连岳红都不大找阿容了,毕竟阿容现在身份不同从前.小姐妹的情义就算存也不能太过逾越了。但是小寒不管.她一兴奋上来了.就跑到药王山来找阿容:“阿容,我出师房了!”
“啊,太好了,你前些时候还担心会被送回杨子洲去.这下不是挺好.你看现在你也是正式的药女了.就算以后还乡.也可以开药馆施药救人了.总算不用担心以后没法过活了吧。”阿容看着小寒总是倍加高兴,小鱼坚定地奔向了自己的路.而岳红也常不见了眼下小姐妹里也只剩下了小寒还依旧热络着。
“啊……阿容,这样我们就不用分开了.要是见不到你们了.我一个人怎么办。”都是无亲无故的小姑娘.小寒很珍惜阿容和岳红这样的小姐妹,至少在她心眼里这些很真。
虽然岳红也跟小寒说以后要少找阿容.但是一高兴小寒就会把岳红的话忘掉,而阿容也总是笑着看她,还像从前一样.这让小寒更加坚定地想要留在连云山。
点了点头,阿容说:“对,这样不用分开.你就不用操心了“对了,今天是几号,小稻和小麦好像该来了。”
没想到小寒直接就说:“小稻和小麦巳经来了我消息很灵通吧.她们现在正在师房里听垂训,待会儿就会来找你.要不我们现在过去找她们。”
本来是想去无涯山,但是阿容一看着小寒.就决定先去师房里找小稻和小麦,这些年只断断续续地见过几面.不知道她们现在怎么样不过阿容去师房又担心遇上众人退避的事儿于是干朡就抄后门.直接进了师房里头。小寒头一回跟著她从小门儿进那模样就像是偷了好东西的小贼一样,满脸的惊异与兴奋。
“怪不得不见你进来,原来你都从这里进的。
阿容,你可不知道,有好多药女都羡慕你呢。”小寒每每听到旁人说阿容好就高兴,至于不好没人会说.那得感谢谢长青自来不好亲近。药女们羡慕,也大多羡慕阿容的际遇.对于她嫁给谢长青.那还真是没几个羡慕的。
对于这个话题,阿容只是笑着嘿嘿两声.然后露出点尴尬的脸色.对于这样的话她早年前就知道不应该回了.这样的话不讼怎么回都会出事:“到了,小稻和小麦在哪里听垂训?”
“在李药令那里,着来李药令很满意小稻和小麦,都已经说了很久了。”小寒也羡慕这个,这意味着她们俩一出师房就能有师父,不像她还得慢慢被选中。
“看来李药令执念很大啊!”当年小鱼是领着郭药师弟子的名份进来的,而小稻和小麦不是,只是外山药女的身份。这李药令当年没收她做徒弟,后来又没收到小鱼.于是执念纠结了很久这回小稻和小麦一样就垂训上了。
一经垂训,那就意味着预备认下这两个弟子.一收收俩这李药令也是头一个了。
到李药令的房外,两人一听屋里还在说话就到旁边的歇息间里坐坐.没想到阿容一坐就被药令们盯上了:“盛药侍你可是老久没来了.怎么越来越来得少了。可不能因为身份不同了.就忘了你的差事啊!”
“是啊,药女们还老问起你怎么不来师房授课了你难道要我们齐齐到爷那儿求个情面,让你得空就来不成。”药令们也听说了“药师论坛”.据说明年二月初一会对所有人开放药令们现在多根提前多听些相关的。
于是阿容又嘿嘿笑了两声.然后说:“也是最近忙.刚从扬子洲回来呢,明年一定多来。”
然后药令们就问了一些关于药师论坛的事阿容捡简单方便的说了.表现得自己虽参与,但
耳朵听的模样。之后药令们就不再纠缠着问了,自讨论起来。
瞅着这个空当,阿容赶紧和小寒一块离开.正好这时候小稻和小麦跟在李药令后面出来了。几个姑娘一见面.那叫一个高兴李药令见状挥了挥手说:“去吧,小姑娘找地方说话去.我这老头子就不掺和 “李药令大人,谢谢你。”阿容道了声谢.她知道李药令是有心照顾,小寒要不是得了李药令的指点.还真难说什么时候能出师房.而这回也不会小稻和小麦一来就两个一块收下。
“有,我自家收俩徒弟还得你来道谢.这什么道理。”李药令看着阿容直笑。
阿容一想又笑了:“我是谢您对小寒的教授.小寒能出师房真是多亏了您了。”
“可惜她和我不对路,她擅长小儿疾.我偏不擅这个.要不然这徒弟也不错。这倒是和杨药师对路.回头今年安排她去杨药师地儿听听垂训,看看杨药师能不能得心。”这事儿还是得看小寒和杨药师.就是阿容也勉强不了。
待李药令走了,小稻和小麦一下就奔过来抱住了阿容.又蹦又叫的:“阿容,我们总算进来了.好难啊。”
着着小稻和小麦,阿容也分外开心:“来了就好.外山来内山多有不易,但来了就能很快出师房。对了.现在你们还没有地方可去吧.要不先跟小寒一块儿,她不归哪处药山.正好也带带你们。”
其实她也想领着她们,但是自个儿还一堆事儿.怕到时候反而照顾不上。而且阿容考虑着,让她们受自己的照顾.不如让她们自己成长,这样她们才不至于生出卑人一等、仰人鼻息的感觉来。
四个小姑娘一块儿往师房外头走.仍旧从后门出.走了不远小稻忽然说:“对了,阿容,我们前些时候回了一趟扬子洲.就差不离茅你和爷去海上来药的时候。回城里时.阿叶告诉我们.有人到扬子洲打听过你的消息。”
“打听我的消息,我的什么消息啊.我好好的就在扬子洲.不来问我打听什么?”阿容初时有些反应不过来.但一细琢磨就觉出来了.这里面肯定有什么事儿。
只见小稻摇头说:“我们也不知道他们为什么不来问你.只是听阿叶说那些人说,你可能是他们家留落在外的小姐。不过阿叶不信他们.因为他们满嘴的官话,可是阿容你一直就是说杨芋洲的话。而且那些人对不上,总是说错,阿叶就瞒了他们。
阿叶……阿容忽然皱眉了.既然这么回护她.当时在扬子洲为什么不认她,虽然存着这样的疑惑。但是她也没有胡乱地再想下去.总有机会回扬子洲问阿叶的,事往往就是乱想想坏的,“那阿叶怎么说的.那些人究竟是什么人?”
“阿叶就说不是太清楚,她认得你的时候你就是从教养院出来的.而且你什么也不知道,从前的事记不清楚.你自己都不清楚.她就更不清楚了。至于那些是什么人.阿叶只说是京里的人.其他的也没打听出来,那些人很防备的。”说这话的是小麦.小稻没这好的记性.所以这话还是得她来复述才能说得明白。
京里人,阿容一脑门子想.不可能是连云山的人.谢长青定下了她的身份,不会有人怀疑。那么……”.会是凤西家的人吗阿容一想这事儿就觉得应该赶紧去跟谢长青好好说说这事.她觉得有点不妙了。
安置好了小稻和小麦她们后.天就渐晚了.阿容是一头想多陪陪两小姐妹,一头又挂记着去无涯山.然后最最要紧的还是去告诉谢长青,有人到扬子洲调查过她的身份。这调查的时间也很重要.在连云山之后调查,经过谢长青一抹.大概也设谁能查到根儿上。
虽然怀疑,但查不到根上.暂时大概安全着。在连云山也出不了大事儿,但是事得防,要真是凤西容家.那就更得好好想想那边打的什么主意。
一边这么想着.赶紧就先去了长青园.长青园里谢长青正在处理近来的事儿,积了许多在案头上.阿容进了书房一看.谢长青挺高大一人都埋在了书册本薄里。
这时室内光暗已经点了灯烛.满室烛光相互交深映照.谢长青在一片凌乱中竟也是光风霁月的,阿容这时候脑子里就一个想法,这人什么时候也能乱一回呢!
126.容家的阴沉与婚宴
烛光里,阿容在看着谢长青,注视了片刻谢长青就从本簿里抬起头来,猛地看一眼阿容,发现这姑娘眼里有灿灿然的东西在闪动着。谢长青自是阅人无数,哪怕是一点点眼神的变化,他也能查情知意。
这就要说起谢长青这人的性格,他骨子里有一些敌不动我不动的东西,他也一直是这样以为的。从很多方面来讲,他接受了阿容,但表面上,他不会表达出来。他所谓的表达出来的尺度就在于心,不给点苗头,他就会一直拿捏在尺度这上,不会越过一步。
现在,这苗头已经给了,阿容或许不知道,但在谢长青来说这样就已经足够了。
“阿容,过来坐。”谢长青不喜欢坐太师椅,专爱大条凳,那宽厚的大条凳用得是上好的金楦木,整块的木板架着一点漆也不着,只打磨得光滑不带毛刺儿,别说坐一个人,就是坐三五个也足了。
且说阿容也老实不客气,反正都到这分上了,矫情也没用,逃是逃不了了,干脆就光明正大得了:“长青……咦,这是桂花糖圆子。”
见她似乎很感兴趣谢长青就指着说:“就是你捎来的那罐糖桂花,灶房里拿着做了圆子来,你胃肠不好,少少地吃两颗,不要贪嘴。”
“我还没吃呢,就让我少吃。”话虽然这么说,可她手上一点儿也没慢,她喜欢甜的,尤其是带着花香气的甜点心,那就是她的软肋,一旦见着了那是步都迈不动的。
说起来谢长青是不爱甜食的,可偏偏阿容喜欢,好在阿容也不是喜欢那些甜到腻味的,总是甘中带着微苦或微酸,总显得爽口清淡,所以谢长青偶尔也能吃一些。主要还是那罐糖桂花,扔了不舍得,给旁人用又觉得对不起阿容一番心意。
好在阿容不知道,她不过是随手做了,随手写了,然后又随手捎了,没想到在谢长青这儿竟然成了一番心意。
“好了,别吃了。待会儿还要吃正餐,你也是施药的,应当知道正餐重要。”谢长青把冉容手里的碗给端了,也不顾阿容那一脸垂涎。
好吧,没东西吃,阿容一抹嘴,心想那咱来说正经事:“长青,有人派了人去扬子洲打听我的消息,都打听到阿叶那里去了,好在阿叶替我遮了遮。你说是谁派人去的,为什么要打听我的身份?”
打听身份,谢长青放下了手里的笔,望着前头出了会儿神:“这事我着人去查证,一定处理好了,你别操心。身份的事已经安排好了,就算有疏漏也不得事,要真是凤西家的人,他们不会往你是凤西家嫡女的身份上去查。他们会努力坐实你是容大人幼女的名头,说到这个,你明年把药牌升一升,到了药令六亲有过而不罪。”
药令,十几岁做药令不是没有,眼前就有小鱼,到底还是少的。
不过眼下的身份是连云山未来的当家奶奶,那就不招眼了,要知道谢长青当年十几岁就升作了药师。有些东西一旦和身份相衬了,那就什么关系也没有。
“也好,只是担心凤西家如果查到我是容大家和姚大姑的女儿,他们会不会动用一些上不得台面的手段。”阿容就担心这个,一切的利益都是建立在身家性命安全的基础上,所以要保命啊保命。
见阿容担心这事儿,谢长青便说道:“扬子洲那边我去安排,要真是凤西家派去的人,会好好给他们一个答案。”
有了谢长青的话儿,阿容也算是安下心来了,只是他们不知道百十来里外的京城,凤西家正在一片阴云之中。
凤西容家立于当朝约是一百余年,六、七代人的努力才有了如今凤西容家,当朝之下,不管是哪个大家,立百朝上下总会有些底子在。但凤西容家到这一代,还真是没什么底子了,当初的容当家靠的是和各家当家一块长大的过命交情,而现今这位跟各家一是没什么交情,二又为人不咋滴。
于是凤西家到他手上,靠的就是姻亲关系,把庶出的女儿嫁到各大家,嫡出的女儿这两年也一直谋划着想嫁到谢家。哪料想得到半路上杀出个不知道哪蹦出来的药侍,一下就抢了这大好的姻缘去,容当家咽不下这口气。
“教书先生的女儿,你们确定没有疑点吗?”如今的容当家原先叫容安福,安字不是字辈儿,庶出不排辈儿,他主掌容家后才有了容景福的名字。
“回当家,没有疑点,从教养院到洗衣楼,再到春华馆能问的都问过,甚至还问到了这位盛药侍原先的邻里。”去扬子洲的人果然就是容家派出去的,因为当家的奶奶看到了阿容的模样,当即就开始怀疑与不安。回来跟容景福一说,容景福就上了心,立马派了人出去查。
听派出去的人这样来回报,容景福敲了敲桌说:“没有疑点才是最大的疑点,这一路上有证可查,有据可寻,倒像是早有人安排好了。谢家那位大公主不可小觑,那位谢小郡王更不是省油的灯,这俩要是都能认定了,只怕这事不是其中一人安排的,就是这盛药侍太过有心机。”
“这样说来那盛药侍果然是那犯官的女儿吗?”这是容家奶奶最希望看到的结果,犯官的女儿,这条要是利用的好.不但嫁不了谢长青,而且想处理也能处理干挣。说来说去,容家奶奶还是希望自己的女儿能嫁到谢家去。
举朝上下,但凡是嫡女没出嫁的,谁不希望把女儿嫁给谢长青,只区别于攀得上梦不上而已,加之大公主本就不是个好易与的,谢长青态度又过于高高在上,所以打主意的人很多,敢动能动的少之又少。
“他们这样去抹,倒真像是,但敢不能确定,谁知道他们是不是刻意引着咱们往这条歪道上去的。如果是那倒好办,如果不是,真是他们的女儿,那倒是棘手了。不过如果太后和姚家那老婆子过了,倒是也不得,这事就不用再查下去了。先试试太后和姚家老婆子的反应,至于大公主和谢小郡王,且不要先惊动了。”容景福心想着,如果真是应该早知道了,所以他预备试探两位老人的反应,毕竟这俩位近来在打压容家。
这第一步棋,容家算是走错了,谢长青和大公主这也算是早有预料,当容家得到的阿容不过犯官之女后,立马就开始着手布置。这事不能往小里走,只能住大里折腾,往小了容易被谢长青和大公主抹过去.所以得闹到不可收拾。
这时在山上的阿从和谢长青都不知道这些,但一切都是按他们预期的道上走,闹小了他们也不干,闹小了阿容的身份捅破了会危及己身,往大了闹才好。有些事摆明面儿上了,反而不敢再乱动。
“安太妃这几天晚上好像睡得好些了,也不会老起夜,应该是有起色了。”阿容这会儿是在跟谢长青讨论安太纪的情况说得并不大声。
其实虽然叫着安太妃,也不过是四十余岁而已,这搁现代正是身体好的时候,所以阿容总相信一定能挽回一些来。
“气色也好些了,脉搏更和缓一些,看来药没有损伤身体,年龄大一些也承受是住。”谢长青说罢就要去和安太妃问问她感觉如何。
这时安太妃特气定神闲地看着谢长青说:“长青,我不仅晚上睡得好了,不起夜了,而且也听得见了,比从前更清楚些。别像从前似的老颠三倒四地问我话,我听着烦,我喜欢跟阿容姑娘说,阿容姑娘比你笑得好看。你这笑啊,看着好,其实虚得很,我不耐烦看。”
这位安太妃年轻时就是个心直口快的,老了老了儿王爷、孙王爷的更惯出直爽脾性来了,那是半点弯绕不得的,所以当着谢长青的面就把谢长青给说了个没脸。
谢长青笑滞了滞,然后说:“看来太妃果然是好多了,您从前就不喜欢我来着。”
“不是不喜欢你,是你这孩子笑得假,从前你小时候好,我喜欢,长大了不好不讨人喜欢了。”安太妃手指着谢长青比划了比划,然后又朝阿容招手:“看阿容姑娘就笑得真切,不像你。”
“她也笑得假……”谢长青稍稍有点郁冉,这姑娘笑得比他是假多了,从来都摆着脸谱笑的,也不知道哪儿学一的,笑得那叫一个真、这就叫微笑服务天天进步啊!
“安太妃,您再服五六个周期左右就好全了,以后保您还能抱着小幺译,六世同堂,您这福分当朝也少有了。”阿容一看这样,压根就不用再问了,这安太妃真是像她说的一样,即清札得多了,身子也爽利了。
看来这大舒经活络丹确实有化解大造化丹积毒的效用,不仅是药王山的安太妃,另外几位药师所收治的病患也大都好转了,只是把药师们累着了,得天天照三顿的运功化药。
这天过后就是新春节,山里宴席照摆了,然后山里就开始歇假了。
初二时谢长青说:“阿容,姚二正且十六的婚宴。”
阿容“噢”了一声,然后就没了话,谢长青又说:“我们要去参加婚宴。”
于是阿容又应了一声“好”,谢长青见她这神思天外的模样,嘴角忽地露出点捉摸不透地笑说:“我们的婚宴明年正月办好不好?”
“嗯……嗯?!”
127.公子的求婚与变脸
“婚宴?”阿容看着谢长青这下是真傻了。
当谢长青说这句话的时候.天边忽然出现了一抹霞光,接着太阳就从云层里跳了出来,然后整个天与地都是一片灿灿的光辉。雪上尽是阳光的光泽,暖意融之间,阿容觉得这是个梦。
一片雪白与金黄之中,谢长青伸出手来.冲阿容说,“阿容.我和你一起携手在这世上安身可好.你说天下之大不知何处安身.从今以后安在我这儿吧。至于安心.阿容我们一块儿边走边行可好?”
可是……这算是求婚吗?阿容眨了眨眼睛.然后讪讪地吐出一句话来:“这样就想把我骗走,你不觉得太没难度了呜?”
“那阿容希望我怎么骗你.什么样算是有难度的骗?”谢长青伸手拽住了阿容的一只手.她没有挣扎.谢长青就笑了.获后又揉了揉她被冻得泛红的耳垂,脸上的笑意不自觉地露了出来。
“至少来点什么山盟海誓.天荒地老之类的.怪不得你哄不到姑娘家,都这样哄的谁信你呀。”阿容心说.啥也没有,就这么光着手来求亲,他们谢家就是这么教人求亲的.也太随便了吧。
谢长青笑着看着她说:“这辈子哄一个就成了.我哄了.阿容你不也被哄着了?”
这话直让阿容无语凝噎.因为她果真是被哄着了.“我不嫁……”
瞧瞧这悲愤的模样和语气.谢长青忍不住放声笑了出来.“好.等着我娶你便是了,阿容喜欢盛大些的婚宴还是寻常些的.到时候我好准备。”
“啊……钟药师大人、杨药师大人,徐们回山里来了,太后和姚太夫人怎么样了。”阿容见赖是赖不过了.干脆地转移了注意力。正好有人来了,可不借这机会逃过了再说嘛。
且说另一头被拿来当避风港的钟药师和杨药师其实是有事而来的.京里愈发地乱了起来,因为姚太夫人过身了.而太后虽然醒了却半身麻木,已经说不出话来了,甚至是神智也不太清楚了.这已经算是好的了,毕竟命还在。
只是这回姚承邺的婚事是办不成了.守孝需及年方能成婚.这一年内府里是不能办喜事的,所以婚礼只能顺着往后延一年了。
“姚太夫人的丧事定在三天后.大公主吩咐我们给爷带句话.说是至好别去,现在京里不太平。而且事儿还有针对盛药侍来的.所以千万不能回京去吊唁。”钟药师虽然不明白为什么会和阿容扯上干系.但是大公主让带话她就踏实带就行了.知道得太多的人往往死得早。
针对盛药侍,阿容指了指自已的鼻子.心说,咱真是躺着也要中枪。
末了谢长青和阿容说道:“那就不回,阿容你最近多到连云山的外设药馆去坐诊,近来药师总说你在书房里待着学不出什么来.还是要多接触病患才是正经的。”
这倒好,正对了阿容的胃口.她几回坐诊都没能正经地坚持下来.不是这事儿就是那事儿,现在看来这回总不会有意外发生了。
一过正月十五,连云山的外设药馆就对外开放.阿容虽然不是头一回坐诊了,但还是头一回这么正式地坐上了独间儿。当然她目前是没有这个资格的,坐的是黄药师的外设药馆诊间,大师弟子待遇不同.更重要的是这位不是未来的当家奶奶么.谁不得捧三分。
发过来的病患也多是病症明显.施药方便.又好长经验的.前头对这边的病患进行了筛选。这事儿阿容当然不明白.还是认认真真地诊着病患,这会儿正诊着一名患有湿寒的病患。其实这也就是延保的事儿.阿容问过了从前用了什么方子。
“用三焦丹加减,再加一帖药外敷.丹药早中晚各一次.外敷药则在晚上睡觉时敷。敷药之前一定要烫烫脚.水没过膝盖多泡一会儿.要是凉了就掺热水,等到把腿脚泡得发红发烫了再把药敷上去。”说罢阿容就开始写药方。
把方子增减后改了大半,并不是每个病患都需要一症多方隙时变化.这就像炼丹,有些丹药是实火到底.有些则需要各火轮换。湿寒是卫朝的常见症,多湿冷且春天尤其湿寒.人一旦年岁上了.半胳膊老腿的大抵躲不开这症状。
“三焦丹对症吗,药侍大人.我从前都服聚元丹。三焦丹会不会没这么好。我服聚元丹挺好的.要不还是聚元丹吧。”那病患倒也知道三焦丹更便宜一些,聚元丹稍稍贵那么一点点.但是人的心理都一样.贵的更有效,便宜没好货。
这世上好捡便宜的人很多.但在服药方面.舍得让自己小命经受考验的人还是少,尤其是眼前这病患怕还是个富贵之家来的.更不愿意服用便宜而且从前没服过的三焦丹。
阿容看了那病患一眼说:“先服三天.如果不成.我给你开聚阳丹。”
对病症的心理,阿容还算明白.娶阳丹是聚元丹三炼而成.所以效果更好,价格更贵,且必是药师才能炼得成.所以价高又难得。那病患一听,勉强地接过了药方去炼丹处.丹药要次日才得.所以病患会在连云山外设药馆休息一晚。
当晚就敷了阿容给开的药粉.特地把全身上下都泡水里了.泡到发红发烫然后再敷上药。
晚上睡觉的时候好病患还看了看药喃喃自语,“小姑娘.也不知道可靠不可靠,据说是黄药师大人的弟子.啧……希望有效.要不然黄药师大人这牌子可算是砸了。”
阿容当然不知道病患是这心思.她这会儿收了个病患需要用独草煎汤.这世上最难的就是独草煎汤.火候要拿捏.时辰要拿捏,药的份量和水的份量是增一分减一分都会有变化。
守着小炉子煎汤药,阿容浑不知身后谢长青正在看着。
看着阿容认真专注的模样.谢长青眯了眯眼.他总是喜欢着阿容专注于一件事时认真执着,心无旁鹜的样子。这让他觉得阿容一旦选定了一件事就不会抛开,甚至会一直专注执着于此。
“阿容,汤药火候过了些.快抽些火。”谢长青看见她不知道在想什么,竟然像是没注意看火似的。
可是阿容却像是没听着一样.还在加炭:“这是沧江根独草汤.要一点点加火,这样可以逼出沧江根里的毒性.沧江根毒性高温化汽.一定要排出来才对。”
沧江根?谢长青皱眉:“沧江根怎么会有毒性?”
“沧江根能用来毒鱼,你说有没有毒性。在楚洲那边.沧江根用来薰茶叶避虫,薰过烟就连虫都不长了.所以沧江根是有毒性的。”阿容其实不知道这时代的药书上有没有写.之所以她知道.完全是因为她那教授的家乡就是用这来薰茶叶。
据说湿气重,茶叶容易霉变长虫.这样可以保持干燥而且不生虫,更兼有一番别样的烟薰之气。阿容从前特意喝过.去教授的家乡时也看到过薰制的过程,所以她记得很清楚。
“阿容,药书上没有类似的记载.你确定你的书没有看岔,你也没记岔。”谢长青自觉对药材是胸有成竹的.但阿容这一来就让他不由得惊疑,是不是阿容记错了。
“不是书,长青,我信事实胜于书.真理不是每一条都会被写成文字记在书册上。我相信眼睛看到的事实.但我不相信听到和看到的描述。”阿容认真地说完.然后继续添炭.添到最后火旺得把炉子烧成了红色,正在这时候一缕灰色的烟雾飘了出来。
看见了烟雾,阿容就伸出手指去蘸了蘸.放到鼻尖闻了一下.味道果然是和记忆中的一样。阿容抽出银针往烟里伸着,等烟完全过后.银针上果然有一些微微的黑色。
谢长青见状不由得侧目,拽着阿容的手闻了闻.也没注意到这动作有多么暖昧,只想着趁气味还在.赶紧闻一闻,“闻不出来.倒是像带着些烟薰过的淡淡香气,竟然会有毒。”
“所以啊,尽信书不如无书.看书一是要抱着学习的态度,二是要持怀疑的态度,尤其是像这些可以被证实的地方.更是要多学多疑,有问和有得嘛!”阿容这时候撤了火.通红的炉子继续煨着药。阿容见状拎了把手,把药放到了药盘上。
药多要趁热喝,所以立马就传来名药女来.把药端给病患服用。
正在阿容和谢长青要一块离开外设药馆的炼药房时.一名药女气喘吁吁地走了过来,看着阿容上气不接下气地说,“盛药侍……盛…… 爷。”
原本药女声还挺大,一见谢长青在.连忙声音就降了几十分贝.先行了礼才侍立一侧道:“盛药侍.您白天收治的那位病患眼下正在嚎着呢,直嚷着您乱开药方,把他治得更难受了.您快些去瞧瞧吧。”
对此阿容就问了一句:“药绑得紧呜?”
“绑得很紧,不拿剪刀是肯定拆不开的”那药女特得意地保证。
“那就行,走吧,看还是要看一眼.总得安安他的心。”其实阿容更想说,疼就疼着吧,反正一个时辰后会好。那帖药敷下去会像被蚂蚁啃着骨肉一样,又痒又疼.受不了也在常理之中。
只是她没想到那病患骂得这么……宏伟壮观,壮观到谢长青脸色都变了……
公子啊,您也有怒火往脑门上冲的时候啊!
128.被骂了的阿容与气恼的公子
且说阿容和谢长青两人到了病患住的侧院门外,老远的就听到了病患在高声骂着,骂的什么内容且不细表,总之非常难听。上及八代,下及八代,能骂的全骂了,甚至捎带的把阿容未来的夫家也咒上了。
当然这位不知道阿容将要嫁的是连云山当家,要不然人还真不会这么骂,得罪谁也不能得罪了这位不是,谁让人掌管着天下大半的药材。
最关键的还是骂阿容的那些话实在难听,连阿容这从现代来的人听着都觉得口味太重了点,谢长青怎么忍受得了,当药女尴尬地把门打开时,谢长青抬脚就进去了。一上眼看,哟,还熟人一个,不是旁人,正是和谢家惯来有些生意上往来的商户。
于是谢长青在前头一站,那商户就蹦起来说:“郡王爷,您可是来了,您可是不知道贵山的药侍怎么乱行方的,看我这疼的,本来还没这么疼,现在疼得都睡不着觉了。”
在谢长青面前,那商户的嘴当然干净得不能再干净,谁都知道这位谢小郡王神仙化人,这样的脏言秽语当然不能近了这位的耳朵。
只是这回谢长青不仅听到了,还被问候了,就在刚才听得一清二楚:“克夫克子,进门就死?”
“呦,郡王爷,我也是个有口无心的,这不正疼着嘛,您也知道我向来就是张破嘴,再说了那姑娘谁娶谁倒霉,我不过是怀疑她方子不成,她就给我开这个药敷,真是把我给疼死了。”那商户说话间虽然收敛得多了,但是还是没干净到哪里去。
看着眼前这一幕,阿容觉得人生真是戏剧与悲喜的组合,真个全是悲善交加的剧情啊。阿容对于被这位骂,其实没多大感触,现代医生也没被少骂,当然也不乏缺骂的医生和喜欢闹事的病患. 世上的人一体两面嘛,不能说哪个人群尽是好的尽是坏的,这样不尽不实。
“这是寒湿消毒散,在药书上尤为对症,比您从前敷的温融散药性更猛一些,温融散是太平方子,历来是只保不除病灶的。您要是想好,温融散就是个阻得,不换不成。”阿容反驳了这么一句,由不得他不反驳,实在是这位怀疑到现在,她有点受不了了。
“阻碍,阻碍什么,我看你才是个阻碍,给我开这样又疼又痒的方子,亏得我还信了你的话,还认真地泡了滚水,把自己泡得浑身都皱了才出来。结果就是这样的,你来试试这滋味,又疼又痒,我是来祛疼出痒的,结果更疼更痒了,这叫什么事儿。郡王爷你来评说一番,看是不是这个理。”那商户是满以为谢长青会站在他这边。
他哪里知道这两位之间那是亲得不行,又怎么可能站在他这边,再说本来就是他这乍乎。刚才谢长青已经看过了病症书,行方上明明白白地写了头一今时辰敷药会出现的情况,这位却跟没看到似的,骂就骂了, 把阿容又X又O的,这让谢长青受不了。
“齐东家,病症书上写得明白,不知道盛药侍有没有叮嘱你看?”
谢长身压着火问了一句。
“倒是说了那么一句。”那齐东家也不作假,因为他相信谢长青会给他主持公道,还不是那不名没姓的小医侍。
于是谢长青把病症书拍在桌子上,指着阿容特轻飘地说,“齐东家,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盛雨容盛药侍,如若不出意外,明年你就能喝得上我们的喜酒。”
然后那齐东家懵了,愣愣出神地看着阿容,末了咽了口唾沫说:
“郡王爷,咱们都明白您是好心的,但是您何必为了一个小医侍,损了您自个儿的身份呢。”
“齐东家,今年的荣华馆生意咱们看来还是得再谈,过几天我让人过去。”说罢谢长青拽着阿容的手就往外走,还表现也亲昵的态度,直把那齐东家看得眼珠子都滚地上了才罢休。
……这下齐东家觉得真实了,这……这不起眼的小黄毛丫头,竟然掳获了京城姑娘们的梦中头号选手,顺利地拔得头筹,这位即将失去小半生意的齐东家表示他很有压力。
和谢长青一块出了收治病患的院子,侧着脸看了眼似乎真有些火气的谢长青,阿容忽然笑了:“没想到你也会生气,长青,从前我觉得你是神仙,没脾气也没个不笑的时候,原来也是会生气的!”
这话可是让 谢长青没好气地看了阿容一眼,他哪里是没有脾气的人,只是在外人面前多已不外放了而已。这么一想,谢长身也意识到,自己把阿容放了几分在心上,要不然也不至于会这样。
伸手拂了阿容被树枝拽住了的袖摆,谢长青才说道,“你从前惯是痴傻,如今在我面却不也设扮了吗?面具戴久了也总要放放,要不然一一累。”
“长青,这是什么草?”阿容指了一株她认识,但不确定在卫朝名字是什么的药草问造。
顺着她的手指,谢长青看了眼那株杂生在野陌上的草,仔细地瞅了两眼才说:“罗案,杂草无实,倒是好步好长,也不讲穷地贫地肥。”
……杂草,这意思是大好的药材在卫朝章然没有用的?阿容忽然给自己定了个任务,那就走把前后两世认得的药材再对一遍,看看有什么药材是卫朝没有,现代却有记载的。
这是一个细致的活,讲究的是耐心和时间、精力,所以这件事倒也不能操之过急,毕竟她还有很多事没做完. 一是看那些上古药书,二是把长安药山里的那些药材都认明白,从都总是没这么全,如今是肯定能认全了。
“长青,我忽然觉得自已有很多事要做。”一是药,一是医,这时代重药不重医,医药医药,当然是密不可分的,然而卫朝却是药师的天下,就是平民百姓也不愿去医师那儿就珍。
因为去了医师那里,还是要到药馆去领药,不如顺道就在药馆直接看诊得了。但是一直以来,除了黄药师医药并重以外,连云山里的其他药师虽然也习医术,但大抵还是药材为重的.
见她感叹这个,谢长青遂问道:“嘿,例如?”
“长青,你对医师怎么看?”做为连云山的当家,阿容想看看这位的眼界如何。
没有直接回答阿容的话,谢长青只答道,“多年来连云山一直着力于培养医师,只是愿意学医的人实在太少,成药师名垂天下,成医师却不是个有前途的,招医女、医生难!”
医生……阿容头回晓得,原来医师们的称谓半数和现代相同,医生、医侍、医令、医师,想了想她说起了在扬资洲的事儿,“……就像钟药师,一炉丹药炼得出神入化,却过于依赖于药,就像这件事,钟药师却是非药不可的。但是据我所知,在医师那儿却是不用依靠丹药就可以救人一命的。”
“阿容,我也是医师,你说的我自然明白,但不是人人都明白。
自上古以来,这天下就是药师独领风华,医师不过县药师风华之下的陪衬而已。”谢长青身为连云山的当家,出然是医药双通,他也算是黄药师半个弟子,黄药师医药双绝,他自然不能落下。
“长青,为什么医和药一定要分开,不能一起学吗?”这才是阿容最终想问的。
看她疑惑地看来,谢长青沉默地皱眉想了想说,“人生精力有限,毕竟不是每个人都像药师一样生在医家长在药家,自然医药双成。”
“是了,晋溪黄家走纯粹以医见长的,可见医到至处也照样能受人敬重。”阿容心说既然这样,为什么还是没什么人学医,也不是,为什么没有人把医和药提到同等重要的位置上来。
阿容从前老以为每位药师都擅长诊脉,近来在外山坐诊得多了才明白,她才知道多数人是拿着病症书直接来取药。
病症书是医侍、药侍以上前能开具的,也就是在这里就显不同来了。医侍们开的病症书少,但且多比较完整而且细致,而药侍们开的病症书多只论个病症名和症状以及脉相。其他的就不分明。
“这世上有无数药师名垂天下,却只有一个晋溪黄家。”谢长青这话当然一语中地,再也没有比这更直接的了。
“无妨一前学,像药女、药童们只学植药,医女、医生们只解病症,那样医不解药,药不习医,未必是福。”类似的话药王也说过。
药王一脉一直是医药并重的,阿容也只是多添了些自己的想法而已。
其实药王把这些话说给阿容听的时候,多是出于炼丹牢闲时的杂话而己,但是阿容却真上了心。
也许药王也存了这姑娘以后要当连云山的家,这事儿或许还真能成,谢长青虽然医药都通,但到底还是药家出身,对医始终没这么热衷,虽然有意识,但这意识还是欠缺了些。
阿容也能感觉到,谢长青在谈抡这些的时候多少有些随意,不过不要紧,总有时间慢慢来……
只是阿容,你待在连云山的时间真不多了!
129.不能去的京城与故人信
又过了几日,在连云山外设药馆坐诊回去的时候,阿容在道上被一名管事拦了下来,那名管事递了张条子给她,说是柳药令捎来的。
张开字条一看,上头是这么写的:“阿容,千万不要来京城,随着车队避到扬子洲去,那里鱼龙混杂却不是谁都能Сhā一手的,那里安全。
当看完小鱼传回来的字条时,阿容不由得惊呆了,昨日谢长青才暂时离开连云山,赶到京城去处理一些事情。今天就有小鱼传了字条回来,而且看起来写得很匆忙,也不像小鱼惯常从容不迫的漂亮字体,虽然看得出来是小鱼写的,但透着急和慌乱。
她一想,谢长青怎么不给她来个字条什么,这样不是应该更正常吗?而且她用什么理由离开连云山去扬子洲,谢长青倒是说过带她去看药材,但是这会儿不是还没提到日程上来嘛!
“会是什么事,小鱼,你为什么说明白一点。难道真的出了很危急的事儿,你连多写一句都来不及?”阿容从前觉得自己了解小鱼,她从学字而来都是自己一点点看着的,她学得快,自己不曾疑,她写得好也不曾疑。可是现在,知道了小鱼是柳侍郎的女儿后,她就开始觉得自己不了解小鱼了。
柳侍郎的女儿,怎么可能没学过字写字呢,但是她却藏得极好。犯官之女,成了药令后可以免罪及身,而且柳侍郎也故去多年了,这桩事也早已经了了。
但是下意识的她相信小鱼的这张字条,不过她还是多问了一句送字条来的管事:“管事大人是今天才从京里回来的,这几天京城里发生了什么事吗?”
“倒也都太平,至少看着是这样的,爷进宫里去了,太后似乎是不大好了,爷和大公主从昨儿开始就一直在宫里没出来。爷也请盛药侍遇事多安心,千万别到京里去,不管京里出了什么事儿,千万别近京管事的话让阿容又是一惊,这简直和小鱼的意思一模一样,只不过小鱼还加了句让她远避杨子洲,又告诉她扬子洲安全。
莫明的阿容开始想,小鱼在凤西家是不是知道了什么,这才写了字条来告诉她,又不方便说得太明白:“管事大人,不知道近几天各大家什么动向儿?”
“姚府和各大家都忙着准备听宫里的动静,太后眼下不成了,总要多关注着些。眼下看起来各家也都太平,只是凤西家那头最近出入京城的人较多。我眼力浅,看不出什么为,只知道京城里一片风雨飘摇,盛药侍还是听爷的劝慰,万勿到京里去才好。”
凤西容家出入京城的人比较多,就这一小句话,阿容格外地留了心,小鱼在容家,那么小鱼想传递的信息可能也和凤西容家最近的动向有关。送走了管事后,阿容还在想着这事,但她没有动起程离开连云山的心思,世事不能尽信,但需听得几分。所以她留了心,却没有立即起程。
只是接下来几天发生的事却让她有些措手不及,先是黄药师和药王双双被召回京里去太后那儿侍疾,再是药师们多不在山里.而且那位连云山大管事也在这时候病例了,眼下连云山由连云山大执事管着。这大执事就相当于是副手,大管事年老多病,多半事务早已经经由大执事接手,所以这也不算什么在事。
不过阿容隐隐觉得有些不对,等真正不对的时候她又有些傻眼: “……经年未交份例,故逐出连云山……”
整张从差事房出来的“放书”上只这一句是阿容看明白了的,其他的要么是空转、虚话、假话,要么就是套话而已。
不过只有这一句就足够了,未交份例,并什么玩笑,没拜师前交足了,拜师后不用交,黄药师说的。
结果她一问,人说:“非药令以下,拜师也是要交的,请盛药侍仔细回去看看连云山的规矩。”
就这会儿,阿容是真想去京里找谢长青问个清楚明白,还是那句话一一开什么玩笑,她虽然一直不大能接受当家奶奶的身份,可哪有把当家奶奶赶走的。这玩笑开得真大发,谢长青前几天才走,她就被放出山了!
细想了想,阿容总觉得事儿不是这么简单,先是小鱼的字条,再是谢长青捎来的话,不再是让她安安生生地待连云山里,而是让她遇事安心,不要去京城。
“阿容,你说他们开的什么玩笑,竟然要把你赶出山!”看吧,不是她一个人这么想,知道了事情后赶来的小寒和小稻、小麦也是这么想的.连同刚到门
口的岳红也点头。
“我不知道啊,山里的事又轮不着我管,就是谢长青也管得不多。”阿容看着眼前道来的四个姑娘,不由得又挺高兴,风风雨雨过了,她终还是觉得这些姐妹也是暖融的。
从阿叶到小鱼,她们的只手回护,她也终是看明白了。原来有些人,不是你想着她们不好,她们就不好了的,骨子里还留着旧日的情谊,只是……选择不同,眼下的她只能这么解释了。
一路是岳红看着阿容走过来的,从傻模傻样的试训药女,到现在的盛药侍及未来的当家奶奶,岳红以为她会看着阿容荣极贵极。哪想得到来一个这么大转折,在所有人都没这准备的时候,有人把当家奶奶都赶出山了:“阿容,要不先捎信去京里请爷回来?”
“他眼下出不来,正在宫里呢,太后不大好了,他这时一步也走不开。”即是外孙又是施药行方的人,这时谢长青脱不开身,所以阿容想都没想过这茬儿。
“那怎么办,你总不能真就这么走了吧,这不对啊!”小寒经事虽多了,却还是这么副性子,直率得很。
小稻也说道:“阿容,你不能离开,我们才刚来你就走,我们怎么 “打听消息看风向,阿容你要想明白个中原因,去和留不重要。”小麦总是看得比别人更深一些,虽然多是沉默,但一旦说出话来,就必定很有总结性。
“对,听小麦的,这连云山将来都是你做当家奶奶,还怕回不来,再回来咱让人捧着哄着,不在这一时。”岳红像是忽然想明白了什么一样.遂附和起小麦的话来。
这时的阿容原本就在看着岳红,因为岳红在山里最久,而她那位师傅向来是最好打听事的,看来岳红知道什么,只是不方便说:“那你说我们去哪儿?”
“不能去京里。”还是小麦的话。
小寒却有些摸不着头脑:“为什么不能去京里,这时候正应该去找爷说说理去吧,连云山里这些人还真能翻了天不成,趁着药王和黄药师大人还有爷不在,就赶起阿容来了。”
敲了小寒的额头一下,岳红说:“笨,那三尊大神罩着都还有人这么干,你觉得连云山能安生到哪里去。爷现在又在宫里,消息也传递不上,而且京里一在乱得一锅粥一样,多少人都避开了,咱不能上赶着果然岳红知道一点,但看来也不是太清楚:“那我去哪里好?”
“师房有车队会去扬子洲收药材,因为眼下只有师房的人最空闲,恰好是李药令领着人去,李药令是可以放心的。”岳红忽然觉得这些事怎么跟安排好了一样,全在一时间齐了,而且李药令这一行去.因为多有贵重药材,带的侍卫队伍也庞大得很。
于是岳红深深地认为,眼下在宫里的那位爷,只怕对什么都了如指掌,甚至把一切安排得极巧妙。
扬子洲,李药令。
其实阿容知道扬子洲最大的手是谁,不是旁人,正是那忙着办婚礼的姚承邺。姚太夫人娘家是扬子洲附近的大户,当年的扬子洲只是一块绵延方圆百里的江滩,而当时这江滩不过是姚太夫人的陪嫁而已。姚家在这里一点点经营,姚家在扬子洲当然是实力雄厚。所以阿容也有理由相信,依着姚家人的习惯,他们不会看着自己地盘成为别人家的主场,扬子洲安全,这她可以肯定。
“李药令可以放心?”
“你相信爷吗?”岳红如是问道。
想了想,阿容点了点头说:“信。”
“那就相信李药令大人,他一家被人害死了,当年是谢大家救下了李药令大人,还替他平了事,那儿以后李药令就恨不能倾尽所以相报。”
“好,那我去扬子洲。”阿容听完后下了这个决定,不是因为李药令可信和姚家在扬子洲的势力,而是因为她忽然觉得这偌大的一盘棋,下棋的其中一方必定是谢长青,就算不是也有他在背后。
但是谢长青为什么不跟她说,难道怕她演得不像?
不对,应该还有别的原因,连云山里的人大概谢长青也不能尽信,所以谢长青不跟她说是怕漏了口风?
想了许久没有答案,冥冥中阿容觉得,也许很快她就能再见到谢长但是在这之前,阿容觉得自己的小命得好生看护着,要不然谢长青没见着她就得一命呜呼了!
130.春怀堂的挂馆开堂与论方
且说阿容一路随着李药令的车队去扬子洲,这路上可谓是声势浩荡,甚至入各地还有官兵按应,人人见了她都不例外地称一声“盛药令”。原来她离开之前,药令的牌和籍都已经制好了,只是不曾发下来而已。
她可真是连云山头一位,前一手拿药令的药牌,领了衣裳,后一手就接了放书跟着被逐出了山。可也没谁拿她当个笑话者,竟然是一路上捧着端着过来的。
起先她并不明白其中的因由,结果还是李药令一句话点醒了她: “盛药令,这世上的事,要么阴暗浑晦无人知.要么光明正大使人知。
末了她点头道:“好光明正大的一坑儿!”
可不是么,多光明正大的坑,咱就在这儿,百人的虎卫,数百余名一等侍卫,个顶个都是连云山培养多年的好手。甚至就连阿容的身边,都一天到晚十二个时辰有近身的女卫一步不离的随侍着,表面上看起来却像极了柔软可人的侍女。
就这样的情况下,她们竞还真安全无恙地到了扬子洲,一到了扬子洲队伍就化整为零各自归山,只留下几名女卫仍旧留在了阿容身边。只是这几名女卫也没停留多长时间,停留了半个月后也离开了扬子洲。
这时候阿容被安置得很妥当,女卫安置好了住处,也安排了两名与自个儿年龄相仿的小丫头来侍候,甚至还留足了银票。
说到银票,阿容就开始翻起当时从连云山带出来的几口大木箱子,翻来找去总算我出点东西来了,不是别的还是银票。最后掐着手指一算,阿容觉得够自个儿安安全全过完这辈子子,这样好,不用为银钱发愁。
“可是,谢长青,你到底在干什么,为什么要把我安置在这里,也不问问我愿意不愿意被安置。”说完叹了口气,这时候她当然不能拖人后腿,还是乖实点好。
说起来,阿容有个比较特殊一点的癖好,那就是把银票摊开来,然后就这么看着,感觉自己有多么“款”。
款是款了,可不能真这么款下去吧,想了想去阿容决定开个药馆。被逐出连云山后,连云山所有的产业都不能沾手,她也一样。 “小雨、小月,走,咱们出门找铺面去。”小雨和小月是她新得的丫头,说是来侍候她的,可阿容觉得这两位更像来监视她的,这不许去,那儿不许走。
“盛药令找铺面做什么,是想做什么活计吗?”小雨一时反应不过来.只以为阿容那满脑子的奇思妙想又蹦出来了。
这时小月不认同地说:“盛药令,街面上什么人都有,您还是安歇在屋里就好了。”
“既然在这里是安全的就不用担心,你们俩也不用天天跟我跟得这么紧。这里不是姚家的地盘么,凭着姚二的性子,他安枕的地方哪容得别人来沾手。所以不用这么紧张,再说在扬子洲我也没少待过,比你们俩还长着哩。”阿容发了狠一定要说服小雨和小月,要不然真等到谢长青来了,她不是被人杀死的,是被无聊无趣这四个宇给压死的。就这么着找了铺面,请了人来重新装点,末了小雨问她这药馆叫什么名字,她是想也不想就回答道:“春怀堂。”
从前,她记得回租宅时,爷爷住的院子就叫“春怀堂”,当时她还记得爷爷说的是:“医者当以妙手回春为襟怀,是名春怀堂。”
“春怀堂”开始挂馆开堂时,阿容心知一个人是忙不过来的,于是有意识地教小月、小雨一些东西,其实这俩姑娘本身就是连云山里出来的,虽然不是药女出身,但耳濡目染之下当然也好教。
“淤塞症是经脉阻塞所致的,可以用小活络丹,小活络丹成方共六张,但是主药都一样。和大疏筋活络丹不同,小活络丹没有珍稀药材,用的全是易取易得的。但是小活络丹只对新症,不解旧疾,如果积年淤塞,就非大疏筋话铬丹不可。”阿容也没有时间另外教,于是一边施诊一边跟小月、小雨说这些。
“药令大人,既然有六张药方,哪到底哪张方子更好?”这是病患的问话。
其实病患也新鲜,病患之所以来春怀堂,全是冲着阿容那“盛药令”的名头,盛药令是药王的徒孙,总该比别人更让人好奇一些。一来果然新鲜得很,这也是病患头一回知道小活络丹还有六张方子,于是好奇之下就问出了这话儿。
见病患先于小月、小雨之前问这话,阿容心想着,到底是病患更急切于了解对症的药方:“没有哪张方子更好的治法儿,比如您是气淤,可以选用张方、袁方。要是血淤,可以选用李方、何方。”
所谓的张方、袁方,其实是以立下这成方的药师或药令的姓氏,好比药王来说,光是李方就有整整三大本厚厚的书,由此可见药王为什么被称为药王了。
“张方、袁方?我用的一直是李方,难道药王大人的药还不好吗?”病患呆愣了。
“不是不好,只是对气淤来说,张方、袁方更对症一些,你要是血淤,搁我也得开李方。您看,病症书上我给您标注一下,以后用袁方,袁方有一味阳心草,您多在水上,这阳心草也有除湿之用。”阿容标注好了以后,就在写过的地方用了印。
接回了病症书后,那病患又问了一句:“那张方又怎么解?”
“张方更宜老病体弱之人,温和养善。”阿容说完就让小月有去请下一位到诊台前来。
那病患一上前来就把病症书递给阿容:“药令大人,我是湿症,祛湿丹又有多少方子?”
祛湿丹?阿容心说,那您真是问对人了,这就是咱起家的丹药: “祛湿丹有百方百味的说法,也就是说每一位药师所用的祛湿丹都不同。常见的祛湿丹多是李方,是师公的方子,最正中平和,有症解症.无症也不伤身。”
“是啊,我平时就多用李方,药王大人的药当然是好的。”
“您经常咳嗽,师公的药方里有一味升平叶,升平叶升热气入肺经,所以您常年咳嗽,不宜用升平叶。说起来,您倒更适合用师父的药方,师父的药王里有一味江边藤,平时不是老拿来煮糖水清肺镇咳嘛。”阿容又加大力度按了按病患的脉门,确认没有其他病灶,这才问病患是不是要改方子。
病患一听就说:“那就改吧,黄药师大人的方子也是好的,也易得。
其实病患心说,都是一家人,怎么还能这么不同呢,这么一想病患又加问了一句:“那药令大人有没有祛湿丹的方子?”
正在改药方的阿容听和病患这么问,想了想才说:“没有。”
其实她被病患问得有些慒,祛湿丹的方子在卫朝已经很完整了,她只随方加减,从来没有想过自创药方的事。而且要让她来针对湿症行方,她绝对会开出一个完全不一样的方子来,因为她看过的药方,针对湿症的是完全不同的方子。
不说那方子经过了多年的辩证和施用,更重要的是经过了现代实验室的测试,当然是精中选精,优中选优,已经是最稳妥的方子了。中成药到药房里,会被任何身体状况的人买到,所以选方自然是慎重了再慎重的。
听她说没有,又沉默了很久,病患以为阿容有点不大好过,于是还安慰了一句:“药令大人年纪还小,将来肯定会有方子的。” “已经改好了,您拿了去取药吧。”取药的话儿当然是交给了小月和小雨,这俩姑娘识字,这倒是方便了。
丹药都是这几个月来炼好的,可真是费了她不少时间和精力,以及……银钱。这就更加坚定了她一个信念,她要建方,一个祛湿丹就要炼好几个不同的方子,太费时间和精神了。
“下一位。” 就这么着,春怀堂在扬子洲挂馆开堂了,阿容也开始了她的独立行方施药之旅,而春怀堂自立于扬子洲那一天开始,就倍受关注。不仅因为春怀堂的坐诊药令是药王的徒孙,更因为阿容坐诊问诊时分外新鲜有趣,而且她开的丹药确实效果不错。
好在她的另一个身份,连云山未来当家奶奶的身份没被捅出去,也没谁会闲得这么无聊。
这日里放了堂后,阿容领着小月、小雨去清辉楼吃饭,她最近老去清辉楼吃饭,而且还不给银钱。倒不是她不给,也不是人不收,而是前段时间掌柜送了信去京城,京里又回了信,姚承邺说了:“小姑娘家家的别做饭,仔细被烟火薰黑了,将来嫁不出去,哥可不养老姑娘。以后按点儿到清辉楼吃饭,哥让人给你准备。”
于是人都“哥”上了,她当然就从善入流,而且她本来也不愿意做饭,她除了煮粥拿手点,其他的抓瞎,而小月、小雨做的饭菜也就那么个味儿。
而且这信来了,还带来一个消息,那就是姚承邺已经知道了她是容家的,那么,还会有更多的人知道吗?(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
131.姚承邺的到来与惹是非
在扬子洲安置下来,又开了春怀堂.阿容自觉得日子还是顶美的。可是这些日子她总不断地想谢长青来.也不知道京城的波谲云诡里,谢长青有没有个安稳地庇护所。
也许是知道她的担心,也许也是念着她了.谢长青的信来得很频繁,不过每次都是只言片语,似乎传递消息也很困难一样。
五月初的一天里,阿容早起一开门发现对门几家客栈茶馆都被了白.再放眼一看去,整条街都披上了一片白色。于是阿容知道.她不但失去了外婆,还失去了姨婆.而且这两位必都是死在阴谋与疾病双重夹击之下。
这天却出奇的好,万里无云有风.凉爽爽的初夏天气.只是却没有了欢声笑语,没有了处处五彩斑澜.连街上的行人也是多着素色。她想,她也许是有些悲伤的.只是这悲伤不是为谁的离去.而是为命运,从哪儿来她知道,可是去哪儿她不明白。
正在她泛酸文青的时候,一声响亮的口哨从前头响起.一驾马车上高高艳站着个着旧色麻衣的男子.远远看着看不清面目。只觉得那人穿一袭旧色麻衣也尽得风流.就在她正要转身的时候.马车上的人老远就喊了一声:“阿容……”
噗——姚承邺,顿时间阿容脑子里就剩下一个想法.这家伙不在京城好好搅浑水,怎么跑到扬子洲来了。这时候扬子洲是太平无忧了.不过京城里瞬息万变,不在会很吃亏吧!
“姚东家,你怎么来了,京里不用看著吗,”她脱口而出.叫的还是姚东家。
这可惹得姚承邺一脸的不满.跳下车看着她说,“按说来我是你二表兄,你得叫我二哥。阿容.你可藏得真是够深的.耍不是长青跟我说起,我只怕还不知道你就是声声。也怪我从前没往这上头去想,结果竟然连连错过,连外婆都没让你叫上一声。”
“真叫哥呀?”阿容不厚道地想起韩剧来了.一般叫哥或叫叔的最后都会和女主角“哥”成一家儿.于是这也算吧.阿容这一想差点呛死了自个儿。
只见姚承邺走到她面前来.然后伸手就拍她脑门,响亮地“啪” 了一声,姚承邺才说道:“赶紧.你不叫哥.京里的事放着不管.我千里万里的为什么而来啊!”
“……我叫不出口,要不折衷一下.叫姚二哥好吧。”阿容心想叫“长青”还是好不容易才叫出嘴的.这猛地要管姚承邺叫哥.她真是不习惯。而且这位前头的行径实在可恼.所以她还真是有点叫不出听了她这话,姚承邺又瞪了她一眼:“叫二哥我说你不是还记恨着以前的事儿吧。”
这话说得,好像她不记恨才理所当然似的,她小心眼儿又爱记仇.就是记得怎么了,阿容这么一想张嘴就说,“你做得出来还不许人记恨啊!”
于是姚承邺撇了撇眼,然后露出些讨饶的笑来:“我错了我错了.我从前混帐,不该那么试着玩.成吧。”
“信给我!”阿容眼尖地看到了姚承邺袖袋甲露出来的一角.分明是一封书信,这么远谁能让姚大公子带书信啊,除了谢长青没别人了。 “叫二哥就给,不叫不给。”姚承邺莫明地有些惆怅.有些人有些事,一经错过竟再也无法回头。他总觉有时间有时间,急是急不来的,却没想到半道上被人截走了。
阿容,我们就做一辈子兄妹吧,虽然也有不甘.可长青很好.只是这人过于爱藏,也过于寂寞。
“不给就不给。”阿容才不受威胁.好说奸说的可能她还就这么叫了,可姚承邺非这样儿,那她不干.于是阿容一想转身就走。在后头看着她转身,姚承邺愣神过后问了句,“阿容.你上哪儿只见阿容容头也不回地答道:“回京!”
“回京……别别别,信给你,千万别回京里去。”姚东家啊.论斗小脾气,您实在不是小姑娘的对手.趁是投降是个明智的选择啊!得了信拆开看,讲的是京里最近的情况.不过谢长青讲得大抵都是报喜不报忧的,偏生从姚承邺嘴里又问不出什么来。这位巴不得她不回京里,当然是只讲好的不讲不好:“二哥.要开诊了.要么你在这儿先歇会儿。”
“我随处坐坐,你去开诊吧不用管我。”说罢姚承邺就自顾自地在园子里看了起来,春怀堂是前店后院儿.小院儿里的景致还是不错的.趁这春来的时候满院的点紫花开得正好.
这一上午,阿容接待的病患大多是中老年患者.到半上午时.有个汉子坐到了阿容在前。阿容照例望闻问切了好一通.却发现人压根没有病,阿容也没多想,就直接说:“这位大哥.你身体好好的.哪儿也没事儿啊。”
“怎么没事,我头疼,疼得冒冷汗.你没看见我衣裳都湿了.你还从连云山出来的药令呢,怎么看诊的。要是没点本事就别拿出来丢人现眼,扬子洲虽然地远人贫,可不是谁都能忽悠的。”
这话一出来,阿容就认为这位是来找茬儿的.他细一看这位外层是棉衣,里层却是丝衣,丝的光泽和棉麻当然有着明显的区别.而阿容现在己经能分得明白了。
“这位大哥,我虽然是连云山出来的药令.但我从前就是扬子洲的人.轮起扬子洲的乡土话.我可比您标谁得多。”
这时阿容的手还搭在这位脉上.正在她要收回来的时候却猛地又是一沉,然后脸色就跟着沉了下来:“你中毒了!”
“放你娘的狗屁,老子哪哪都好.中什么毒.大家伙来看看嘿.这春怀堂就是这么哄骗人的。”那人非旦不信阿容的话,反而张嘴骂。正在那人问候着阿容的爹娘及其他长辈时.姚承邺挑了帘子从后头出来,凉幽幽地说:“你骂别人我管不著.可是四赖子你骂我姑姑和祖母就不对了,你说我姑姑、租母哪儿得罪你了。且我祖母还新丧.怕是经不得你这样骂,她老人家要是在地底下不安生.我就得让你不安生了!”
当姚承邺一出来,那叫四赖子的人脸色就变了几变,“姚…。.姚二爷,您说哪里话,令姑母和令祖母我哪敢张嘴!”
“坐下,你中毒了,再激动下去只怕要血溅五步了.要是不信你走两步试试。”阿容也凉幽幽地.要不是这人到她面前来了她还真不想诊治,这样诨名的人只怕在乡里也不是什么善主。
“不可能,你胡说。”那四赖子虽然这么说.但是却真是一步都不敢动了,就这么愣在了原地儿不敢迈腿儿.刚才见到姚承邺他站了起来,现在就坐也不是站也不是了。
“嘴里的蜡丸破了吧,叫你来办这事儿的人就不单纯,你偏生还上这当。”婉承邺一语中地,把四赖子说得面无血色。
“五步梅,针对有功夫在身的人最有效.你还是速速去找人要解药吧。”阿容只见过五步梅的方子.当时只有趣可不是像《唐伯虎点秋香》里的桥段嘛,这毒的脉相也藏得深。如果不是在这人脉上多压了一会儿,如果不是吵了起来.只怕她还真发现不了!
她这么一想,就觉得姚承邺说的“叫他来办这事儿的人”确实不单纯.只怕是什么都算计好了,而且把四赖子也算计了讲去.这人的手段真毒辣!
这下那四赖子慒了,看着阿容说:“盛药令.您可一定要救救我啊.您要是救了我,我什么都告诉您。我上有老下有小.老母亲年已六十,小儿还嗷嗷待哺,您可不能见死不救啊!”
瞧瞧,现在又泪流满面煽情上了.只是词儿可真是老套了点,阿容摇了摇头说:“不是我不救你,而是来不及炼制解药.你在三个时辰内没有服用解药,就会七窍流血而亡。”
这时春怀堂里已经没了病患.小月和小雨见这状况早把病患先请了出去,让他们下午或明天再来.且把门也关上了。加上姚承邺叫小月小雨配合着喊了几声,足可以制造一种假象.就是这病患已经治死了.背后的人可以站出来接着演戏了。
“说吧,是谁,我倒是可以考虑救你一命。”姚承邺满嘴江湖味儿地开口道。
那四赖子一听连忙激动地说:“姚二爷.我说.我说……是关祖山.是关祖山让我这么干的。
说是只要我能把春怀堂搞臭.让盛药令离开扬子洲.他就在把承畅园赏给我。您也知道,我就好承畅园里那玉香晚, 在祖山说要把承畅国送我,我哪有不干的,况且也只是为难为难.又不是在伤害盛药令.我……我真是有眼不识真金,差点……”
“闭嘴,你说的可是红叶湖的关祖山?” “是!”
“阿容,关祖山是凤西家的姻亲!”
于是,这事儿是因凤西家风闻了什么则起的吗?
132.风波中的京城与扬子洲
因为出了四赖子的事,姚承邺很恼火,他没想到的是在自家地界上保个人,还能出现这样的事儿。姚承邺是个任性施为的人,这一番下来就是一通整肃,幸是因为还在孝期里,不至于动刀兵见血。不过这世上,最可怕的原本就不是见血,这世上死的人,有多少是见血而亡的。
且说这天阿容踏踏实实地开堂坐诊时,姚承邺见缝Сhā针地叫了她过去,脸上是少有的严肃:“阿容,我得回京城去,扬子洲这边我已经关照好了,你还是要小心些。这天下铤而走险的人实在太多,有什么事到清辉楼去说一声,自然会有人给你办妥。”
见姚承邺说话慎重,表情严肃,阿容就猜想得到,大概是京里出了什么样的变故,所以姚承邺才急着回京:“很严重吗?”
“还好,你不用担心,不论出了什么事,总要保下你就是。纵使我不成,不还有长青在嘛,谢家从前朝到卫朝立世数百年久经沉浮,总不是虚来的。阿容,你记住一件事情,除了我和长青来,否则不要轻易相信任何人。 ”姚承邺自觉得有些事,还是不要跟他这表妹说的好,毕竟小姑娘家的听多了阴谋之论并不好。
其实阿容现在担心的哪里是自己在扬子洲出不出事,真正的战场在京城里,她这远在边陲的不过能打打酱油而已。说起来她还算是清闲的,才遇上点事也被姚承邺化解了,那还能有什么事儿。
“二哥,我也不能劝你不要去争,我只能说一句,永远不要认为自己是聪明人,聪明人犯起错一旦被人揪了个正着,那就是苦乐由人了。”阿容心想,自个儿以前就是那自以为聪明的人。
或许,她现在还是那自以为聪明的人,话说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说得可不正是她这样的么。
说话的次日,姚承邺就离开了扬子洲,只是出城却是向东行,压根不是回京城的路。虽然阿容有些好奇,但既然姚承邺没有说,她忍住了住嘴没问。
再去说眼下的京城如何的风雨飘摇,表面上却仍旧保有和从前一样的繁华与气派,街上的行人当然感觉不到天正在变幻着,所以他们依旧过着平淡安定的生活。
太后下葬已经有时日了,京城里处处披白的景象也渐渐如雪化一般消融了去,只是在各大家之间的那些暗流却从没有一刻消融,反而在太后和姚太夫人过世之后更加的变本加厉了。
“扬子洲是招败棋!”说话的是容家的某位长辈,这位长辈自然是站在容景福这边的,其实容家的长辈多不和容景福通气。
眼下的容家长辈没几个看得起容景福,庶出就低人一等,这些长辈虽然多也是庶出,但也正是因为这样,他们更不待见容景福。都是庶出,凭什么你能主家,而我们就只能在族里做个族老,那不是没半点意思嘛!
面对这位容家的长辈,容景福却是小心翼翼地,因为他眼下得靠着这位才行:“三叔,事已经办了,悔也没办法。眼下还是想想京里的事怎么应对才好,谢家那小浑子在宫里,他们倒是甥舅一家亲了!”
“我再问你一句,太后和姚太夫人的事,真的不是你派人干的?当年景弘的事就不说了,你现在只要把眼前的事交待明白。不管是不是,总要想出应对来,你也看到了,眼下宫里是拿咱容家当眼中钉了。皇上历来是个大大的孝子,你也明白,皇上这即是在借机打压各家,也是在趁势收权。”容家这位三叔,人称容三爷,是个老成精一样的人。
这位之所以捧容景福,是因为他不能确定要是那容雨声回来,要是真的主掌容家,那他们的利益会不会受损。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这句话从来都是正确的。
说到太后和姚太夫人的事,这容景福既不好说是,也不好说不是,这事儿有他的原因在,但让他来承认这种事,那是绝对不可能的。何况做了这样的事,那就是什么时候,什么人都不能交底的。
“自然不是,三叔也说是皇上借机打压,这不过是给咱们安个名头.他才好行这事罢了。”
当容景福说完这句,外头就传来了一声:“报……”
“进来!”容景福连忙开口,心里高兴啊,总算府上还有会眼色的.这时候正好把事儿岔开了。
不过当来的仆役一开口,容景福就没有了高兴地劲头:“三太爷安好.老爷安好,是大公主府下了帖子,说是要来府里和老爷会面,却不知道要怎么回了来 人?”
大公主府,那现在就是一个炸药桶一样的地方,一听说这四个字容景福就有些悚,但还是压了压不安说:“当然是扫榻相迎,难道还能拒见不成,好好地侍候着,我去回个帖子给大公主府那边。”
和容三爷进了里屋,容景福问道:“三叔,你看这事该怎么看?”
“夜猫子进宅,无事不来,小心应付。”容三爷对于不关己身利益的事压根不会多费心思,所以对于容景福的问括,只是随便地答了一句。
等回了帖子再返到大公主府时,已经是午后了,这时的谢长青刚从宫里出来没多会儿,为的就是明天去凤西容家登门拜访的事儿。谢长青一回府,先是和大公主各自通了气儿,然后就招了人来问阿容在扬子洲的情况。
问罢了后又思量了一番:“少南,你去山里安排一番,过些时候我去扬子洲,一定要保连云山不出事。谢家真正的根基,不是满朝的关系,更不是裙带,而是屹立数百年的连云山。从今以后,连云山的事你要多上心一些,大管事眼见着也年事高了,也是你该多去接触的时候了。”
“是,爷,您安心布置,我在连云山必不会给您拖后腿。”徐少南这时也经过了许多事,尤其是这几个月来,先后是俩能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女人过世,他和谢长青一块出入各府及宫廷,更是成长得迅速。
人经的事多了,自然不会像从前一样,所以徐少南也不再是那个只关心谢长青和哪家姑娘终生厮守的小侍从。
对于徐少南的成长,谢长青怎么可能会看不到,所以他才选择了在这个时候把连云山交到徐少南手里。这是最考验人的时候,虽然拿这样的大关节来考验,确实有点冒险,可谢长青现在必需得冒这险。
“你明天上午就走,连云山就交妥给你了。”
“是。”徐少南这时自然是肩上的担子一重,就更加褪去了脸上的青涩,转而显出从前没有的沉稳来。
说起来,谢家并不是个一言独断的人家,只是到了这一代,多是由谢大家和大公主拿主意而已,也是因为大公主身份。不过这些年来谢家宗老们还是一直在影响着谢家的每一个决定,只是相对来说,他们影响得手段更软了一些。
而谢长家则是宗老们最推崇的当家继承人,虽然说就这么个嫡子也没得选择,但满意和不满意就是不同的。因而在婚事上,谢家的宗老们很慎重,而谢长青也一直没去碰这块儿,从前是不在意,而现在是阿容的身份在那不必在意。
然而这也是一个爆点,不过爆得不会太大,毕竟这还是以个人意志为主的事儿,但是如果要拿来作文章,这就可以爆得很大。
而现在谢长青要的就是爆得很大,所以他得先让阿容回来一趟,趁着眼下京城还算平静,赶紧把这事办了:“阿容,其实这浑水,我也不愿你来搅和,只是却非你不可了。也好,这样不是又能见着你了,也有日子没见了,也不知道你好不好。”
这时候阿容在扬子洲好得不行,天气好,病患也渐渐地多了起来,不像从前总是那少少地几个,也是她的名气稍稍起来了。药便宜、诊断准,加上又是个柔和可亲的小姑娘样貌,当然让很多人乐意到她这里来。
这天正当她珍着病患的时候,外头来了人说是春华馆的,非要求见她不可。说起来这却还是阿容头回被人“求见”,人都求见了她当然得见。于是抽了个空档去见春华馆的人,来人是春华馆的管事,可也巧了熟人么,都不是头一回见了。
还就是这位大管事给她的琉璃药瓶,虽然至今没见着是什么个模样儿,既然是熟人,好就好办事儿:“不知道管事为什么而来?”
“盛药令,当家年前盘下了春华馆,转眼这就开春了,春华馆又还没并入连云山,有不少事儿是需要当家来做个主的。我是瞧着爷也不在,就只好来求盛药令给个主意,您看……我把春华馆里的事总了个呈报,您请掌掌眼。”
这时阿容才把春华馆想起来,再一看春华馆、春怀堂,咋听都像是一个妈生的,也难怪管事要找上门来了……只是小小一春华馆,还有什么是这历来精明的管事拿不了主的?
133.温和的笑容与不温和的恐吓
春华馆的事说难也难,说简单也简单.春华馆虽然没有连云山那么丰厚的家底,却也是百余亩深山老林.又长着些的别地方没有的稀罕药材。当初的东家借的就是这地利.所以春华馆垂名就垂名在一个 “奇”字儿上。
不得不说春华馆的管事不那么像个药令.反而更像是一名地道的商人,这天下有三味药材,九成是出自春华馆。
除了每年份例给连云山的一半.还剩下一半是让天下各药馆分的,“奇”货通常可居,所以每隔三年春华馆就在春里召集各家商量这药材怎么分,这时候的春华馆就会分外热闹。
为嘛热闹,这话问得好,当然是为了这三味药材。这三位药材一在贵重、一在珍稀、一在奇效。这春华馆三宝就好比东北三宝似的,药品上好的多出自春华馆。
“招投?”这可不是指标嘛.亏得春华馆那先前的东家想得出来,用这一招让“奇”货更加可居,这三味药材是一年比一年更多人来投标.今年更是多达二十三家。
“是,盛药令。今年这二十三家里.有十六家是曾经投过的,其他七家不曾投得。”春华馆的管事见这位是一眼就把重点看出来了.不由得长吐了一口气,这要比那只知道炼丹施药的好。
看完了管事写好的呈报,阿容揉了揉眉心说,“是给一家.还是匀出来给几家?”
这话当然也是问到了点子上.春华馆的管事说,“历来是每一味药材投给一家,投过了得给出对外的定价.这是为了避免恶意抬高药价,这可是大罪,从前东家怕罪及己身.特意投了这个章程。”
听了这句,阿容怎么听都觉得这管事是在说,“您不用怕罪及己身,所以不用管这个,抬高了价儿正好,多挣点银钱嘛。”
抑制诱惑,再说她也到卫朝来.还真没怎么花过银钱,所以这也没什么欲望。不过在这之前,还有件事得说清楚.“我也是做不了多大主的,这事儿我代你顺道问过长青.看看他是怎么个说法。”
听着阿容这么说,管事心里多有腹诽.心说,“都是一家人了,还在外人面前摆公事公办的架势.可是得吓着人嘞。”
当然了,人管事当然不会这么说出来.嘴上只应了.“也好.那就劳烦盛药令了。见到您了那就再说件事.春华馆原来的药令归乡去了,眼下没有合适的药令来坐诊,药女、药童也是缺的.您看什么时候能把这茬儿给爷通通气。也是见不着爷,要不然这些事儿也该早办了。”
因为没并到连云山,还没有正式的程序,所以管事目前只能直接跟谢长青联系,可管事没这胆儿啊.那位是谁.岂是随便能打扰的。正好最近看着阿容没这么忙了.这才挑了今天上门来说事!
管事的话说得阿容直想摊手说一句:“咱也老也没只着您口中那位爷了,您让我上哪儿办去。”
不过人找上门来了,也不能真这么搪塞了过去.阿容只得应下了说:“那等见到长青了,一定跟他提及,春华馆的药山我向来很喜欢,当然也不能看着它荒废了。积年心血也不容易.怎么也不能毁在咱们手里啊!”
“是啊是啊,盛药令说得对极了。”管事又是心一松.看来今儿还真来着了,办的事儿都顺利。
等送走了春华馆的管事.阿容就开始提笔给谢长青说事儿.生怕自己转个背就忘了。她可还记得上回谢长青写信来.那语气真是老幽怨了,埋怨她连着三封信没回.当时把她雷得那叫一个外头酥里头脆.整个就成了一**小小酥。
信写到最后,阿容画了个笑脸.习惯而已.画得顺手了又画了太阳,表示最近天气很好,心情也不错.最后她还在背面写了一句:“见信勿回,写回信很麻烦的,要是忘了回你还得数落我的不是。”
她可不知道,接到信的时候谢长青正准备往扬子洲来。别人去接他不放心,毕竟这非常时期,而且他去扬子洲确实也是有事要办。
而与此同时,阿容以春华馆半个主人的分被请到了春华馆里,面对的是二十三家各地来的药馆、药商。眼下知道阿容身份的毕章还是在少数,尤其是这些走南闯北又不关心八卦的行客.因而阿容一出现.他们对阿容是有几分轻慢之心的。
更有甚者,他们开始算计着今年能多挣多少.算计着怎么压价儿.怎么好好打压阿容,以求让他们的利益更大。
“盛药令,您看,这是各位药商、药馆来的投书,上头罗列了各人所长.对于想招投的以及从前投过哪些药材也有注明。”说话间管事又掏出一本册子来.递给阿容说:“盛药令,这是对各家的查证.您看看再做决定.正好让他们多等等。”
既然管事说让他们多等等.阿容就开始看那本册子。上头记载的多是和各大家的势力纠葛,以及当家的喜恶也写得一清二楚。
一本一本看完来,阿容见上头写得详细又干脆。于是对各件事有了大致的了解,也对这每年的招投有了一定的概念。等会上册子时.她大概就能成竹一半在胸了,等到招投正式开始时.她就不至于什么都不懂了。
且说第一天是相对来说对不那么抢手的药材.比起其他两味药材来,这味药材就显得稍稍寻常一些.所以头天的场面很和谐。当然每的的第一天都相对比较和谐,真正起事端的是第二、三味药材。
第一天的招投结束后,要过两天才会招投第二味药材。所以阿容有两天的时间更全面地了解各家背后的一切.不过她是以为自己有时间了.各地来的药商、药馆却没给她太多时间去了解这一切。
次日里大清早,她就收到了帖子.是有两家在清辉楼宴请她.说是 “务必赏光”。
“去还是不去?”阿容隐约觉得如果这事处理不好.是要出大问题的.所以才把管事叫来商量了起来。
对此管事先是点头,后是摇头.说道:“去是要去的.但您只有两天的时间,最多能吃上四顿请,您自个儿得掂量掂量.哪儿是要去的哪儿是可以不去的。”
于是阿容扬了扬手里的帖子.问管事.“那管事看这是一定要去的还是可要不用去的?”
管事的又是一番摇头,于是阿容就把帖子放下了.然后想着该怎么拒绝,抬眼一看春华馆的管事在那儿老神在在的.她就一撒手把帖子给了管事:“那就由管事来解决这事儿吧,我毕章经验不足.也没处理过这些事,既然长青说了交由你放心.那我也安心。”
可是再放心,也会出现纰漏.次日里在去吃早点的路上.阿容就见到了这纰漏:“陈当家,劳烦您清早在这儿相候.却不知道您所为是什么个事儿?”
这就纯粹是明知故问了,剩下两味药材.这时来当然是为了后天要招投的那味。陈家历来制小还丹出名.安排在中间招投的这味药材是小还丹的主药,所以几乎每三年.陈家都会在这上头据理力争。
毕竟,这世上谁也不愿意自己被卡住了脖子,而陈家就一直被卡着,因为这味药材陈家一直就没招投上。陈家也正好在十六之外.还是没有得过标的,所以陈家这回一见人是个小姑娘.着起来攒好 “打交道”的,这才动了这招。
“既然盛药令是爽快人.我也好办.只是请盛药令后天高抬贵手.把复生果未来三年的出量全压给在下。”那陈家的人摆了一副有事儿好商量的口吻,只不过他带着的那些人各各长得是一副一点儿也不好商量模样。
“要是我拒绝呢?”阿容看了眼.心说:兄弟.这可是清辉阁.咱的地盘。只要一个响指,立马有人冲进来把您给办了。
却不料那人是一声笑,温温和和地着起来真是无害得很.可阿容对这样的笑免疫啊,谁让她平时着惯了谢长青的笑。
只是那人笑得温和无害,说出来的话也无害.只不过举止可真是和四害同一级别,只听他嘴里说:“盛药令这话说得,怎么好拒绝呢.我如此盛情,你怎么忍心拒绝呢?”
与此同时,这陈家的人还一挥手.后头站着的几名精悍的随从就开始目露凶光。
对此,阿容只是看子一眼拍了拍胸口.然后配合她带出点害怕的模样来,眼睛却直愣愣地看着陈家的那人。只是阿容的眼神可半点不露害怕的模样,反而是逼视过去,这叫输人不输阵,“我这人最惯常做的事就是拒绝旁人,你说我要是连拒绝两个字都不忍心.怎么能坐在这儿呢,早就不知道哪我去了!”
这时那陈家的人脸色僵了僵.似乎是有点绷不住笑脸了.于是那陈家的人就干脆不绷了,一挥手就冲后面的人示意,先恐吓恐吓阿容再说……
只是光恐吓,火候能够吗?
咱还真是吓大的!
134.被惦记的阿容与看人品
历史会证明,在龙王庙前说耍淹死龙王是件很可笑的事,历史也会证明,在人地盘上威胁东主是件很傻的事儿。而陈家那几位,这时正在做着这样的事。
赴这场邀请时,春华馆的管事就说过会有危险,阿容早就有了准备。她上来前就跟清辉楼的管事说过,把人安排好,要是有什么动静就看着办。
所以眼下阿容当然是安安稳稳地坐在那儿,嘴角噙着笑看着陈家的人不说话。陈家的人也不缺心眼,见阿容在那儿胸有成竹,半点也不惊的模样就知道这小姑娘怕是个硬点子,当然要么是个虚点子。
可人一小姑娘,陈家毕竟家大业大,就是个虚点子也不敢就这么踩下去,万一踩实了可就要扎出血来了。
“开个玩笑,您看我这个人就是这样,见盛药令是个小姑娘,就想着一块逗个乐子,这也省得咱们之间说起话来那么沉重不是。”陈家的人退缩了,可是眼下的退缩只是为了回去好好打听打听这点子硬在哪里。
“那您这玩笑可开得有点冷了,不过还挺有趣的,既然玩笑开过了,哪咱们就来谈谈正经事如何?”阿容既然来赴约,就是想改变一些东西,要不然她又何苦来的!
“正经事,不知道盛药令的正经事指的是什么?”陈家来人依旧很难拿正经的态度待阿容,毕竟这只是个小姑娘。
“正经事,当然要跟正经主事的人谈,还请您把陈少东家请来为好!”阿容看着陈家来人,知道这时的陈少东家就在清辉楼的某一处,跟眼前的人谈是肯定谈不出结果来的。
陈家来人见阿容这般态度,思索了会儿便出去了,不多会儿就有位年轻的男子挑了帘子进来,一片光芒从外头投照 来,恰落在了那人的脸额上,竟生出几分灼灼的光彩来。这年轻男子举步进来,余人皆留在了外头,那气度和随从显示出来的规矩可见,这陈家也是南方的大家族,只是一直在北地吃不开而已。
互相问候过后,就开始说正经事。正经事,当然就是分区代理,而不是一人代理全卫朝上下,这样不但可以减少纠分,而且可以省去很多运输费用,这样一采药价可以相对降低一些。更重要的是,这样节省成本,反而可以提高利润。
把这事跟陈少东家说了,那人便拂了额头一把,然后摸着眉头沉思。这事倒不是不行,本来就是各地的客商都有,真要是远了他们还是得分包出去,这中间可没银钱可挣,反而是件麻烦的事。
这对于各家来说,倒是件不错的事,只是小姑娘难以服众啊!
“咦……陈少东家,你的指甲怎么是青紫的?”阿容看着这陈少东家支着眉头想事儿,就自然而然地看到了那陈少东家的手指甲,一片的青紫,这是寒气淤塞的症状,而且是初起的。
病从浅中医,阿容还来不及多想什么,就已经抓了陈少东家的手开始诊脉。
那陈少东家可能是没见过人拽手诊脉的,当即有些愣神,于是就由着阿容抓着手了。
“陈少东家近来是不是受了寒,而且一直没怎么好,有偶尔咳嗽的症状?”阿容是一见着人有疾就什么都忘了,当即也不再提药材分包的事儿,反而说起病症来。
在医者眼里,只应该有病人和普通人,而阿容无疑是做到了。
那位陈少东家看了阿容一眼,遂垂目,也看不清眼里是什么祥的眼色,只是脸上却嗜些温温融融的东西渐渐染了上来:“在下来自南方,这还是初次到扬子洲来,走水路时未料到江上这么寒冷,倒真是着了些寒气。”
“可是运功散过寒气,还服套了扬子洲这一片水域里的鱼虾?”
扬子洲的鱼虾蟹是很有名的,来扬子洲的人多要尝尝。可扬子洲经年水凉,且扬子洲上去就是五连峰,五连峰积年的雪水和冷泉就是扬子洲的水源,所以这里的鱼虾多性寒凉。
普通人吃了倒是没关系,就是受寒了也无非一丸丹药而已.但是要是运功散寒,还继续吃鱼虾,那就必定命把寒气带到经脉里,引起寒气积淤的症状。
这时陈少东家低垂的眼又抬了起来,刚才他在看阿容的手.修长得一如葱嫩的玉段,这姑娘自从出了洗衣楼后就没做过什么粗活儿,自然是纤指如玉十分好看。
再看向阿容认真看过来的眼神,陈少东家笑眯眯地说:“是啊,盛药令全说对了。”
“陈少东家也是会用药的吧,怎么还会……”阿容又有点不明白了。
“并不是每个人都知道这些细节,我虽然会用药,可不像盛药令师出名门,博采诸长。”陈少东家没有收回手,反而继续笑眯眯池看着阿容搭在他脉门上的手。
这双手微凉,而这人身上带着药香,仿佛是天生的一般,闻起来果然是令人沉醉至极的。只是这双手和这药香的主人,正谋划着利用他来打开诸家多年的僵局,而且还大有可能谋得更多的利益,双赢的局面。
好是很好,一旦做成了,春华馆名气只会更响亮.虽比不得过去山.也可以称做卫朝第二了。
但是,他有什么可得的,这才是陈少东家真正想问的,于是他就问了:“商人逐利,盛药令说的章程,还是得让我有利可图才成!”
不过这时候阿容没工夫跟陈少东家说药材分包的事了,反而是抽出袖袋里随身的针冲陈少东家说:“把外裳除了,我替你施针吧!”
这算不算鸡同鸭讲、对牛弹琴,当然这得建立在陈少东家知道这两个词的基础上!
但是陈少东家是确确实实地懵了,而且懵得十分彻底,几乎有些说不出话来,甚至还特乖顺地听了阿容的话,乖乖的就把外裳给除了,只剩了中衣留着。
直到阿容的针扎到了他身上,陈少东家才意识过来,他不由得 “嗤”了一声,从鼻子里重重地哼出气儿来,低低的说了一句话.就彻底得显出他的本性来了:“爷什么时候这么听话了!”
虽然这么嚷了句,但陈少东家还在保持了在外人面前应有的气度,那就是公子如玉。虽然他并不如玉,可在外头得装,要不然丢了陈家的面子,回头还得被老爷子揍!
“嗯……这里会疼吗?”阿容扎下玉合|茓的针时见这陈少东家抽搐了一下,又浑身一紧,就知道这位是感觉到疼了。
“有点疼“…”陈少东家这会儿的声音不免有些闷,为自己这么乖顺而闷,竟然都没有蹦起来呵斥,要搁家里谁敢这么对他,早扔出去了。
“通则不痛,痛则不通,陈少东家近来可是动功伤了哪儿,或是跟人动拳脚时不慎被伤了。”阿容也是问得直白,全没顾忌到陈少东家的脸面。
这陈少东家一听就脸黑了,因为阿容全猜对了,可不是被人伤了嘛!好在陈少东不至于埋怨到阿容那儿,只是语气怎么都比刚才更沉郁了些:“依盛药令看,我该怎么施治?”
“不要再运功疗伤了,还是服汤药和丹药吧,再加以施针,很快就能好。只是近段时间万万不可以再跟人动手了,要不然只会更加严重。”阿容现在大抵明白这位为什么会寒气淤塞于经脉了,原来是受伤了又不好让人知道,所以自己运功疗伤,结果加上吃的鱼虾,就成了这样。
看来这位陈少东家也是很大的压力啊,这样一来,大概这位就更想要把事儿完成,看来从陈少东家这开始着手是个顶不错的主意。
阿容是光顾着惦记这些事儿了,完全没想到自己会被人给惦记上。
有道是白衣素手神仙样,这是最容易招人惦记的,尤其是陈少东家还盘算着,这还有利可图。即得佳人,又兼得利益,这样的好事谁不想。
“那就劳烦盛药令施治了,旁人多有不便,还望盛药令妙手回春!”陈少东家的算盘打得惊天响,人财两得,这样的美事儿哪那么容易得。
“也好,不忙的时候你就到春怀堂来,我会在那儿坐诊。”阿容没想这么多,一是病患重要,二是这事也可以稳住春华馆的事,所以阿容就点头应下了。
可这世上白眼狼太多了,嗯,也许不应该叫白眼狼,应该叫吞象的蛇,也不怕自己吃不下给撑死了。
且说后天就是复生果的招投,所以这天清辉楼聚会的次日,陈少东家就到了春怀堂,到春怀堂时一看,人还挺多。
这陈少东家是个有心眼的,在外头留了留,至于为什么要留,只为了看看这姑娘的人品而已。这世上人的多这样,自己人品不咋滴吧,还偏偏希望旁人都是好人品的!
也是这陈少东家有机缘,这天上午就碰巧遇上了这么桩事儿,正好教这陈少东家着眼细看看……
只是看了就有用么,别人碗里的饭最好别惦记,尤其是谢大公子碗里的饭菜,他老人家是久不动手脚了,不过一旦动起来了,也不是你陈少东家能受得起的!
135.看热闹的少东家与公子将至
扬子洲多船上讨生活的人家,这样的人家多是生活在最底层的,扬子洲往外就是澄海,澄海出珍珠珊瑚,但因海上风大浪急又多暗流,所以一去不返的事经常发生。因而非是活不下去了,谁也不愿意走这水上生涯。
珍珠珊瑚本是贵重的东西,只是这天然的珍珠又哪是那么好得的,而珊瑚又通常生长在深海,下去一趟且不易,浅海的又早被人采得尽了。所以纵是得来了珍珠珊瑚,怕也是多少条命去了,贫的还是贫,苦的还是苦,这并不能改善船上人家的生活。
这世上最常能见到的事儿就是贫苦多有疾,没钱怎么能就医服药,尤其是在扬子洲这样的地方,没银钱买丹药疗疾,然后上药馆求诊被赶出来的事是屡见不鲜的。
这日上午,阿容的春怀堂门前就来了这么个病患。多年水上讨生活,早已经是湿寒缠身,一身的老毛病就是有钱都不好医。何况是拿不出钱来。
这阵少东家看人口,看的自然就是这么一出。
“少东家,这有什么好看的。这样的事在咱们那儿不也常见。哄出去不就完了,还能看着什么?”陈少东家身边的随从是这么说的。却见陈少东家脸上寒出莫测的笑意来:“如果哄出来了。那事儿就到这结束了,剩下的就公事公办。”
于是随从闹不明白了,随从心想啊,要是不哄出来。那还要发生点什么事不成,而且还不是“公事公办”?
随从是不明白了,可陈少东家心里门清,“你看扬子洲上这样的人可不少,她要是开了这茬,以后这些贫病之人都来找她诊治。那就得倒贴出去。可是她如果见病患不收治。又和药王所立的‘见伤亡则救’相背离。”
“哦,原来您是在看盛药令心够不够软。够不够毒。”随从只能这么说了,至少人表面上来说,自家这少东家应该是这么想的才对。可是偏偏陈少东家就不是这么想的,如果今天把人哄出去了。那昨天在清辉楼里的诊脉就不是发乎心。而是出乎利益了。所以陈少东家才对今天春怀堂前的事儿这么兴味盎然。
而这时的春怀堂前,那病患的家人抬着病患跪在了门前。先是小月出来看了一眼,没多加理会。只是给正常排队的病患发了号牌。接着又是小雨了来,小雨是出来唤人来的。见堂外跪着一个人在那儿喊着:“求盛药令救救我爹,求盛药令大发善心……”
小雨没反应。只是多看了两眼。然后就把排上号的病患请了进去。倒不是小雨心不善不软,只是这样的事见得多了。也就麻木了。而且小雨明白,不能给阿容添麻烦。她们是来护着阿宜的。不是来给阿从找不痛快的。
大不了私下里给几个银钱让他们上别处看诊去,也省得明面上招了旁人的眼。真是小雨和小月都是这么打算的,毕竟是姑娘家,心多温软一些。
不过渐渐地外头的人越叫越大声。阿容在里头当然听到了。于是就问了小雨一句:“小雨。外面怎么了。怎么好像有人在喊救命?”“盛药令,没什么,您别担心,这事待会儿我会去处理。您就别管这事了。”小雨可不敢把事情接说给阿容听。这位的见病就必需医她是见过的,所以只能这么说着。瞒当然瞒不下去。所以小雨扣小月互相看了一眼,心知这事应该赶紧办。
对于小雨的话,阿容还是信的。毕竟一起相处了有日子了。这两姑娘能办事而且办事稳妥,她一直都挺放心。但是又诊了两个病患时。外头的声音是愈发的大了,阿容就坐不住了。说了声,“我出去看看……”
然后这就起身要到堂外去看看情况。可是小月和小雨一左一右拽住了她,然后又冲刚要过来就诊的病患说:“请您稍候片刻。让盛药令歇一小会儿,立时就来。”
到后头小院的廊上,阿容就挣开了。者着小月、小雨她们俩说:“到底怎么回事,现在可以说了!”
闻言,小月吸了口气说:“盛药令。外头有名湿症缠身的患肃。这是个富贵病。要笔子钱来治。水上人家哪有这银钱治病。所以跪在外头求您医治。”
接着小雨迅速地跟上说:“但是您不能轻易开这口子。万一以后这些水上讨生活的人都来您这,那春怀堂就只好改个名叫善学了。那以后就别想着盈余的事儿了,光是前这缺口都够了。”
“咱们缺吗?”阿容望了眼天。心说就谢长青放在箱子里那此银票。基本上就够她坐吃山空好几辈子了。何况只是施医赠药。每个人心里都有‘圣人癖’,阿容的“圣人癖”就是见疾施治。不让任何病人从她眼前过而依旧带着疾病离开。谢长青,你说得对。我就是那个有“圣人癖”的人。只是银钱的事,总是好解决的。只要不是那些圈谋争斗。曾经说过一句话,阿容现在想起来了。那就是一一当我高高在上时,我也愿意做圣人。只要不伤及性命。只要不陷入险境。当我安全无虞时,我愿意帮助任何人,哪怕是对手!
当然,对手和敌人永远是不同的概念。
这时小月和小雨又相互看了一眼。然后心里一想。咱这位确实也不缺银钱。连云山本身也是有义诊堂的。专门收治一此没银钱医治的病患,只是义诊堂多在各地区的主城。顾不到扬子洲这样的地方而已。“那我们去把那病患请进来?”小月问道。
:却见阿容摇了摇头说:“不要直接从春怀堂的前门请讲来。小月你换了装从外头出去,绕到那头的院门进吧。这事不必要做得人尽皆知。有钱的当然得付钱,没钱的咱们就这样来……”
于是无名女药仙横空出世了。阿容这也是彻底不想惹麻烦。于是把自己化了妆,易容成三十来岁的模样。这样一是好取信。二是不会惹麻烦。
春怀堂连着的院子最近也被阿容修整了出来。这其实寻姚承邺的意思。姚承邺说是那原本就是姚家的产业。正好看她住得离这肃点远。怕有时侯不方便,于是就把这邻近的院子也给了她。
她一想也对,于是又把原先住的院子给关了。搬到了春怀堂隔璧。阿容可不知道她的举动被人看在了眼里那陈少东家可是一路跟来。在远处看着她的一举一动,于是那玩味的笑意就变得深邃了一些。少东家,这位盛药令可真是好心思,这样一来既不会惹出麻烦来。又得了安心。这位盛药令不愧是药王的徒孙。果然和药壬一样的好手段好心思。”随从也是见他们这少东家似乎瞧对眼了。于是这才开始不著边际的夸了起来。
这话却恰好说到了陈少东家心坎上。在他看来这样算是不甜的做法。虽然他有更完善一些的。可阿容毕章是个小姑娘。哪有这深沉的心计:“走吧,下午再来看诊。这盛药令上午怕是不得空了。前头还排着那么多人呐!”
“少东家,要不要小的去?”这时那随从开始动心思了““你去干什么?”陈少东家看了随从一眼。他刚才还在者着那头的阿容,所以没听出味儿来。
“小的替您去打听打听消息啊。难道您不想知道盛药令平日的起居喜好。”这就是随从应该该的嘛。爷但有所好。这随从就应该身先士卒嘛!
莫明的陈少东家摇了摇头。从前确实是这么办章的。但是这回他还真不想这么办了。陈少东家想。既然动了心思。又是人财两得的事。这身份又合衬,倒不妨认真些:“不用。这事我白个处理妥当。你少拿从前的手段来办事,办砸了我治不死你。”
随从默默地不作声了,心想着:陈少也动心思了。看来这盛药令不简单啊!
却说另一边阿容在院子里。却正为那湿症缠身的病患烦着。这病患湿症积年,都已经不是三五年之功了。已经是二十年富余了。病从浅中医,这深了多半都只能调养。养得相对好一些。却不能根治了,这意味着病患接下来的人生都得和丹药打交道。
“您若先拿养脉丹回去服用。以后每十天来一趟。要县服养脉丹感觉好些,那就多起来走走,海上是千万去不得了。尤其是这春寒湿重的时候。”
养脉丹毕竟不是对症的,只是把病患的身体养到适合用对症之药的状态,久疾缠身随意下药反而会把病患的底子掏空了。这样拔苗助长的事她当然不能做。
“大人,请您留个姓名吧,也好让我们铭记您的恩德。日日为您诵经祈福。”
姓名?阿容心说咱就是不想让有人记这恩德的。她这时莫明地想起了雷锋来,做完好事儿人问他他就答:“我叫解放军!”
一想到这个,阿容张嘴就答:“我是连云山出来的药女。”
这也算开曲问共之妙吧,阿容这么想着就赶紧走人。春怀堂里。还有病患在等着她医治呐。
而这时,谢长青正在来扬子洲的路上。事儿正一点点变得热闹起来!
公子舍了京师而来,陈少东家又肯舍什么呢,
136.少东家的激荡与心思
这日下午,陈少东家是踩着一地灿白的太阳光进的春怀堂,阿容一抬头见这位跟带着杨柳小风一样的进了屋里就有点愣。说实话,这猛然间她还真当是谢长青来了,只是谢长青是个仪容气度无一处可挑剔的,不像这陈少东家,倒更带着几分痞气。
这倒不是说这陈少东家者起来像个坏人,只不过我半是个不怎么正经的人而已。陈少东家来的时候正逢着太阳烈,春怀堂里没有几个病患,很快就轮到了他那儿。
“陈少东家,您跟我到后堂去吧,我替您施针,丹药也备好了,待会儿先服了丹药,我再给您施针行药。”阿容也不多说话,转身就让小月备好药,这就领着陈少东家向后堂去。
跟在阿容后头走着,陈少东家不由得就着白灿灿的光打量着阿容的背影,走起路来倒不似一般姑娘家的婀娜,略快而且利落,少了几分柔软又多了几分爽快。这样的姑娘多半是有些儿主见.又不过分以自己的主意为重。
这么一想,陈少东家自个儿就先乐了,再看阿容总是身着一袭米色的袍子,宽大的袍子罩在她身上,被风一吹时例显出几分飘然如仙之感也许是者顺了眼,这会儿陈少东家是觉得阿容哪里都不错,要是回陈家做个东家奶奶,那自然是再好不过的,最重要的还是身份。药王的徒孙,光这称谓走到哪儿都是块金字招牌,所以陈少东家当然是看哪都好得很。
“盛药令,这是什么丹药?”这时小雨拿了丹药上来给陈少东家,陈少东家闻了闻竟然没闻出是什么丹药来,在惊讶之余不由得这么问了 “起元丹,添了木白草、三湘子、落花衣,减了白露、张何叶、青江草和百叶江澜。你运功已经伤了经脉,这四味药有损无益,根据药性选减了这四味,冉另添三味与起元丹可以相辅相承的药材。这样即不伤及经脉,起元丹的药效也能发挥得更好。
”阿容这时候说这样的话已经理所当然了,在连云山里多大的风头都出过了,多大的风浪都过来了。眼下当然不再以为这有什么惊奇的。然而这陈少东家却听得极为惊异,他所惊的当然不是阿容会这些,而是阿容这药明显是昨天就炼好了的。她不旦算到了自己会来,而且在很短的时间里就已经增减了药方。
增减药方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却很难,如果不是对药师特别了解,如果没有一定的经验,增减药方只会变药为毒,反损病患:“盛药令用药果然如黄药师一般,切脉施针却像是药王,果然是师随渊源,盛药令不俗。”
俗与不俗的且不去说它,陈少东家只是更坚定了要把阿容领回陈家的念头,这样的活宝,就算什么身份也不是,那也得捧着回家去。多好一姑娘,办事认真又痛快,而且行事不扭怩,这样多好。
陈少东家,你当然好了,可是你不问问别人这事儿好还是不好?
这时的陈少东家当然没想过问,只是一个劲的认为,姑娘家嘛,总是好求的,无非花些心思,费些时日而已,总有精诚所至金石为开的时候。 “陈遇之。”
当阿容再一次叫“陈少东家”的时候,陈遇之报出了自己的名字,既然打定了主意要常来常往,当然要先互通了姓名。
而阿容这时候正在行针,原本是每下一针就问感觉怎么样,却没想到陈遇之猛地就把出名字来,她下意识地就回了一句:“盛雨容。” “怪不得我老听旁人叫你阿容,原来是这么来的,以后我也叫你阿容可好?”陈遇之就是有本事把原本听起来有些像调戏的话说得很平直.反倒像是在跟阿容说一件很理所当然的事一样,那么水到渠成不经意。
可是阿容现在知道啊,这时代男人的名字可不能随意叫,尤其是像这样有身份的男子。就像谢长青要她叫个名字,她还是左纠结右拖延呐。同理所证,女子的名字也不是随意能让男子叫的……
呃,这么一想谢长青是老早就惦记上了自个儿,抹了把不存在的汗,她不动声色地又下了一针然后说:“陈少东家,您这么叫我原也是好的,只是在外行医总得惦记着师父的教诲,您不妨叫我黄容。师父不在,您这么叫我,也正好提醒一番。”
黄容就没事了,阿容心说,反正在自个儿脑子里,黄容就金庸笔下那桃花岛黄老邪的闺女,她不会那么在意。而且这赐名本来就是出外行诊示人时好叫的,所以叫这也顺理成章。
大家伙都不是笨人,这样一来陈少遇之也当然明白了阿容的话,陈遇之也只是一笑,反而更殷切了几分。
这样洁身自好,懂得拿捏身份距离又处理得圆融的,可不正是当家奶奶的好料子么:“倒是在下唐突了,还请黄容姑娘多多见谅。”
“好了,从现在开始可不能再说话了,陈少东家得控制着内劲,慢慢缓缓地随着针行|茓化药。一定要拿捏好,宁少不多,多了只会把寒气压得更深。”其实没这么一说,阿容只是懒得应付这位,她在施治时真不习惯和人说话。
既然阿容都这么说了,陈遇之当然也是心领神会,当即就闭上眼睛运功行|茓化药。不多会儿这陈遇之的额头上就冒出一层细细的汗来,这天虽然大太阳的,可屋里还是凉的,阿容就示意小月过来给陈遇之擦汗。
她这会儿正在看着针上的变化,有几枚针要自然出,有几枚针则要看到了变化再起出来,所以阿容当然没工夫替这位擦汗。
可那知道陈遇之是这般的销魂啊,也是,人嘛心思一旦歪了,那就全歪了。
于是当小月上前给陈遇之擦汗时,指尖不小心碰触到了陈遇之的额头,闭着眼睛的人通常感官都会更敏感一些,尤其是像陈遇之这样的习武之人。小月最近也常接触药材,当然身上也带着药香,那香气随着巾子一荡,就扑得陈遇之整个口鼻都是。
这巾子一荡之间,陈遇之的心也随之一荡,不荡还好这一荡之下就彻底乱套了。他这会儿正运着功呢,而且本来就控制得细致,更不容出差错,这下可好,经脉里的气劲随着心的那一荡,气机就紊乱了。
只这一成陈遇之鼻口里就喷了口血出来,可吓得小月把巾子都扔了,也恰是扔在阿容手上,阿容就拿着给陈遇之擦了血:“怎么了,为什么会这样,是内力有损吗,寒气在经脉里已经这么严重了?不应该啊,脉相没这么严重。”
见阿容拿着巾子,陈遇之有点儿幽怨地看了眼那巾子,他心说: “又想吐血了!”
叹了口气,陈遇之还能怎么着,认栽呗,于是看着阿容说道:“不碍事,只是方才心绪多有不宁,只是劳烦了盛药令,钎和药怕是都要重施了!”
“这倒没什么,只是陈少东家的气机果然无损吗,体内没有其他的伤吗?”虽然诊的脉相是没有,可x光机还有骗人的时候,更何况是脉相和手指。
当即阿容又重新诊了脉,却见脉相如故,没显示出不来,只是刚才气机一荡,脉搏多少有点快。
“没有,盛药令放心,下回不会这样了。”这其实多少让陈遇之感觉到有点尴尬,他也谓是花丛里过身的,还真是从没这么激荡过。 “那半个时辰后再施针服药吧,陈少东家歇会儿,到小院里坐坐吃些茶点。”阿容安置妥当了就到肃头去坐诊,留着陈遇之在后头由小月照顾着。
话说陈遇之也不会安安稳稳地待在小院里等阿容,半个时辰可是老大一段时间了,陈遇之喝完一盏茶后就溜到了前头。这时候阿容正在诊着一位年迈的病患,那病患大约是听不太清楚,一句话要讲上四、只见阿容一点点提高声音,脸上始终有笑意,半点不耐烦也没有,声音虽然提高了,却仍旧显温和,半点也没有厉声厉色。陈遇之见了还能怎么着,只待着门点了点头说:“妙人!”
只是这声“妙人”才刚落下声儿,外头就来了一小队人.进来就像是在寻人,一见了阿容坐在堂中间,连忙上前道:“盛药令,爷到了” “噢,什么时候到的?”阿容一边慢条丝理、有条不紊地给病患开药,顺嘴就这么问了一句。
其实吧,她还有点没意识到爷是谁,等意识到是谁时,药方已经写罢了,小雨都已经把药取好包拾了病患,这时阿容在睁圆了眼睛说: “人呢?”
来的那一队人不由得失笑,心说这位可真够迟钝的,当即就又人上前来回道:“在西头的院子里,怕打扰着您诊病,说是等您放堂了来接。”
瞧着吧,多热闹的场面呀,这惦记人姑娘的,就要遇着正主儿了,瞧这挖墙角的更坚挺,还是当初筑墙的时基础下得更牢靠!
137.里程碑式的病患与医药新风
听说谢长青来了,阿容心里当然挺高兴的,她真没想到谢长青能这时候能弃了京城里混乱不堪的场面来看她。而且谢长青做的也得她的心,要是直接来了,这病患是继续看,还是关门算了,这都不好。
也好在这个下午不怎么忙,过了会儿去后堂里再给那陈遇之施针,这次倒没再出什么问题了。
只不过阿容可不知道这陈遇之心里正翻腾着呢,他心里有顶多的疑问,比如那队人哪儿来的,他们口中的爷又是那个,怎么听着都像是亲切极了,而且还说放堂了来接人。
这就让陈遇之打定了主意,绝对要好好看看这位爷到底是个什么人。他施针结束后道过谢,付了诊金又上了春怀堂对面儿的茶楼里。在那儿上头对街的座上坐下了,只要了一壶茶和几碟点心,只不过当陈遇之看到茶点时不由得哑然。
他在春怀堂吃到的茶点可就和这里端上来的一模一样吗,这姑娘倒真好省事儿。
陈遇之出来时,就已经是下午四点了,这春日里黑得快,虽然有太阳大家也多回得早。所以五点不到春怀堂里就没病患再来了,许是有人去知会,没隔多会儿谢长青就踩着夕阳一路缓缓行来了。
那悠闲自得的步子与街面儿上行色匆匆的人是断然不同的,谢长青这时倒不是如神似仙,他自我感觉自己更像是一个等着和妻子一块归家的丈夫,这感觉还真是不错。
要是这会儿再有个淘气孩子从街角蹦出来,满脸泥巴地冲自个儿叫声“爹”,谢长青就觉得人生更完美了。只是今年这婚事是办不成了,皇太后是他外婆,大公主在孝期,府里不能办喜事儿,无抡如何也要等明年去了。
这时阿容在春怀堂里,坚持着要收拾了再离开,小月、小雨互相看了眼叹气,瞧瞧,这就是她们那执着得一丝不苟的盛药令,这脾气真不知道像谁。
“阿容,收拾完了?”谢长青进屋时阿容就在那儿收拾、整理,一天下来的病症书留底和各类药方都要再整理一番。这些事就是他自个儿也会认真做,所以他一直默默地在一边不吱声,就这么看着阿容忙来忙去,心里还觉得顶有意思的。
听着这声,阿容一抬头看到了谢长青,这时她正把最后一份药方归置好,正是所有事儿都办妥了的时候。
这时一见谢长青,她莫明地就想奔过去,风风雨雨的这人竟然瘦了,原本是结实的,这时却只显得如同刀削了一般,让人看了不由得有些心疼。
既然想奔过去那就奔呗,人都在眼前了,那还等什么不成。等她走到谢长青面前时,谢长青就笑眯眯地冲她伸出了手来,她先是看了看那只手,然后嚷了声“瘦得都见骨了”,这才把手放到了伸过来的掌心里。
虽然“瘦得都见骨了”,可是暖融得还像从前一样儿,这温度一点儿也没变化:“怎么瘦了这么多,京里的事真这么累人吗?”
“倒也没有多么累,只是想你罢了。”
这话让阿容倒吸了上口凉气,然后侧脸瞪圆了眼珠子看着谢长青,许久后啐了他一口说:“你什么时候也会说这样的话了,听着还怪渗人的。”
看着阿容那略带着些嗔意的笑,谢长青当然也笑了,风风雨雨走过来到自家姑娘这儿,那算是什么风浪也安静了。原来她身上竟有一种风波自定的安淡从容,怪不得他一看就觉心安:“我说的可是实话。”
“等等,你前后落差也太大了,从前是神仙,现在怎么像一无赖呀。”阿容心说这形象也太能让人崩溃了,原来这位人前是种仙,在自家人面前就是这无赖的模样!
自家人,阿容猛地一琢磨这三个宇,这一瞬间有些如冰似雪的东西在她心里悄悄融化。人就是这样的,纵是尘满面雪满身,只要春风春雨扑面来,就又能鲜活过来了。
“无赖?多年前还真有人这么叫过我。”谢长青现在想起从前的事,竟只觉可以不带半带伤痛之感,顿时间,他觉得久不见好的伤口开始愈合了。
两人手拉着手要出门时,阿容叫了声:“长青。”
“我在这儿。”
“以后叫我声声吧。”一想起以后人人都叫阿容,她莫名地恶寒,尤其是刚才那陈少东家说“以后我也叫你阿容可好”,让她觉得真是不寒而栗。不带这么膈应人的,怎么都感觉自己被调戏了,还是一在心理年龄上比自己小好几岁,自认是男人,其实还不是男人的半大年青儿。
这想法陈少东家听到该吐血了……
“怎么了?”谢长青有些不解,前些时候还不让叫,说是感觉像在叫别人,眼下又要求叫声声了。
“人人都叫阿容,怎么能显出你不一样来。”更重要的是有个不一样的,就能告诉那些小年青儿,自个儿有主了,别来调戏。
她这话可让谢长青直想伸手乐得蹦两圈儿才好了,可是还没开始蹦呢,夕阳洒满的街面儿上就有人推着个车冲了过来,嘴里还直喊着:“让一让,让一让,救命了,救命了……”
救命,这一声让阿容和谢长青同时转过身来迎面站着,两人还特有默契地一块儿站在了路中间,谢长青从善入流地叫了一声:“声声,你到一边,免得伤着了你,我来把车拦下。”
“好,你小心些。”勇拦惊马,英雄救美这样的桥段太狗血了,阿容乖乖地退到了一边。
这时牛车也是近了,谢长青巧妙地一让,手在牛身上沾了几沾,那牛竟然就这么停了下来。只是那牛车上的人不大友善,见车停了下来就吼道:“你们干什么,我等着去找药师救人,你们快点闪开,要不然我手里的鞭子可不认人。”
侧身让了让,谢长青正好避过了那人嘴里喷出来的口水,要不然还真有可能啐他一脸。不过他脸上倒没什么异样,也没露出厌恶神色来,这人人前果然是神仙一枚:“先生,如果是找药师救人,就赶紧把人先移到春怀堂里去。”
“春怀堂?窑子吗?”那人冷不丁的冒出这么一句,惹得阿容和谢长青都想揍他。
好在那牛车上的人还没有神智不清,特虚弱地说了一句:“是盛药令坐诊的春怀堂。”
这么一说那拿着鞭子的人就不好意思了,尴尬地道了歉。然后又帮着谢长青把那牛车上的人给抬到了春怀堂里,末了就开始叙述他的血泪史:“我是在城门外的三里亭西头的小路上遇到这位大兄弟的,他遇上了在鸡鸣山上的强盗,被抢了个精光,他护着东西不给,所以被打成这样了。”
“看来您认得我。”这是阿容对那病患说的话,这位一听春怀堂就说出了“盛药令”三个字,肯定是熟人了。
“我……我在您这买过祛湿丹,家母用得很好,所以这回又来买了些,没想到那些强盗当是什么了东西,偏偏要来抢,我不给他们然后他们就把我给打伤了。”那人看来是自觉得有些委屈,所以说这话时多有些愤愤不平的意思。
由此可见,这位也是个实心眼儿的,你给他们看了,然后说这是祛湿丹不就完了,偏偏还要护着,谁不知道越护着的东西越贵重这道理啊。
看来还是她惹了这祸,阿容摇了摇头,这时脉也珍得了:“可是打着这里了?”
那病患立马点头,说:“对,现在还疼呢,这是这一下打得我起不了身了,一动就疼。”
这时谢长青掀开了那人的衣裳,然后按压了一番,末了冲阿容点头说:“伤了肋骨,断了一根,这边有两根应该是错开了。
应该是,阿容喜欢这三个宇,于是又不由得想起现代仪器的好处来:“用接骨丹?”
听到接骨丹谢长青摇了摇头,然后说道:“玉骨丹吧。”
“不对,这根骨头有一端摸不到。”阿容还是免不了想自己动手,她也知道这不太合适,男人的身体哪能随便摸,而且还是当着谢长青的面。
但是谢长青特淡定只是看了一眼,然后顺着阿容的手压的方向轻轻地压了压:“有些软绵,扎到内脏了!”
这可是个不太好的消息,在这时代骨头错位扎到内脏,那可等同是判了死缓。于是阿容又想起刀针来,春华馆具备这样的条件,而且大部分器具都有。阿容她自个儿不是学这专业,但是上回从扬子洲回去,她在连云山着重跟着梁药师学了刀针,理论知识全有了,可是……实际操作是空白啊!
她当然不能拿病患的性命开玩笑,左思方想也没有主意,于是只好求助谢长青了:“我们需要一个擅长刀针的药师,这病患除非用刀针,否则无法根除。骨头要是压破了内脏造成内出血,会更加糟糕。”
“刀针……”谢长青揉了揉额角,这却恰是他最擅长的了……
于是,卫朝的医药要开始有新的风向了,上天让阿容来,总要有点贡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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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8.卫朝的手术与缝合伤口
既然谢长青擅长刀针,那么在眼前的条件下,手术最难的还是麻醉与术后护理,不能产生并发症,以及病患对手术的接受以及信任。
终究还是要把手术带到这个朝代来吗,手术当然有值得提倡的地方,但手术的弊端也同样很明显。中医药讲求的是“养”,而西医多是直接讲“除”,当然了在眼前这例骨折病患上,西医手术的手段无疑会让病患恢复得更好。
如果不动刀子,只怕这病患要天天受骨头压破内脏的威胁,不但很立升,而且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命丧于此。
“长青,推病人往这边走,我们到后头诊室里去。”阿容让小月把装了轮子可移动的病床推了过来,这引起了谢长青和病患的极大兴致,看着病患轻轻松松地被推出去,在走廊上一经风吹,谢长青就回过神来了:“声声,你这脑子里到底装了些什么东西,这也想得出来,真是新奇得很。
看来谢公子这一声“阿容”,轻易的是改不过来了,阿容摇了摇头,心想自己也习惯了,刚才也无非那么一说而已。
这时那病患或是因为新奇,竟然喊疼喊得不如刚才那么频繁了,反而是跟声声说了一句:“盛药令这里的新鲜东西真多,床都能动换。”
其实春怀堂在设立时,有一些方面,阿容就莫明其妙的照着现代来办了,或许是下意识里她觉得卫朝的医药和现代医药相互补足一番,会更加的完善与完美:“这倒也没什么新鲜,不就是马车牛车,把轮子改小一些而已,不是什么奇思妙想,只是为了方便病患而已。”
这话却说得谢长青心一动,这句“只是为了方便病患而已”,说得极朴实又至情至理,施药制药的人所做的不就是与病患方便。
进了诊室里,其实就是手术室,阿容尽量在有限的条件下,无限地接近现代手术室的配置,所以当谢长青进来时微微有些惊讶,不过很快就把注意力转到了病患身上。
“伤的是第五至第九根骨头,第七根骨头扎进了内腑,现在要做的是顺着这下刀。
你先准备下,我给病患施针。”阿容这话说完,却发现那病患并没有特别的反应,反而是特坦然的躺在那儿。
这下阿容可就奇怪了:“这位先生,你不担心吗?”
没想到那人特光根地回一句:“你们都不怕,我怕什么。”
是啊,这里一位是连云山的当家,一位是药王徒孙,要是在这俩儿手下都没把命留下来,那他也真是命当绝。再说,这两位要是没把握,也不会轻易动手,万一失败了反而会污了他们的名声。一般的药师倒没什么,只是这两位可是不同的,所以病患很光根地躺在那儿。
听得病患这么说,阿容和谢长青相视一笑,而谢长青则是出于对阿容的信任,这种信任从哪里来,连谢长青自个儿都不知道。
或许是当阿容特清楚的告诉他从哪里下刀的时候,也许是在他换准备时,阿容毫不犹豫地下针时,当然更有可能是病患的态度。
两人清洁过后,又备好了刀针,琉璃盏升起来时,整个屋子里一片白花花的光。谢长青拿着站到琉璃盏下头时,不由自主地闭了闭眼晴,很快又睁开了:“现在开始计算时辰,声声,要是时间过长,记得待会儿行针过血。”
好。
随着这一声好,谢长青便运刀如飞,这有工夫的人就是不一样,没见过一刀就开了胸的,而且创口恰到好处,看来谢长青对人体还是有深刻的了解。
也是谢长青下刀快的缘故,血流得很少,病患甚至来不及反应,还在那儿跟小雨说话儿时,谢长青和阿容就已经凑过去寿那根扎到内脏上的骨头了。
“还好,没有扎伤内脏。”这是阿容最庆幸的地方,要是伤了内脏,就真不是眼下的医疗条件能办成的。
戴着鱼囊手套,谢长青把骨头轻轻地拨出来,然后对阿容说:“取接骨膏来。”
接骨膏也是炼丹药的产物,用于骨折是再合适不过了.接骨膏会随着时间慢慢被吸收,里头的有效成分也正是对骨析愈合有利的。阿容把接骨膏递给谢长青后就在想,要是现代有这东西,哪还用一次骨折受两次苦。
那钢针、钢板总不能接骨膏一样被吸收掉,总是要再手术取出来的。而且这东西可比钢板造价低得多,那钢扳动辄几千甚至几万,很有可能骨折所产生的费用多半都花在这里了。
只见这时谢长青已经抹好了接骨膏,接骨膏有个很奇特的地方就是见血则凝,当然水也一样。只不过片刻就已经紧实了。这时再去看第五根和第九根骨头,第五根的情况稍稍要好一点,只是骨裂,第九根骨头有错位,也需要导正。
“我得去行针过血了,先生,起针边过血的时候会有点疼,你先把这颗丹药服下去。”阿容给病患的是止疼散,药效起得快,不过盏茶时间就可以起针过血了。
起针过血也是盏茶的时间,过了就再下大截十九针,这时谢长青巳经把骨折处理好了:“声声,用生肌膏吗?”
之所以这么问,是因为谢长青在旁边没有看到生肌膏。
“用甘露膏,等等,你别直接用呀。”玉露膏和生肌膏都有粘合伤口的作用,但是更多的是生肉止疼消炎,所以往往还是达不到效果。
所以阿容的方法当然是一一缝针外加甘露膏,甘露膏止疼消炎收伤口的效果比生肌膏好一点,生肌膏的粘合更好。
见阿容拿了针线来,而且是根弯了的针,谢长青愣神后就往旁边退了退:“这是,缝合?”
呀,亏得谢长青一语中地就把词儿都说对了,可不就是缝合,阿容点头说:“就是缝合,加上甘露膏,伤口七天之内就可以大致愈合,不用再担心微小的动作都会撕裂伤口。”
缝完后,阿容见谢长青还在那儿发愣,就摇头说道:“不要太过依赖任何东西,有时候就需要相辅相承。”
原谅阿容,她是学中成药的,干的就是致力于把中药弄得和西药一样方便简洁的事儿。实习时也是中西医结合医院,所以当然是惯了不偏重其中任何一方。在她看来,中药有长有短,西医也同样有长有短.互补是最好的解决方案。
“这时我倒想起你从前的话来,医药并重.这天下不能只重药师。我毕竟不是精于刀针之术的,要是专研于刀针的医师来,肯定还能处理得更好。”谢长青这话可就说得阿容不敢苟同了。
在她看来,谢长青的“刀功”,应该可以说刀功吧,用句简单明了的话来说,那就是——已经有十成的火候了。这人原来还爱谦虚,谦虚也好,谦受益满话损。不过到他这份上,谦就成了揣着珍珠说是鱼眼子,谁信呐!
“声声,都掌灯时分了,你该饿了吧!”
可不是么,动手术的时候大约五点,街上还有太阳呢,这时候再看窗外,已经灯火辉煌了,要按小时算,现在应该21点左右喽。
叫来小月细细地吩咐了好一通,又不放心地把小雨叮嘱了一遍,这才冲谢长青说:“咱们先去吃些东西,还是得回来守过了个夜再说,要不然我不放心。”
“也好,声声,你想吃什么?”谢长青这么问了一句。
就这一句让阿容醒过味儿来了:“你叫我声声猛一听还其别扭……”
阿容这话让谢长青直接无言以对了,让他这么叫的是她,说别扭的还是她,这叫公子难为啊!
好在阿容接着又说:“不过你叫着真好听,长青,你要是唱歌肯定好听极了。”
“想听什么?”既然这姑娘有要求了,那当然要满足她,谢长青就是这么想的。 “啊?噢,唱《风起》,这调子雄浑恢宏又不失悠扬温润,你唱着肯定好听。”阿容这就是随口一说了,她可难以想象谢长青唱歌是什么样子。再一想要是谢长青在现代,抱着个话筒往台上一站,怕是不开口都让人疯狂了,再一张嘴不得让人往死里沉沦么。
“《风起》?”谢长青心说,他得先我找调,还真是从没见人想听他唱歌的,他平时都是听人唱,今天要唱给人听,那这调真得好好找我。
于是不久之后,扬子洲灯火至灿烂处传来一阵如春风一般的歌声,把一曲《风起》唱得高时江河奔涌,低时如溪水泉声。
“风起,风起,八百里鼓声响彻,好儿郎铁马冰河……”
这时春怀堂对门的茶馆里,那位守候巳久的陈遇之却面向夜色,让人看不清他脸上是什么样的神色:“能确定那就是谢当家?”
“爷,绝对错不了。而且……小的还打听到,谢当家和盛药令似乎己经互许终生了。”那随从抹了把汗,心说爷啊,您看上的怎么是这么位呀!
互许终生……这四个字陈遇之听得不痛快了!
139.从病症见内行与外行
次日就是复生果的招投,阿容把分包的想法跟谢长青说了,没想到这在谢长青那儿却是件十分好解决的事儿。
卫朝共分六道,而眼下各道多是只来一家。这样就好办了。干脆不用招投,直接依据各道需要的量分一分。来了两家三家的就再商量着办。这件事要是阿容来办,当然麻烦得很。可要是谢长青来办。凭着他那连云山当家的招牌就群雄侧耳了。
只是今天却没看着那位陈家少东家——陈遇之。陈家来的是名管事儿。阿容只看了一眼,倒是设多想什么。只是那陈遇之可不是她不去想,就不会蹦出来生是非的。
这天的招投有谢长青坐阵。当然是速开速结。不少人有想上来攀攀交情的,也被谢长青巧妙地给推了。末了。谢长青还得和阿容回春怀堂。那位病患虽然看起来目前什么事儿也没有。但还是要多观察,这是阿容来这里的第一例手术,她自然更上心些。
两人并肩走出了春华馆。谢长青回头看了一眼春华馆的牌匾说:“声声,回头让人把春华馆换了春怀堂的匾,这里就是你的了。”
真败家,这百余里的金山银山说送就送。这扬子洲的田土山河多属于姚家。从前的春华馆东家也不过是租用而已。这地契还在姚家手里。来前姚承邺把地契给了谢长青。说是姚家给阿容的嫁妆。
“眼下我还用不上,先让管事忙着吧,我还是在正街上待着好。那儿天天能看到形形色色的病患。春华馆里多宝贵病。而且病患也少。”阿容当然喜欢春华馆的药山。可是她不妻欢春华馆那份贵族药馆的派头。
见阿容接受得坦然,谢长青担心她拒绝的心就放了下来。但是他又忍不住说了一句:“我当你会拒绝,好在应得快。不用多费神跟你辩了。”
“你现在就是把连云山囫囵个地送给栽。我也不个拒绝。长青。再说了,你当我不知道春华馆从前是我娘亲的么,扬子洲以东是当年娘亲的嫁妆。后来爹和娘亲意外过世之后。外婆就把这里收回来了。这是二哥的意思吧!”
这事,闭着眼睛都知道是姚承邺的主意。那家伙就致力于塞一堆银钱给她,就他回京的时候。还特地塞了一匣子银票给她。说。“别替哥省,咱家不如谢家那么富可敌国。但好歹也算是富甲一方了。别天天穿成这样寒碜哥,哥脸红!”
正在这时迎面陈遇之走了过来,脸上带着笑的。浑像是压根不知道谢长青是谁似的:“阿容,正好遇着你丫。施过针后果然好些了,不知道现在你有没有空。”
看着陈遇之这模样,阿容其实心知这位是什么个意恩。带着目的来接近你,且动机不纯的人,那志在必得的模样问题瞒不过当事人的。
至于旁人,那阿容就不知道了。
对付这样的人说简单也简单。说难也难。端看这位流氓到了什么程度而已:“是陈少东家啊,好些了就好。我这会儿正想和长青一道回春怀堂去,要是陈少东家不嫌弃。不妨一道走。”
这样的事,还是交给谢长青处理吧。侧脸看了眼谢长青。递了个眼神儿给他。谢长青倒是像心领神会了一般。冲陈遇之笑道,“是净溪陈家的大公子么,幸会,在下谢长青!”
对于陈遇之的手段,谢长青怎么能不明白。你既然不愿章点明身份。那他就把这摊开了说。
面对谢长青这样,陈遇之当然只能应了声是。然后说道,“见过谢当家。”
“不必客气,陈大公子既然要施针行药。那就别耽搁时间了。”
谢长青拥着阿容就要往前走,这时侧门里出来个小厮。捧着食盒上前来。
那小厮冲谢长青和阿容施了一礼说:“爷。您吩咐的粥点都备好了。”
这小厮可来得真是时候,阿容和谢长青都看了眼那小厮。心说这是个有眼色的,本来是该直接捧到马车上去。交给小雨就成。他却直接拿了来,可不是好眼色嘛!
“行,给我吧。”谢长青伸手接过了。又打开了食盒一看。这才回头冲阿容说:“声声,你来看看。这几样可是你刚才还念叨的。”
刚才她可真是什么也没念叨过。上天可鉴,这谢长青果然是个惯来无赖的,这话儿是张嘴就来,然后她还得应承着。不过看了眼食盒里,倒都是她喜欢吃的,甚至还有糖霜饼。只是不知道是什么馅的:“咦……怎么还有肉松?”
这惊讶就十足十是真的了。卫朝没肉松的。从前谢长青吃过一回。倒是问过她做法,没想到他竟然记得起来。谢长青应该不会承认是他自己吃了觉得味道挺不错。然后让人学着做的……
这俩人初是有意,后来就发自心了。陈遇之在一边看了却是嘴角含笑,又是那阴谋味儿十足的笑。末了阿容看了眼谢长青。心说,“还是咱这春风满面的好,就算有阴谋。那也是绵甲藏针,一般人看不出来。
有些时候,赏心悦目的一笑。就是阴谋也能更唯美一点,这就是区别!
到了春怀堂后施针化药。倒是没再出什么问题。施针化药结束后。小月忽然蹦了出来:“盛药令。江先生又开始喊疼了。这回服止疼的丹药都没用了。”
“我这就去看,长青呢?”阿容心说谢长青应该有法子才对啊。怎么反倒来叫她。
却见小月眼珠子一转扫了陈遇之一眼。然后才说道。“爷在前堂坐诊,说是如果您忙好了就到诊室里去看江先生,如果您没忙完他再过去。”
于是阿容明白了,谢长青是瞅淮了时间让小月来的。这谢长青……真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这到底是在帮她解围呢。还是不放心她。
然后阿容决定试试,转身对陈遇之说:“陈少东家也是行家里手。不妨一道去看一看。”
听得阿容相邀,陈遇之倍意外地看了她一眼。然后笑呵呵地说:“好,我和阿容一道走这一趟。”
到诊室的时候,邢江先生果然在一声一声地嘱着疼。其实这位算能忍得了疼的,叫成这样肯定是很疼了。阿容过去先下了针。大截十九针是截血也截经脉|茓道的,所以这时候当然不能施用。只能用小截针。九针几乎是同一时间入|茓。相应的江先生的叫喊声就小些了。再下一丸丹药就彻底不叫喊了。阿容这时候拆开了江先生伤口上的绷带。一边拆绷带一边说:“江先生,过会儿也该换药了。趁着刚服药给你把伤口洗一洗,免得待会儿还要疼一回。”
等备好了洗伤口的药水。还没见谢长青过来。阿容这就明白了:“原来他是有意解围啊,只要不是不相信我就成。”
这么一想心里免不了有几分甘甜之感。倒像是喝了一碗冲得淡些的温热蜜水一般,感觉还挺不错。
洗伤口时才把伤口上覆盖着的纱布拿开。把深棕色的药膏冲净了,就看到了缝合过的伤口。那陈少东家看到缝合的伤口的表现就远比谢长青更不淡定了。
他惊诧地看伤口上的缝合线,指着说:“这……怎么可以这样,又是动刀又是针线的,当是缝衣服。”
这一话说出来就显得外行了。明显是个不解医的,阿容倒也没表现出鄙视了,只是心里不免腹诽而已:“依少东家看。这伤口约有几日了?”
“三日以上了吧。这愈合得不好。三天了都没见结痂。”陈少东家昨天看到谢长青出现后就隐入了楼里。让陈从去打听事去了。所以没记起来眼前这病患是昨天收治的。
“是昨天收治的病患,到现在不过七个时辰而已。缝合之后用了甘露膏,甘露音结痴不如生肌膏快。不过愈合的效果要比牛肌膏好。”
因为消炎作用更好,而且止疼。这才是阿容选用甘露膏的重要原因。
只不过这消炎不知道该怎么解释。所以阶容选择放在肚子里。
要知道谢长青那几都有点不好解释的话。到陈遇之这里只会更不好解释,毕竟谢长青没说“缝衣服”。而陈遇之张嘴就是一副不敢苟同的态度。
“七个时辰?”这下陈遇之记起昨天那牛车上送过来的病患了。而且是谢长青拦下来的,所以他还有些印象。只是惊讶之下。陈遇之极不淡定地问了一句:“是昨天牛车上那病患?”
牛车……阿容这时顶想问一句——“你怎么知道”。不过转念一想就明白,大约这位昨天在那里看见了:“是。就是那位病患。”
于是陈遇之说不出话来了。看了看病患。又看了清阿容,不知道是惊奇还是惊吓……
末了,处置妥当了,又给江先生用了安神香。这才陪同陈遇之出去。到大堂里时,谢长青正在诊着病患。是个漂亮姑娘。那小眼神儿真荡漾,阿容着了眼不说话。送了陈遇之出门。
再回转身来时,谢长青就起身拥着她坐在了诊台前说,“声声。这位姑娘多有不便,交给你来诊治。”
嗯,阿容这下明白一个词儿了。这叫什么,这就叫避之唯恐不及啊!原来谢神仙也有狼狈的时候、这得是多彪悍一姑娘呀……
晤。今天先给大家打个预防针。下个月要动考核。所以咱下个月可能会单更。我尽量双更。至于啥手术,记得在写《妻定神闲》的时候。有写过关于骨折手术的事情,那时候俺是动手术放钢板。下个月是去取钢扳……冏哩个冏一次骨折两次受苦,所以这两章里关干骨折的论述,真是俺切身滴体会啊,我也要接骨膏…
140.吃不成的鲜与特别的位置
眨巴眼就快到二月初一了,逢双月的初一就是药师们聚会的时候,阿容这时候在扬子洲当然也赶不回去。所以她想自己大概要缺席了,只是不知道这回药师们会说些什么。
不过阿容正月二十三刚想到这些事的时候,就听来就诊的病患说: “盛药令大人,听说有个叫什么药师论坛的要在扬子洲办.您熟悉吗,这到底是什么?”
... 要到扬子洲来,阿容听了不由得露出笑脸来,也好,好久没看到药师们了,而且她又累积了一大堆问题。要是再不让她参加药师论坛.只怕她就得憋着了。
“是药师们来论证辩方的,把平时见到的丹药及疾症上的疑问相互讨论,所以才叫药师论坛。”阿容笑眯眯地解释着,心情舒畅得很。 “我们有问题也可以问吗?”那病患似乎对很多药师的到来存有非常大的兴趣,竟然表示出很大的劲头来,这让阿容可有些不大理解了。不过她这是点了点头说:“倒也可行,到时日了商量商量,看能不能安排。”
这应该叫什么,叫医药健康知识讲座么,阿容想到这个不由得一阵无语。这让她想起了某电视台里的一档关于健康养生的节目,就是请一些大医院里的知名医生来主讲,把每一个疾病从发病原因,到用药、到食疗、日常生活等等每一项的宜忌都讲讲。
咦. …这倒是个不错的点子,到时候可以试一试,不过请药师们来干就真是杀鸡用牛刀了,只需药令就成。药师论坛总要给人送来点实惠,要不然这就是个高瞻远瞩地说空话,还不是抓瞎。
“对了,盛药令,您不在的时候,那位坐诊的大人是哪位呀,那仪态可真是清和得很。”说话的是某位来了若干回的病患,在扬子洲还小算一号人物,所以对于谢长青有着很敏感的观感。
亲和?阿容听岔了字,还真是想不出谢长青哪里亲和来:“是么,既然他不说您叫他药师就成了。”
地人沉吟了会儿,药师处方都会在病症书上落印,而谢长青落的是一个谢字,这姓谢的药师天下就俩,一个是谢大家,一个是谢当家。:眼前的人是谁,自然就不言而喻了。
于是自这天以后,阿容就明显感觉到来春怀堂的人更多了,而且态度更恭敬了,甚至比从都好产话得多了。她怎么处方人也不问,拿了药方就速速地走人,只不过多少会有人问及:“不知道那位药师大人什么时候会来坐诊,听闻那位药师大人治外伤很有一手。家父早年摔伤了腿一直没怎么好,还想请那位药师大人施治一番。”
要是一个人问阿容肯定不会琢磨,可要是问得人多起来,她就当然该细想想了。这一细想就知道,大概是谢长青的身份有人知道了。 “小月,长青呢?”
整日介的不见人影,也不知道是做什么去了,不过扬子洲本来就事多,她也不是太在意。毕竟大家都有自个儿的事要忙,她也不至于自作多情到认为谢长青光只为她来杨子洲的,虽然多半原因是她,但也肯定存着顺便看看这边各项事务的心思。
“回盛药令,爷到码头去了,说是您要是问起他,就请您早些放堂,说是领您出海尝鲜去。这时节正好海那边的青乌鱼回水了,正是吃青乌鱼的时候,爷肯定是想带您去岛那边吃现钓的青乌鱼。”小月心里羡慕这二人,分开了也各得其所,在一起又默契俨然。
这天底下哪有比这俩人更圆的一对儿,偶尔为病症,为丹药方子斗嘴的时候也极有趣,小丹想着这些都忍不住捂嘴。
果然是吃鱼,放堂的时候谢长青没过来,而是派了人来按她。等到码头时一艘大船停在那儿,往上头一抬眼,谢长青就在好儿冲她暖融地笑着。
这不打紧,打紧的是旁边还站着陈遇之:“他这是想干什么?” “声声,正好遇着陈少东家要出海,正好捎上他一段儿。”这话骗谁玩呢,谢长青的心思不知道怎么用的。
反正她也不管谢长青要怎么办,谢长青这明着来的倒让她觉得挺好玩,谢长青这模样真像是个吃了味儿的,就就跟眼下海里刚回水的青乌鱼一样新鲜得很:“陈少东家这是去哪里,您最近可不能吃鱼虾一类,海鲜更是不能吃。”
“陈家另有一摊子事,专进出澄海珍珠贝类。”陈少东家说起这还颇角些豪气,似乎不经意地瞟了谢长青一眼似的。
珍珠贝类也是多指可以入药的,陈家能在连云山的垄断下挣下 X.这摊子事,在外人看来当然是件了不得的事情。
不过阿容可知道为什么,当下也不理会这陈遇之,这个人越来越让人觉得像个混子,别人全他几分颜色,他便要正正经经地开染房。 ”声声,你看那边是谁来了。”扬子洲的水面上正驶来艘大船,船头站着的人正是黄药师,那当风浪而立的风采,真是任谁看着都折服。
阿容一看,连忙挥手喊了声:“师父。”
等船近了再横药师,脸上神色凝重着呐,阿容就问了一句:“师父,你这是怎么了,遇上什么事了么?”
“在前头的海上遇到一艘被浪冲垮了的船,船上的人多巳咽气了,只剩下一个倒是救到了船上,只是……为师救不了他啊!”黄药师行医一世,救不了的人很多,可眼前这个救不了的却让他真想扇自己一下。
“什么样的病患,连师父束手无策了。”阿容有些惊异地问道。只见黄药师摇了摇头说:“待会儿你和长青都去看看,你的大截十九针用得好,去给病患缓缓疼,长青去动功化药,至于用什么方子,你们俩看着办吧。我先去洗漱一番,待会儿就过来。”
看得出来黄药师对自己治不了这病患很难受,连背影都透着些无力,阿容看了谢长青一眼说:“咱们过去吧。
点头应了阿容,谢长青迈步时又看到了陈遇之,就开口道:“陈少东家一道去看看?”
“也好。”陈家擅长小儿疾,外伤也上佳,所以陈遇之当然也想去看看,那黄药师都救不了的病患究竟是什么样。
施药制药之人,当有仁心妙手,陈遇之当然也不缺乏,只是在为人上多少带了几分骄躁,例也不是什么坏心眼的,只是处世相较于施药制药要逊色上很多而已。
正在他们要上黄药师来的那条船上去时,就见有人抬了担架走过来:“钟药师大人、梁药师大人、方药师大人……” 抬担架来的是几名着药令袍子的,而药师们多跟在担架后头,病患盖着被子,脸色有些苍白,阿容一看就知道是失血过多,加上海水泡了才成了这模样。
药师们和阿容互致了问候过后,药师们就开始问东问西了,一会儿问:“阿容,在扬子洲有没有人欺负你啊。”
也有的说:“阿容,在这里习惯吗,反正我们在连云山不习惯,没有你这愣头愣脑的在,有些事儿还真是个事儿了。”
总之恨不能把阿容离开连云山后的种种问得清清楚楚,谢长青含笑看着阿容和药师们打成一片,心知阿容将来要是做了连云山的当家奶奶,肯定是没人会欺上的。只怕是他要慢待了阿容,药师们都有跟他翻脸。
而一旁的陈遇之则彻底说不出话来了,他不是没见过药师,也不是没见过态度随和的药师,可是没见过这么多药师.也没见过这么多药师冲一个人随和极了地问起居生活,还问得细致极了。
这更坚定了陈遇之的一个念头,那就是阿容适合做当家奶奶,虽然有谢长青这么强劲的对手,可陈遇之也是打小捧大的,当然也不会太过在意。
前头有说过陈家在当朝也是世家大族,这陈遇之就是近支里最显赫的一支,所以也算是当朝上下有头有脸的了。所以他对阿容的那些个想法,倒也不算天马行空,没半点依凭根据。
在陈遇之想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时,阿容已经开始问药师们,关于病患的事情了:“药师大人,不知道这位病患到底是怎么了,我看着只是失血过多,还不知道详细的状况呢。”
这时钟药师开口道:“锐器穿胸而过,扎破了脏腑,且压着血脉,要是抽出来怕大出血。病患本身已经失血过多了,再大出血,只怕来不及救就... …”
穿胸而过,这听着就是很吓人的字眼,穿胸伤及内脏,就放在现代也是件吓唬人的事,何况在这样的时代,简直就是一回天乏术的重伤。不过总要努力一番,总不能看着病患不这么过去。
待搬到平稳处时,阿容掀开盖着的被子,看了眼病患的伤,果然当胸而过,却只是一根削尖了的木棍,约有小儿手臂那么粗,两端应该已经被处理掉了,所以病患才能平躺着。
而那根木棍则当胸扎在了……咦,这位置可有点特别!呃,我后知后觉,大家情人节快乐…”
141.大卫朝的手术与缝衣服
病患当然不能放在船上施治,这时也顾不得什么,陈遇之去套马车,谢长青来驾车,至于为什么谢长青驾车,因为谢长青驾车够牢稳,要换了别人肯定没这么稳。
这也是当初阿容说坐马车颠得很,谢长青就露了这一手,以后在有条件的情况下,阿容就只肯坐谢长青驾的马车了。
一路奔回春怀堂,阿容和谢长青、陈遇之一块儿把昏迷中的病患送进了诊室里。诊室里的琉璃盏已经被升了起来,满室灯火灿烂之中,三个年轻人你望望我,我又望望你。
最后还是阿容先动,她趴在病患的胸口左比划右比划,不时地摸模肋骨,猛地又抬头说:“小月,拿尺来。”
“尺?盛药令要这个做什么,春怀堂里没有,我得上后院取平时裁衣做衣用的软尺,这成吗?”小月心说盛药令用的东西总是五花八门,前几天是针线,现在又用上尺子了。
当小月把尺子拿来,阿容就在那儿量了身高、胸等各项数据,然后登在了纸上,又细细地摸着肋骨,计算间距。一通演算下来,阿容拿着尺子比了比那伤口的范围,又一通量啊比的,最后她再看着谢长青时,脸上就带了笑意。
“有好消息。”不用问了,谢长青笃定阿容肯定有了有利的发现.要不然她不会满脸带笑。
“要先等问过了药师大人们再说,我不能确定,药师们都沐浴更衣去了。倒是师父应该快好了才是,如果真像我预计算的这样.那么这病患很有可能不成大碍。”阿容说得胸有成竹,毕竟她曾经被解剖学的叔叔拽去当过助教,对人体的内脏及构造她很熟悉。
甚至可以经过精确的计算得出每一个脏器的位置,而她刚才计算的就是木头到底扎在了病患体内的那个脏器上。
她当时只想着千万不要扎伤了心脏,要不然真是不好想办法,看那位置真是心肝肺都有可能。要是再糟糕点,食道和下腔静脉以及主动脉也可能受损,那是最糟糕的情况了。不过要真这以糟糕,病患也坚持不到现在。
见她似有所得,陈遇之也多看了几眼:“似乎伤了心脉?”
“这个只有打开了才知道,具体现在伤在哪儿谁也不知道。长青,我去备些生气血的心药,你备着刀针吧,这病患非刀针无治。”
要按保守的方法,这病患就真只有等死了,这点在场的三个人都清楚。哪怕有万分之一的可能,也要努力去救治病患,这是医者的责任。
唤了小雨去请黄药师,黄药师不消片刻就来了,其实众药师们早已束手无策,倒也不是没有人擅长刀针且精于此道,只是很少有人对脏腑有这么深的了解,更少有人在这时候还能想到把胸开了。
卫朝的医药,到底还是保守了些,不过阿容也不觉得自己有优势,毕竟她也知道,现代医药就未必尽是好的。
“有什么发现?”黄药师见诊室里气氛不一般,似乎状况有改善,当即也顾不上观察诊室里有什么不同,而是一进来就扑到了病患边。
“师父,病患是不是还有其他外伤?”阿容问道。
听了这话,黄药师就掀开病患的腿脚,说:“在这里.已经处理好看了看伤口,阿容又问道:“师父,那你们去的时候病患是不是已经昏迷了,还有这木棍的另一端是不是较圆滑?”
这几句话问得黄药师和谢长青、陈遇之前有些愣神,恍然间觉得阿容的问题似乎引寻着他们往一个答案去猜,不过他们都不大能抓住阿容的念头而已。
还是黄药师沉不住气,说道:“去的时候已经昏迷了,那时候伤口流血还很多,包扎过后不久就明显减少了。至于木棍,尖端约二指,确实很圆滑。阿容,你赶紧别打哑谜了,到底怎么个事儿,赶紧说。”
黄药师心说自家徒弟去说戏真是浪费了,这包袱埋得……
这时候阿容才上前两步,拉开病患伤处覆盖着的纱布,指着伤口对黄药师说,“师父:这是何处?”
“心脉。”
手指又微微向下,斜斜地一指,阿容还没问黄药师就答:“肝脏。”
咦,这倒和现代相同了,药书上以五行代替,原来平时还是说肝脏的。阿容连连指了几个地方,黄药师所报出来的都和现代差不离,这时候黄药师也不耐烦了。
于是阿容整了整神色说:“师父,这木棍现在应该是扎在心与肝之间,没有扎到平血脉和主血脉,甚至没有伤到食道。您从这看…… 往上一分就是心脉,往下一分就是肝脏,再移左一些就是平血脉,再方一分是食道和主血脉。”
这一番话说来,黄药师沉默了,谢长青也久久地盯着病人的胸口没有说话,倒是陈遇之非常明了地问了一句:“那盛药令的意思是,这木棍恰好扎在还可以施救的地方,没有伤及内脏也没有伤及主血脉?”
就是这样,阿容特想称赞陈遇之,反应太快了:“是的,我刚刚就想这么问,就是怕自己弄错,知道病患出血肯定还有其他原因后,我就再请师父认一遍,以免出什么岔子。”
“因为这里没有伤着内脏,更没有伤及血脉,所以……怎么救?” 这才是黄药师关心的,刀针……黄药师当然不是不会这个,相反他是药师的同时也是医师,所以对这根本无碍。
不过刀针并不是黄药师所擅长的,他一生爱酒,所以动不是刀子,只是个理论知识而已。
“开胸,从这里开十字刀口,横长竖短,横刀口易愈合……”阿容用最简短的话开始讲述这台手术应该怎么做,其实说起来阿容也同样是个理论知识丰富的,要真让她动刀子,那还是歇菜吧。
不过这里有谢长青,她完全可以放心,而且同来的药师里还有两位是专精于刀针的,在成为药师之前曾经很长一段时间都是医师。所以阿容完全有理由相信,大卫朝第一台开胸手术,将会有十分华丽地阵容。
梁药师就不用说了,这位虽然会刀针,可也是个不敢下刀子的,和阿容、黄药师是一个级别的。同来的药师里有一名付药师和一名林药师,就是那两位从医师转药师的刀针圣手。
当这两位进了诊室里,换了衣服,戴上鱼囊手套,再听阿容跟他们一说方法过程,两位心里就有底了。甚至还纠正了几个阿容在方案上的不足,这到底是有经验的,就是不一样,跟他们说话即痛快又有启发性。
“那我就剩下最后一句话要说了,那就是咱们赶紧开始吧,病患已经等不起了。”瞧瞧,这会儿林药师比谁都急切上了。
往琉璃灯盏下围了一圈,林药师和付药师相互看了一眼:“开始。”
“我来记算时辰,大截十九针和化药也由我和长青来,至于外伤交给陈少东家处理,师缚丹药就劳烦你了。”安排好之后,各就各位,一场开胸手术正式开始。
正在刀刚把皮肤切开时,病患忽然出现抽搐,正要继续下刀的林药师差点刀都掉进了病患的胸腔里,阿容连忙连下了几针,把病患给稳住了,又再施了几针,加了丹药由谢长青行功化开稳住气血。
而陈遇之则在认真地处理着病患身上各处外伤,刚才药师们只进行紧急处理,船上的条件毕竟有限。在做这些事时,陈遇之自然也是一丝不苟的,所以这才说陈遇之做人应该多向做事的态度上靠靠,那就十分有谱了。
这时候胸用支撑架打开了,在琉璃灯盏下一照,诊室里所有人都围了上去看着那敞开在琉璃灯盏下的胸腔。黄药师这时候一击掌,带着些兴奋劲地说道:“果然是这样,阿容果然没有算错,幸甚幸甚,要不是有阿容这脑子,咱们怎么也想不到这根子就扎得这么是地方,竟然半点儿也没伤着内脏和经脉,这病患也是命大得很……”
也好在那根棍子很滑溜,连擦都没有擦伤,只是把内脏、静脉以及食管挤到了一边去,卡得也不算太紧,轻轻地拨开,再仔细地看过了这才开始抽那根扎透了胸腕的棍子。
轻轻一带,只听得很细微的一声响后,棍子被取了出来,连上在外头的一截,约有三、四十厘米,当然先前已经前后各被截掉了很长的两段。
这时再看脏腑,果然没有出现出血的状况.用化露水加化生散进行了几遍清洗之后,这就要进行伤口的缝合了。
这事阿容拿手,当然是阿容来,只是那两名从医致药的药师也看着直发愣……
“缝衣服……”
这可让阿容翻了白眼,这俩总不是外行吧,怎么也说外行话呢!
前后的伤口都要进行缝合,约是半个小时左右,阿容就把伤口缝好了,再用上甘露膏就算完了。这时再去起针,末了众人互相看了一眼再去看病患,大抵都有一种劫后余生的感觉。
这时天也己经晚了,阿容想了想说:“刀针之后,要观察一日一夜,这事儿就交由我来,药师大人们辛苦了,且去安歇吧。”
药师们也知道,这事不是自己擅长的,而且他们一路奔波而来,又经过这么一台手术,也确实没有精力了。
于是到最后,诊室里又只剩下了阿容、谢长青和陈遇之,啧……这回总要有点儿火花了!
写完这章,我唯一要说的话就是,咱在医术上是外行,也就家里有俩经常见不着面的医生,自个儿住过一回院,动过一回手术的水平…… 所以我尽量不和现代挂钩,大家可不要当真啊,要是当真了我就成千古罪人了!没像我这样乱弹医术的,我家那俩医生就是这样说的……冏哩个冏,读者们千万不要被我误了…
142.诊室里的争论与病患醒了
这夜里,春渐渐池醒了,枝上的花似乎发散出香气来,那么幽幽地一缕从门缝里飘进来。小雨和小月守在外头,偶尔来递些吃食和茶点,两小姑娘似乎能感觉出屋里的气氛有些与天气违和.所以也不吭声,浑不像平时那么说说闹闹。
病患至今还没有醒过来,阿容倒是不怎么担心,而谢长青则是对阿容有信心,这姑娘在医药上表现出来的能力,谢长青至今深信不疑。
真正操着心的正是陈遇之,虽然他知道阿容是药王的徒孙,也知道谢长青是医药双绝,可压不住这是史无前例的刀针施术,而他参与了,所以担心万一出点啥事,他得跟着倒霉。虽然他是跟在一群人后倒霉,可那还是倒霉啊。
这时候就没心情动什么心思了,还是赶紧把病患看好了才是正经的。
“声声,你好像对内腑经脉十分了解,且你的了解和我们对经脉的了解完全不同,你准确得计算出了脉络和内脏的位置。药师和药王也没有这样深刻,你……是从哪里学来的?”刚才压根没有想到这上面去,光顾着安排刀针了,现在一静下来,谢长青就不由得往这方面去想。
十分了解,阿容叹口气儿,心说能不了解么,那时候做解剖课助教时,姑娘小伙儿们多在那儿吐得跟怀孕了似的,就她一个人没啥感觉。那会儿还有人说,她不应该学中成药,应该去做法医搞解剖,一准儿没什么心理负担。
当然,她不能这么说,要这么说可不吓死人了。在这时代虽然没什么身体发肤受之父母,断不能损伤之类规矩,可解剖人体——就她自个儿想想都觉得会让所有人很惊悚。所以她笑眯眯地,很顺嘴地说: “《五内书》里有详细的图谱,据我所知这是医师必研读的,长青不记得了么。”
这真纯粹是胡话,要根据死的图谱,而且是那不大准确的图谱,来精确地计算内脏的位置,那简直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想到这儿,她得找个机会把那图谱改了,这事还得跟谢长青商量着办。
其实谢长青很想问一句:“真的吗?”
但是看阿容那笃定的神色,这话就问不出来了:“我倒是记得,只是没你研读得那么透彻。”
看着谢长青那犹疑不定的样子,阿容忍不住就笑出声来,就像是一个恶作剧的孩子,玩笑话却被当成了道理去论证:“回头得空了,我和长青一块儿研读,其实《五内书》上的图谱也有几处不对的地方,不记得是哪本医师手札上说过,今天我按着那手札上的算来,果然是这样。”
无名医师手札,要再问她,她就说找不着了,也没谁能把她怎么着。一推六二五这种事,她果然是越干越得心应手了。
“哪里有错,《五内书》是医圣所著,不应该出这样的错吧!”陈遇之见二人讨论起来,当然也成痒,虽然他不是医师,可药令多也是要通过医侍考核的,虽然阿容没经过这关,因而陈遇之倒也能说得上话。
“只要是人,都会出错的,不管看到什么,多问几个为什么总没错。圣人还说学而有疑,知而常习,这放总是没错的。”阿容说完这句就觉得自个儿真是前后矛盾啊,前半是尽信书不如无书,后半句又自我悖论。
“声声,有哪些病症是可以通过刀针来施治的?”就这一例病例,让谢长青想了很多东西,当纯粹的丹药束手无策的时候,刀针确实是很有效的。
那可就多了,阿容心说怎么解释呢,想了想道:“还是得看书,而且这个问题医师们比我更能解答,长青你不就是医师么,应当知道哪些病症是可以动刀针的吧。”
这真叫内行问外行,这大刀她可不好耍。
她这话却让谢长青有一瞬间不知道该怎么应对了.他虽然习医,且有了医师书,但是多半时间还是放在药上,医之一道他确实不怎么精专。阿容让他有些自我反省上了,人说他医药双绝,他却是个只重药不重医的:“如毒瘤症、石症、损生症,在医书上用刀针是可行的,但是没有人施行过。依声声看,这些都行得通吗?”
“为什么行不通,只是毒瘤症有些麻烦,如是良症刀针可行,如果是恶症,即使施了刀针也会转移到他处,无非延长病患的生命而已。如果是恶症,还是宜养,多次刀针对病患来说实在是很痛苦。至于石症和损生症,刀针是可行的,只是石症还得防再生,倒不会像毒瘤症一样转移。”阿容又开始兴奋了,说到医和药,她就兴奋。
自打到连云山后,她就没什么萌点了,最大的萌点就是在药上,现在可以又添个医了。
就这么打开了话匣子,火花倒是有了,完全成了医药上的论证和辩论,三人你来我去的,有时候你不同意我,有时候我不同意你。
猛地陈遇之一拍桌子,反对谢长青在某个病症上的施治方法,而谢长青这惯来温雅惯了的人竟然也不示弱,指尖有规律地叩着桌子,把陈遇之说的又一条一条的反驳回去。
阿容倒好,两个人的都不同意,不过她即不拍桌子,也不叩桌子,那桌子够可怜了,何必再折腾人家。而且病患还在昏迷中,这俩人也太吵了点:“说病症说药可以,别拍桌子、叩桌子,吵着病患了。”
于是两人又都老实了,连带着说话也小声了几分,只不过那话语间的不认同还是依旧存在,两人的争辩氛围,没有随着声小儿了就少了。
反而到后来是越争越多互不认同的,好在都是两在某些方面特君子的.要不然早打起来了。
一边的阿容也和他们一块辩证,有时候两人的都不同意,有时候偏向一方,不过也要提几点不同的意见。还别说,这一晚上不眠不休地辨论下了,三个人都各有收获,虽然是争过来的,可现在是愈发对敬重彼此了。
就在天微亮的时候,病床上的病患忽然动了动手轻哼了几声。辩论中的三人立马停下来互相看了一眼,这才意识到病患醒转来了。
三人一块奔到病床边上,那病患的眼珠子果然在动,不多会儿就慢慢地睁开眼来,立时就是一串痛呼声,看来是动过刀针的伤口开始疼了:“截脉针不能再下了,这时候要让血气流通,要不然不易好。”
“还是给药吧,用无思丹。”陈遇之这么说道.他对外伤精,当然知道用什么样的凡药止疼效果好。
“先不急,小月去前院折两枝寒禅枝,榨出浆子来再给我。”寒掸枝里含有秋水仙碱的成份,且合量比较微小.所以应该比丹药起效更快些。只是这东西多服有损,只能疼了就吃,还得计算着不能超过定量。
小月很快取了寒禅枚榨的浆子来,阿容用了一小勺化到甘露水里,然后又取了一颗无思丹来。病患服用一刻钟后就起了效,渐渐地病患就不叫唤了,反而显出安适的神色来。
这时候阿容才解释道:“寒禅枝化水可以止疼,这是民间的验方,药效比无思丹快,但是不能多服,多服有毒。”
“原来是这样,我倒是听过,一直没这么用过,今日看来还真是可行的。”陈遇之在那儿点头应道。
于是阿容不由得摊手,原来民间还真有这验方,现代倒是真有这方子,这时池有那就真是赶巧了:“验方虽不入成方例,但也有不少是可行的。”
说完了这个阿容就趴到病床边上,开始问那病患:“先生,你叫什么名字,家住哪里,可有家人要通传的?”
这时病患已经服了些加盐稀粥,所以已经有些力气了,而且神智也清醒了些,所以阿容问他话的时候,那病患说得虽然缓慢,倒也能表达清楚“小的李生福,住在西井巷里,劳烦大人帮我去说一声,不要让家里人太着急了!”
“好,这就派人去听你的家人来,你在这再歇会儿,等过两天好些了再移到外头去。”
当阿容叫了小雨去通知的李生福的家人时,药师们也起来了,大家听说李生福醒了过来,而且神智也清醒,一个个连早饭都顾不得,不多会儿就到了诊室里。
“哟,还真醒了,黄药师,你说要不是亲眼见我都不敢相信,这穿胸而过的伤还能好这么利索。昨儿晚上还昏着,早上就醒了,这刀针看来还真是有奇效的。”说话的是昨天晚上着手施刀针的林药师,这么说表明他自己对刀针有这么好的效果都难以置信。
以医致药的林药师尚且难以置信了,更何况一直都以药为主的药师们,大家看着病患各自诊了脉,看了病患现在的身体状况。
最后,药师们得出的结论是一一病患果然是从生死边缘活过来了,于是药师们开始深思,如果这么有效,为什么他们从前没发现……
然后大家伙齐齐看向阿容,再次深思,这姑娘脑子里还有些什么?
143.人山人海的义诊与专治疑难杂症
当小雨去李生福的家人叫来时,李生福的家人是好一通哭啊,去搜寻他们的人回来,说是全死了,尤其是李生福和其他几人,连尸身都至今没找着。这猛地一有人去告诉他们,李生福还活着,那真叫一个喜出望外。
只是随之而来的是更多船上出海的人的亲属来问,有没有救到他们家人也被救了的,一旦得知没救着,那又是哭啊闹的。从绝望到希望再到绝望,这个过程只有切身体会过的人才明白,而阿容似乎能明白那么一点。
把人劝回去以后,阿容坐在诊台上久久没有说话,不多会儿就有药令来替她在堂前坐诊:“盛药令,你且去歇歇吧,一晚上没歇了脸色都不对了,你这模样爷看了还不得心疼得很。”
见有人来替她,阿容也不推辞,起身后又说了句,“那就劳烦你了.药师大人们呢?'
“药师大人们去请辉楼用早膳了.爷捎了早膳.现在正在后学等着你呢,赶紧去吧.'那药令说完就坐下了.又指唤了自己的链弟把小月和小雨换下,让这几个姑娘都去歇着。
堂前都安排好了,阿容才走到后堂去.谢长青见了她就话丰说:“声声,坐过来吃点东西,刚才就说让你别去坐诊.不是安排了人手吗.你也是不听劝.'
这时院子里开了几树花,正星星点点的时候.阿容穿花下而过.忽然抬头看了眼,只见花与叶间.蓝天如染.一片靖澈干净。这清澈干净的蓝色本该是美极了的,可现在却莫明地她想起了那此在海上丢了性命的人。
“长青,人真弱小.'也许是因为一晚上没睡.早上又还没吃.所以现在的阿容分外感慨,这也不由得让她自个儿都在心里想着.坎坷饥寒果然是出诗人哲人圣人的啊!
“吃东西,不要想太多.我们所能做的是见则施救.天灾人祸总不是我们能控制得了的.'谢长青把东西推到阿容面前.又拍了拍她的肩背。这姑娘总是这样易生感触,对施药之人来说自然是好的.可一个姑娘家多生感触,思虑多了易伤。
好在阿空也不是那多愁善威的,吃了些东西后又生龙活虎了.这时她喝着茶去了去嘴里的味儿.然后掐算了一下日子说.“讨几天就是药师论坛了,药师大人们就是为这来的。长青.我有个想法儿.既然这回来了这么多药令,不如咱们给百姓们讲讲常见症的防与治以及养生吧。有道是圣人教化,防患于未然.这不正是好时机嘛”
“讲防治和养芒……这主意倒是好的.只是怎么安排,讲此什么还需要再仔细斟酌一下。声声有没有什么想法,既然提了不妨细说说.也好早做安排.'谢长青想了想.这主意真不错。
于是阿容低下头想了想,然后说道:“那我就拿个病症来说吧,如上风症,这是非常常见的症病症.首先要讲的就是怎么样预防病症发生。其次是一旦染了上风症会了现什么样的症状。出了什么样的症需要立即去药馆就诊服药。再来是染症时在饮食起居上的宜忌.病症痊愈后怎么补养。讲完了可以让大家伙说说自个儿的问题,可以是相关的,也可以不相关.'
“这样有什么好处?'不知道从哪儿出来的陈遇之问了 一句。
“早发现,早治疗,病患如果更了解病症.对干药师来说更好施治.”阿容知道陈遇之的大概意思是说.这探病患少了,对施药的人来说不是挣得少了么,这可是没有利益的事”
所以她损了梭又加了一句:“了解病症.不体表病患就不需要用药了,更不意味着不需要到药馆来了。如湿症一到春时就发.防是防不住的,只是发现得早就诊早.不是更好用药吗,”
现代医学知识满天飞,网上一查.什么病都能知根知底.医院还不是天天爆满,好的医院通常是床位都很紧张。了解病症.只能让人更了解自己的身体状况,好及时就医.而不是不就医!
听了这话,陈遇之想了想也是.于是点头说,“也是这个理”
“既然这样.直接让药师们讲就是了.药令们万一要被问着了没话答.那就不好了.'谢长青一想.一个怕还不保险。到时候还得跟药师们商量着办。
“也是,那就等药师识论坛过了再说.这几天朱来个义诊怎么样!”免诊费又不免药费,义诊一是名气二是人气.虽然这俩样连云山都不需要。但药师们既然来了,就总要有点作为.要不然百姓不是白期待了。
这也是为了避免到时候病患都挤到春华馆或春怀堂来.就应不过来,反而慢怠了病患。
“义诊?什么东西?'
噗……阿容没想到这时代没这个词儿.好吧好吧.义诊是现代的词儿.卫朝还真没有义诊这一回事。诊费收药费的二成。要是施针及其他还得另牧费用,一般就和药一块收了。
咂了砸嘴,阿容开始了她关于义诊的名词释义.“义诊就和义举矛差不离的意思,就是不收那二成药费的加成。不要问我有什么好处.自个儿想.'
“名利双收.'谢长青一语中地.看来他果然是个明白人啊。
不过陈遇之是想了会儿才明白的.然后也举双手同煮.还热情把自己带来的那几名药令贡献出来.说没有比陈家的药令更擅长儿科的了。
儿科精专的人确实是相对较少.陈家历来在这领域有名得很.所以阿容想也没想就点了头,然后陈遇之就赶紧去准备了。
和谢长青说了会儿话.两人就一抉歇着了.临到快讲屋时.谢长青忽然说了句:“声声,咱们的亲事定在明年二月可好,”
“嘻……暖和一点再说成不成.二月多冷啊。这要搁连云山上.肯定还满山遍野都能见得到雪呢.”阿容的言下之意当然是答应了.既然都有了这个心理准备,谈及婚事点头应下自是理所当然的。
“ 可是谢长昔听了却是从眉月间到胸口都透着些欢欣.这姑娘总算是不再摇头,也不再四避这个话题了.很好!婚事定在明年.阿容也就十九了,相对十三、四就结婚生孩子.到二十左右要相对安全得多。
之所以谢长青也不急不急的.原因也正是因为这个.他自不希望可容嫁给自己还要面临这样那样的危险.既然娶了这姑娘.总要好好待她才是。
第二天药师并茬药令们一块坐着.商量义诊的事儿.别说药师、药令们说到这事儿还真是一个个的都挺乐意。不过大家也都没有这样的轻验,这事还得商量着来,好在阿容从前在医学院参加过不少义诊.虽然自个儿就是去打杂的,可正因为打杂累积了不少相荚经验。
最后敲定了章程,下午就去各主要街口贴通告.然后跟杨子洲的官员商量一番,让官府的人帮着一块办办这事。官府当然乐意.这不也是政绩官声的一种么,于是官府派了不少人各处去贴通告.顺道还派了人在公告边上讲解。
扬子洲的百姓一听连云山的药师来了十几个.那还能坐得住.不管有病的还是没病的纷纷打听了起来。倒是谁家没个有病痛的亲戚.就算没有去求个平安脉也是好的.连云山各大药师的平安脉.那真是一脉千金,比真金还真。
人看病,多是求个没病安心。有病治病不是.何况这多少年难得一回的事儿都遇上了,这热闹不去凑上一个那就太亏了。
义诊定在正月三十.二十九就把台子挡好。把一溜诊台放好了。等三十早上,药师和药令们齐齐换了发的衣袍要过去的时候.这才发现诊台那儿已经走人山人海了。
好在阿容有预计到这个,请了官府的人来维持秩序.这样会场才没乱成堆儿。虽然人多.倒也一个个都排著队.除了来就诊的当然还有不少来看热闹的。
现场那真叫一个水泄不通.好在一见药师们来了.众人皆让了让.中间让了条道儿让药师们通过。对于药师.百姓们还是怀是很深的敬意的,这时候的药师那就是救死扶伤.在百姓们看来是极神圣本的……
直到这时,阿容才体会到一句话.世间最高贵的职业是救死扶伤与教书育人。
药师、药令们一见这状况.各自在分了类别的诊台前坐下。赶紧就有一个是一个的开始诊治起来。不过有很多是常见的小病。阿容也事先打了预防针。好在药师、药令们向来是不管大症小病都是同样对待,不会说是小病症就置之不理。
至于阿容,她看了看牌子.自个儿竟然被安在了杂症上.这可没人告诉她。那也就走说她什么病症也可能遇上.更有可能遇上的是一些极普通的小病症,多是不知道自己患了什么病的。
也好,咱正是个专治杂症的!
起先几个就一个是伤寒咳嗽.一个是花粉过敏长了 一身红包.还有一个干脆就是吃坏了肚子……诊了大约十来个.都是极寻常的病症。
只是杂症杂症,不可能总是寻常的病症.要知道杂症前头.通常是要加上疑难两个字儿的!
144.用药当知宜与忌
也不知道是第几个病患了,阿容见有人坐在了息面前就伸过手去说:“请把手放在这儿,我给您诊脉。”
伸了手然后看病患的脸色和气色,仔细观察下来倒也没有什么不一样的,只是眼下有点青黑,像是没睡好的样子。既然看到了,阿容就问一句:“大叔,您最近是不是不着觉啊?”
那四十来岁的中年汉子连忙点头,跟诉苦似的说:“可不是嘛,药令大人啊,您给我看看,我这到底是为什么,白天没事,一到晚上就疼得睡不着觉。这半边身子都疼,吃什么都没用,我也去过不少药馆了,吃了不少丹药,老不见起色啊。”
“疼?左半边身子都疼?”阿容加大了手指上的力气,疼半边身子,她还真想不起来是什么病症。
要搁现代,有可能是风湿、关节炎,或者是这边有肌肉组织或其他方面的病变。得,也还是依赖于现代那点儿东西,这么些了没转过念想来。
切脉无果后,阿容开始查看病患疼的那半边身子,只见手臂上和肩颈外露的皮肤都很正常,没有蚊虫叮咬过的痕迹。而且这时候天还冷着.蚊虫也还没出来。
查看病患的右腿时,发现病患膝关节上敷着药,阿容指着纱布包裹的膝盖问道:“大叔,你敷的是什药,为什么要敷药?”
那病患见阿容问起了这个,就说道:“药令大人,是这样的,前些日子我摔伤了腿,可已经是老早的事了,久也不疼了。要疼也不能白天不疼晚上疼啊,这到底怎么一回事,到现在也没准能说得清楚。” “那您敷的是什么药,用了多长时间了。”阿容琢磨着,要么是药出了问题?
“是愈伤散,大概有半个月了。”
愈伤散?这也没问题,嗯……等会儿,阿容这时候站起身来,问道:“大叔,你最近是不是吃过白叶菜或者青桑菜?”
“是啊,难道不能吃吗?”
不是不能吃,菜也是药,就像是吃人参不能吃萝卜一样,人参和萝卜是一补一泄,而白叶菜和愈伤散里其中一味药会相互作用,继而导致疼痛。白天冷感觉不出来,晚上一上炕,热乎了疼痛会随着血液循环地加速导致疼痛。
睡着了血液的流通速度会降低,可是如果在床上翻来滚去睡不着,加上炕热被窝暖和,以及药的作用,血液的流通不但不会降低,反而会更加频繁。
“您的手上是不是也敷过药,要不然不至于这么疼。”这药就这样,哪敷了疼哪儿,没敷的地方感觉不到。尤其是破了伤口的地方.会感觉尤其明显。
“啊,对,我从田垄上摔下来,这边有好几个地方都流血了,我想着既然摔伤了,那就都敷上。
药令大人,这样也有问题?”那病患彻底傻眼了,心说药馆也没说不能这么用啊!
这就对了,阿容心说总算找着原因了,原来是药效作用产生的疼痛:“我给您开剂和神丹,用愈伤散期间就不要再吃白叶菜和青桑菜了。外伤内伤并行的时候,要是用了带有羊霍子的药方,就不能吃白叶菜、青桑菜,会刺激伤处,而且伤口不大好长起来。”
“原来是这样啊!谢谢药令大人啊,总算闹明白了,我还以为遭了天神爷的罚,要收我的命呢。”那病患一边说着,边拿着病症书去开丹药。
留下阿容在那儿一边诊下一位病患的脉,一边在心里想,用药时的宜与忌怎么能不写到病症书上呢,这样对病患来说多危险。这还好只是羊霍子和青桑菜、白叶菜相互作用,这要是避生草和青瓜、红叶芽搁一块儿吃,那就干脆不要救了,要生要死一帖药的事儿。
“药令大人,我……很严重吗?”那病患见阿容在那儿摇头叹气,吓得这小心肝儿啊就剩下乱蹦跳了。
“还好,掉头发掉得严重吧,平时别思虑太多了,多吃些干果坚果,像黑麻子、山桃仁、白牙子,这些都能有作用。开一服养气丹和一帖见阳汤,平时用见阳汤洗头,多泡会儿,七日后就不会掉得这么厉害了。这东西也要坚持用,不能用一段停一段. …”这位是用脑过度,掉头发,睡得不好气血不足,一大男人气血不足,真是亏得慌啊!这位走了,来的下一味是一路咳过来了,咳嗽原本该看风寒.可这位不是,积年的抽烟,现在已经到了偶尔咳血的阶段了。这位真是一身是病,由纯粹的肺病寻致元气大损,所以现在看起来是面黄肌瘦,看着都让人替他捏一把汗。
如这样的病,在现代也只能养着命了,具体能养多会儿,那就纯粹得看病。只戒不诫得口了。阿容提笔写方子,写完了才发现自己写的是川贝枇杷膏和养元丹,而且枇杷膏的药方她都写得差不多了。一看之下大寒,连忙把药方给撤了重新写。
正在阿容送走了咳嗽的病患,等着下一位病患到来时,忽然听得旁边一阵惊呼,她探了脑袋一看,原来是“内症”那边有病人晕倒了。 “是惊风症,该先施针……”阿容念叨着。
坐到阿容面前来的病患听了说:“药令大人,您还是看看我。”
“嗯,伸手来我给您诊脉……”阿容压了脉,也不再管那头的事,比她能干的人多了去了,而且上前处置人正在下针。惊风症虽然不是常见症,可在连云山强大的义诊队伍面前,不过是纸老虎。只是……这次的纸老虎似乎有点儿强悍,还赖着不肯走了。
没过多会儿那边就有几名药师过来了,着人把病患抬到后头的症室里去诊治。可能是情况不尽如人意,过了会儿又开始一个个叫人进去商量,末了还叫到了阿容……
进了屋里才知道,原来那病患患惊风症已经多年了,这惊风症就有点儿像风湿那感觉,很难根治。而且患上了,那也是年轻的时候不显,到老了身体弱了,就格外地欺弱。
“师父,诸位药师大人,怎么了?”阿容看了一眼,谢长青也在,就冲他露了个笑脸儿。
这灿灿然又不经意的一笑让谢长青也随之绽出笑容来,在场的人一看,纷纷觉着自个儿有些多余了。不过这时候也没工夫想这些,赶紧诊治病患才是正经的。 “惊症怎么治?”
听到这问题阿容犯糊涂了,在场的要是说没人知道惊风症怎么治,那是不可能的。可是问的竟然是这么个问题,那她就奇怪了:“不是施祛风针再用压风丹和静风汤吗?”
惊风症在卫朝的医书上记载,是属于五脏有损,气血多耗引起的。要是遇上惊风症的病患,先施十二祛风针,再用压风丹和静风汤主之。刚开始在外头,阿容就见有药令在施针,施的不正是十二祛风针么,而且诊室里也有压风丹药味儿,说明压风丹用过了。
既然都用对症了,那还来问她做什么?
“这个我们都知道,你不是上古药书和药师手扎看得多吗,有没有别的方法。”黄药师也自谓是看书看得多了,可横竖是觉得不如自家这徒弟。且不说他,就算是谢长青,在看书这方面儿,也和对阿容甘拜下风。
书,惊风症?十几双眼睛盯着她,她一时间还真想不起来:“方法我不知道,不过我记得有本书的书名是《风症论要》,是上古时一位叫袁道风的药师所著。
如果我没记错,那是专门写各种风症的,不过那本书我还没看,就翻过纲略。”
“那管什么用,换一本你看过的。”
... 这是拿她在当摆渡用吧,摆渡一下,阿容知道!
“我不知道,不过我可不可以先切脉?”惊风症的脉相她还没许过,要诊过了才知道作用在哪儿,是哪出了问题。
得到了药师们的许可,阿容才开始诊脉,脉相滑而缓,似有粘滞。约是盏茶时间过了,脉相已经诊明了,阿容小声说了句:“头疼治头,脚疼治脚,这是不对的!”
哪怎么才对。”别人或许没听到,站在她身边的谢长青却听了个正着。
“当然是砍了枝叶再除根,要找到病灶。”病灶?病灶!卫朝有这东西吧,好像是有,这个要有才好啊!
“要是不能除,除了会在地上留个大窟窿呢?”谢长青又问道。这问题阿容听了理所当然地答道:“再补回去,每一帖药材大都是有损有益,只除了些虎狼之药。虎狼之药…”谢长青,我好像知道方法了!”
这姑娘倒是转得快,刚才还一脑袋的“我什么都不懂”,这诊完脉说几句话,就想出主意来了,怪不得黄药师要找她过来:“什么方 “宜用伏虎丹主之,百益丹辅之。”
伏虎丹就是那虎狼之药里的,用来除风压惊是再好不过,只是要年纪大一些,或身体弱一些都不好用,所以才阿容才添了一味百益丹。先养再耗,而且伏虎丹也是大正之药,不伤精血,只是肯定要耗元气。不过先用百益丹养了,再损的也无非是百益丹而已。
不过很显然,她的想法得不到药师们的认同,她的宜,在药师们那儿是忌…
145.“胡闹容”的理与论
且说当时在诊室里,当阿容提出这个想法时,众药师们面面相觑,这回却不是赞赏了,而是摇头。阿容惯来的大胆,这时候却让药师们觉得更像是鲁莽了。
“胡闹!”这是某位药师最直接的评价。
“盛药令,这伏虎丹绝对不能给惊风病患用,这病患本来就底子空,再一用伏虎央请,那不是更虚弱了,这虚弱就算是百益丹也补不回来。”这是和阿容有过几回交道的梁药师从药方面来说的。
其实药师们或许更想说:不要仗着你是黄药师的徒弟,未来的当家奶奶就做这种不着边际的事,这压根是在把病患的命不当回事。
这回连黄药师也摇头,他这徒弟是越来越没谱了,这样的方子也想得出来。梁药师说得没错,伏虎丹把人掏空了,再用百益丹来补,那肯定得虚不受补。本来病患就弱,这才会被惊风症欺压着,这时候要再……
“先用伏虎丹还是先用百益丹?”黄药师终归是比别人多个心眼,也是自家徒弟自家疼,要换了别人,黄药师说不得是早甩袖走了。
“先连服三个周期百益丹,而后晨起百益丹,午时伏虎丹,唾前再服一回百益丹。伏虎丹大正,午时服正好合时宜症,更显效果。”像伏虎丹这样的药,早晚是肯定不宜服用的,所以排在中午正好,而且按卫朝的药书上说,大正之药宜午,肋正气驱内外之邪。
药师们这时又瞥了眼阿容,大家这会儿又开始思量这方法可行不可行,关键是阿容这想法太过新奇,先养后施治不是没人用过,不过从来没人用得这么狠。
这世上,不仅病症会欺人,丹药同样会欺人,如伏虎丹一类的药材,最欺病弱的人。那是身体底子强健的人服了愈后更强健,要是底了弱,服了只更添病弱。
“黄药师大人,这事还得你来拿主意,我们还是不好做这次定。”药师们也是会做人的,这时候当然不好表态,这尊本来就得供着。总不好在他们手里摔着了,一个爷在这看着,一个黄药师在这盯着,让他们自个儿做决定吧!
而在黄药师来说,那当然是由着阿容去,而且黄药师还有更深一层的考虑:“阿容,你耍学会对病患负责,我现在只问你一句话.这个病患你负得起责任吗?他家里上有父母亲在堂,下有儿女在膝,要是有个万一,你没法和他们交代。”
对于黄药师的话,阿容也领会得到精种,想了想便坚定地点了点头说:“师父我明白你是在警醒我,近来用药是有些大胆了,但也绝不会到弃病患安危于不顾的地步。请您放心,我知道施药之人的底限在哪里,也知道药是用来救人的,不是用来伤人的。”
“嗯,你明白就好,长青,你帮衬着些。”在黄药师看来,阿容冲劲足,而谢长青够稳,有谢长青在侧,肯定不会出问题。
说完,药师们便陆续离开了诊室,诊室时里就只剩下了谢长青和阿容,阿容这时候看了眼谢长青说:“长青,你看的书可不比我少,你脑子里应该体方子吧,说出来我们一块儿参详。”
“这时候后怕了,刚才还言之凿凿,你也就是个面上硬的。人前不肯弱了声势,非得这时候才肯露怯,小姑娘家不要太拗了。”谢长青拍阿容的肩,那青丝便撩到了他指尖,柔软顺滑的触感便是上好的丝缎也比不得。
“我这叫擅于自我反思,再说被药师们这么一疑,你总得让我再找回点信心来吧。你可不知道刚才药师大人那一声‘胡闹’,我现在都觉得没底儿。
”她盯着脚尖儿,心说这毛病真是没法儿改回来了。
从前就是这样的,再笃定的时候被人一疑,她准得自乱阵脚,往往就是这样的时候容易出错。现在是一条性命在她手里.当然不能出错。
这地谢长青忽然笑着看着她,这笑可有点儿无良,浑不像平时那春风暖暖的笑意。她下意识地一躲闪,却被谢长青的手捞了回来,他的手横亘在她的腰间微微一用力,就又挪回原地儿了。
并肩站着,阿容侧脸看了眼谢长青,谢长青还在看着她,她就嘿嘿一笑,然后侧脸继续看病患。心里却不免腹诽:谢长青今天发什么神经,病患当前,还有心思……
“心里发虚了吧,你啊,总是这样,不管别人要做什么,只要看见了点风头,就赶紧顺势倒了,这不好。”谢长青说完就笑了,他看着阿容满脸通红的模样,心里自然舒畅得很。
这番言语惹得阿容直想抽他一巴掌才好:“你不如干脆说我是墙头草,见风倒,不用说得那么舍蓄曲折。”
只见谢长青挑眉一笑说:“墙头草见风倒?这形容贴切,你要不就是这样的。”
“你才这样呢,咦……病患眼睛眨了,看样子是要醒来了。刚才服了什么药,是谁施的针,我还一个问题都没问呢,人就全走光了,好歹留个回答我的问题啊。”阿容环视了四周一圈,见没有人能答,就三开始诊脉。
惹得谢长青在一边特想拧阿容的脑袋:“我不是站在这儿让你问吗.还说人全走光了。”
“没工夫说笑了,长青,你快来诊诊这脉相。”脉相可比刚才奇怪了,不醒还好,一醒来就感觉不像是惊风症的脉相。
“是变脉,不要太紧张,惊风症每发作十次左右就会变一次脉。看来你对惊风症还是不太熟悉,难道药师没跟你讲解过。不对啊,声声,药师好像一直没怎么教你,难道你真是什么都看书学来的?”一路来,他是看阿容走过来的,对于阿容平时的事当然清楚得很。但就是他也才发觉这个问题,更何况别人。
说到这个了,那就赶紧转转话题,此事儿不宜多聊:“长青,发作多少次会身亡?”
对于阿容的有意转移话题,谢长青也不坚持纠缠在那上头,只回答了阿容的问题说:“十一次,每变一次脉就会转至五脏六腑另一处,你刚才说除叶再去根,我们现在要找的就是这一次变脉,根在哪里。百益丹不妨先服用着,等查明了病症所结再施药不迟。”
转移,怎么闹得跟癌症一样,可这明显又不是的,癌症不是这动响,更不是这脉相,还会变脉。阿容扶着病床一角,这时候她必需得承认,她还有很多书是没来得及看的,比如这病症她就只知道表浅的。
“切脉能切出来吗,咱们一起试试看。”
当一天的义诊结束后,药师、药令们个个累得手都提不起来了,当然没工夫再去管诊室里那患惊风症的病患。
倒是黄药师后头还来看了一眼,来时正好阿容和谢长青再讨论用药的问题,黄药师听了会儿就走了,反正两人要是谁也说服不了谁的时候,自然会来找他,他就不守着了。
说起来,这一天的义诊还真让药师、药令们看到了许多平时只在书本上见到过的病症,什么病症只要一过手,那就心里更有底些。药师、药令们觉得这一趟来得真值,吃着了鲜,看着了鲜,诊着了鲜,收获非同一般啊!
黄药师看阿容和谢长青的时候,两人很河蟹地在讨论问题,只让黄药师还不由得感慨了这小两的和睦。只是黄药师走了没多久,两人间就不和睦了。
“这样不对,这味药在这里不善。”这是阿容的声音。
“这千霜叶和宴牙草正好相辅相承,怎么会不善呢?”这是谢长青的声音。
看吧,用药的人都一样模样,一旦到了正经的行方处方上,那是各有各的意见。区别在于阿容的声音更尖一点,而谢长青的声音更温容更……无奈一点。
眼下的情况是,阿容觉得自已有理,所以据理力急:“和宴牙草倒是合适了,但是在这里不适。”
而谢长青则觉得这样太过不稳妥,千霜叶是益元丹的的副药,在益元丹里的作用是使丹药更加中正融合:“声声,这时候要求稳,在没有论证以前,不能第一想到的就是改药言。而且,你换了好多味药,这纯粹是在换方,就不能算作是随症加减。”
“主药没有换,而且副药也只换千霜叶,其他的药材我也没动啊!”阿容坚将要换掉千霜叶,换上其他药材,可谢长青觉得临时变方不稳妥,所以两人才争执了起来。
其实谢长青主要是担心,这病患是在众药师面前接下的,要是出什么岔子,这姑娘以后就不好行言立事了,所以当以稳为重。
“阿容,你说说千霜叶在这里为什么不合适!”原来黄药师一直没离开,在外头听着两人辩论药材,他其实也是担心自家徒弟人前失了脸面。毕竟这姑娘的脸面以后就是连云山的脸面,哪想得到,末了两人还争辩了起来。
这个……怎么解释,难道拿现代药理学来辩证?
有难度啊有难度……
146.不明性状味的木药花与脸红
有难度也是要解释的,好在不用说得太透彻,在诊室里来来去去的一番话说下来,黄药师和谢长青就在那儿自行推论了,不用她太过点得明白。当然了,主要也是她不知道怎么才点得明白,她且拿着现代的理论来自我辩证了,至于谢长青和黄药师怎么推论出来的,她也不清楚。最后用药时,自然还是阿容主张的药方,次日取丹给病患服用,经过一晚上的施针护理,病患已经清醒过来了,这时候才问明了名字住址.也问了病症的各种情况。
服过三日益元丹后,就开始在中午加服伏虎丹,伏虎丹主强正气以驱外邪,病患当时服下时,谢长青在一旁盯着,他得防着病患万一出现什么不安,好及时施救。
“我说了没事的,你看已经一个时辰过去了,服伏虎丹三个周期后,如果有改善,就改服养元丹,温径通脉助精气,这是固本培元的法子,固本培元. …”阿容忽然想到个方子,却是卫朝没有的药方。
固本培元膏,用一百多味药材熬煮吊成膏后,切片或撮丸服用,对于久病的病患可以起到抽丝剥茧缓去疾慢养生的作用。但是有好多味药材,却是卫朝的药书上提都没有提到过的。
见阿容又在思索着,谢长青也不打扰她,便自顾地给病患诊了脉,这才问道:“想起什么来了。”
“我在想什么时候去野山采药,我还没去过呢,听说野山常出一些上古才有记载的药材,不知道是不是这样。”忽然间阿容又对上古这个时代感兴趣了,为什么上古时期的丹药有奇效,为什么上古时期的人均寿命这么高,为什么那样的时期还是最终消失在历史的车轮里了。
这话问谢长青绝对是问对人了,在卫朝没有谁比他更清楚上古时期的药材:“不管是上古时期还是现在,药材总共也只有九千六百二十一味,只不过卫朝有详尽记录药材只有不足五千味,约是一半多。所以说卫朝的药材一直是不全的,没人能够把药材全部复原出来。就算知道全部药材的药名,不知道药性、状、味,那也是徒劳无功。” 低头想了想,阿容恍然间明白,她还没有看全药书,因为民间的药书大都只有性、状、味有记录的四千多味药材,而剩下的那一半性、状、味不明了的就没有记录。长安药山里的药虽然全,可她还没来得及看到那些上去。
“没有人去试吗?”药师们都对药如痴似枉,不可能放着几千味药空在那儿没用,肯定也有神农这样的人去尝尽百草,分明性状味。 “乡间百姓们倒有些土方子会用到那些药,当然,也有些大胆的药师会用这些药。卫朝立朝百余年来,可用的药材从三千余味到四千余味,剩下的要么不常见,要么不常用。就拿昨天要换的千霜叶来说,就是几十年前一位药师辩出来的性状味。”谢长青其实也老动那四干多味药的心思,但一直没有多大的进展。
闻言,阿容点了点头,这时他们俩正好出了门站在一树木药花下头,像木药花就是正月里开的,这时候木药花已经落尽,枝上开始萌着小芽要长叶了。
看着头顶的小芽叶儿,阿容指着问道:“木药花的性状味有记录吗?”
顺着阿容的手看着正冒着小小绿意的木药花树,谢长青摇头说: “没有,木药花民间常用来医妇疾,闻是活血清宫的药,若女人经血不畅,取干花一朵泡水服,连服三个月,即有改善。不过不是谁都能服得,民间也常有喝出问题来的例子。”
原来木药花就是那不明性状味的药材之一,这在现代却是有记录的:“性平味甘归正阳经有小毒,光晒是不够的,要姜制。与草桑子、白叶不宜同服,行经期不宜服,孕期不宜服,体寒着不宜服. …”
看着阿容张嘴就说出一大堆来,谢长青愣神后只剩下了一句话: “你怎么知道?”
“长青,恐怕还有很多不明性状味的药材我都知道,至于能补足多少,我现在也不清楚,要看了总纲才知道。”阿容倒也老实,而且她现在也明白一件事,她想干的很多事都需要谢长青帮忙,如果没有谢长青在她旁边压阵,只怕是要寸步难行的。
“你为什么会知道,如果说看书看来的,这普天下的药书、手札我也看得十有八九了,怎么我没有看到过。”谢长青这回的意思很明显了.那就是别跟我说看书看到的,别让书再背这黑锅,你得明明冉白透点儿底出来,别老是成天憋在自己脑子里胡思乱想。
他的意思阿容也明白,可实话哪能说出来,那是做梦都不能往外倒的事儿。一边想治病救人,一边是不能交底,于是又要编瞎话忽悠人么!
可是一个瞎话要更多的瞎话来圆,她可不希望有一天被点破了,到时候更没法解释:“可不可以不问,因为我很难跟你解释我为什么地知道!”
看着她犹豫不决的样子,谢长青只伸手把她被风吹乱的发丝拂顺在耳后,然后猛地凑到她面前来,几乎就快要脸贴着脸了。一时间,两人的鼻息都清晰可见,却都是浓浓淡淡的药气。
正在阿容发着呆的时候,谢长青的食指拂过她的眉眼,良久了才说道:“不想说就不说,别皱着眉,小姑娘家天天苦着张脸像什么 “真的可以不用说?”没来龙去脉的谢长青就不担心么,阿容这样一想又觉得自个儿真是找虐,人要疑了她自个儿操心,人不疑问她又替人操心。
“这回你倒不打算编话敷衍我了,看在这份上.不说就不说吧。”谢长青一句话点明缘由,要是阿容继续编辑个话来搪塞了,他也就由着,可是她不编辑,于是他心里就有点小小地喜悦在那儿来回转悠。
可是阿容不喜,她只惊,惊吓的惊:“原来你一直认为我老编话敷衍你,虽然有时候确实是编的,可我那也是不得已的,有些事我真不知道该怎么说。”
见她这表情,谢长青连摇着头,挥了挥手说:“好了好了,我也没问,谁没有点不好说的事,只要要出了什么麻烦,记得跟我说。一个人藏那么多事儿,你也不会觉得累得慌。”
或许是靠得近了些,谢长青竞觉得眼前的姑娘越来越好看了,那眉如染黛眼似含波小模样,只让人觉得犹中是穿梭在一片波光潋滟里。恰在这时风起了,几片叶被风吹来,有三两片自阿容的发间额间拂过,惹得阿容有些痒痒地动了动眉头,这就要伸手去抹。
却又猛然间发现,谢长青和自己也太近了,她的手一抬,没先抹着自个儿的额头,却先碰着了谢长青的眉眼。这场面让阿容有些反应不过来了,那手指就那么停在了谢长青的眉眼间,还真有些搅动了一池春波的味道……
其实不光是阿容反应不过来,谢长青不一样没反应过来,只感觉得阿容的指尖碰触来,犹如兰花拂面一般。在凉风中,指停在那儿,就如眉眼里结了露珠一般,有些清亮,却有露珠不及的柔软。就这时刻,不论是拥抱抑或亲吻,都显得那么理所当然,当此花好风好时辰好的晨光里。
这时阿容眨了眨眼,讪讪地收回手指,羞涩地笑了笑,脸上便如同被霞光染了一般,自有胭脂花瓣所不及的瑰丽。谢长眉眼一弯,那露珠一般的微凉感已经渐渐地滚烫了起来,原本就那么近,原本就气息交缠在一起,再轻轻一吻掠过额、脸,及至那温软的唇瓣,只轻轻一扫.并不多作纠缠。
却也只需要这轻轻地一扫,两人再回过神来时,便各自尴尬上了。这两个人,或在平时是两个可以成事谋事的,这时却像两个手足无措的孩子。
还是做了大人才能做的事情的孩子,你望望我,我望望你,两人又同一时间笑出声来,笑声像阳光下的一朵迎春花,灿灿的一开春天便来了。
“声声,药材总纲回头我让人再给你备一本,你先看熟了,等我下回再来扬子洲,就陪你去野山采药。”谢长青心情大好,尤其是看着阿容侧过脸去,满脸泛红的模样时,更觉有些东西似乎在胸臆间生长一般。
看着谢长青由里到外笑得真切,阿容的脸就更红了几分……
好在谢长青的话正好说在了她感兴趣的地方,正好让她把尴尬劲儿扔一边,她就点了点头说:“想,好……你要回京城了吗,你还来扬子洲?对了,我一直没来得及问你,京里的事到底怎么样了。太后和姚太夫人就这样过了吗,难道都不追究的,那可是太后和姚太夫人啊,又不是寻常的路人,而且你来得也古怪……”
于是阿容啊,你是才发现自己这么后知后觉对不对,真是个迟钝的姑娘啊!
147.风雨前夜之旧宅子与故人
笑而不语有时候是个很意味深长的词,阿容这会儿脑子里就晃动着这句话,因为谢长青对她大串地提问给的反应就是笑而不语。她猜啊猜不着,然后带着满脑袋疑问,却在转身时发现她今天大清早的就吃了亏了。
先是被啃了占了便宜,然后还被忽悠了,这也该叫忽悠看人恒忽悠之吧。泪奔,阿容戳了戳自己的脑袋,心说:“猎八戒怎么死的,将来你也怎么死吧你!”
药师论坛在下午开始,其实什么时候都可以,只是现在这论坛也已经被仪式化了,甚至每到这时候会有各地外出的药师专程赶过来。药师们再捎上一两个徒弟,扬子洲就热闹了起来,这热闹可让扬子洲的百姓高兴,来的个顶个是天下垂名的大药师,就算是随侍的药令,那也是名声大震的。
扬子洲的百姓最近幸福啊,随便走出门,碰上的不是药师就是药令,要有什么不舒坦的,走出门十步八步,谁能碰上个药师、药令的。施药之人吧,多是些心底子厚的,当然来前就交待了,爷在这儿,所以大家伙得好好表现啊,于是碰上有什么病患过来问:“大人,我这怎么了,那儿又怎么办?”
药师、药令们无不是好声好气地回答,所以扬子洲的百姓们最近健康指数增增往上涨,有巡查的官员路过扬子洲,甚至特地上书,把扬子洲的境况大书特书了一番,这且是后话了。
这两天春怀堂都是由各地的药令们坐诊,他们各自擅长的是不同的科目,每天换一个,而且每天都会预报第二天来的是擅长诊治什么病的药令,所以春怀堂名气是越来越大,病患也来得越来越多。
抽了个空,阿容到前头看了眼,还是满满当当的人,又想起今天还有那湿症缠身的病患要来取药,又让小月去准备。但是等到快中午了还不见病患采取药,好在阿容早问明了病患的住处,想着离午饭还有段时间,阿容就干脆送过去。
也巧了,那病患就住在好从前住过的地方.掠过她住的屋子,再往前走个百十来米就是了,在院门外喊了几声,就见那病患的媳妇儿来开门。
“黄药女,您怎么来了?我刚还说待会儿去取药,这不上午去报恩庙还了愿,正想着给您送些果点去,没想到倒是您亲自来了。真是不好意思,劳烦您了。”病患的媳妇儿姓孙,是个利落的,只是腿有些疾,积年留下的,现在已经治不好了。
“也正好顺路来看看,我有个朋友,从前在这边待过。”把药给了孙大嫂,阿容准备进屋去看看病患的情况。
却听得那孙大嫂说“你说的是我们屋前头几个姑娘吧,听说有两个姑娘现在也当了药令,一个姓盛,一个姓柳。还有两个姓江的姑娘也在连云山做药女,申秀才的姑娘也是吧,没想到这地方还出了这么几个姑娘,我们这的人都好传这事呢。”
“嗯,两个小江姑娘都是很熟的……”说罢一声长叹,从前有很多人都是很熟的,只是现在越来越生了而已。
“要我看啊,不如您,那盛药令还听说将来要做连云山的当家奶奶呢,就是您隔壁那春怀堂的盛药令。她们谁也没有您的善心,施药救人要有菩萨一样心肠,她们没有,您有。”孙大嫂说这番话,多半是出自真心,当然也有小半是受了阿容的恩慧,当然要捧一棒。
菩萨一样的心肠,阿容听完“嘿嘿”地乐了几声,这叫当面听着人说自个儿的“背面话”。要换句简单点的来说.满足了她即要做圣人,又要揣着这个往死里“作”的想法儿。
“孙大嫂,近来大叔是不是走路好些了.千万不要让他去水上,一时一刻还没关系,要是出海可万万不成。”
听着阿容的话,孙大嫂连连点头应道:“听您的,爹这些日子虽然能走了,我们听您的话,连水都不给碰。倒是爹自个儿常想去出海.都被我们劝住,您放心,有我们看着爹,爹是出不了海的。”
诊过了脉阿容就起身要走,孙大嫂用小篮了好些果点塞给她,阿容见也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只是些自家做的小点心,就收下了。好吧,她得承认这些东西正中她的死|茓,她就好吃这些个小点心。
提了点心出来,路过从前住过的屋子时,却惊然发现屋院被收拾一新,里头似乎还有人。她也没多想,下意识地就推开院门走了进去,才迈了几上,就有个小娃娃“滚”到了她脚边,接着她的腿就叫:“姐姐... ”.
姐姐?阿容看着那小不点儿,蹲下来戳了戳小娃娃肉肉的小脸说: “叫姨。”
那小娃娃倒也乖觉,眨巴眼再眨巴眼,似乎觉得形势比人强,麻溜地张嘴就改口叫了一声:“姨……”
正在阿容要应的时候,从屋里走出个妇人来,嘴里称着:“荣儿,你这孩子真是没规矩……”
这一声让阿容愣在原地,从屋里走出来的不是别人,正是阿叶。她刚想开口叫,却发现自己这时候易容得自己都认不出来,何况是阿叶。
再一看自己身边那小娃娃,竟然已经自已吃上了,可不就是刚才孙大嫂拿给她的果点。阿叶见这状况连忙上前来把那小娃娃抱了起来,略带着些歉意的说:“这位大姐,孩子不懂事,真是对不住,要么我叫人买一盒点心给您?”
“不用了,本来就是自己吃的,孩子喜欢吃就让他吃吧。
”阿容笑眯眯地看着那小娃娃,知道他的名字叫胡启荣,他的父亲是当朝的七品,外放在红洲做官。
“谢谢大姐,您是来找人的吗?”阿叶见来人穿一身连云山里制的衣袍,当然就认为这位可能是来找人的。
“倒也不是,是来找地方的,这里有好几个姑娘在连云山,我和她们也顶要好的,顺道来看看。”其实阿容也不止来一回二回了,只是没从自个儿屋前过而已。
这庆说得阿叶低了低头,叹了口气说:“地方还在这,人却找不见。说起来,阿容却一直以为是阿叶不愿意找她认她,怎么现在听着却像是自己不认人了似的:“怎么会找不见,这屋子不是盛药令从前住过的么?盛药令眼下在春怀堂挂馆,想见不是挺容易的。”
却见阿叶一笑说:“如今我在尘里滚,她在云中坐,哪能再去找她。而且她也忙,每天进进出出的就没个停歇的时候。这样也好,她从前就心软,现在做了药令,正好趁手施药救人,可不全了她那份软心肠嘛。”
“其实也可以见的……”
“不见也好,见了说什么呢,当年是我把她们晾在了门外,现在又何必再见呢。”阿叶说完就不再继续这个话题,而是指着屋子说:“你既然是来这里看看的,就四处瞧瞧吧,说起来也是那位爷有心,这里连云山已经买下来修茸过了。我也是路过来看看的,也该走了。
买下来了?阿容这下心里就更嘀咕上了,谢长青到底在玩什么,像是玩得挺大似的。
四处看了者,倒只是修茸,并没有推倒了盖砖木的,这修旧如旧的小茅屋感觉还挺田园风光的。门口要再养群小鸡儿,晒点豆子辣椒什么的.那就更加田园了。
“还成吧?”
这三宇儿让阿容不由得指着谢长青的鼻子说:“你跟着我做什么?
“没跟着你,你的行踪我比你自个儿还清楚,这是姚家的地盘,你干什么都有人暗里护着,要不然你以为我们能放心你一个人在扬子洲待着。“谢长青看着她惊讶的模样,不由得直笑。他心想,姑娘别说你易容成这样儿,就是把自己抹上几十层泥装成菩萨摆案上,咱也能把你认出来。
敢情她就没点隐私,就想披着面具做点不留名的好事,满足一下自己的圣人癖,还恰被谢长青看在眼里了:“为什么买下这里又修茸了?我怎么觉得你有把扬子洲当大本营的意思,打算以后就把根扎在这儿?是不是觉得京城里风雨飘摇不安稳,这里天高皇帝远,远离权利中心,把底安在这省心?”
“别猜那么多,到时候就明白了,你这简单的脑袋,别想那么多复杂的事。每天想着点药材就够你折腾了,那来地么多事。”谢长青依旧不答她,京城里现在的事,也不是三言两语能说得透的。
“不说就不说,现在不说以后说给我听我也不听了。”瞧瞧,阿容姑娘终于恼羞成怒了。
“乖,别急。”
一听这三个字阿容更悲愤了,看这语气,多么像是在哄不安份的宠物啊!
谢长青揉揉她的脑袋说:“走吧,吃过饭药师论坛就要开始了,你总不能让药师们等你一个吧。”
“我有特权!”
见她这着恼的样,谢长青特纵容地说:“好好好,那就让药师们等你.你有特权。”
“谢长青!”
“嗯”
“我不管你做什么,有什么危险,要囫囵个地脱身,别让自己陷入险境。关键是做人要负责,得有信用,不能抽一冷子就不见了人影,要那样我会诅咒你一辈子的。”
148.关于刀针施术的辨论与造假
自这一年开始,药师论坛除了一月一次的小型聚会,还会在每年的二月初一到扬子洲来,举行为期一个月的义诊、讲座及论药大典。也是从这一年开始,扬子洲的二月被命名为长安月,随之而来的是二月的盛会有了长安论药的说法。
而这时身在其中的阿容当然不会知道以后的发展,她只是凭着自己对药的执着,在这条路上走着,至于路上会有什么……那就像谢长青说的,如果有人拦着路,而我又不能选择另一条路的时候,要么让他们把路让出来,要么踩将过去。
药师论坛这天中午,恰逢那肋骨骨折动了刀针的病患可以回家休养了,只是这病患的家离得远,病患又不宜奔波阿容就又把他留了下来。
于是这回的药师论坛原本的选题就不知道被扔到哪里去了,这肋骨骨折的病患引起了药师、药令们的兴趣。当然,他们也不找阿容问,知道阿容这姑娘十句话问不出句三五句来,还是问谢长青更直接,反正施刀针的不正是谢长青么。
这样一来药师抡坛就成了刀针的讲论会,药师们一来就看到了一例成功的刀针施术,李有福现在精神头好得很,压根不像被木根刺透了胸腔的病患。
“刀针最怕出现的还是伤口溃烂和伤口不愈合,你们怎么能保证伤口愈合,且不溃烂?”这是某位不大擅长刀针,而且刚从外对赶来没赶上那场刀针的药师问的问题。
这话即不用谢长青来答,也不用阿容来答,施刀针的林药师就站起身来解答了:“从前伤口不愈合,是因为多使用药膏粘合,辅以纱布裹,这样一来只要有轻微的移动,伤口就有可能裂开。但是在李生福这病患身上,我们先是缝合了伤口,再辅以甘露膏,现在可见,病患的伤口七天就已经长好了,而且没有出现溃烂。”
这时候同样参与了刀针施术的付药师也站了起来,他说的是为什么伤口不溃烂:“甘露膏里有百节草,去腐生肌效用最明显,而且伤口是敖三天一透血就换药,以后每一天换一次,每回换药之前用消生水清洗干净。消生水同样有去腐除秽之功用,据盛药令说,之所以伤口溃烂,是为脏污所染,所以不但要换药,还要清洗。”
... 不加这句据盛药令说就很美好了,阿容是这么想的。另外不是为脏污所染,是因为细菌感染,至于为什么以付药师这成了这样,那是付药师问细菌是什么时,她答——在土转里就是脏东西的意思。
由此可见,饭可以多吃,话不可以乱说啊……
“既然这样,怎么保证不开错地方,好在是很小的刀针,但这是开胸,不能同等而论之。而且开错地方这样的事儿,据我所知可不少,每年医师所都会收到这样的事例。”这位即是药师也是医师,所以对这行还是很熟的,这才问出了这样的话。
也由这位药师的话里可见,卫朝对于人体构造还是一知半解的。
竟然还能开错,阿容难以想象,要是开胸开错……那会出现什么样的状况,所以说人类还是在向前发展的,这无关好坏,只是车轮滚滚永不停顿而已!
于是,于是……于是有知情的药师就开始看向阿容,尤其是以林药师和付药师眼神最为热切,那就跟饿了多年的狼见着了肉似的,那眼神真叫一个呢不能把阿容一个囫囵个地吞了。
关于这件事,阿容觉得,自己是不够说服力的,于是她又开始施展她的“书中自有一切”大法,她在众人的眼光中眨了眨眼,笑眯眯地嘿了两声,这才说道:“医圣所著的《五内书》里有关于内腑的图谱,对每一处都解构得极其详尽。而且还有一本书,讲解得比《五内书》还要更准确详尽一些,书名叫《脏腑构要》,或者说叫手札更合适一些。
“《脏腑构要》?”谢长青构思寻思了一番,心说有这本书吗?
有这疑问的不关是谢长青一个,连自谓博览群书的黄药师也不知道,黄药师看了眼谢长青说:“长青,有这本书吗?”
“我没看过,药师呢?”是两个自问博览群书的人都没者过,两人就在那儿干看着,然后等阿容接下来的话。
“这本书在哪里,是谁所著,盛药令又凭什么说这本书更准确详尽一些。要知道《五内书》是医圣所著,要是随便一本籍藉无名的手扎就轻易推翻医圣所出的图谱,那可就太不了。”其他药师倒真没想到没有这本书上头去.大抵的想法也是关于这本书的权威牲。
这时阿容就笑得更灿烂了,一边让人去把书取来.一边说:“正是医圣所著,《五内书》是医圣在五十一岁时所著,而《脏腑构要》是医圣去世的那一年所写下的。说起来,这些手札还全是姚二爷所赠,却不知道他是在哪里收来的,这本《脏腑构要》就夹杂在其中。”
这时《脏腑构要》取了来摆在桌案上,众药师们一个个伸长了脖子来看,阿容不紧不慢地翻了几页,纸陈墨陈看上去果真是有年头的东 “药师大人们也知道,医圣晚年时,一般是让身边的小弟子记录手札,《脏腑构要》自然也不会是医圣的亲笔。不过上头用的印错不了,而且在仅进行过的两次刀针中,这本书上所示的绝无一分差错。而这手札也只是纠正了一些《五内书》不准确的地方,并加了一些注释。只是不知道,这本手札为什么没能面世而已。”说完这番话.阿容就把手札传了下去,让早就伸长了脖子的药师们一一过眼。
嗯,她必需得承认,她作假了,这本书问世不超过十天,在上回那肋骨骨折的病患后,她一点点琢磨对照着《五内书》所谱成的。
至于怎么把假的做得跟更的一样,民间有这手工的人可不在少数,而她不过是写好了,三张两张的分开请人再临摹一遍,然后装订成册。这里头,就图是她自己画的,字儿一个跟她没关系。她还特地拆了本古书,把那本书的线用来装这本,所以她也不怕被人瞧出来。
轮到黄药师和谢长青看时,两人傻眼了,这还真是挑不出错来,不过谢长青到底更仔细一些,也得说他是惯了透过现象看本质,虽然他不知道这句话,但是他惯来是这么干的。
更重要的是,这些纸都有点眼熟,纸是从他手里过的…… 春华馆有很多手扎,也有些都是写了一半的,而阿容前段时间特地要了过来,他就顺手从春华堂拿了些,而阿容还特地指定了一个时期,正是药圣晚年的时候。
知道了这个,谢长青也自是不动声色的,只是免不了看着阿容嘴角一抹玩味的笑意。
于是,阿容心虚了,当时从谢长青那儿要的时候,就想过这一出,不过她还是选择了从谢长青手里过,因为她不知道哪些人是和医圣同一时期的,算起来,谢长青要比别人可靠些吧!
药师论坛结束后,《脏腑构要》被送回连云山刊印,而阿容则被谢长青拽住了。
“不想说就不要说,别皱着一张苦脸,没谁要欺负你。”也许一个人身上的秘密多了,也就寻常了,多一桩两桩也许不显得奇怪。 “那你也别一脸疑问,我看着悚得慌。”阿容现在很光辊,你知道不对劲没关系,反正我就是不想说。
其实这更像姑娘家冲自己亲密的人耍赖,你要咋咋滴,反正我就是这样儿了。
这其中滋味谢长青怎么会品咂不出来,他侧过身看着行走在一架长青藤下的阿容说道:“这件事就到这里为止,《脏腑构要》就是医圣所著的,像这样的事拖在你身上也确实不好取信于人。”
“你不担心是错的?”阿容对于这个有些疑惑。
“不担心,你对脏腑的了解,我亲眼见识过了,比起医圣来只强不弱,既然这样为什么还要怀疑。声声,你要相信自己.也要……相信我。”谢长青说完就伸手拉着阿容的手往前走,一路上清风拂过,带着几行寒意漫散开,却让人只觉得胸口是暖融的。
阿容点了点头,然后……然后几名药师不知道从哪里蹦出来,一看谢长青和阿容,只纷纷招呼了声,然后就把阿容拽走了。
留下谢长青在原地看着自己空落落的手有些不大适应,也反应不过来,末了摇了摇头:“声声,在扬子洲安生待着,也许在这里,你能名垂天下,成为一名了不起的药师。大胆的向向前走吧,声声,这一路上纵有风雨,也总过去的。”
是啊,扬子洲码头大,却是浪不急风不大的,倒是洋丑里,没有码头,每一个人的心里却都是波深浪广的。现在扬子洲安稳了,就看京城的风风雨雨怎么消散了......
149.扬子洲头的刺杀与刀上有毒
这世上最难的是相送,不送就别了也干脆,所以每每当诗人写到送别的时候,总是那么的令人肝肠寸断。道是别不难,送却难,所以谢长青提前离开了扬子洲,只留了字条给阿容,却没有让阿容送他离开。
由此可见,谢大公子也是个多愁善感的人啊,甫一上了船,他就在那儿想着阿容的一颦一笑。自此谢大公子也不得不承认,这姑娘就像颗小小的种子,在他都不知觉的时候就扎根在他心里了。
说是曾伤过,但是谢大公子能有多少花前月下的经验,这回是打定主意慢慢磨,最终把自个儿磨进去了,初时自己还不肯承认,只说是合适合时而已。末了到现在,终于自个儿老实承认了。
承认了也没用,等他认的时候船都已经离扬子洲许远了,这时的水面上升起一轮灿灿然的朝阳,然后天际就如同打翻了颜料盘子似的,泼出一片赤橙黄绿的霞光,染在云上如同曾在阿容脸上出现过的红晕一样瑰丽。
此时公子在水上,阿容在扬子洲,也是同一时刻,在京城里正有十几个人围坐在凤西容家的暗房键,听着容家当家容璟福说话。
“这件事要有个了结,当年也是在这间屋子里,也是咱们这些人。现在他们的女儿回来了,怎么办我一个人说了不算.咱们总要做个了断。当年没实理干净的事,现在是继续打扫干净,还是粉饰太平?”
容璟福不是没想过暗里一个人把这事料理干净,可是这么多人决定的事,不可能由他一个人来收尾,太吃亏了。
“还是算了吧,一个小姑娘能翻出什么风浪来,我老了,总要积点德,将来到了底下要真油烹火烧了我这身老骨头可受不住。”这是和稀泥派,和稀泥的相信,稀泥是糊不住墙的。
“算了?咱们算了,她能算吗?小姑娘翻不出风浪来,六太爷,这小姑娘要是回来,咱们可就齐齐整整地连个说话儿的地方都没有了。她倒是没什么,可备不住还有谢家在掺和,那边要是纠缠起来,非是咱们能扛得住的。”这是主扫干净派,坚定地要把这事在阿容身上彻底了结掉,这样才能睡得安心,吃得安心。
但是也有坚决想要粉饰太平的,这些就属于江湖已老,胆子已小的:“把她接回来吧,然后尽快嫁到谢家去,也就没什么事了。不要凡事都往坏处想,当年她只是个小姑娘,能知道什么。这么我年连宫里和姚家都没反应了,何况她一个小姑娘,能有什么反应。”
“接回来?你说得倒是轻巧,九叔,你别忘了,他要是回来,咱们这就立马嫡房变庶房了。见嫡即成庶,咱们可都要矮她一截,大家伙可得记着,咱们容家可是有过嫡女当家的例子。”这话可就比较狠了,这句话一出来,大家伙就都安静了。
最终是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容璟辐说:“呈笔,咱们各自在纸上写个字儿,也不计是谁写的,待会儿看大家伙都是什么主意,咱们再来商量。”
这容璟福端是好心计,刚才要是这么办,说什么的都有,现在大家伙一掂量,肯定都各自有了答案。
最终的结果只有一个,那就是一一除。
“这件事不能让族里的其他老辈儿知道,所以办这事的人大家都要各自有个计较,依我看派些个专干这门的人去就是了,无非花些银钱而已。”这个主意当然得到了很多人的支特,他们这些人最不缺的就是银钱,所以当然是个个都舍得。
凭着容家想我个出手稳,又“职业道德”良好的杀手组织是一件极其容易的事,所以大家伙各自出些银钱。其实谁也不缺这点钱,他们要的只是一个大家都参与了,到时候真出什么意外,也有大家伙陪我一块儿出。
有些坏事儿,一个人做心虚,十个人做怕有嘴不严的,可要千百万人做,那就光辊一条,什么也不怕了。而他们不过十几个人,你出了银钱,我参与了,大家谁也别捅出去,要不然一块死.没有什么比把命绑在一起更简单直接的了。
在扬子洲的阿容浑不知道还有人为了自己花了大把银钱,就为要自个儿这条小命。
现在的阿容正在扬子洲贫民聚居的地方做好人好事,正易着面容在那儿看诊,有了前头那位湿寒的病患打头,有孙大嫂的宣传。后来她只要一去送药,就有三三两两的病患来找她,渐渐地人有越来越多的趋势。
末了,阿容干脆借着孙大嫂家院里的一间屋子办起了临时的小药馆,其实来的多是一些小儿、妇人和老人。小儿、所患的病大多是常见症,只是老人身上要麻烦一些,但也多数不过养这个字。
这天阿容又去孙大嫂家送药,正好想着顺道看看上回施诊过的几个病患怎么样了,这段时间天气多变,一是上风症易发,二是积年的老症容易反复,这时候正是要格外注意的时候。
经过的时候,阿容又看到了自己曾经住的院子,院子外停着一辆马车,正是阿叶来了。那圆滚滚的小胡启荣正在院子里由婆子领着玩,在那儿笑得跟一串铃铛似的,就没停下来过。
站在院外看了几眼后,阿容叹了口气说:“不见也随你吧.只要你过得好就成了。”
说罢就转身向孙大嫂家走去,阿容却浑没注意到,院子里阿叶正看着她离去的背影,同样叹着气:“阿容,你不愿意再认我了吗?”
“娘亲……”胡启荣扯了扯自家阿叶的袖子。
阿叶就从婆子手上接过了胡启荣,然后蹲上来说:“阿荣乖,我们再待地会儿,等下爹爹会过来接我们,爹爹回来了,高兴不高兴啊!”
“高兴……”
自然,阿容不会知道院里发生了什么,阿叶也不会预料到今天会发生什么,曾经的小姐妹,如今又相逢了,见或不见,认或不认却不是她们能完全掌控的。
却说阿容送完药,又诊了几名病患,然后收拾了一下这就要走,孙大嫂和几名病患却留住了她,愣是要请她吃些茶点:“黄药女.您看我们也没什么好送的,听孙大嫂说您喜欢吃些小点心,我们就做了些。手艺不好,怕您笑话,先做些您尝尝,看看好不好。”
“这是地薯江米团子,知道您不好油星,特地用慢火煨熟的,您尝尝看。”
这下阿容有点儿无地自容了,嘿嘿地尝了几样,只点头说不错,可不敢再露出很好吃很好吃的模样了。她吃过后擦了手,想了想说: “大家伙也不用为我这么麻烦,家里也有做白案的厨子,见天的没事就做点心,大家伙可不能抢了他的饭碗啊!”
且说这厨子是谢长青从文王庙抢出来的,做起点心来那叫一个新奇美味又花样多,就是这样,她还是见了各种点心迈不动道儿的。啧,不能再贪嘴了,再贪嘴就该长肉了。
用过了点心再回时,经过院子里正好看到了阿叶,胡启荣则被一个二十来岁的男子抱在了怀里,正欢实地一声声叫着“爹爹”,那便是六品堂官胡升平。
见这场面,阿容就在原地停了停,等他们走了才往迈步。经过院子时,又进去坐了坐,她有钥匙,奇怪的是阿叶似乎也有。虽然不能理解,但也不多问。
进去干脆把脸上的东西撤了,又脱了外头的灰黑大袍子.这才露出原有的打扮来。这时天也快黑了,阿容就起身回春怀堂去。
春怀堂离清辉楼不远,这是为了方便吃饭,经过清辉楼时,天已经差不多黑了,这时街上还没掌灯,路上的行地少了。
正在阿容想先回春怀堂把东西放了再过来吃豆腐时,一阵很细碎的脚步声响了起来,然后就听到了刀兵之声,阿容听了一惊。她一直知道有人在保护自己,听到了这声音就说明有人想要……
正在她这么想的时候,忽然有人推了她一把说:“盛药令,快走,来的点子很硬,你要么先进清辉楼里避一避。”
说着一阵黑影闪过,推她的人又和人缠斗了起来,阿容本意识地往后退了两步,反应过来后立马拔腿就往清辉楼里跑。还有几名药师留在扬子洲,这会儿应该正在楼里吃饭,所以进去准没错。
只是阿容没想到,她这才走两步,一柄飞刀就“嗖”地一声朝她的后脑勺射过来,她当然反应不过来,好在被人眼疾手快地拽了一把。
飞刀“咚”地没入了柱子里,但是却不止一刀,还有一刀原本从后背直取心口处,这时一偏再一带,刀就这么没进了右背。
或是被骨头挡了,这力道竟然没透胸,这时阿容第一时间想到的.心说我可怜的骨头啊……
这时却听得一声熟悉的叫喊声,有些急切地喊道:“阿容……”
是很熟,可是阿容刚要想想是谁的时候,脑子就一阵晕.这下她知道了,刀没透胸但是喂了毒药。
咱不会就这么一命呜呼吧,神农的最后遗言是“啊,这草有毒”,她的遗言是不是该说“啊,刀上有毒”……这是她昏迷前唯一的想法儿!
150.盛药令的《脏腑构要》与趴着挺好
却说她昏迷过后,清辉楼里立刻乱了套,清辉楼里上上下下,从掌柜到跑堂的都知道,这位盛药令那是他们东家的心尖子,半点闪失不能有。
清辉楼能立于扬子洲头这么多年,当然也不是吃素的,掌柜一声招呼四下里就响起几声轻微的声响,尔后外头的刀兵之声就更盛了。
掌柜的这时候再来看,差点没晕过去.阿容背上的那柄飞刀只见了刀柄,血从她的衣袍里往外滚,从衣裳到裙全被血氤湿了。这可就真有点吓人了,掌柜也是有急智的,一想着连云山的药师们有几位现在正在楼上包间里用饭的,还愣神么赶紧着人去请呗。
屋里吃饭的药师们一听,也是一个个心直抖,楼下未来的当家奶奶遇刺,他们就在楼上吃吃喝喝,这怎么说得过去。当即药师们也不吃了.搁下碗筷就往楼下冲。
当药师们看到阿容时,阿容倒在阿叶的怀里呼吸微弱,因没来女药师,大家伙自不敢搂抱这位,只一边着人去抬担架来,一边则切脉看 “怎么样了?”一位药师问道。
切着脉的药师摇了摇头说:“血流得过多,谁带了针,赶紧把血脉截住.再流下去神仙来了也救不了。”
于是几位药师你看看我,我者看你,他们是来吃饭的,真没想过要带针来好在这时候阿叶出声了:“诸位药师大人,阿容身上可能带这样的细节其实阿叶也是听旁人说来的,也见过阿容随身带着针,在街上偶遇见病患时,情急之下就会给人施针缓解病症,所以阿叶才提了这么一句。药师们一定,着啊,阿容这脾性他们倒真是一时之间没能够想起来,得亏阿叶提醒了一声。于是有药师去阿容袖袋里取了针包来,几针下去,没多会儿血果然是渗得没刚才那么凶了。
在这时,那位七品堂官胡升平抱着小胡启荣从里头出来了,小胡启荣一出来就冲阿叶伸手说:“娘亲,尿尿完,回家!”
小胡启荣当然没发现场面有什么不对劲,可胡升平看出来了,连忙把小胡启荣的眼睛一蒙说:“胡四,来把小少爷抱到里间去。”
说完胡升平又走向阿叶,再一看阿叶怀里的姑娘,着的是连云山的衣袍,而四周的药师们也是没来得及换下的药师袍子。胡升平到底是在官面上打滚过的,立时明白了阿叶怀里的姑娘不是普通人,而阿叶昔日的小姐妹在扬子洲的眼下就阿容一个,胡升平一想清楚阿容的身份后连忙退到了一边。
在胡升平认知里,阿容是未来的郡王妃,连云山的当家奶奶,这两者哪一样身份都是不一般的,哪一个都不是他此时能出声说话的。 “药师大人,担架来了,盛药令在哪里,没什么事吧。”来的是春怀堂里留守的几名药令,一听阿容出了事连忙就赶了过来。
“外面怎么样了,黄药师大人采药回来了没有,这件事还是他老人家来亲自过问比较好。”谢长青走后,黄药师因为有几味药材要采,特地留在了扬子洲,也就是这几天的工夫就要回京城去了。来的几名药令齐齐摇头,其中一位药令说道:“回药师大人,黄药师大人还没有回来,按日子今天是该回了。”
“救命的事十万火急,一刻也等不得,既然黄药师大人没回,先把盛药令抬回春怀堂去为好。安药师,脉诊得了没有?”稍微年长一些的邓药师在这时候充当了领头人的角色,如果黄药师不回来,他还得决定怎么施治,这可让这位药师感觉到了都所未有的压力。
被称为安药师的药师这时候收了手点了点头说:“倒是流得少了,只是刀上怕是喂了毒,有中毒的迹象,现在也不知道是什么毒,只能待会儿回了春怀堂再说。
一听说中毒药师和药令们又是倒吸了一口谅气,不怕流血不怕伤,就怕毒,而且还是不知名的毒。而且在场的药师、药令又没有擅长解毒的.倒是黄药师对这在行,却又逢着黄药师不在,这事儿闹得。
要走的时候,那年长些的邓药师向阿叶施了一礼说:“这位夫人,刚才的事谢过你了,掌柜说要不是你,方才两刀就取了盛药令的性命。还请这位夫人示下姓名住处,回头告知了爷,也好登门向夫人道谢。”
“不必了,盛药令在扬子洲救人无数,我这不过拉她一把而己,算不得什么,更万万当不得一个谢字。”说着阿叶也退了退,退到了胡升平旁边。
邓药师见状也不多问,只看了掌柜一眼,见掌柜点了点头这才说道:“那便再谢过夫人,我们这就告辞了。”
当药师、药令们离开时,胡升平这才长出了一口气,看着阿叶道: “这就是你常提起的那位阿容姑娘吧?”
“嗯,升平,我刚才是不是该告诉他们我是谁,住在哪儿呢。” 阿叶也知丈夫庶出为官,多有不易,若是能攀上阿容这重关系,当然是一条平步青云的捷径。
却见胡升平摇了摇头说:“贫贱易交,富贵难攀,且京里风云易变,这样的高门大户,不攀也罢。”
能说出这句括,倒说明胡升平有几分见地,知道这高门大户攀得一时,也依附不得一世。也是他庶出在扬子洲的富庶人家,如胡家比谢家,那真是尘埃见山岳。尘埃里都争斗频繁,风云变幻,更何况是那齐云的山抽。
到此时,阿叶才点头笑了,又看了眼门外,心里又不由得担忧: “不知道了阿容怎么样了,伤得那么重,没关系吧,会好起来吧。” 这边的阿叶在担心着,那边在春怀堂里的阿容也确实很需要担心,刀就在右背,离心脉很近,万一毒渗入到心脉里,那就真叫一个回天乏术。
“拔刀吧,不管怎么样先把刀拔出来再说。”这是安药师的主张。
但是邓药师得求稳,摇了摇头说:“万一刀扎在了内腑上.拔出来血会流得更重,而且血积在里头出不来会更加危险。”
“那怎么办,这也不成那也不成,总得有个成的吧。”药师们在前头商量,药令们在那边看着,两边都没能有个好的主意。
眼下又急着要马上施治,因为毒在那儿逼着他们不得不赶紧动手,这时忽然有名药令说:“我有《脏腑构要》的图谱,是那天我特地找盛药令要来抄的,我立刻去找来。”
好在这位也是个以医晋药的,所以对图谱分外有心,要不是他抄的这一份,今天这几名药师都得为难。等图谱拿来了一对照,再拿着清辉楼里的另一把飞刀比对长短,最后药师们确认,刀没有扎着脏腑。
这时药师们才抹了把汗,开始备药片让阿容含着,并开始准备拔刀,拔刀需要巧劲儿,得快狠谁,和落刀是一个道理。好在这事儿倒不难,药师们随便谁来也能办得到,当刀拔出来时,没见大出血,药师们这才真正松了口气。
只是这时还不算完,因为刀上有毒,而黄药师却是还不见回来,他们在场的人没谁像黄药师一样精于毒药一道。
“先用大化毒丹缓一缓,等黄药师大人回来了再做决定,毕竟我们谁对毒药也不熟。”在场的人都精于药道,可谁也没那闲工夫去研究毒药,治病救人的药且没时间去研究呢,哪管得着这个上去。
“那就这样安排,盛药令这边着人看着,另外派人去找黄药师大人回来。”
好在邓药师安排好不久,就有人报说黄药师回来了,而从城外赶回来的黄药师一听说阿容遇刺还中了毒,催着马赶紧就到了春怀堂。下马后把马僵一扔,人就往春怀堂里走,还向身边的人问道:“现在还稳定吗,没出什么差池吧.刀伤怎么样了?”
“回黄药师大人,刀已经起出来了,多亏了盛药令的《脏腑构要》.要不然还真不敢拔刀子。眼下只有毒这一桩了,药师大人们束手无策,只好先用了大化毒丹缓着,再等您回来了作决定。”
于是,阿容,其实《脏腑构要》不管你托着谁的名,这本书前名都得加上你的名字,谢大公子办事不会出疏漏,只会让你泪奔无语而有黄药师回来了,不管什么毒,当然也是药到毒解,只是阿容毕竟失血了,调养一番是免不了的。
第二天下午阿容才醒过来,一睁开眼就老大一张脸在自个儿眼前晃来晃去,阿容伸手想要拍开,那脸就自动闪开了:“黄药师大人,盛药令醒来了。”
原来是小月,阿容在心里这么想着,再然后她就记起来自个儿被刀刺中了的事实,于是她动了动身子,这一动就疼到了骨子里。
“长青来信说京城稍安定了些,让你跟我一块回京,眼下看来,你又动不了了……”
回京……阿容心说。那我宁愿趴着,感谢伟大的刺客!
151.千里出诊与惊心
于是阿容开始了她正儿八经的养病生涯,动了就疼,当然出不了门,想着是骨头都裂了,自个儿按了按没有断的感觉。幸好幸好,阿容现在要么在床上躺着,要么睡着,反正离不了床铺。
这养病生涯实在太过无趣,直让她觉得自己快要长毛了,不过她还没酝酿出来,就被打断了。原因是药师们见她待着也是浪费工夫,不如干脆来现身说法,由她这《脏腑构要》的撰写人来亲自讲解,美其名曰——一事不烦二主。
这原本没什么,让她在这无聊的时光里有点事忙,她高兴还来不及呐。可是什么叫她撰写的《脏腑构要》谢长青不说他会安排好,结果这就是他的安排,这事还是落在了她脑袋上,这让阿容有种欲哭无泪和感觉,直想冲回京城去找谢长青麻烦才好。
就是依凭着这丰《脏腑构要》的契机,她…她…她被关注了.这关注她的还不是别人,正是卫朝最高层发来的讯息。说起这讯息,还有上个非常情别的称谓——圣旨。
圣旨上说,安亲王征战十载战功赫赫,最近一战落了块铁片在脏腑里没取出来,自回京后一直调养无效,御药馆说只有取出来才得成。而安亲王对卫朝来说很重要,如果不是安亲王,卫朝的边境不会这么安宁。所以圣旨上几番督促,要阿容回京里。这措辞当然漂亮得很,只不过阿容听来的就这么点意思,末了她问黄药师道:“师父,我这样能动弹么?”
“这怕是长青的安排,不回京是不成的,正好眼下京城里安平,而皇上又召见你,这奉旨回京路上会有人一路相送。不过,这件事倒可以想办法作作文章,你就不用管了,这事我来安排,你只管好好地把身子养好了。要是回京真得接手安亲王,那可不是件小事,安亲王的重要... 咦,安亲王可是你的表兄。”黄药师忽然停了下来,开始寻思这里头会有些什么。
安亲王的母妃是姚未然的亲姐姐,当时姚家的嫡女就这么两个,可惜这位姚皇后死得早,在皇上还没登基前就过了,只留下了安亲王这么一个长子吧,又是个无心庙堂一心要征战四方的。
这样说起来,这两表兄妹的关系比别人还亲近些,那么安亲王是安排好的,还是真有其事?
当黄药师把安亲王和姚未然及姚家的关系给阿容说了一遍后,阿容立马就头疼了,这关系太复杂了,复杂以她更不想回京了:“师父,不回行不行?”
“你总是要回去一趟的,难道真要一辈子这么名不正言不顺的吗?阿容啊,你只有回了京城,得到了姚家和宫里的认可,你这容家嫡女的身份才站得住脚,你和长青之间的阻碍也会进一步荡平。你要知道,宫里对长青的婚事一直走很看重的,要是半路上弄出个夷国公主来,看你怎么办!”黄药师也是真心疼自家徒弟,既然要嫁,当然得嫁得明正言顺风风光光。
“可是回了京城,这里怎么办,师父其实我真的一点也不向往这些东西,得到的越多责任越大,真让我挑起容家的担子,我可没这份能力。”大家族里是非多,阿容不愿意过多地沾染这些是非,她这辈子好好地炼药种药救人就好了,掺和那些真没必要。
看着阿容这副模样,黄药师有种恨鱼眼难假珍珠的感觉,指着阿容背上的伤说:“阿容,不是你不要,别人就以为你不要的,你难道真要把自己的小命送掉了才肯听劝?”
被黄药师的手一指,阿容又感觉到有些疼了,咬了咬牙心想:“要么还是回去,也顺便看看谢长青到底在布置什么,天天神神秘秘地不说。而且,总觉得这桩事有不安稳,不如去京里看看能不能帮他。” 再一想,自己这模样能帮到什么,不过又一想安亲王的事,阿容又觉得自己有的是可以帮谢长青的地方:“好,我听师父的,那我们什么时候启程?”
“总得等你再好些,不过圣旨误不得,所以先写个回呈差人送进宫里去面呈皇帝。这样一来,还可以顺便把遇刺的事提一提。”其实后一句才是真正的目的,黄药师有时候也是个惟恐天下不乱的人,而且这样的乱对己方和利,那乱乱又何妨。
其实谢长青来扬子洲就是想带着阿容一块回京的,但是看到人时,又觉得京城风雨太急太深,还是找个合适的理由,在京城安平一些的时候再把阿容接到京城的舞台上来。
离开扬子洲的时候,阿容有一种预感,她很快会回扬子洲来,只是不知道下次回来会是什么样一个状况而己。
这时候阿容中以自己走动了,只是免不了有时候还是会有些疼而已。因为应旨来接的是官船,官船上当然还会载一些其他各处的官员。而阿容上船时就遇到了胡升平,胡升平老远就退避到了一边,而且还把小胡启荣给拽住了。
可是小胡启荣哪有那么容易抓住,只见他睁着圆溜的眼睛,这小娃娃跟阿容有一块吃点心的革命式情谊,当然熟悉得很:“声姨姨……” 阿容见胡启荣叫她,当然得冲小娃娃笑了.总不能让小娃娃受了冷落:“是小阿荣啊,你娘亲呢。”
“回盛药令,内人不大擅坐船,眼下正在里头歇着。”胡升平恭恭敬敬地答道。
“胡大人不必多礼,正好左右无事,我去和阿叶说会儿话。”阿容到现在也不知道,拉了她一把的是阿叶,只是人说百年修得同船渡,既然一船上渡了,又恰是小胡启荣叫了这一句,那就借这机会正正式式地见上一面,也好除了当年的心结。
胡升平一听有些不知道怎么处置,末了看着阿容身后的小月和小雨,好在小月小雨明白事儿,小月说:“胡大人,不如请您留下舱房号牌,待会儿也好过来叙话。”
这样一来胡升平就松了一口气,连忙应道:“那我就先回去准备.让内人候着盛药令的到来、”
怎么弄得跟外交似的,阿容有些糊涂了,这卫朝的男女大防没这么大啊,怎么连领个路都不成?当她把这个疑问跟小月小雨一说时,小雨掩着嘴笑着说:“平日里是不讲究的.普通人家也不讲究的,像这样的场面本来也不会讲究的,怪只怪您刚才叫了那声胡大人,这就官面儿了。”
... 原来只因为她叫了声胡大人,可是初次见面不叫这个叫什么,阿容默默无语。
不过见阿叶的事还是很顺利的,没过多会儿胡升平就派了人来请,等见到阿叶时,却把阿容吓了一大跳。只见阿叶半靠在罗汉床上.那脸色惨白惨白的,就跟擦了几十层面粉似的,再顶身白衣,基本上拍鬼片就不用再化妆了。
罗汉床上坐着的阿叶见阿容进来了,连忙就要起来迎,阿容连忙赶了两步又把阿叶按在了罗汉床上:“这是怎么了,我看看……” “别看了,我坐不得船,一上了船就是这样儿。”阿叶勉强地笑了笑,这笑也是惨白惨白的。
噢……原来是晕船,这事儿好解决啊,阿容连忙说:“小月,你去取润清丹来,再取一些干姜片来。”
说着又看向阿叶,习惯性地从袖袋里掏出针来,连下了六针扎在阿叶的六处|茓道上:“阿叶,以后要坐船,就提前半个时辰服润清丹,每天早晚服一粒就不会这样了。你现在感觉好些了吗,头不疼吧?” “不疼,好多了,谢谢你阿容。”阿叶看着阿容既是高兴,又不由得有些伤怀。
“这本来就是我应该做的。”说完这句话,两人之间就莫名地沉默了起来,阿容不知道该说什么来打破眼前的尴尬气氛。
倒是阿叶沉默了良久之后,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后说:“阿容,这一趟去京城,要小心。” 连阿叶都知道要她小心.那么肯定京里已经乱到了一定的程度,啧……她又打退堂鼓了,不知道现在说不去还来不来得及!
“我知道,已经做好了准备,只是被你这么一叮嘱我心里又没底了。”阿容心说,谢长青啊,你最好能控制得住局面,同命鸳鸯可不是什么好职业。
“小申的事,我也听说了,你恨她吗?”其实阿叶更想问一句,你怨我当年把你们俩关在门外吗,恨我当年为了荣华而弃你们而去吗?说到小申,阿容不由得叹了口气:“说实话,恨……不过事情也都过去了,过去了就随他去吧,总不能老纠缠着以前的事,要不然怎么过日子。
说完这句话后,又是一阵沉默,然后忽然阿容就听到了一句让她差点从罗汉床掉下去的的话,阿叶说的是:“阿容……你是姓容的对不对,”
... 听完这句话,阿容怎么能不惊心,她以为很秘密的事,以为没多少人知道的事,为什么连阿叶都知道了?
谢长青,你在搞什么名堂啊!
152.公子的过往与“泪奔容”
到京城的时候已经是五月天了,这时候天始炎热.从码头下来一路就听着蝉鸣得聒噪,来接阿容的马车早早地停在了那里。因为船还没有靠岸,码头上接来送往的行旅多在码头上等候着。
恰在这时候,远上又忽地驶来了两辆马车,有老在京里待着的人便一眼认了出来,打头那辆是安亲王府的,紧随共后的是凤西容家的,再合着原本就停靠在码头上皇商谢家的马车,一时间码头上悄没声息的。
“这”…到病是哪位要来,竟然惊动了这三位。”震惊中的人们回过神来时,大抵想问的都是这么一句话。
便有那知情的人说:“听说是个叫盛药令的女药令,到京里来是为安亲王诊病的。”
这个说法明显的是说不过去的,哪有一个药令让这顶头的三位摆开架势来迎接的,于是有人摸着胡子一派老成地说道:“我看是另有因由,凭着一个药令,王府随便来驾马车不就得了,哪用得着三家儿一块来。
大家伙一想,也是啊,这说不过去,然后便有人说:“对了,前些时候听说谢小郡王要订亲了,女方是药王的徒孙,那可不就是姓盛么。如果真是这样,那倒也没什么说不过去的。”
“那容家来做什么。”
“诶,就不兴来接别人啊,官船要过来了,船上的贵人哪能是一个两个,咱们还是先撤到一边去,省得到时候惹上是非。京城这地界儿,什么人都有,个个都是咱们这些个升斗小民惹不起的。”这说话的人倒是说到大家伙心里头去了,于是码头上的众人一哄而散,各自都找个僻静的地方等着看热闹去了。
而此时的阿容在船上,也听说了码头上的事儿,三家的马车都来,她心里自然明白,这容家恐怕也是来接她的。只是不知道容家想演什么戏而已,在扬子洲派人来杀她,现在又摆了一副想接她回去的态度米。
“盛药令,这事你看怎么处理,到底应哪家的马车?”小月糊涂了,对于安亲王和容家的马车,除去阿容之外还真没几个是不糊涂的。这时候阿叶早已经在前头下了船,阿容一个人老早就在船上闷着了,当然阿叶在她也闷,两人实在不知道说些什么。要说起往日的小姐妹来,那只会更加说不下去。
好不容易到了京城里,眼看着可以四下里晃晃了,一听说有三家的马车在码头上等,阿容一瞪眼,心说:也正好趁着伤口不那么疼了,干脆咱哪家的也不坐,自个儿走。
“小月、小雨,咱们不跟药师们一块下,我去跟师父说一声,请师父和药师大人们先缓一缓,咱们几个换了衣服和其他官员的女眷们一块儿走。”阿心想这样好,于是分开去把事儿办了,领着小月、小雨混在官员揩同女眷的队伍里下船。
别说,这样一来还真没谁注意她们三个小姑娘,只是谢家的马车上帘子动了动,马车上的人看了外头一眼,似乎是看到了什么似的又收回了眼神。
马车外徐少南说:“爷,咱们是抢在先头去迎,还是让他们抢。 “不用了,等药师们过来了再走,正好叫上黄药师和几位擅刀针的药师,好一道去安亲王府看看。
”谢长青一琢磨,安亲王之所以派人来,可能是因为接到消息说容家的马车会过来接人,于是这才出了这对策。
之所以现在不是,那是给阿容打掩护,待会儿自有侍卫跟着阿容,小月和小雨刚才已经和码头上隐藏着的侍卫们联络上了。
“爷”…我看咱们还是快走吧。”徐少南像是发现了什么似的,挑开帘子就跟谢长青说走。
见状,谢长青不紧不慢地问了一句:“怎么了?”
“是钟小姐。”
听了这一句,谢长青眼也不眨地摇了摇头,只是脸色却就这么沉了下来,往事似又不自觉地浮上心头。
说起这位钟小姐,那就话长了,且长话短说来。钟小姐是淮洲钟家的嫡女,只不过若干年前,淮洲钟家可是个没名没姓的小户,也就这十年莫明其妙地就成了卫朝数得上号的人家。
从前说起过,谢长青曾是个心地淳厚,性格温善的,和现在不同现在无非是张皮,从前那真是从里到外的阳光少年。只是现在笑不及眼,喜不及心,这当然不是凭白来的转变,自然总要有些原因的。
男人的成长可以是任何挫折,不这是感情上的还是事业与生活上的,都有可能造成男人心理的成长或者性格的转变。而谢长青转变的原因自然无他,正是这位钟小姐。
这时从船上下来的药师们也看到了这位钟小姐,黄药师带头皱眉,嘴里一声冷哼:“让她们先走。”
药师们也不多言,就在甲扳上停了停,等前头钟家的人下了船这才开始走下来。有不明情况的药令问了一句,就有人小声地回说:“前头走的那位姓钟,是淮洲钟家的嫡长女,淮洲钟家知道吧,水运第一家。但是十年前,水运是姓谢的,于是你明白了。
人摇头,这样几句话谁能明白,打死也不明白啊:“不明白,水运不是咱们上头那几位弃了的么,说是谢家所营太过繁杂,于是才把水运标给了钟家。”
“我呸,标给钟家,水运那挣钱的营生,能标给钟家,哪家不是跟狼似的看着这块儿肉,当年怎么会最终标给了钟家。得,你不明白我也不跟你说,以后自己领会去,要真把这事儿说一遍,那都赶得上一个话本了。”这位倒不是不想说,是怕说了被药师们瞪,要知道这些事向来是不怎么能传的。倒不是说连云山禁止传这个,而是大家伙不愿揭了他们家那位爷的伤疤。
其实药师们也听见了这话,只是那说话的没说得太过份,还有分寸也就没制止。毕竟连云山向来是主张,有话尽管说,不限制言论。
打头的黄药师听着脸色是更加沉了,快步领着几名药师到了谢家马车停着的地方,谢长青也在这时走下车来,顿时间码头上自是一片光风霁月。谢长青一袭青衣站在码头上便如雨后青山一般,足令人心旷神怡。
码头上也有不认识谢长青的,就问旁人道:“这是哪家的公子,这模样儿真如天人!”
有人问便有人答这话:“你是卫朝人不,连谢小郡王也不认得,谢家一家子都天人一般,岂止是谢小郡王生得好了。”
这两人的对话让原本已经走过去的那钟小姐回头寻找,很轻易的就找着了谢长青站立的地方,那钟小姐看了一眼就低下头来,眼角似隐隐有泪花闪过。
“大小姐,咱们走吧。”钟家随同来的丫头催促了一声。
“碧微,跟上来,马车在前面等咱们呢。”听得这一声叫唤,钟小姐——钟碧微又看了眼远处,然后就叹了一口气跟随着家人走了。
而这时候阿容却正好回头看了一眼,原是想瞧热闹,却没想正迎面看到了钟碧微。自然她不知道这是谁,不过她却盯着钟碧微看了良久,就那一瞬间她有种冲动,那就是扑上去说一句:“原来咱不是魂穿,咱是身体也穿了,姑娘,其实你才是容雨声吧……”
她就这么看着钟碧微,直到钟碧微上了马车也没能回过神来,末了长叹了一口气:“我没这么萝莉,也没这么高,没这么瘦. …” 泪奔中,阿容转身和小月小雨一块儿走到了街角,那儿还是安排了马车来接应,只是当然不像码头上那三辆马画那么华丽丽,更没有谢大公子亲自接应。
马车把她送到了大公主府,眼下大公主在宫里,谢大家在外头行医,府里上下迎着阿容的队伍倒是只增不减,阿容深深觉得看热闹的居多。
她刚到大公主府没多会儿,外头就报说谢长青回来了,阿容莫明地有些高兴,就蹦起来要去迎接,却被来通传的人一句括又给拍座儿上了:“盛药令,爷说了您身上有伤,请您安坐着,爷这过来。”
不过片刻谢长青就自院门里进来,进了屋见阿容坐在那儿喝茶,就长出了一口气,露出一副心安的表情:“你也真不让人省心,伤还没好就紧着乱走动,你们先下去……”
于是小月小雨和几个小丫头下去了,还顺手把门带上了,阿容四下里看了一眼,然后不由得胡思乱想了,再然后猛地喝了一口茶把自己呛个半死。
见她这模样,谢长青不由得笑出声儿来,刚才一路回来心情还多是沉郁的,一见阿容就莫明的只剩下欢喜了,这傻姑娘。一边伸手轻拍了她没受伤的那半边儿,又递了帕子给她擦水珠子:“怎么这么不小心.伤处还疼吗,来. ….我给你看看!”
看……怎么看,阿容下意识地揪了揪褂口,一副震惊地模样看着谢长青。不怪她胡思乱想,主要是她那伤口在背上,要看得脱衣服的,而且伤口真是好得差不多了,就是里头还是会疼而已。
其实谢长青只是说诊脉,看诊看诊,当然叫看看了,不过见她这模样可乐得很,谢长青就顺势往阿容脸前凑了凑说:“身为施药之人,你还忌讳这些?”
153.一桌熟悉的美食与初见安亲王
话说当时屋里只剩下阿容和谢长青,谢长青一句“还忌讳这些”,让阿容眨巴眼再眨巴眼,然后说道:“不是我忌讳这些,我是怕你忌讳这些。”
心说,咱忌讳什么,小吊带穿着招摇过市过,惹火的泳衣穿着海滩上晒过,咱有什么可忌讳的。
主要是怕公子您换见过这么香辣的,所以咱才矜持着。
“逗你玩呢,手伸出来我看看脉,你说你这脑子里就不能想点好的,净胡思乱想。”谢长青说完就拉着阿容的手坐下了.脸上不免有促狭的笑意。
……于是阿容就只想踹谢长青了,她心说:“门是你家的丫头关的,人是你叫下去的,还让我别胡思乱想,那也是你干了让人不得不胡思乱想的事儿!”
“血气还是有些虚,近来身子凉吧,你自己也不仔细调养调养。也好,现在到京里了,回头我开着方子,好好把身子给你养回来。”
谢长青诊完脉后放下了阿容的手,然后又细看了看阿容的脸色.确定没有什么不安了才彻底安下心来。
闹完了,阿容当然就记起正事来了:“安亲王那儿到底是什么个情况,还有为什么我觉得现在好多人都知道我是容雨声了,码头上又怎么一回事儿,那阵仗可把我给吓着了。”
这三个问题哪个都得细细说,谢长青摇头了她一眼说:“你且歇着,把自己的身体养好了再来管其他的事,你不让人省心,你自己还不能省省心吗?”
“就为这事儿千里万里的把我招来了,我当然省不了心,要省心你就该别哄我。”阿容撇了撇嘴,看着谢长青有些愤愤然,拿圣旨来追魂夺命的,结果来了吧又说先别急,她不上火才怪了。
这时谢长青又是一笑,看着她说:“就知道你一刻也等不得,走吧,我这就领你去安亲王府上去,瞧瞧你那表兄到底怎么样了。”
说到表兄,阿容看着谢长青说:“那你不也是我表兄么,啧…… 我究竟有多少表兄呀,你、二哥,这又多个安亲王,这不得意味着皇子们都是我表兄,皇上还是我舅舅。”
于是阿容不由得想起了那首歌儿一一《你究竟有几个好妹妹,换到她这儿就得是,咱究竟有几个表哥哥。
“要真算起来,你说得倒也没错,不过要像你这么算,那你的表兄就真是遍布天下了。”谢长表说罢拉起她示意也往外走,其实外头已经安排好了,本来预备下午再过去,哪知道阿容一时一刻也等不得叫齐了药师们一块启程,往安亲王府的路还有一段,大伙儿都坐上了马车。到安亲王府时正好中午,那就该排午饭了,药师们自去厅里安顿午饭,而阿容和谢长青、黄药师则被管家请到了正堂里和安亲王一块儿用饭。
初次见到安亲王时,阿容只觉得眼前仿如是一座山岳一般,这安亲王的气度果然是如渊如岳,触目可安。安亲王这样的人,自然不能说长相如何如何美如云温如风,自是一派的军人气度,那硬气阳刚的男人劲儿,要放现代足令多少姑娘日思夜想。
从气度到仪范,再到那贵气与豪气,与那股现代军人身上没有的那份热血及杀气,可比电视上那眼演军旅题材的小年青儿好了不知道多少倍。阿容从前家里是有军人的,所以阿容对军人有着天生的好感,见了不自觉地就觉得有几分亲切。
见他们来,安亲王起身相迎,爽朗豪迈地一笑说:“长青来了,这就是声声了,果然很像姨母。这位必是黄药师,劳烦你们来,要搁从前该去连云山应诊,我这规矩坏得真是不合道理。”
“有圣旨在,旁人也效仿不来,安亲王不必过虑。”黄药师这人一到了正经的场合,那真叫一个比谁都正经。
这时也才轮到阿容来见礼,她微微弯腰拜了拜.道:“见过安亲王.安亲王有礼。”
“别叫安亲王啊,叫我一声表兄就行了,咱们之间还礼来礼去的就虚了。来来来,都坐下,别跟我这站着,正好尝尝我府里新来的厨子做的菜。我这次从边关回,还顺道带了几样夷国的东西回来,正好一并尝尝鲜。”安亲王一边招呼人坐下,一边让人上菜。
这安亲王倒是半点架子也无,看起来就是个豪爽而大气的人,一说起帮来倒不见了贵气和杀气,只是那说话声如洪钟的,怎么都能让人感觉出几分沙场气来。
等菜上桌了阿容一看,太眼熟了,西红柿、玉米、土豆。关键不在出现了卫朝没看过的食材,而是做法,在卫朝某王府的桌上看到了西红柿炒鸡蛋,是个人都得掉下巴。玉米除着蒸了一盘外,还有玉米汤,看样子还是有奶酪在里面的。
卫朝的游牧民族有奶酪,这个阿容不奇怪,关键是玉米浓汤……
还有土豆烧牛肉,虽然做得很漂亮,摆盘也很雅致,可本性还是没变的。于是阿容深深地觉得,那夷国那边要么出现过穿进党,要么干脆就是现在进行时。
当然,阿容也只是想想而已,难道就不许古人也这么吃不成,何况这是历史上没有的朝代,而且还不是卫朝的是夷国,玉米浓汤之类的东西在现代也是从夷国来的。
一顿饭下来,宾主尽欢,接下来就冉药师们一块儿来会诊了,这安亲王光棍得很,脱了上衣往那儿一坐,因为金属片镶在里头,伤疤还能看得到。这样方便药师们观察,而阿容开始有点不习惯,后来就没反应了,还跟着凑上去看了几眼。
“按《脏腑构要》上说,这里是脾脏,这铁片是夷国牙刀上的金属护片,形状是这样的……”药师们围在石桌边,一边是《脏腑构要》上关于内脏位置的图谱,一边是牙刀上金属护片的实物。
“据安亲王讲,当时牙刀是斜上刺进去的,金属护片剥落在了里头。如果是按这样斜上刺入,那么金属护片现在在脾脏应该这样的。”付药师拿着刀片比对了一番,最后才找准了现在的位置。
众药师们看着,寻思了一番,有提出意见的.也有应和的。阿容仔细地看过了之后,在心里大概地估算了一番,又听着各位药师的话.最后却有了个不大妙的发现。
大家伙现在想的都嵌在脾脏上,却没每人想过已经全部没入脾脏内部了,这可不大妙。这得把脾脏先切开,然后才把金属片取出来,而卫朝的手术条件……再怎么小心也达不到这样的程度。万一再要是伤得不是地方,麻烦事儿还多着。
“诸位药师大人,这块金属护片不大,按照刚才比对的位置,以及牙刀的弧度和长度来算,护片极有可能已经嵌在了脾脏内。”阿容一想不由得颤抖,这牙刀还不知道多脏,万一杀过猎砍过牛什么的,再一感染,卫朝又没有抗生素,到时候还不是两眼一摸黑。
也许阿容说的话实在有些吓人,药师们一时之间都没有说话,大家伙都知道,眼下没有谁比阿容了解得更准确。如果真是这样,那这事儿可就真是麻烦到了姥姥家。
“盛药令,如果真像你说的那样,要怎么施以刀针?”这是不擅刀针的药师问的话,而擅刀针的药师们这会儿都沉默不语了。
药师在这么问,而阿容则在脑子里构想手术在卫朝现有的条件下进行,将会是怎么样一番光景。其实如果是干净的东西扎进去还没这么迫切,但是那牙刀是夷人随身携带的东西,割肉、杀敌都是它,想着虽然恶心,可现在也没时间恶心这个了。
“切开再取,内脏只要不缺失,有损伤是可以长好的,尤其是安亲王身强体健,又久有功夫底子,要长好并不难。难的是刀针施术的章程是要呈到御前和宗亲府的,皇上看了会不会认为咱们是在谋害皇嗣,安亲王还是皇长子呐。”要是姚皇后还活着,又或是活到了进宫的时候,那安亲王就是嫡长那身份可就不一般了,更是碰都碰不得的主。
手术总有办法可以施行,然后阻拦手术的,她就真有点啃不动了。
“声声,为兄把这条命放到你手上,也把卫朝边关的安危托付给你了,你负得起这个责任吗?”却是安亲王不知道什么时候走过来了,这话说得既慎重又巧妙,把兄妹之情放在前,把家国这危放在后,先小情再大义,可见这位安亲王也不是只知勇武的武夫。
这安亲王的意思,阿容这时候莫明地听明白了,想了许久,眼下总觉得有骑虎难下的意思,怎么都像是被安亲王逼上梁山了:“既然安亲王这么说,那也容我先问一句,您放心把命交到我手上,能安心把边关的安危托给我吗?”
她的话说得安亲王一阵笑,这笑声里豪气与意气并生,那仪态虽有些狂放不勒,却仍显出贵气来,笑罢了安亲王说:“把章程拟好递给本王,我亲自去跟父皇和宗亲们说,那儿必不让你们为难就是了。”
到底还是称了本王,足见这位安亲王多少是有贵为王爷的意识,阿容心下谨慎,这是个王权的时代,如安亲王还算好打交道的,以后见了这皇族中人一听要多加小心仔细。
154.钟小姐的再次出现与公子心事
药师们商量好了刀针施术的章程后,安亲王就取了去宫里,安亲王的意思,他似乎是对刀针施术很有信心一般。这在卫朝倒是少见的,有很多皇族中人是至今天、也不肯接受刀针在自己身上动来动去的。
却说这时也已经是晚饭的饭点都过了,谢长青领着阿容,本来是要和药师们一块儿去外头吃饭的,可药师们各自带着暖昧不明的笑自行走了,把这二位扔在原地心下都有几分尴尬。
这时的街市上渐渐开始掌灯了,衬着将昏未昏时天际那一抹霞光,整个京城似安然而会的老者,却自是一派大气恢宏的气度。京城的城墙带着一抹青灰,把暮色围在了这小小的青灰里,谢长青一袭天青色衣袍走过时,似乎是融入了这暮色里,除开静默就是安然,一种经历过许久风风雨雨洗刷过后的安然。
今天在码头上见到的钟碧微,其实还是给谢长青带来了不小的冲击,年少时受的伤总是不那么容易好,尤其是曾经的少年那样爽朗灿烂,像是赤日里的朝阳一般点亮过这朝代,只是如今……
“长青,你有心事。”阿容看着身侧的谢长青,心知这位平时是总要说几句的,不论说什么,他总不会让相处的场面沉默而静谧。听着阿容的声音从夏夜的晚风里传来,像是一阵梵音,把他从往事里唤醒了:“是啊,今天在码头见着个旧人。”
旧人,一听这感慨的模样就知道这个旧人的性别不可能为“男”,于是阿容侧着脸带笑问道:“是个姑娘。”
“你怎么像是什么都知道似的,从前的事我没跟你提过吧。”山里惯来不怎么说这事儿,谢长青笃信阿容还不知道。其实也该告诉她的,只是说来却不知道要怎么开口。
人对于别人的伤口总是好奇,却总是喜欢捂紧了自己的伤口不让别人看,眼下的谢长青就是这样。
而阿容呢,也从不刻意打听,她也是背着多少往事游来晃去,且行且不安的,怎么还会打听别人的过往:“不想说就别说,长青.你就且做一回只见新人笑的,看着我笑就行了。”
这话说得谢长青不由得生笑,这才发现,不是他见了这姑娘想笑,而是这姑娘总是不自觉地惹人欢欣:“好……声声,就在这里吃吧,记得你爱吃各式点心和馄饨,这家的点心是京里有名的。”
... 原来她爱吃点心的名都传到谢长青耳朵里了,阿容招着脸心说:这叫什么事儿。不过有点心吃还是高兴的,落座后两人点了几样菜,却点了满桌子点心。
“长青,这样不好不好……光吃点心不符合养生要略。”嘴上说着不好,可阿容吃起来却倍加欢实。
看着她眉眼间满是欢喜地吃着,谢长青眼神遂柔和了几分,灯光侧照在两人身上,这一时间的情景自然是美好而温擎的。
只不过美好温馨这东西,总是不能长久,终归还是要被打破的。
就在阿容笑眯眯地吃着馄饨时,打楼上走下来一姑娘,却正是钟碧微。阿容吃东西的时候向来专注,而谢长青却保有习开之人耳观六路眼听八方的习惯。
因此谢长青看到了钟碧微,而阿容却没注意到钟碧微下来时,谢长青的脸色猛地一沉,就再不像刚才那祥从里到外皆是笑意了。
其实不仅是谢长青看到了钟碧微,钟碧微也看到了谢长青,而且甫一出来就看到了。一如谢长青这样风采的人,在边侧坐着也能一眼让人看出来,更何况钟碧微心有所思。
“那大概就是那位盛药令吧…””钟碧微远远地看着两人,谢长青满脸温暖柔和地看着那正在低头吃东西的姑娘,那姑娘偶尔抬起头来挟菜,给谢长青挟时,谢长青便纵容地一笑。
此情此景,钟碧微看了只觉得心一阵刺痛,记得当时她也爱给他挟菜,但谢长青却从没有这样纵容地看着她笑过。不仅如此,还要说她几句这不合规矩,事到如今换个人就不讲这规矩了吗?
“小姐,我们还是走吧。”这丫头的名字叫小桐,正是当年也跟钏碧微身边的,所以对于这二位之间的纠葛那是再清楚不过。
“为什么我要躲着他……”这话问出来不但小桐无语以答了,连钟碧微自己都是半晌的沉默。末了,钟碧微叹了口气说:“我们走吧。” 正在这时候,阿容尝到个咸点心,带着木香叶的味道,正是谢长青喜欢的。谢长青不喜欢吃甜的点心,倒是对这木香叶的味道情有独钟,又恰好是咸的。
于是阿容想也不想,伸手就挟了一块塞进了谢长青嘴里,这活儿她太熟门熟路了。在炼药房里,要是谢长青腾不出手来,她就经常剥了炉火里烘出来的东西往他嘴里扔。
起初谢长青真的反对过,可是反对无效,他也只好叹气作罢。反正他们也总是要过一辈子的,她爱这样就随她去吧。
“声声,你又给我吃什么……是木香叶饼。”于是谢长青的心尖上又不由得一丝甜润,看来这姑娘记得他爱吃什么,看不出平时粗枝大叶,却是个细心的姑娘。
“喜欢吃这个吧,长青,不仅是你记得我喜欢什么,其实我也知道你喜欢什么。”阿容总觉得不能让谢长青一个人在那儿做剃头挑子,一头热不会长久,既然敞开了心,不如就干脆放心上好了。
却见谢长青眉眼又是一弯,刚才的郁气又是半点儿不剩了:“傻姑娘。”
不得不说谢长青是个付出没想过收获同等回报的,他所做的一切,只是因为这姑娘上心上眼了。也许多年前当付出与得到不对等的时候,谢长青就学会了不期待,所以阿容细微的举动让他倍觉心里踏实。而这时远处的钟碧微看着这一幕,心思几经翻涌,在她还没意识到什么之前,她就已经在往那边走了。跟在她后面的小桐有心想要去拉她,却已经来不及了。
但是小桐没来得及拉,钟碧微却被不知道从哪出来的钟夫人给拦了下来:“碧微,你应该知道过去无非是自取其辱,他身边的是药王的徒孙,有可能还是容家未来的当家家主,你过去能改变什么?凭着咱们钟家再经营百年,也未必比得过。”
在很多人眼里,谢长青与阿容之间,只不过是利益结合,而谢长青在京城掀了那么大风浪,也正是为阿容铺平道路主掌容家。所以钟夫人才说了这么一番话,才出面拦住了自己的女儿。
“娘,他不会是那只重利益的人,要不然当初就……”这话说到这钟碧微就说不下去了,早知现在怎么会有当初,黯然一笑钟碧微就跟着钟夫人转身出去了。
“就是刚才那位姑娘?”阿容心里惊啊惊啊惊,这谢长青和自个儿难道真有缘份。他的从前是自己从前的模样,而他的现在是自己现在的模样,嘿,这真够绕的。
“我怎么觉得你更像是在看热闹,真没半点别的念头?”谢长青这么一想,怎么觉得心里有点不是滋味儿,这姑娘怎么半点也不吃味。闻言,阿容笑了,只是笑得有几分自嘲的味道:“咱们谁没个从前,设若是我的从前从角落里蹦出来,我除了提醒自己不要上当受骗再被哄弄了之外,绝对不会有别的想法。弃我去者,昨日之日不可留,乱我心者,今日之日多烦忧……来,喝酒。”
这一句诗念来,正好让谢长青感同身受,于是举杯应了声:“好,喝…. .不对,你把杯子放下,伤口刚好没多久,怎么喝上酒了。酒哪儿来的.什么时候上的酒!”
……噢,被逮着了!
讪讪地放下酒杯,阿容嘿嘿地乐了两声,然后嘀咕道:“这时节刚好喝新上的杏花酒,又香又甜润的,过了这时候就酸了……”
“那也不能喝,待会儿把你的病症书给我,以后我就是你的药师,你也太管不住自己了,还是得看着你。”谢长青不让阿容喝酒,自个儿却一饮而尽了。
是啊,弃我去者,昨日之日不可留,而眼前这乱我心者,却正是今日之日得多烦忧着……
只是,那昨日之日不可留的,真的会自发自动地由着不留么,纵算是不留了,她就不会自己绕回来折腾一番么!
第二日,安亲王府传来消息,说是不日宫里就会下圣喻.同意施行刀针。不过安亲王还加了个但字,但是——会有宗亲全程陪同监察,安亲王在这后头还但了一个,但是——他会想办法让宗亲在刀针施术时不出现在诊室里。
接到书信就可以开始准备刀针施术了,诊室要按阿容说的方法进行彻底的消毒,一应器具、丹药、汤药和药水都要细致地检查。
这封书信除了药师们开始忙碌起来,也让阿容觉得这位安亲王真是有点意思。
是啊,可有意思了,有意思的还在后头呐!
155.施术的准备与旧人见新人
要进行刀针施术,还有一个重要的环节,那就是提前给安亲王服用一些有消炎作用汤药,这样可以降低施术后感染的可能性。
关于消炎选用的丹药,最终还是由阿容把丹药所要达到的效果跟药王说了,请药王拿的主意,选的是大祛疾丹。阿容拿着祛疾丹的药方细细又辩证过了,确定确实有作用后才呈到安亲王那儿去。
而阿容去呈丹药时,安亲王正好要出门,一见阿容过来就让随侍的人收下了丹药,然后冲阿容说道:“声声,正好领你去见见诸位皇弟”…诸位皇弟,阿容一听就犯晕,心说咱不见成不成。答案当然是否定地,半拖半推地安亲王把阿容拽到了清辉楼,一看是清辉楼,阿容又心下安定,她对清辉楼又安全了。
到了楼上的雅间里一看,所谓的诸位皇弟们数来也不用一只手,原来是阿容想太多了,今上拢共只有八个儿子,有两个早夭,再加上有一个是个小不点儿没带出来,里头坐着的也就四个而已。
里头的皇子们见安亲王来了纷纷起身迎接:“皇兄,你怎么带个姑娘来了,你不是通常不喝花酒的吗?”
“乱说什么,这是声声,咱们那位容家表妹。”安亲王其实也不见得和阿容有多亲近,也只是顺手把人捞过来。他和谢长青之间,也算是有利益来往,当然在这投挑报李地帮谢长青铺铺路。
“容雨声,不愧是容家的表妹,果然是倾城容色。你还别说,看着就是比眼下容家那几个姑娘好。声声,我是你二表兄,来叫声哥来听听。”这位二皇子封的是和王,最是顺溜圆滑的一个人。
当下皇子们纷纷自个儿介绍起自己来,皇子们对这忽然冒出来的表妹这么亲热,其实多半的原因还是因为阿容现在的身份和以后可能主掌容家的缘故。
互相问候过后,外头忽然响起一个女声:“说什么呐,高兴成这样。
这时和王捅了捅他旁边还没有赐封与的三皇子说:“三弟.你的心上人来了,你可要小心哟,你这心上人可不简单。二哥劝你一句,别吊死在这颗树上,小心死了连尸骨都存不下。”
别的皇子们就愣了,纷纷问道:“是谁啊,二哥到底是谁,赶紧说吧别让兄弟们猜了。”
“还能是谁,最近三弟去过哪儿,最近有哪家的姑娘来京城?”和王压根就不直接点名道姓,只是说了个话头让皇子们去猜。
“我道是谁呢,原来是钟家那贱……三哥别瞪我,你自个儿从前也这么说。”五皇子原本想说的是贱婢,可是被三皇子一瞪就缩了回这时四皇子说道:“得了,纳个妾也没事儿,不过搁我,我嫌她年岁大了,三哥,她比你还大呢,这有什么意思啊。”
... 原来这就是皇子们之间的话题,皇子们原来也是这么的——八卦。
“你们说的是谁啊?”安亲王有些犯糊涂,他长年在边关,还真不知道这什么钟家的,所以才问了这一句。
“钟碧微,大哥没见过也应该听过,不就是从前让长青栽了的那贱…””于是五皇子又被三皇子瞪了。
“人快进来了,几位表兄还是别说了。”阿容这下也知道了,原来要进来的是谢长青的“从前”,原来这位“从前”叫钟碧微。于是皇子们纷纷停了这话题:“对,听声声的。嘿……我说声声怎么这么大度,你就没点什么想法?”
这些人,怎么问来问去都是一句话:“我非得有点什么想法和对吗.我偏还就没想法了。”
这时安亲王朝阿容投来赞赏的眼神,说道:“声声这才叫大气,这才像我们的妹子。”
“谁大气了,我怎么在外面听着你们一阵阵地笑闹……”这时钟碧微终于被领了进来,一抬门帘子首先看到的就是阿容,于是钟碧微愣住了。
与此同时,原本还夸着阿容大气的安亲王也皱眉看了良久,似乎有些莫明地情绪在涌动。阿容在一看,所有的皇子们脸色都不像刚才了,有侧过脸不理的,有当没看到的,也有愣神说了句真漂亮的,也有小声骂这位说漂亮的没长眼的。
“碧微见过安亲王、和王……”钟碧微愣神过后连忙回过神来见了一圈儿礼,到阿容这里时,钟碧微唤了声:“盛药令有礼。”
“钟姑娘多礼。”阿容自觉得心情复杂,看着这钟碧微吧,她很难不想起从前来,再想起从前那个已经很久不想起的名字——周毅山!其实阿容顶不愿意再想起这些来,既然走出了这一段儿.她就预备和谢长青好好把日子过下去,谢长青值得托付,也足可托付。而从前不管痛还是悲,都已经过去了,道是往事不可追,眼前人堪珍重,人总不能傻得抱着一个不好的结局去过余生。
更关键的是,这个顶着自己皮相去背叛别人的姑娘,阿容有些接受无能。任谁觉得自己是个乖孩子,却忽然有人顶着自己乖孩子的模样,做了坏孩子才做的事儿都会接受不了。
这时屋里沉默了下来,原本的欢声笑语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沉默。只有三皇子还在那儿说着话,其余的皇子多是脸色沉沉地理也不理,最终还能怎么滴,不欢而散是肯定的。
出了清辉楼,安亲王说他有些事要去办,把阿容托付和王送回大公主府去,而大家伙一看,谁也不愿意和三皇子一道走,因为他要带着钟碧微。
有不厚道的还嚷了句:“三哥,以后要是咱们兄弟阅墙了,您可别感叹红颜祸水。”
由此可同见,钟碧微当初做的事,在皇子们心里留下了很不好的印象,否则皇子们不会觉得沾上都脏。
三皇子想说什么,却被钟碧微拦住了:“人心天长日久能见,不急在这一时一刻。”
这话说得皇子们冷哼了一声,然后领着阿容就往反方向走,五皇子说:“声声,不是我给你拆台,你可得把长青看紧了,这样的女人防不胜防。”
“谢谢五哥,我一定会注意的。”这下不由得阿容不好奇了,到底这钟碧微做了什么,竟然让皇子们连说个名字都不屑。
“我者她是在利用老三,老三现在经管水上事务这一块,老三也真是不开眼,竟就这么迷糊眼了。”和王说罢又冷哼了一声。
这时也快到大公主府了,正好在门口遇着了谢长青,谢长青和皇子们互相见过了礼,和王遂说道:“长青,好马不吃回头草,浪子回头是金不换,可要是……”
于是阿容觉得和王可真是会说话,这说半句留半句的工夫谁能敌得只见谢长青一笑说:“一叶障目群山不见。”
“你这叶是眼前的还是从前的……”五皇子这话可真是凉嗖嗖的,问得在场的皇子齐齐看着谢长青。
“声声,不必理会他们,我们进府里去,母亲从宫里回来了,正在等你。”谢长青末了还回头扫了皇子们一眼,那意思是:你们少来再给我搅事,从前那页已经翻过去了。
外头的皇子们又互相看了一眼:“大丈夫当断则断,谢长青到底是个可以与之谋事的。”
四皇子摇头说:“三哥这傻到家的,前车有鉴他不看,偏偏要自己撞一回墙才知道疼。”
“长青为了扫平容家这障得,真是费了大心思,肯把自己搭进去。”六皇条忽然这么来了一句。
“我看他确实对声声对了心思,只是不知道对容家的心思动得多,还是对声声的心思动得多。”原来在皇子们眼里,谢长青也是为了利益,只是不知道谢长青为什么要这么布局!
“动了心思正好,不枉今天拢着咱这蹦出来的表妹,你们说她个后要真主掌了容家,谢容两家拴到了一根线儿上,父皇能容得下他们吗?”和王冷笑一声,看来他是觉得这样下去不会太妙。
“我倒是觉得,这世上惟有父皇能看透他的举动,只是咱们的父皇,可是用他来当试金石试咱们来了。”
六皇子此言一出,众皇子看了他一方,然后齐声哼了个字儿一一四皇子回道:“试个屁,我倒觉得这是父皇的棋局,京城里的各大家盘踞经年,这根刺儿父皇就没每一天想过要拔掉。咱们都知道父皇最大的想法儿是什么,而谢长青啊. …无非是个看明白了这点的,他这些年择得比谁都干净,凡是官家的一手不沾。”
这时五皇子问道:“哪容家……”
和王抬了话手说:“别容家了,咱们几个的脑子加一块都不如人,且看他落子父皇布局吧,咱们……观棋不语。”
“不说那些闹心的事,说说大哥的刀针吧,说是六日后进行,有宗亲从头监看到底。听说咱们这表妹要拿刀把大哥的肚子给剖开,啧,我怎么都觉得她在谋害大哥,也不知道宗亲府这回想什么,竟然同意了。”
“要不跟宗亲府说一声,那天我们也去看看。
是了,这才是该做的,阴谋什么的不好玩,皇帝现在还是身体倍棒吃嘛嘛香的,活个三五十年啥问题都没有,现在就阴谋得去,无聊催的!
156.扑面而来的旧人与施术成功
针施术的正主儿——安亲王这会儿在哪儿,他老人家在那 边儿上忧郁着呐,坐在河边的一块巨石上.一双“深邃”眼睛眺望前方。只是河尽头的边边群山也不是他视线最终的着落,他似乎再看向更无垠更广阔的天地。
有一阿容倒是没有看错,安亲王久战沙场.身上有山川河岳一样的大气魄。然而这时候的安亲王却还是一个有些寂寞,甚至可怜的孩子.还是个迷失了方向的孩子。
也许他在思索卫朝前进的方向.也许他在忧心边关的安危.又或者他只是在担心几天后的刀针施书.自己能不能从诊室活着出来而已。总之他在思索.那端坐的样子从侧面而看,十分像著名的雕塑—— 思想者。
这时候远处走来两名着军袍的军官.他们都是安亲王的近卫.走得近了时,两人齐齐行了个军礼。安亲王挥了挥手.许久后才问道: “查得怎么样?”
“回王爷,钟府上下没有关于钟小姐任何不妥的传言.钟小姐也没有什么异常的举动,只是这位钟小姐接近三殿下.确是有其目的。”
听完后安亲王没有说话,又是一阵沉思与沉默过后.安亲王说: “看着她,三弟总带几分天真,真不知道什么时候改得过来。”
也许军官们也是觉得安亲王这拳拳的爱护兄弟之心很值得敬重.军官们便多问了一句括:“那……要不要阻止三殿下和钟小姐见面?”
“不用,老三撞疼了会自个儿回来。上头有父皇看着.不至干让他撞得脑袋开花。”安亲王说完笑了笑,然后利落地起身.丝毫不顾衣袍上沾着了些河沙,只迎风几步就振落了.然后跨上马就回了王府。
真到了刀针施术的那天,安亲王果然安排好了.一直监看着的宗亲不知道被怎么支开了。
只不过支开了宗亲,却没能劝得开皇子们。
见状阿容也没工夫跟他们瞎折腾.只把三言两语就把他们挡在了诊室门外:“开膛剖肚你们已经知道了.血啊,肠子啊肚子,脾和胃什么的也不说。看见这把针刀了没有.待会儿我就个用它一刀一刀地划开安亲王的肚子,懂得欣赏的人一定会觉得这是种艺术……”
说到后来,阿容说的尺度越来越黑色幽默.把皇子们吓了个愣怔.一个个摇头晃脑地说:“不进去了不进去了,声声.一定要把大哥救回来.我们几个可没一个会打仗的。”
“好,那就请你们赶紧从这里——消失!”阿容笑眯眯地说完前半句.最后两个字儿却吼得极其大声。
于是皇子们用前所未有的速度地、跑了.这惹得正在被施行截脉十三针的安亲王一阵笑,看着阿容说:“你真把他们吓着了。”
“看来安亲王没被吓着,您到底是征战沙声的,比他们见得多经历是多。”阿容说话时,截脉针已经到了最后一针.再下来就要下祛神丹,再由谢长青来化药。
她这话让躺在诊台上的安亲王长叹了一口气.然后低低地说了句: “非所愿,实难违。”
这句括阿容没听到,但是谢长青听到了.于是谢长青应了句:“非难违,因所愿。”
“长青,一个人不能太过练达世事通晓人心.容易耗损了自己。”由此可见,谢长青通晓了这位的人心.所以安亲王才说了这么一句话。
“从现在开始,你会没有疼痛感.药效加上施针大概会持续一个时辰。所以如果一个时辰内施术没有结束.会再给你用一次药.第二次用药药量会加大,所以可能会陷入昏迷。”谢长青说完就松开了手把安亲王放平,然后出手就是一针扎在了安亲王的腹部。
这时的安亲王已经没有了痛感.自然没有反应。然后谢长青就冲阿容和诸位药师们点了点头。
刀针施术正式开始了,大家都不免有此紧张.阿容长长地吸了一口气然后吐出来,看了诸位药师一眼说:“我们开始吧.小月.你要作好记录,还有提醒我们时间。”
开腹的任务自然是交给了谢长青.他要是搁现代.肯定是独一无二的快刀手,那下刀快狠准得让人惊叹。刀口整齐而利落.出血量控得非常小,可谓是漂亮至极的刀口。
用支架撑开了刀口,然后趁着琉璃盏可见游丝的光芒,阿容把手伸进腹腔里。她清晰地知道指尖再偏移一点会是哪里,向上是哪里.所以很快摸到了脾脏。
以手触脾脏,很清晰地感觉到里面有硬物.大约的轮廊就和见过的牙刀金属片的实物差不多
“摸到了?”问话的是黄药师.他身兼医药,这样的场面当然少不了他。
“是,师父,我在脾脏外面没有摸到金属护片.确实已经卡进了脾脏里。现在我把脾脏移出来.大家要挺住……”阿容其实更担心自己挺不住,天知道这样的场面她有多么担心.在什么都不缺乏的时代里进行手术,好吧,她觉得自己不是疯了就是很魔了。
当脾脏进入到药师们的视线里时.药师们都十分淡定.对干他们来说.什么样惨烈的伤没有见过。所以当即大家都讲入了状态,林药师指着脾脏说:“伤口在这里,不过已经愈合了.那就是说我们要重新开一个口子再把护片取出来。”
“是,这个就交给林药师大人了。”在这段时间里.林药师对《脏腑构要》解读得最透彻,甚至很多是她都没有想到的方面。
对于阿容把这个交给自已,林药师初有些懵,但很快反应过来.于是林药师迅速地开始了他的小创口内脏取异物的刀针施术。
这时候小月开口说道:“盛药令.该除针过血了。”
于是阿容把针取了,等约二十分钟左右后再把次行针.正在这时候付药师忽然惊呼了一声:“出血了……”
听得这一声,阿容连忙把最后一针落下.然后过去一看.并不是大量的出血:“付药师大人,刀针施术不出血是不可能的。刚才放针过血了,所以现在肯定会出血。”
“流这么多血也没关系吗?”付药师有此担心.万一真出了什么差池.他们的小命中填不起这位的金贵之躯。
……这也叫多,阿容心说下辈子你老人家该做女人,除开动刀时流的血,就刚才放针时还不到l业G整台刀针施术下来.应该不会超过化C血:“付药师大人,您看见那边那个药Сhā了没有.只耍出血不超过那个瓶子装的水量,就不会有问题。”
“为什么,血不是人体里最精贵、最不能济失的吗?”
现在也来不及回答这个问题.阿容要开始缝合了.这回用的是肠线,好不容易才制成的,为了避免拆线的麻烦以及不必要的痛苦。
其实说起来,到最后这台刀针施术无疑是很顺利很圆满的.即没有大出血,时间又把握得很好。从头到尾安亲王都是清醒的.虽然起针的时候有过短暂地疼痛,但还有丹药在作用.所以并没有感受到太大的痛苦。
最后阿容去取针的时候,心情极好.脸上满是笑容她对安亲王说: “很抱歉,您可能暂时回不了天上做战神了.欢迎继续待在人间尽您未尽之业。”
这话说得大家都是会心一笑.极度的紧张之后听到这句括.大家伙儿都感觉到一阵放松,于是诊室里的气氛也好了起来。
“人间的事且做不完,天上的事就再说吧。”安亲王同样是笑容满面,像是松了一口气一样.看来他对这施术还是有些担心,这时候也终于可以安稳了。
从诊室里出来,阿容和谢长青就被“家属们”围住了.和王问: “大哥呢?他……没怎么样吧?”
“您是希望他怎么呢,还是希望他不怎么样。”阿空脸上半丝笑意也没有,浑是透着严肃,皇子们互相看一眼都有些傻了。而谢长青见状则是一笑,原来这姑娘也有这么“贫”的一面.这个形容词儿也是阿容自己说的,她形容一个人牙尖嘴利能言擅道就用 “贫”字。
这话当然不好回答,怎么样和不怎么样在这儿都不大合适,于是皇子们沉默了,最终还是谢长青看着替他们解了围:“安亲王已经没事了.刚才又服了丹药,现在已经睡着了.几位殿下还是过几天再来看安亲王。”
正在这时候,三皇子领着钟碧微从外头进来了。这时的场面是这样的,阿容站在谢长青旁边.皇子们站在他们对面.而三皇子和钟碧微则从门口进来。
所以皇子们没看到三皇子.而阿容和谢长青则和两人迎面看了个清清楚楚。阿容明显感觉到,今天谢长青比那天更僵一此.抓著她的手都更紧了。原来说不在乎要忘记的人扑面而来时,还是会很难面对。
阿容回握住了谢长青的手,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儿……
长青,不要乱,也不要动,弃我们而去者,皆是昨日之日不可留!只是阿容,当你遇到你的从前时,你能做得到吗?
157.想要的东西与迟来的道歉
五、六月的天总是晴多雨少的.这日刀针施术后的下午也是晴朗不见一丝云的天,有风从荫荫的廊下沁凉地吹过来.把几近昏昏欲睡的人都从周公的棋盘前吹醒了。
最先反应这来的是和王,他见谢长青和阿容都望向门口.也就顺着他们的眼神往后头一看。然后就立马见着了他称为败家玩艺儿的三弟,于是二皇子撇开了脸特不待见地说:“散了吧散了吧,长青和声声还得回宫里去跟父皇复命,省得父皇老是悬着不安心。”
“三哥,兄弟们可是约着一块儿来的,你这可迟得太多了,要是大哥真有什么,等你来也是啥都凉了。”五皇子说话也跟这吹来的风似的凉嗖嗖的。
皇子们这样说得三皇子有些不知如何自处了,见状干脆拜倒了,对皇子们说:“二哥,诸位弟弟.我错了.认打认罚。”
“三弟,跪祖宗牌位去吧,别跟我们这认什么错。在我们这儿你还真没什么错,无非就是爽约而已,在祖宗那儿是‘凡子弟者诺不践,言无信杖十而面壁省过’。”二皇子说完.转身领着皇子们就走了。
留下三皇子和钟碧微在原地,钟碧微也不傻,早就明白皇子们是不欢迎她了。而皇子不不欢迎她的多半原因,也正是因为当年与谢长青之事。
想了想,钟碧微叹了口气,当然也说不出求原谅的话来,只是不免多看了谢长青几眼。而这时的谢长青正在看着阿容,眼神有几分复杂:“声声,别怕。”
是的,阿容在怕,忽然间又感觉这世界真的很大,而自己很微小,也许只随风一吹就飘散不见了:“长青.我去外面等你。”
看着那张自己的脸,阿容觉得自己就算想哭也没泪可流,眼前真是一出悲喜剧啊,为什么她除了怕之外还觉得有几分荒唐兼热闹…
“声声,我们一起走。三殿下,钟小姐,安亲王现在不便会客,请二位过几天再来。三殿下.我和声声去宫里复命,殿下可要一块儿回宫?”谢长青只不过几个呼吸间情绪就恢复平常,他是个自制力很强的人,虽然在感情方面做得还不够了,但眼下已经很好了。
人对于失去的和得不到的都有执念.而谢长青眼下已经能面对自己的执念,并如常应对,这已经很不错了。
只见三皇子摇了摇头,而钟碧微则是欲言又止,最终钟碧微嚅嚅她小声说了一句:“抱歉。”
对于这声抱歉,谢长青报以温润柔和地一笑,又恢复了往常如神似仙一样的神态和仪范:“过去了。”
于是阿容现在又特想拍手叫好,设若是她也能在某个时间里这么说一句,估计再多的执念也可以放下。好吧,她阴暗了。
当阿容和谢长青一块儿坐进了马车里的时候,谢长青的脸色还是沉了下来,有些不遮掩的情绪流露了出来。
这让阿容也不知道自己该觉得高兴还是失落。高兴于他在自己面前不伪装,失落他不伪装的沉默。
“声声,水运今年到了十年一次的招投,想来当年我的眼也没全被蒙住,还定下了十年一次的招投。去年皇上把水上事务交给了三皇子,希望只是我想多了,我这已经扑在沙滩上的前浪他不看,还是要扑过来当后浪。”谢长青的沉默当然有钟碧微的原因,但更多的是担心因为这件事带来的影响。
其实三皇子是皇帝派出去的棋.只是没想到这自己手里的子一出去,立马就可能变成对手的利器.这还是得说三皇子太不争气了,当然也许可以说是钟碧微太出息了!
“谢长青,你这人太可怕了,最甜言密语的时候都还留了一手。啧……我有身在狼窝的感觉了,说,你还留了什么,赶紧交出来。”
阿容明白这个话题不能在钟碧微身上继续进行下去.否则只会更牵扯不清。
看了阿容一眼,谢长青复又笑开来说:“什么也没留.你想要什么就会有什么,你不想要的我也塞给你。”
“塞什么给我,比如说……”阿突对读个话题很敏感,总觉得谢长青玩得很大,可谢长青老打太极不跟她交底儿,于是她总云里雾里看不清。
“容家!”谢长青特爽快地扔出两个安来,然后就看着阿容在那儿犯傻,于是就伸手揉了揉阿容的眉心,就这一瞬间谢长青觉得自己被治愈了。
只见阿容皱着张脸在谢长青手心儿里,然后拍开了他的手说,“我不要。”
讪讪地看着自己的手掌,谢长青说:“知道你不要,所以才叫塞,也正是因为你不要,所以才要塞!”
……这话很绕,她得想想才能明白,一样东西明明知道别人不要,又硬塞给别人,那只有两种可能。一种事这样东西该扔了,一种是送东西的人一开始就想着要收回去!
“你想要容家的家业!”这几乎是背定句了,但是阿究又学得谢长青不至于,于是只好看着谢长青露出疑惑的神色来。
只见谢长青摇头说:“我不感兴趣,不过有个人感兴趣很多年了,不仅是容家,是包括谢家在内的卫朝八大家都感兴趣。”
然后阿容就知道这话题又继续不下去了,好在这时候已经到了宫门前,进宫后七绕八绕,总算到了皇帝处理日常事务的宫殿,殿名作水晖。进去后皇帝看了他们俩一眼,然后指着旁边的座说,“先坐下,朕把这份折子批完再说。”
看着皇帝阿容眨了眨眼,然后又看了眼谢长青,心说,“这就是咱们舅舅……”,这话是多么的喜感啊!
嗯,这还是那个感兴趣的人……
阿容努力让自己乐观一点,把事儿看得好玩一点,而不是纠缠在那些让自己觉得不好玩,不能乐观的事儿上,这样她才觉得自己足够安全。
恰在这时皇帝处理好了折子,看着俩人问道,“颐兵怎么样了?”
“回皇上,一切安好,不出意外七天后就可以下床行走,但是要重新上战场至少得一个月左右。按照药师们的建议,大耗大损歇上三五月是最好的。”谢长青回话时还是站起身来了,恭敬的模样让阿容有些不大好接受,她以为谢长青会叫舅舅什么的。
主要是大公主是皇帝唯一的嫡亲姐姐,按电视剧小说里来说,叫舅舅才理所当然。
皇帝又问了些话,才把视线转到阿容身上,一看之下不由得愣了,两个字脱口而出,叫的正是——“未然”。
只见谢长青又施了一礼说道:“皇上.这是容当家和姚大姑的女儿容雨声,只因太像姚大姑,母亲也常是认错的。”
“太像了……容雨声,雨声……你这名字还是当初朕赐的,你的玉牌呢?”皇帝看来还是要确定一番.没证据大概也不会认。
这疑心病,阿容也没脾气,从脖子上解下了玉牌递给了她身边的太监,然后退在一边儿也不敢吭气儿。她也才知道.她的名字竟然是皇帝取的,这应该算不小的荣宠了。
于是阿容得出一个结论,姚未然是很多人胸口的朱砂痣,甚至还不分男女老少的。
忽然一阵炉烟飘过来,从那镂空的香炉里出来,阿突着了那青烟一眼,不知道自己是说好还是不说好。这么明显……不对,这味药是卫朝没有记载性状味的。
说……还是不说呢.这是个问题!
“没错,玉是朕送的,皆时的工匠姓叶.这里有个叶字的纹记,要是不知道的人肯定就当花纹了。”皇帝这时才朝阿容露出笑脸来,又抬了抬手说:“上前两步,朕仔细看看。”
然后阿容走近了两步,这下也看清了皇帝的脸声,于是她又计上心头来了:“雨声见过皇上。”
如果改一个字,这活生生就是《还珠格格》!
“这眉眼真是一模一样,你倒是大胆,就这么皱眉着着朕,这没规矩的样难道也要学你娘。”皇帝倒是没生气,只是也皱眉了。
“皇上,您最近是不是吃点油熏味儿重的就有些滞气,而且晚上睡着会咳着咳着醒过来?”阿容这会儿又顶着这张有点傻气的脸骗人了,只是哄不哄得过那就另说了。
在阿容看来,哄不过就才对了。
听着阿容说这些,皇帝看了谢长青一眼:“一窝药痴,怪不得到了还得成一家人,都一样模样。说吧,朕哪儿又不好了,你皱眉着着朕好一会儿,看出什么来了没有,要不要朕把手伸给你瞧瞧脉相?”
书上说,这时候要——“谢皇上,那就劳烦皇上伸手!”
……谢长青见状背过脸儿去,这姑娘怎么又揣上这模样,难道她发现了什么!不行,他得看着这姑娘,不能什么都张嘴就来。
“皇上,您这是五行行气不顺,要和胃安神,早上您起来先吃两片干簧片。人说早甜晚咸,早上那些味重的就不要吃了,吃点鱼粥肉粥菜粥……皇上在服师公的和胃丹吧,要是配和胃安神香效果会更好……”阿容用很大的一堆话串了一句话,在说.胃安神香的时候,阿容压在脉上的手力道更重了几分。
她想,皇帝都应该是天下一等一聪明的人,领悟得到是皇帝的运气,领悟不到也是她的福气。
不让她说不能,让她说得明白也不能,她果然是个纠结的人啊。
在事儿上是这样,在情上还是这样……
泪奔,不带这样的!
158.公子也得求亲与真巧
安安全全地出宫时,阿容忍不住回头看了眼皇宫的墙楼,然后拍了拍胸口决定,以后除非要命了,否则绝对不进宫里来。她这人心眼多嘴多,实在不适合在这里头晃来出去。
“发现了什么?”上了车后,谢长青才极其了然地问了这么一句。于是阿容叹了口气,咂了咂嘴说:“炉里的烟味道不对,加了寒扬树的花,不经常的少量吸入可以提神醒脑。但如果是经常吸入,而且天天都在这样的烟里来去,终于一天会五内皆寒,最终侵蚀心脉而致死。
听着她的话,又看着她的模样,谢长青摇头说道:“以后有什么事别这么鲁莽,等出来了现在跟我说也是一样,万一出什么问题,你怎么把命丢在那儿的都不知道。
“啊……你为什么会听得出来,糟了,当时殿里还有好几个人,他们不会也听出来了吧。”好吧,她又开始后悔了,瞧瞧,她总干些让自己后悔的事儿。
伸手揉了揉她被风吹得有些凌乱的长发,然后说道:“你从不无缘无故说那么多话,除了皇上旁人应该听不出来。”
那就好,阿容伸手拍了拍自己的胸口,两人便一路回了安亲王那儿。这头三天得仔细看护,他们俩个人也是各自放心不下的,于是就歇在了药馆里。
好在安亲王的这一次施术是真的很成功,而安亲王本来身体也很好,这病症就是这样一一欺弱畏强。伤口愈合的也十分理想,最后一次换药时就只剩了细细的结痂。
不过当阿容松了一口气,告诉安亲王可以开始回府里由药师陪同休养时,安亲王说道:“声声,有时候你让我觉得似曾相识。”
“因为我很像娘亲,姚表兄也总说看见我就想起娘亲,安亲王当年也多和娘亲亲近,大概是这个原因才觉得熟悉吧。”阿容前些时候在大公主那里见过了姚未然的画像,确实很像,不过那画里的姚未然,是气质高华,仪态万方,当然不是她能比得了的。
只见安亲王点了点头说:“你这么一说,倒还真是有几分。”
也就七是在这天晚上,安亲王去宫里谢恩罢了回诊室来就出现了低烧的症状,让原本安下心来的阿容又紧张上了。
“长青……”
“很严重吗?”谢长青对这个不大明了,施术后发烧很常见,但是快好了才发烧,这就有些奇怪了。
从胸口吐了口气出来,阿容觉得还是没法放松下来:“是,这时候烧热,恐怕是腹内的伤口出了问题。”
“还没切脉,不要着急,你这样会自个儿吓着自个儿。”见阿容确实有些慌张,谢长青遂越过阿容,坐到安亲王身边替他切脉。
说起来阿容怎么能不慌张,说是医生眼里只有病人,没有身份。
可在这时代里,这身份的病人,要真有个万一,她也照样很有压力。尤其是那天见过皇帝之后,这种身份之间的差距感就更加的明显了。 “怎么样了?”
“还是脾脏有损,气血不振的脉相,不过似乎摸到了风寒的脉相。切脉上你比我准,你自个来试试看。”谢长青那你比我准,不过是个借口,他看出阿容的慌乱来了,这才让她来切脉,这样最直观也最容易安心。
一切出脉相来,果然有风寒的脉相,至于脾脏有损,气血不振,那也是正常的,都还没来得及恢复:“那我去准备化寒丹、舒风丸,要不今天还是再查看一晚上,等明天确实没事儿了再让安亲王回府调养。 “嗯,那就这样办。”看着阿容慌慌忙忙地转身,谢长青又忽然叫住了她:“声声…. ”
已经到了门边的阿容回转头看着谢长青,有些不明所以地“啊”了 “心浮气躁易烦乱,宜以何丹药主之?”他觉得这姑娘最近一段儿都有些不太安定,似乎又没着没落了似的,要搁从前,阿容的第一念头肯定不是问怎么办,而是直接上手切脉,然后处置药方。
而且阿容在用药和处置病患上总是很有主见.也不会出现这样没有主意的时候,所以谢长青能确定一件事,那就是一一阿容有心事。 “畅怀丹,怎么了,谁要用?”明显的,阿容还没明白过来呐。
“徐药令,这里就你先照应着,我和声声去备丹药。”被点到名的徐药令眼不动心不动地点头应了声,这两位的事儿他们可不掺和,任他们折腾去。
走出了安亲王的诊室,谢长青伸手拉住了阿容,这时正走过一架开得灿烂夺目的花荫下,谢长青说了一句话便如同从天外飘来的“样:“声声,我们是不是该开始准备婚礼了,从媒从聘从礼,这些规矩走下来怎么也得到明年春天了,也是该准备了对不对,”
“长青,不要轻易做决定。”对于阿容来说,婚姻也许非是安心安身的良药。忽然之间她想起一句括来,有人说过男人不到盖棺定论那天.谁也不是谁是谁的。
想着这个她又觉得自己挺过可乐的.做到谢长青这样已经不易了,她还在想些什么呢。他在钟碧微的事情上处理得光明磊落,就没有一丝让她不趁意的地方。
“声声,成亲以后,我们不问事世可好?”谢长青这句括倒是说得真,他无时不刻不这样想。
当如光似月的少年被尘世的污脏所伤害后,他的心底就是一直有这么一个避世的念头,只是很多时候这样的念头是不被允许的。他是连云山未来的当家,是大公主的嫡子,是京城里最光风霁月的儿郎。也许当这世间污脏至极时,也正需要这样光风霁月的人留存着,让世人知道这世上至少还存着一片净土。
虽然净土或许早已经不净了,但是即使只是外表的,也照样执着留他于此。
这一刻,阿容看懂了谢长青,那心里竞满是尘埃,眼里也多见风霜,再不是那个如神似仙的谢神仙。他和自己一样,有着刻骨的疼,人不止惺惺相惜,也会因“同为沦落人”而产生同呼吸共命运之感。 “长青,不是你想避世就能避得开的,不过说到婚礼呢,你有跟我正式求过亲吗?”阿容摸了摸自己的下巴尖儿,怎么也想不起来有这么求亲?还有这么个程序,谢长青有些摸不着头脑了,遂说道:“我们打小就订亲了,还需要求亲吗?”
“当然需要,订亲是大公主和我娘亲之间的事,那时候我知道吗,我还在娘亲肚子里,你也还是个小娃娃。所以你还是要求亲,就不用跟我家求了,跟我求。”阿容想,人不能因为吃了亏,就再也不肯吃别的了,那样会饿死人的。
看着阿容良久,谢长青沉默着没有说话,沉默中不知道哪里响起了一阵清亮幽远的笛声,声儿幽幽地传过来,在太阳即将落山的时候,穿过渐起的暮色围绕在两人身周,也似是圈起了一层淡淡的金辉。 “好吧,划下道来,怎么个求法。”谢长青抱着任折腾的心思,心说这辈子也就这么个姑娘,那就且让她折腾一回。
这下轮到阿容沉默了,沉默中又忽然笑出声来:“你当是比武呢,还划下道来,咱们又不是江湖儿女。”
“那..……”
正在谢长青想说什么的时候,远处徐少南忽然跑了过来,一见二人都在连忙先行了礼说:“爷,盛药令,刚才见安楼忽然塌了,陷了个大洞上去,里头有百十来人在用饭。这会药师、药令们都赶过去了,黄药师大人让我过来请二位一道过去。”
见安楼,清辉楼隔街的那家儿,鱼做得好,阿容尝过两回所记得住了。一听这个,当然再顾不上风花雪月了,赶紧各自准备了药箱赶到见安楼去。
现场果然是一片混乱,好在有官府在见安楼边上设了防,家属一应被挡在了外面。阿容和谢长青赶到时,正有药令顺着绳梯飞身而下。
“阿容,你别下去。”谢长青见阿容想下去连忙拽住了,这姑娘一不会功夫,二不熟悉下面的情况,这万一再塌了可不好办。
“可是……好吧!”阿容之所以答应,是因为这时候已经陆续地送了几名病患上来,所以也就顾不上和谢长青争执下不下去的问题,还是先看病患才是正经的。
在阿容诊着病患的时候,陆续又有伤者从塌陷的地方被吊上来,阿容和谢长青背对着背在那儿诊病患,不时的两人还要相互交流一句伤者的伤情。
“肘部挫伤,臀部有木屑扎入,先清洗伤口然后拔出木屑来。”
说完阿容就把这个稍微症状轻一些的交给了身后的药女,而自己则去看下一个被吊上来的伤者。
晃晃悠悠的绳子吊着一个穿杏色衣裙的姑娘上来,等人放得近了时,谢长青也走了过来:“看来要快些了,再不快些就要天黑了,晚上不好救治。”
“嗯,先把这名伤者抬下来吧。”
等两人看仔细了那伤者的容貌时,又不由得同时抬头看了对方一眼,心里都一个想法儿,那就是——太巧了!
159.安亲王的帮助与钟姑娘的破伤风
是啊,能不巧嘛,看那灯火昏昏中,风一阵来把发丝吹开,光侧照在伤者的脸上。不是别人,正是钟碧微,阿容见钟碧微脸上有很轻微的擦伤,然后她就不由得开始心疼,因为她总忍不住把这当成自己的身子,虽然那馕里的绝对不是她。
这就像有件衣服,你穿了老多年独样儿的,猛然间自己不穿了,被别人穿在身上,怎么会不认为那是自个儿的。
她在心里这么胡思乱想着,手上的动作却是一点没有缓下来,她和谢长青一起伸手把钟碧微拽了过来,然后抬到了担架上。
期间,阿容免不得还要抽空去看谢长青的神情,却没看出什么异常来。谢长青没什么异常,可是阿容觉得自己很异常,末了免不了低声咕哝了一句:“我说老天爷啊,你打算让我怎么过这穿越生活,又给我弄出一个自个儿的皮相来,你是存心想让我发疯。”咕哝完了去处理钟碧微的伤口,好在钟碧微伤得不怎么严重,她时时有护卫看顾着,也伤不到哪儿去。只是脸上的擦伤如果不小心处理,恐怕会留下很浅的疤痕。
这个阿容受不了,所以她处理钟碧微脸上的伤口时分外小心,就是为了将来不留疤。谢长青这时在绳索边上回头看了阿容这边一眼,见她这样却莫明地笑了:“傻姑娘,这么点小伤还自个儿处理。”待到天完全黑下来时,阿容才收拾了一番和谢长青一道回药馆,那昏迷中的钟碧微除了脸上的伤外,内脏还受了轻微的震荡,所以要留在药馆里观察两天,等确认没有其他并发症才可以离开。
只是这会儿不见钟碧微的家人,这点让阿容觉得奇怪。到了药馆,谢长青就被连云山的大管家绊住了,阿容就自个儿和药令、药妇们一块就安排伤者的入住。
排到钟碧微时,阿容犯了难,按说这是个姑娘家,身份又有点儿,当然不能随意排,只不过现在哪哪儿都排满了人。末了阿容就想到了安亲王所在的小院落,因为是安亲王入住了,所以其他几间屋子一直空着没有安置人。
于是阿容一想,这事儿还是得跟安亲王先透个声儿,要不然就显得太失礼了,正正好去看看刚才吩咐给安亲王服的丹药见效了没有。见到安亲王时,他正在院子里坐着用晚饭,饭是三菜一汤,说不出的随意,“见过安亲王,您的烧热好些了呜,这时候天凉,晚上有风,要是再晚一些还是进屋里去得好。”
“噢……声声啊,已经好了,你的丹药很有效,药劲化开没多会儿就开始退热了。吃过饭了吗,要是没吃就坐下一块儿吃。”三菜一汤一个人吃,那也是有点儿我的,安亲王就随意地指了对面儿的座儿.示意阿容她可以坐下来吃。
见状,阿容当然推说吃过了,安亲王也不置可否,然后阿容就说:“安亲王,因为见安楼陷了,伤者安排不过来,不知道可不可以安排一个人在这院子里。也不是别人,是钟小姐,她一个姑娘家,总不好安排住在人声嘈杂的通房里,您说是不是!”
在阿容心里,这几位皇子,就没一个是待见钟碧微的,所以阿容说这番话时自然而然地揣着几分小心翼翼。
只见安亲王听完后,并没有立即答复,而是看了阿容两眼,然后才慢悠悠地说道:“淮洲钟家的嫡小姐?”
听得安亲王问起,阿容自然而然地点了点头:“您看,扶弱安贫,人总有老病颠沛的时候,更何况是个姑娘家,无论如也得……”“你去安排吧,如果我不答应,我看你宁可把我赶出去。正好多安排几个病患进来往。”安亲王这时吃完了正在擦嘴,起身时又看了阿容一眼说:“愣着做什么,趁我还没改主意,赶紧去安排。”
看着安亲王进了屋里,阿容缓缓地转身,不知道为什么,她刚才在安亲王眼里似乎看到了一点点儿雀跃与欢喜。雀跃什么,欢喜什么,该不会是打算等钟碧微来了好好“招待招待”吧!
得我安排两个药女守着,别到时候真出了什么差错让人以为她是故意为难钟碧微的那就不好看了。
转头把人安排进了院里,安置了后,阿容忽然发现钟碧微腿上渗出血来了,走进掀开裙子,把中裤往上卷了一看,小腿上一根一拇指粗细地木茬扎破了,现在正往外渗血。
“快去黄药师大人来,还有长青也一并请来。”那木茬幸而没有扎在主血管上,不过这也够呛,现在也不知道扎得深不深。
很快黄药师谢长青就过来了,一看情形两人又施不上手,姑娘家的小腿肚,就是药师也不好随意碰。见状只好着人去请了钟药师来,这钟药师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来的。
说起来阿容也是久也没见她了,钟药师见了阿容也特高兴:“哟,咱们的小阿容又变样儿了,这越长越有模样儿,不是我说,长青的眼神儿就是好。”
“钟药师大人,是请您为看病患的,不是请您看我来的。”阿容揪了揪自个儿的衣袖,从里头掏出针包来了,然后飞速地下针,把血脉截住了。
“好了,我来拔,就剩下这么一小截在外面,没点儿气劲还真拔不出来。”之所以喊了钟药师来,就是因为阿容拔不了。
好在木茬拔出来很轻松,因为表面比较圆滑,也就没有带起其他伤口,只是尖端一根生锈的铁钉尖儿让阿容心又是一颤。
在钟药师和黄药师、谢长青都松了一口气时,阿容这又犯难起来了,这破伤风应该怎么解释,在卫朝这得叫什么病症,关键是卫朝有这病症吗?
“师父钟药师大人,长青……别急着走,这根生锈的钉子也会让人心脉损伤或呼吸不畅而死的!”破伤风在现代只需要几十到一百万单位的青霉素或专用的破伤风钎就可以治愈。
但是中医就相对麻烦一些,中医把破伤风分为两种.好在这两种的成|人用药是差不多的,再配合施针完全可以治愈。只不过有好几样儿药材是她目前还没见用到过的,所以,她需要眼前几位的帮助才行。“钉子还有这作用?”瞧黄药师这话问得,估摸着正在心里想,这毒厉害。
现在药师们都已经见怪不怪了,阿容知道的多,而且知道得怪异,但是现在没谁问她你怎么知道,大家伙一般直接问:“怎么办?”“上古时期有一剂叫伏骨追风丹的药材,正好是对症的,不过有七味药材是性状味已经失传了的,而且药馆里没有备下。我们得回连云山去取药来炼丹药,但是这病症最快一天就发,最慢七天,所以我们的时间不多。
”来回要一天的时间,再加上炼药需要一天,阿容祈祷这姑娘最好能潜伏个三五天才好。
要么干脆没染上也好,不过这样的事儿总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施药炼药的人不能去拿病患的性命去赌这万一。
“什么,行了,我安排人去取药,你把要用的药材写给我。长青,你得去安排一下,看看还有没有人同样被黄锈了的钉子扎着了的。看来这药还是多备几份好,省得到时候要用还来回跑。”黄药师一边说着,一边催促阿容犯药材名儿写下来。
写好后立刻交到了外面让人去办,而谢长青则去聚拢药师和药令们,好把事儿传下去。钟药师则留在了屋里.因为她头回听说这样的病症,所以预备留下来作个记录。
正在一切都安排妥当的时候,外面院儿里忽然响起了一阵叫声:“盛药令,请问盛药令在……”
一听这声儿阿容就知道,这是安亲王身边随侍的人,说话的动静都别人不一样,带着硬朗朗的沙场劲儿。出了门一看,果然是安亲王的人站在门口,她连忙下台阶问道:“这位大哥,安亲王可是有什么吩咐?”
“倒不是王爷有吩咐,刚才我见黄药师大人在外面安排车马,是要用马吧。王爷常说京城里没有几匹跑得快的,要是不弃可以用我们带回来的马,那都沙场上见过血的,跑起来比京里那些软绵绵的马快得多了。”那人说得顺溜,不过阿容也没多想,确实是要用马,既然有人自告奋勇那还有什么说的。
当即阿容就让随侍着的药女领着来人去找黄药师,安排好之后,阿容免不得要看一眼安亲王的屋子。这时正深门紧闭着,就像那个人一样,经常是沉默的,但一敞开了又是好入好出,一副好来往的模样。
“啧……这位可有意思,不是挺不待见钟碧微么,又肯让下属来借马给我们。”喃了两句,阿容这才转身回了屋里。
这时候钟碧微已经幽幽转醒了,一看是在陌生的屋子里也没有叫喊,只是侧脸四周看了一眼。先是看到了着纯白色药师袍的钟药师,继而又看到了着白色甲子的阿容……
160.扭曲的人生与故去的人
进了屋里后,阿容见钟碧微醒了,连忙说道:“钟小姐醒了,你现在在连云山的药馆里,刚才我们取出了你腿上的木茬,这会儿已经包扎好了,要是还有不舒服的地方就告诉我。”
只见钟碧微看着她有些反应不过来,阿容又冲她一笑,这时候钟碧微才开口说了句:“谢谢,我带两丫头和侍卫去见安楼,他们现在在哪里,都好吗?另外,我出来时没跟家里交待行踪,如果不麻烦请盛药今遣人云西街的鼎园通报一声。”
“已经派人云通传了,至于你的随从,也不知道是哪两个,所以现在我也没法回答你。你好好休息吧,你家里人应该马上就会到了。”阿容说完才去取刚才截住血脉的针,取针是肯定会疼的,却见钟碧微哼都没哼一声,只是眉皱得跟山似的。
这时候谢长青正在门外站着,听着阿容柔似春风一样的声音.蓦然发现自己所见所听的不过是阿容而已。想着便举步进了屋里,人生没有什么过不去的,既然过去了,还有什么是不可面对的。
屋里的钟药师先看到了谢长青,然后琢磨了一下眼前的情况,觉得自己还是先撤了比较妥当。只是她又担心阿容,毕竟这姑娘才是自家儿的,那个……哼,不提也罢。
所以当钟药师出门时,就忍不住冲谢长青说了声:“惜取眼前。” 听着钟药师的话,谢长青脸上的笑就不白觉地露了出来,冲钟药师一点头后,谢长青就趁步进了屋。钟碧微先看到了他,脸面上有几分难言的神色,谢长青见状只是笑了笑,再没有任何沉郁之色:“钟小姐的家人已经到了前堂,声声啊,你嘱咐了各项事宜,我们也该回府了.天色沉了。”
“长青,钉子的事大家伙都知道了吗?”阿容回头说这句话的时候,当然也看到了谢长青脸色温风如酒一般的神色。当他以这样的神态示人时,阿容相信他的内心是宁静的,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他坦然了,总之他这样她心里是喜悦的。
“已经叮嘱过了,从药师们那儿的反馈来看,应该只有钟小姐一个人被钉子扎了,后续救出来的人则还要冉看。”谢长青说完话,院子里就响起一阵脚步声,接着便听见药女叫了声,说是钟家来人了。
听着这一声,阿容和谢长青也各自退了退,把床边的位置让了出来。然后就见钟家的人从外面进来,却先不着急扑到床边看钟碧微的伤势,先给谢长青和阿容施了礼:“给郡王见礼,见过盛药令。”
是女眷前来,谢长青当然不方便扶,阿容就上前扶了一手,来人似乎是钟碧微的母亲,阿容想了想说道:“钟夫人,令千金伤在腿上,这几天需要留在药馆看看情况,旁的只是擦伤没有大碍。钟夫人和钟小姐早些安置,这院里留了药女侍候,有什么需要安排的吩咐一声就只是……院里还住着安亲王,还请不要惊扰了。”
在阿容看来,如安亲王这样一身气势凛列的军人,钟家是巴不得敬而远之的,更重要的是皇子们不待见钟碧微,所以她就提醒了这么一句只是此时的阿容可不知道,就这么一句话,发生了后来的多少事。
也就是因为她这句话,惯于攀附的钟家又另寻着了比谢长青、三皇子更高得多的枝儿。这枝自然不会是别人,正是安亲王,他是大皇子,又是姚皇后的儿子,论起继承权来,这天下最有竞争力的就数大皇子。
三皇子是现任的皇后嫡出,可安亲王在宗府哪儿才是真正的嫡长,这样的账是谁都会算的,独独是阿容还不太了解各种关系与利益的牵扯而已。不过有时候,明白不意味着得到,不明白也不意味着错失,人生际遇多是如此。
这夜里无云有月,正是夏日里最凉爽舒适的时候,道是凉风有幸,秋月无边,夏月也同样是这般情境。
“碧微,娘不能同意你这么做,三皇子温良淳厚是个可以托付终身的对象。你年纪也老大不小了,不管搁哪时候都是大姑娘了,你总该为自己的将来着想,懂吗?你要知道,大皇子将来是可能君临天下,但是大皇子除了带兵打仗能成,朝堂上声威不错之外,绝无可取之处。”钟夫人对钟碧微明显表现出不赞同来,同时也心疼着女儿。从前钟夫人虽是嫡妻正室,却从不受钟老爷待见,一是钟夫人没有儿子,二是钟夫人娘家没落了。谢长青和钟碧微的事情发生时,也就是钟夫人娘家倒下的时候,钟碧微的转变就是从哪时候开始的。
但是钟夫人宁愿钟碧微不改变,那时若嫁了谢长青,未必不是一段良缘佳话,何至于好好的姑娘家落到如今这样的地步。
“娘,如果我嫁了,凭你的脾性在家里还不是要看他们的眼色。娘,我现在要么嫁得高高在上,要么将来把你接来冉住。但是您又不肯从家里出来,你让我怎么放心得下。”钟碧微说完摇了摇头,心里免不得是一声长叹,她心说:我这一辈子,已经没有了幸福美满的资格,那就继续不圆满吧,至少可以护母亲一世安宁。
我若高高在上时,谁敢欺我庇佑之人,我若高高在上时,谁可辱我庇佑之人......她的人生早已经扭曲了,怎么拧也拧不过来了,就此沉沦其实也是个不错的想法。
第二天钟夫人就回了,原本陪同钟碧微的丫头和侍从都受了伤,钟家又另派了人来侍候。
早上阿容对自己经管的病患和伤者进行例行的查看,而安亲王和钟碧微都是她经管的。拎着药箱进了院里,安亲王正把一柄光华如水得剑舞得密不透风,那刹那间如同水瀑光幕一般的剑光让阿容不由得往后退了两步。
好在安亲王早早发现了阿容,就此把剑招收住了,也许是因为惊着了阿容,又或许是用剑的人原本就有这样的礼仪,安亲王负剑向阿容微微点头躬身施了一礼。
“您不该这时候就动剑招,伤口才刚长好,要是牵扯动了,那可不好办。虽说您经得疼,可我怕再给您动一次刀,要是末了您在战场没流血牺牲成,结果在诊室里英勇了,那我可得被您的下属们生吞活剥了。”阿容也不避讳,把药往石桌上一放,让安亲王除了外袍好方便她看伤口。
从伤口来说,现在已经长得差不多了,只是安亲王刚才一阵舞剑下来,伤口不免沾了些汗。阿容就皱眉处理伤口.一边处理一边说道: “你这样伤口可容易病变,别为了这一时的快意,让以后都不快意”
看着阿容低头处理伤口的样子,再听着这句话,安亲王从阿容的仪态和话语里都感觉到了一阵从骨子里而来的熟悉感。就像是这个人从很久以前就在自己身边,现在这情形不过是离开会儿又重新回来了而已。
“声声,你让我想起一位故人。”安亲王说这话时仰面看了眼天空,蓝得没有一丝云,阳光干净清澈得像某个人的笑脸。
“故人?是指已经故去的人,还是指故有交情的人?”阿容对这个词儿向来没什么概念,所以她一般称旧人。
故去的人,安亲王哑着这四个宇,然后露出有些凄凉的笑意来: “都是,即是故有交情,也是己经故去的人。”
得,这真是一觉醒来,谁都有故事,谁都有故人。阿容这时已经处理好了伤口,指了桌上的丹药对安亲王说:“把这丸丹药服了,早午晚各一颗,好了,我得去看钟小姐了。不管您有什么事,咱们下回再说吧。”
看着阿容捧着药箱进屋的模样,皱眉想着些什么,但最终还是把眼神收了回来,转而看着满园子的花发愣,嘴里却很轻微地有着四个重复的字:“故去的人,故去的人……”
钟碧微的伤口情况也不错,去连云山取药的人已经回来了,药是谢长青在炼,阿容处置好了钟碧微的伤口后,就预备去者其他病患。却没想到这时钟碧微却忽然叫住了她:“盛药令,我可以和你说几句话吗?”
呀,这就来了么,只是这钟姑娘想说什么她还真有点儿拿不准。在这方面她还真有些阴暗,钟碧微要么提从前的事,要么会示弱.总之不会有什么太新的招儿。
“好,钟个姐有什么话请说吧!”阿容把药箱放在脚边,自个儿则坐在了床边的小圆凳上,睁着两只常是笑眯眯的眼看着钟碧微,做出了一副认真听的模样。
“要小心容家,容景福不是那么简单的人,要不然当初你父亲就不会栽在他手上。除此之外,不要太相信皇上,皇上支持谢公子帮你回容家,绝对不是因为对令堂有旧情这一点。言尽于此,还请盛药令多加小心。
于是真的是她阴暗了么,钟碧微说的这些话,虽然她都知道,可是她真没想到钟碧微会出言警示……
真的是她阴暗了?钟碧微真就言尽于此了?
161.平钟家妮子与收拾安亲王
有一句话说得好——“卑鄙是卑鄙者的通行证,善良是善良者的墓志铭”,综上所述,卑鄙者不会有善良的墓志铭,反之也一样,所以钟碧微这一番说话也不会不带任何目的,这可以被称之为同理可证……
“从前是我年少不解事,我即担心谢公子不肯谅解,又担心盛药令误解,既是谢公子避着,有些话我就盛药令说大概也是一样的。”钟碧微说这番话时倒不见楚楚可怜之色,反而是一派的坦荡,像是要跟阿容把事说清道明不要存芥蒂一样。
不过阿容可没工夫听她说这些,眼下还有几十个病患要看,如果这些话是原本说给谢长青听的,那不如请谢长青来听。算算时间伏骨追风丹也应该差不多了,只等养药就成了,阿容就说道:“钟小姐,而我所在意的无非是眼下和将来,至于从前,他有多少回忆,有多少旧人旧事儿。我愿意和他分事,也愿意听他讲,而不由您或者其他人来告诉我。”
“所以不论您有什么话,都可以直接跟他说,我相信他面对从前的勇气是肯定有的。提得起放不下的,都不能称之为男人,如果他连这点儿都做不到,那他就不是谢长青。”阿容这一番话说下来,相信钟碧微心里多少有些尴尬,只要她还是个女人,她就得尴尬。好吧,她继续阴暗着,说完这番话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莫明地觉得痛快。
在钟碧微有些惊愕的眼神里,阿容笑着拎着药箱往外头走,一边走一边自个儿在心里想:“提得起放不下的,也不能称之为女人,如果我连这点都做不到,岂不是太看得起‘从前’了。”
出了屋里迎着碧蓝如洗的天空给了个灿烂的笑脸,这笑大概也和天空一样,笑罢了看着前方,安亲王正在院子里处理着什么事务一般,有兵士站在那儿躬身听着。
见状阿容也不打扰,迅速地出了院子,然后她还其是特认真他找了一名药女去通传,就说钟碧微有事儿找他。至于他们说什么,她不会去听,当然不代表她不会知道相关内容。
想到这儿阿容眉一挑,撇了撇嘴心说:谢长青啊,组织上考验你的时候到了。
却说谢长青收到这消息愣了愣,然后冲来报信儿的药女说:“等药炼好了我再过去,盛药令到哪儿去了,待会儿我先去找她。”之所以谢长青要找阿容,是因为刚才又发现了两例被生锈的钉子扎伤的病患,除了阿容大家伙对这所谓的伤风症都不太熟,所以还是得阿容亲自过问才成。
至于钟碧微请他过去谈话的事,谢长青并没有太放在心上,人总是一坦荡一放开了,就万事随他去了。
所以直到把阿容找了一块去看了那两例病患,又接诊了几名病患后,谢长青才在伏骨追风丹丹成后想起这事来。
“什么,你还没去,不是早上跟你说的吗,你也不怕人等你等得脖子都长了。”阿容瞥了谢长青一眼,心说这也太不上心了!这么想着心里当然高兴,女人怎么会不小心眼儿。
“现在去也一样,正好丹药炼得了,顺道。”谢长青一瞅阿容就知道,这姑娘心里高兴了,没见这两眼儿放光的模样。明明高兴还要嘴硬,真是个不老实的姑娘。
本来阿容不用再去那边了,既然谢长青去.她就不必要,但是谢长青就是拽着她过去,见状阿容禁不住喃了一句:“你是想拽我过去.证明你的清白么。”
哪知道谢长青看着她答道:“本身就是清白的,还需要证明吗,只是待会儿还有事找你,怕到时候你又不知道跑哪去了。”
有事找她,阿容一听倒也老实,到了院子里,阿容又看到安亲王在儿练剑。阿容眉一竖,甩开谢长青说:“你去把钟家妮子平了,我来收拾安亲王,没这样儿不听话的病患。”
哟,小姑娘生气了,谢长青看了安亲王一眼,然后笑眯眯地示意阿容去“收拾”那不听话的病患。
看了好一会儿阿容收拾安亲王,谢长青才举步进屋里去,谢长青是带着满脸宠溺又温暖的笑意进去的,只是一看到钟碧微又稍稍敛了敛,别让阿容这小心眼又不愿意承认的姑娘误会什么。
“钟小姐,这是你的丹药,一日两丸,早晚各一丸,到服药的时候药女会来提醒你。”谢长青说完就找了个位子坐下,然后才说道:“听说小姐有话想找我说,现在我来了,钟小姐请说。”
……于是钟碧微
有点儿傻眼了,这说话的态度及内容多么像阿容,在她印象里谢长青不是这样的。钟碧微有些嗫嚅地说不出话来,看着谢长青良久了才说道:“倒也没什么,只是为着陈年旧事,总觉内心难安,我也知道自己罪无可恕,只是想求得你的谅解……”
说完这段儿,钟碧微看了眼谢长青,却见谢长青是似笑非笑,眼神深邃地看着她,就像是洞悉了一切一样,却只噙着笑不点破,任由她像跳梁小丑一样自说自自话。
这让钟碧微有些说不下去了,预料好的话肯定没有预期的效果了,那这时候必然得改变策略,要不然只会无功而返。
“长青,我知道当年的事,你是怎么也不能谅解的,我也觉得自己不可原谅。但是如今你有了盛药令,当年的事总不能再牵扯到现在来,我没能和你……但是我希望你和盛药令能和和美美的过一辈子,不要让以前的事再给你们带来计么不愉快。”
顿了顿声儿,钟碧微又接着说道:“盛药令是个好姑娘,看得出来她很在乎你,你也很……疼爱她,所以不管从前是爱是恨,也都该烟消云散了,你说是不是长青!”
惯小在各府各殿行走,谢长青是个惯听话,也会听话的,所以钟碧微这番话里的中心思想他是抓住了。
不得不说谢长青是个心肠至温软的人,做破不说破.说破也不会当面点破,所以他没有当面点破钟碧微那些小聪明和小心思。
“碧微,既然你说到了这儿,那从前的事也就到这儿。”谢长青说完这话又露出笑意来,温如酒暖如春,这样笑来才是阿容称“谢神仙”的模样。
又说了几句客套话,谢长青就转身出门,他还想看看阿容有没有“收拾”好安亲王呐。只是临到走到屋门口时,谢长青终还是心软了:“碧微,皇子之中没有一个是易与的,不要被表象所蒙住了眼睛和心……”至此,谢长青的心理上,就再也没有了阴影,有的只是阿容灿若珠玉的笑。
和你在一起,总是开怀的,也只有和你在一起,才总是开怀的,声声,这辈了我们一起看风风雨雨吧!
且说这时候院子里,安亲王像个老实的学生一样,被阿容训了好几句后,黑着脸保证自己在三个月内再也不用练剑了。
“我怎么知道你能不能做到,咱们不说三个月的事,只说这一个月是绝对不能动的,既然你克制不住自己,那你也别回府里休养,干脆待在这里我让人看着你。”阿容说完还把剑收了,意思是这将军的大剑她收着,要是被她发现再练剑,这宝剑就不归还了,她送人剁猪草去。于是这样一来安亲王的脸怎么能不黑,久年跟着他的佩剑剁猪草,也只有阿容才想得出来“声声,我服了,我投降。我这辈子还没跟谁投降过,你是第一个,长青,她也就你受得了了。”
“甘之如饴。”谢长青含笑在夏夜的暮色里说出这四个字时,安亲王寒得忍不住摇头,连阿容都有点儿受不了了。可偏偏就他还能泰然自若。
“长青,你要是从军,本将军第一个不要你,太过儿女情长英雄气短了。”安亲王说完就想拎剑回屋里,省得被这俩人腻味着,可是一捞桌上没剑,又看了眼阿容,剑在她怀里抱着呢。
于是安亲王只好揣着手进了屋,而阿容则抱着剑和谢长青一块儿出了院子里。此后院子里会发生什么,不是他们俩能预料到的,也不是他们俩能想得到的。
“对了,你找我什么事来着,刚还不让我走的。”出了院子没多久.阿容就想起这事来了。
只见谢长青替她拎了那好有几斤重的剑,然后指了指不远处的一处小山坡上的小亭子,一边走一边说道:“昨儿没得工夫,今天我特意安排了,省得你老惦记这桩!”
……昨天没工夫,今天特意安排了?到底什么事儿啊,阿容回想了一遍昨天的事情,虽然有些混乱,但还是想起来了。
然后阿容就默默地拧过头去,省保自己被谢长青呛死,原来这个人也有这么笨里傻气的时候。不过这样儿还挺“可爱”,不知道谢长青知道她用了这个形容词来形容他,会不会恶心地掐住她的肚脖子不放!咱倒样看看,你咋求亲,谢神仙啊,你不得不承认,你有时候就是个干傻事的傻孩子!(未完持续)
162.公子的求亲过程与难以置信的圣谕
关于求亲的具体细节,谢公子后来一直是讳莫如深的,至于阿容么,总是一提起就一副但笑不语的模样。这求亲的过程自然是尴尬与意外并存的,那小山亭名叫近月亭,当两人到近月亭畔,天边恰升起一轮明月,清辉如玉的月在一片晕黄之中薰薰然而来。
看着月升起了,阿容就想起了一句诗一一月上柳稍头,人约黄昏后。
可巧了,眼下可不就正是这情景么,倒真是让倍觉温切。
“声声,我也不知道这样安排好还是不好,总似是还有不尽的地方。人说月下谈情,花间纵意,从前也不曾……”谢公子有点儿辞穷了,说起来平时也是能说会道的人,可真到了这时候却总觉得没话讲,甚至不知道该怎么讲。
却只见阿容眯着弯弯的眉眼看着他,那眼一眨一闭间似乎有些灿灿然的东西,似月如烛清辉脉脉。
“晚星虫,长青,你看……好多晚星虫……”也不知道是被人惊了还是被风吹得惊了,荧火虫微微如一把碎星子般散在夜风里,一时间涌起一阵光幕,像是烟火一般,却不是那样转瞬而逝的光芒。
晚星虫自然就是萤火虫子,这倒真不是谢长青安排好的,不过像晚星虫没有人惊动,是肯定不会这样群起而飞的。
所以这时节的近月亭外一准是有人在那儿.谢长青有些微不自在,朝近月亭外看了一眼,那确实有很轻微的声音,再仔细些听却是些带着切切瑃情的呻吟声。
这意味着什么谢长青当然不会不清楚,只是不由得有些不自在地看了眼阿容,阿容当然没听着,她哪儿有谢长青这样的好耳力:“长青,晚星虫只能活一晚,我们所活的百年,其实也不外如是对不对,其实一晚和百年也没有太大的差别。”
听着这话,谢长青心知是阿容在给自己递台阶,要不然他还真不知道怎么接下去才是:“声声,一晚太短,一百年太长,我们活不到一百年后去。生而有限,声声可愿意在有生之年……”
“是谁在那儿,那儿有人,你别闹了……”近月亭外的月季花丛里,这时传来高高的一声问,这下连阿容也听到了。
于是谢公子脸黑了,你说那两人也真是,夜来你情我愿就算了,听见有人还敢高声来问,这不知道是谁和谁。要是知道了,回头定然得好好约束约束他们。
这一句话传来,连阿容也知道怎么回事了,她可是现代人,这野外 xxoo什么的,网络八卦和小说上可没少写。一想到这儿不免有些脸红,谢神仙在近月亭里谈情,人家在亭外纵意,神仙果然是神仙,说话都带着预言性的。
见阿容脸红,谢公子脸黑黑中不免尴尬得很,于是冲阿容说道: “声声,我们还是换个地方吧。”
然后两人就拉着手“落荒而逃”,阿容一边走一边说:“我看还是回府吧,这里人多且杂,你也真是能选地方!”
“我……”公子绝对不会承认,这是别人指点的地方,说是这边黄昏之后美极了,尤其是有月有花的时候。谢长青一想也是啊,那就这儿吧,哪里想得到会遇上这样的事儿。
末了,两人只好走路回大公主府去,回去的路边多植柳树,两人从细绵绵的柳丝里穿行而过,蓦然间互相看一眼时都忍不住笑出声来。
只听得夜风之中,两人的呼吸与笑声缠绕在一块儿飘荡开来,在柳丝底一绕更显出几份缠锦徘侧来。两人携手走了良久没有再说话,快近到大公主府时,谢长青忽然喊了一句:“声声……”
……于是阿容综合眼下的状况,觉得公子可能会说:“声声,我们就这样一辈子一起走下去可好!”
但是她狗血了,公子说的是:“声声,我们今天不应该回府,得看着那几名可能患伤风症的病患,这病症只有你解得,我们得在那儿看着才对。”
好吧,这情景说起正经事儿来了,多么破坏气氛:“嗯,那我们再走回去好了,好在也不远。”
然后两人又一块折回药馆去,在路上有一对老夫妻正在那儿相互搀扶着,或许是刚吃过晚饭出来散散步,这时正扶着回家去。
也不知怎么的,阿容和谢长青看了良久,直到这对夫妻的背影被烛火拉得老长老长,最后拐弯不见了两人才收回视线来互相看了一眼: “声声,等我们老了,我也这样搀着你回家。你说好不好?”
这就真不是安排好的了,谢长青的安排在近月亭那儿就被完全打乱了,眼下这一句倒真是发乎他的真情的。那一刻他的心头一动,只觉得要是有个暮年情景像眼前一样和阿容相互搀着回家,倒真是非常的温情安稳。
“好,到时候你还给我买点心,不许随便看别的老婆婆,我这人自私又心眼儿小,所以就算我老得牙齿缺头发白了,也只能是我,只能有我。”阿容说完就眯着笑眼靠进了谢长青怀里,这一刻真当得上一句 “岁月静好,现世安稳”。
“只一个你我就支应不过来了,再多一星半点儿我也接不住。”
说完两人又是一笑,便手拉着手进了药馆里,只是一进药馆就看到了黄药师,于是两人尴尬极了地看着黄药师不知道怎么开口才好。
而黄药师看了这俩一眼,浑当是什么也没看见什么也没听见一样,张口就说:“刚才钟小姐的药女来报,新收治的病患其中一个出现了轻微的伤风症症状,而另外一人和钟小姐都还没有发作。”
“那我们现在去看那发作了的病患,正好告诉大家伙怎么施针。伤风症也分两种,施针处各不相同,顺序也各异。”阿容一听黄药师给梯子下,连忙就接上了,省得和谢长青相看两尴尬。
说是轻微的病症,那就是刚起的抽搐和怕光,阿容心里对中药治闻破伤风还是有一定的担忧,毕竟在现代有专门的针剂对症,而现在只能靠纯粹的药辅以施针以求治愈。
但是行针过后,病患却有了明显的缓解,再服了丹药催化了药效之后,病患的伤风症症状就完全被控制住了。丹药的运功化药,是直接将药效引入经脉里的,所以这可以克服草药起效慢的问题。
有了这例病患做示例,阿容才放下心来,这时又面临一个新的问题,她得把几味不明性状味的药材都给写明白了.要不然这个药方也通不过核准。虽然她眼下顶着的名头很多,但是要成症成方还是要走正常的程序。而不明性状味的药材是不能入成方的,所以这件事就得被是到行程上来了。
其实这更像是填空题,题目早已经在那儿了,只等着她去把空全填好了,关键还是现在风风雨雨的,能让她有这工夫去明性状味吗?
“阿容,你先把要用的这几味药材先标注了,其他的以后再说。”黄药师现在对自己徒弟脑子里的货也明白了.也知道她现在不得工夫,所以才说了这句。
“那也好,只是师父,这性状味写出来不还要经过辩证吗,这样会延缓成症成方的时间吧。要我写出性状味来不难,关键还是证性状味的需要时间,但这得回过去山才成……”明性状味是一个很复杂的过程,需要做的是从植株的生长到晒药、炮制,再到药的归经属脉等等,想要把这几味药辩明,没个一年是怎么也成不了的。
只见黄药师瞪了她一眼:“事急从权,这个事以后再说。”
原来这也能事急从权的……阿容咂了咂嘴,终于体会到了特权阶层是怎么样一番滋味儿。
在阿容感叹着特权阶层的时候,安亲王这真正的特权阶层正在院子里安坐着,他知道只要他坐在这里,另一间屋里的钟碧微总会自己出来。
他当然明白钟碧微所求的是什么,这些事儿想要查清楚并不难,更何况这本来就是大家伙都心照不宣的亭实,就算是三皇子也没有不明白的道理。
“王爷,皇上真让您想办法让这钟小姐没办法祸害了三皇子?” 站在安亲王身后的亲随还是有点儿难以置信,这叫什么事儿!
“嗯,三弟经年长在宫里,不曾历过世事,哪知道人心险过于山川。父皇这也是为他好,至于我……长兄亦如父,这事我不管谁来管。”对于收到这样的口谕,安亲王也同样难以置信,不过他倒是愿意照办的。
将来在三皇子那儿他也比较好说话,兄弟之间总没有过不去的坎,只不过眼下三皇子也不知是真沉沦了还是假戏真作了,惹得皇帝也坐不住了。
说起来,人的从前和现在会有这么大的差距吗.从前的人对各种心计知道也从不搬弄,现在的人对各种心计不擅长却换着花样儿地使着……
这么想着时,侧边的门“吱呀”地响了起来,安亲王与钟小姐就在这小院儿里开始了他们之间的第一次“交锋”。
163.安亲王和钟小姐的交锋与一桌糕饼
是公平的,不会因为温情美好而增了半分清澈怡然,也然不会因为心计阴谋而减了半分美好。月下的小院里.正是风吹树影动.似是照人采的美好氛围。
坐在院中间的安亲王自是不喜不怒.脸上没有过多的表情.一如传闻中的那样,喜怒不形于色,爱恨无常。军中关于他的传闻很多.负面的多正面的少,京城里关于他的传闻晚多.正面的就几乎没有了。
当然,没有人能否认他治国的能力与英勇无匹的战略布署能力.在朝臣们眼里他当然是当仁不让的帝位继承者.就连皇帝也属意于他.皇帝把军政一身的美好愿景寄托在他身上。
而现在的安亲王越多的表现出他人格魅力的一面,上至孝下至亲.虽然还为人所垢病,但总是和从前不一样了。杀伐果断,豪气干云.可以谈政论事,也可以恣意信任托付.可以讲现在的安亲王越来越符合一个君王所需要的先决条件。
更重要的是,他没有母亲.他比他的兄弟们更没有羁绊。
“安亲王……”钟碧微似是有些惊了一般.然后迅速地低头行礼: “原只是睡不下,没想惊了安亲王的清静.还请安亲王见谅.碧微这就回房去。”
只见安亲王看着钟碧微.似乎是叹了口气一般.然后指着对面的座儿说:“静夜无边,既然钟小姐睡不下.不妨一道坐坐。”
闻言,钟碧微又低下头云应了一声.只县眼底多有些冷冰冰的神色,抬起头来时又只见了温和娴雅:“那就叨扰安亲王了。”
此时的钟碧微是依照着传闻来看待安亲王的.长夜漫漫.有愿意自个儿贴上来的姑娘,传闻中的安亲王当然会欣然相应。
但是她也没有嫌弃的资本,毕竟是她自个儿要贴来的.既然有所图,那还有什么资格来不屑。
“钟小姐要尝尝吗?”安亲王正吃着一块糕饼,正是阿容常吃的糖霜饼,甚至也出自同一家店,还正是阿容惯好的那几个口味儿的。要是阿容看见了肯定得高兴得扑过来,可是钟碧微毕竟不是阿容.只看了一眼笑着挟了一块细细地咬了两口.那吃起来的姿态当然是文雅极了,可不像阿容那样吃得饼屑掉得处处都是。
桌上除了有糖霜饼之外,还有卫朝没有的几样儿点心,比如驴打滚、绿豆饼、千层糕。让安亲王眼神微暗的是.在吃这些时钟碧微都没有异样的反应。
“这些点心倒是新奇,有好几样儿都是没尝过的,只是有些不免甜了些。安亲王府上的厨子倒真是用心.连您在这儿都备下了这么些点心来。”钟碧微当然不急在一时,事儿得慢慢来.尤其是对安亲王这样的人,更不能急。
“只是些边夷小国的点心.灶下也是新学的.味道可能不太地道。”说罢,安亲王叹了一口气.心里自是莫明地失望.脸上却没有表露出半点来在安亲王和钟碧微吃点心谈天到多半的时候.门外响起了药女恭敬的声音:“盛药令,您来了…... 钟小姐好好的.没出现您所说的症状…. .要进去看么,好您慢些走.我给您点灯照了路。”
接着院门处阿容就走了进来.一看哟这在吃夜宵聊天儿呢,看起来气氛还成嘛。咦,这可是三皇子可心的.难道安亲王要横Сhā一手.这可不好,兄弟的衣服还是别乱穿。
走近了时,阿容先给安亲王行了礼.然后才给钟碧微切脉.果然是没有异样,可能是服丹药服得及时的缘故:“安亲王,钟小姐.你们俩都应当早点歇下才对,夜晚睡得好了.这身体才能养好。
要是睡不着,我给二位点宁神香.总得早睡早起才是正经的。”
于是这时候阿容看到了桌上满桌子没怎么动的糕饼.于是 迈不动道儿了,她对点心小吃的执着不亚干她对医药的执着。更重要的是.这几样糕点太让人热泪盈眶了.绿豆饼、驴打滚那都是她舍不下的朱砂痣啊!
“安亲王,这也是夷国的糕饼?”阿容心说上天啊.您干脆让我穿到夷园多好,有西红柿、有土豆烧牛肉.完了还有这么多眼熟又馋人的糕饼,太勾人口水了。
“声声啊,你喜欢吃这些?坐下来吃吧.别天天端着你那药令的模样,小姑娘家家的赶紧嫁了才是正经的.前此日子大公主不是报了备你和长青的婚事吗,好好准备.别成天眼药和病患在一块儿。”安亲王当然不会平白无故地说这么多话.一半是对阿容说的另一半当然是对钟碧微说的。
这时只听得身后那药女捂了嘴说:“盛药令一见糕饼就走不动了.记得那时爷去杨子洲,还特地命人从京里各大糕饼铺子,给盛药令带了好几大盒子的糕点。”
其实这药女也算有心思的.这时候由阿容来说总显得她多好吃多贪嘴,经这药女一说就显出几分可爱来了.就不让人觉得这姑娘就爱吃就会吃。
不过却见钟碧微脸色一黯,但是很快又扬起笑脸儿来:“那正好.盛药令多吃些儿,这甜味儿重了些.要再淡点儿我也是喜欢欢的。”
听着钟碧微的话,阿容忍不住咕哝了一句:“糕饼不甜那还能叫糕饼吗?”
这话说罢,安亲王浑身一僵.看着阿容有半晌没能回过神来.这句话似曾相识总觉耳熟,似乎是多年都有人说过一样。
"安亲王,这叫什么?”阿容为了避免自己说错.打算把名字问出 “都是些夷国的糕饼,名字我也不大清楚.倒是府里的厨子给取了名字,乌沙卷、多宝糕、青豆饼。”安亲王看着阿容在那儿吃的欢快.那手拈嘴啃的模样丝毫不见文雅.却让他倍感亲切。
不多会儿,正在阿容吃得高兴的时候.谢长青问着人我来了.一看阿容又在那儿吃上了,还让钟碧微和安亲王在一旁看着.那场面说不出的诡异。谢长清连忙快步进了院子里.心说:“声声一有点心就什么也不顾,倒真像谁饿着她了一样。”
忽然又一惊,这好像是真没用过晚饭.本来是要回府里用的.结果走到门口又折回药馆了,这一晚上折腾得真叫一个乱。
“声声,正在那儿给你备宵夜.你倒好,跑到这儿来叨扰安亲王和钟小姐了。谢长青一出声,当然把吃得不亦乐乎的阿容给叫醒了.然后猛然间惊醒过来。
她果然是被这熟悉的糕饼给迷惑了.竟然没感觉出来眼前的状况有多么不对劲儿。神啊,她竟然在这两各有心眼儿的人面前.吃糕饼吃得一桌子渣渣……
“嘿嘿……那个,安亲王、钟小姐.两位早点儿歇着我还得看别的病患去。那就告退了,长青.咱们走吧。”阿容赶紧就扯着谢长青溜了,溜的时候还没忘回头看一眼.见那二位像石像一样坐在院中间发愣,她就忍不住反省啊反省。
“长青,我是不是很丢脸,明明知道这两正在那儿你来我往.我还跑过去吃点心吃得浑然忘我。”阿容捂着脸.深觉得自己真是个没谱的。
只见谢长青伸手揉了揉她的脸.笑着说:“是我疏忽了,你没吃晚饭.怎么会不饿。好了.没事了.我领你吃正餐去,这糕饼哪能填得饱肚子。”
呃.确实没吃晚饭,被谢长青搅得她自个儿都不记得了转会一想她又问了句:“长青,你说他们俩大半夜的不在屋里待着.在那儿干什么,还摆好了糕饼像是唱什么大戏似的。”
“杜效之和袁香河那样的戏。
”杜效之和袁香河么,传说中一个是龙王爱子.一个是山野小妖.小妖想攀龙王子,可龙王子哪里是好易与的。末了戏了小妖.又觅了良缘,这故事里真正的输家就正是那小妖了。
这故事阿容还真听说过,有一味草药的名宰就叫做杜效之.这杜效之的作用正是强正气祛外邪。于是阿容就知道了.原来钟碧微也想做那杜效之根下附生着的香河子:“香河子看似强,实则弱,反会被杜效之当作养料了。”
“但是香河子的种子,也由此附生在了杜效之的根茎里.没有香河子杜效之照样能生长,但没有杜效之.香河子就会绝生。”两人以药论人,说得好不有趣,谢长青这时更加找到与阿容在一起的乐趣了.不论说什么,彼此都能听得懂,这即是默契也是心有灵犀一点通。
于是阿容又纠结了,如果说在药里选一样.她希望自己是阔针木.长在向阳的山坡上,不攀不附地挺直躯干随风随雨岁岁长青。可这披着自个儿皮相的钟碧微却偏要做香河子.她倒不是觉得安亲王不好.关键是钟碧微抱着这样那样的目的让她有些不舒服。
但转念一想,算了,反正那又不是自个儿.虽然看着别扭.以后少者就是了。
“随他们去,长青,你到底让我回京来做什么.怎么到现在还没见动静。”这才是正经事儿,阿容老想问.可老是一忙就忘脑袋后面去 “关键不是你回来做什么.而是你回来了只需要这样一种姿态就够了,这就足够让他们知道.并且布置一些什么。”谢长青说完趁阿容没再问,赶紧把人拽了去吃正餐.省得她再问些现在还不能回答的。
164.盛药令很凶与安亲王老实了
前生的错,今生是否赎得回,也不求取谅解,只求此生心安。
如果是前世今生,为什么两个人会差那么多?钟碧微所求所想的安亲王怎么会不明白,任谁高高在上看惯了阿谀奉承的面孔,都会明白那些阿谀的面孔之后所求的是什么。
“小楼,冥冥中如果真有什么安排,你如今见了肯定得笑我痴傻,从前不知爱惜,现在却来赎罪,求什么心安。人都如烟如尘地散了,辗转到这么个破地方来,却见到这样的一个你。”安亲王叹了一口气,嘴里吐出“小楼”这两个安时,坚毅挺拔的眉像他惯使的剑一样斜立了起来。
曾经是“小楼昨夜又东风”,现在果不其然是“故国不堪回首月明中”了。
谁会相信呢,从前的冷到冰,花到烂的大将军、大皇子,现在脑子里竟然想起诗文来了,那些个穷酸老儒肯定得掉一地眼珠子。
往小榻上一靠,安亲王枕着手,不由得想起了钟碧微的模样,摇头笑了笑。然后却莫明地记起阿容来,那灿灿然的笑脸,就像是寂静的夜里开的花,要说钟碧微形似了十分,那阿容就神似了三分。
可惜这世上总有有两全其美的事,而他又是个只图了眼前舒坦的人,这话也是小楼说的,从前不肯承认,现在却不得不承认了。
“王爷,您还没睡,睡不着吗?”问话的是肖校尉,他的随行官之一。
听得肖校尉问话,安亲王就随手开了离自己很近的窗户,看了眼正猫在那儿做警戒状的几名随行官,不由得他不摇头:“不是让你们去歇着吗,京城里天子脚下,哪来那么多警戒,这又不是边防大营里。赶紧哪儿好睡哪睡去,你们在这晃来绕去,除了虫蚁还看见活物没有?瞎操心,赶紧歇着去。”
“回王爷,刚才还蹿过去几只老鼠!”消校尉见安亲王心情不错,这才嘻皮笑脸地这么说道。
“谁把你们肖校尉放倒了,本王赏他一顿酒,带色儿的。”对于驭下,安亲王比从前不知道厉害了多少,当然这也是因为他有着从前的优势。
这个时代的人被压迫得根,稍施些薄策,比起从前的属下来说,不知道好管理了多少。
几名随行官一听安亲王的话,一个个开始“嘿嘿”乐着摩拳擦掌,惹得肖校尉拿腔拿调地说:“以下犯上,回头有你们的苦果子吃,我劝你们还是老实点儿!”
“本王给你们作保,肖校尉若是回大营后公报私仇,本王也有苦果子给他吃。”安亲王说完就袖手站在那儿,一副你们赶紧的,还等什么的表情。
于是随行官们几声狼吼,然后肖校尉就被下属们群起而攻之了,时不时地肖校尉还吼出几声略带着些凄厉的叫声来,安亲王在那儿看得直笑,随行官们也早笑作一团。
正在这里笑声处处的时候,院门口有药女厉声喊道:“大晚上的吵什么,这里是药馆,可不是菜市场。你们要再吵,我就去请盛药令来。”
这些兵头子不好管,可是这些人也奇怪,偏生就知道盛药令的话得听在耳里,还得上心。当然阿容的身份是一回事儿,更重要的是阿容的医术把他们震住了,要说当兵的还能服什么人,那就得是药师、药令。
不服不行啊,人关键时候拿着自己的小命儿呐。
“嘘……别瞎动弹了,盛药令可凶着。”这是正压着肖校尉的随行官说的话,说完就赶紧起来,看来盛药令的“凶名”是如雷贯耳啊!
这话说得安亲王有点儿兴趣了,遂问道:“盛药令怎么凶了,不是挺好的吗,施药制药好身手,这模样也不赖,正应该是你们在营里谈起时,说的‘好婆娘’那一号吧。”
“盛药令别的倒没得说,论起施药制药来,咱们营里没谁是她的对手,至于模样那还用说嘛,单说这两样是比‘好婆娘’还好的婆娘。可是凶起来没谱,王爷在诊室里没出来那会儿,我们想着进去看王爷一眼,看门的药女不让,我们就说了两句……”说到说了两句这里,随行官心虚了,那会儿当然不可能只是说两句而已。
这个安亲王也明白,倒没责怪什么,只是说:“你们的脾性出了军营都得改攻,这京城可不是军营,不是本王什么都能扛得下的地方。
听得这句话,随行官们都整了整容色应了声“是”,然后那肖校尉又接着刚才的话说:“我们正打算闯了,盛药令就从诊室里出来了,她不动声色地把我们逐个扫了一眼,说也奇怪,我们就被她看得后脊梁直发冷。”
“该,吩咐过你们别乱动,要听安排,你们还敢闯诊室,要不是今天你们说起,只怕本王还什么都不知道。”安王亲看着他这些热血的下属,有时候觉得有趣,有时候又跟现在一样想叹气摇头,然后再背过脸去笑。
或许是见安亲王对这话题感兴趣,另一名随行官往前站了一步说: “这还不算呢,盛药令扫完了我们后,就温温柔柔没一点战斗力地问我们‘想进去啊’,我们当然点头应是啊。不说还好,一说了盛药令就劈头盖脸,特‘温柔’地把我们教育了一遍。”
“最后我问,还进不进去,没人敢回我话,都齐齐地向后退了几步,打那儿以后再也不敢乱闯乱动了……”于是阿容又出现了,又扫了他们一眼,又特温柔地问:“这么晚了,不好好唾觉,在这里说我坏话呢。说我坏话不要紧,吵着别的病患就不对了,我从墙外头远远过都听到了你们的声音……”
“盛药令,我们错了,这就消失!”说完肖校尉看了一眼安亲王,见安亲王点头后,肖校尉才带着人连烟尘都的火速撤离了现场。
这“消失”两个字也是上回阿容说的,没想到肖校尉还记得,阿容心里是即好笑又好气:“安亲王,你也早些歇着,什么事也不能急在一时。”
之所以说最后那半句话,是因为阿容以为.她这位“表兄”在用这样的方式和属下打成一片。她还心说见过拼命的.没见过这么不要命的,带着伤不好好养,还得工夫跟属下联络感情。
但是这一句话说着一个意思,听着是另一个意思了,安亲王还以为她知道了他要干什么,颇有些讪讪地看了眼阿容说:“我这就去安歇,声声也早些歇息。”
“好,那我走了,别让你的人太吵,这里里外外病患这么多,他们是轮班儿,病患可不轮班儿。”阿容说完就转身要走,只是走到半道儿上却被安亲王叫住了。
其实安亲王也不为别的,就为他那柄剑,那是大将军剑,是带兵的象征,不在自己手里还真没着落:“声声,那柄剑能不能还给我?”
这话让阿容回转头来者着安亲王,即温柔又灿烂地笑着说:“想要剑啊……”
于是安亲王不由得想起了肖校尉他们说的话,然后他就老实了,连忙摆手摇头说:“不用了,声声愿意什么时候还就什么时候还,耍是觉得玩得趁手,那你就留着玩吧。”
噙着笑意出了小院儿里,阿容似觉得另一侧有人注视着,于是微微地侧了侧脸,似乎是看到了钟碧微所住的屋子里窗微微动了一下,响声很小所以很快就恢复了平静。
看来是钟碧微,只是不知道这姑娘干什么,阿容偏着脑袋想了想,又想不出什么来,只好踱着步子往药馆的前堂去。路上还遇上了那几个还在那儿晃悠的随行官,那几名随行官见了她齐声喊道:“盛药令!”
“小声点儿,你们刚才去哪儿了,别到处乱晃吓着了病患,这里是京城天子脚下安全得很,没谁要对你们王爷不利!”这几个妄想症患者,天天就备着对付他们妄想中那要杀安亲王乱卫朝的恶人。 “回盛药令,刚到灶房吃了宵夜,黑麻团子,您要不赶紧去,晚了就没有了。”至于这招么,那就是肖校尉从谢长青那儿听来的了。
事儿当然不是谢长青跟他说的,而是他们云吃宵夜的时候,谢长青让灶房给阿容留,然后这心眼实在坏的肖校尉就记住了.这不就逮这儿给阿容下套呐。
阿容能上他的当吗,再爱吃也不钻这套儿,要有什么好吃的,灶房能不给她留吗,这些兵头子真是啥事儿也不懂。于是阿容看了眼天,然后又看了眼院子,特深沉地说:“此刻月黑风高,正是杀人放火,打家劫舍的好时机,要是我啊现在就团团个儿的把安亲王保护起来。”
她这话一说完,肖校尉和随行官们就互相看了一眼,各自神色一凛,然后招呼也来不及得就一溜烟儿地走远了。
他们身后阿容看得直乐,该……让你们玩咱,咱玩的时候你们还设出生呐,噢,反了!那啥,咱有几千年的积累,不是你们能比得上的……
只是阿容没想到,她的一个玩笑话还能变成真事儿,太……太不可思议了!
165.伤得诡异与找碴儿的 春怀缱绻
等阿容被药女再请到院子里的时候,那血腥的场面直接差点以为是在战场上,刚才还和自已说说笑笑的几个大头兵,这会儿早已经有气没力地躺在那儿,有药女在给他们处理伤势。
看着院子里的东倒西歪的众人,阿容掐了把自己的胳膊,掐得自己生疼后才明白过来:“长青,我是不是应该改行做巫女,明明只是随口一说的,怎么会成这样儿?”
“别傻了,赶紧去看看安亲王和钟小姐怎么样了,他们俩才是你现在需要过问的。这样吧,安亲王那边我去看看,你去看钟小姐就行了。”谢长青说完就把阿容往钟小姐所在的屋子带,自个儿则向安亲王走去。
这时的安亲王脸色沉沉如水,原本就脸黑的人脸再一黑起来,那就真不能看了。只是这时候安亲王透出来的威仪之气,却只能让人望其项背:“长青,你随我进来。”
有些事在外面当着众人不好说,所以安亲王和谢长青进了屋.却没关门,只是两人当中坐在金楦木桌边。看着院里的情形,谢长青见安亲王似乎没有开口的意思,遂问道:“哪边的人?”
“药馆里边的人,对情况不算太熟悉,但至少是知道我有几名随行官.而且正瞅着空当。
看武器、身形像是南边的人,我一直镇守西北,跟南边的人可没什么深仇大恨。”安亲王说完这句话就看着谢长青,意思是你这儿出了的事你去查,你得给我一个交待。
一听说是药馆里的人,谢长青就皱眉,能在京城药馆里供事的,都是精挑细选出来的人,每一个都是恨不得把租坟刨出来才好。所以断然不会出这样的事儿,当然谢长青同时还是个商人,明白有足够的利益.肯定有人会冒这个风险。
“我去查,伤口怎么样了?”谢长青答得简单,问得直接。
只见安亲王点头说:“慢慢来,有这么一出,我还真打算回西北前不走了。至于伤口,你不用担心,刚才有肖校尉他们挡着……说到这儿,声声怎么会提前示警,是不是她发现了什么?”
只怕这才是安亲王最想问的一个问题,刚才情急,他也还没来得及问到细节,只听肖校尉他们说阿容示警的事。
而谢长青似乎也料到了安亲王这么问似的,他就把一路上听阿容说到的又跟安亲王说了一遍:“……声声她刚才还跟我说,她是不是应该该行当巫女。这些都不说,声声不会这么做。”
“你想岔了,我不怀疑声声,只是认为声声应该看到了些什么。
这世上的事,就算是一时玩笑,也总要有个由头,凭空不会拿这句来开玩笑。”安亲王是个认为就算没有目的,也会在潜意识里留下一些什么样的印记,要不然不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看到什么,谢长青还真听阿容说过,阿容提过自己离开院子时,听到了钟碧微屋子里有响动。但是他不知道这话应不应该说,毕竟要不是的话会给钟碧微带来很多麻烦。
不过当事人有权利知道所有的细节,至于麻烦,谢长青倒是觉得钟碧微或许会很期待这样的麻烦:“声声出院子的时候,听到钟小姐屋里有很轻微的门窗响动。”
“声声出院门的时候我正在进屋关门,那倒是我忽略了,那时候肖校尉他们被声声赶走了…..钟碧微,她倒是越来越耐人寻味儿了!”安亲王心想反差怎么能这么大,玩这些就玩吧,手段也太不到家了,还不如从前……或许该说以后?
又沉默了一会儿,谢长青忽然说道:“为什么要在皇上面前保她一命,你要知道因为三皇子的事,皇上已经容不得她了,你保她一命皇上很意外也很恼火。”
只见安亲王看着谢长青脸黑森森的一笑:“这是我欠别人的,不得已还报在她身上而已。我欠的那个人或许压根不需要我还报这些,我求个自己这辈子能心安而已。”
于是谢长青问了一句阿容常问的话:“是个姑娘吧!”
“废话,要是有个男人长得跟钟碧微那女人似的,爷一脚就把他踹远了。”省得闹心,安亲王在心里是这么想的。
“心有亏欠。”这下谢长青说的就是肯定句了,他倒是没亏欠过人,要不怎么能被阿容称作谢神仙,不过倒是被别人亏欠过,理所当然的能察觉出来。这就好比咬人一口,被咬的人才是有牙印的那个,要是狠点儿干脆就得落下一辈子的伤疤。
听得谢长青这话,安亲王就想大嘴巴子抽他.但是末了只讪讪地看着手掌,摇头叹了口气:“钱好还,情难还。
这时的阿容正在钟碧微屋子里,钟碧微的情况可不一般,这位好像是去挡了剑还是挡了刀,总之原本过几天就能回家修养的伤,现在非得在药馆再待个把月不可。伤在手上,而且伤了主血管,好在经过处理后血已经止住了。
再看时阿容禁不住摇头,心说整个院子里就这位伤得最重,那些个侍卫看着满身是血的吓死人,可是论起来还没有钟碧微伤得重: “钟小姐,你这伤可比来的时候还重了,别人总是越治越好的,你这可是越治越伤重了,回头让我怎么跟你的家人交待。”
“不碍事,家里也不至于为这些事计较什么,盛药令已经很尽心尽力了,这也是方才沾上的。刺杀也不是盛药令能预料得到的,也怪我自己不小心,要不然也不会让盛药令为难。”钟碧微说话彰显一得有些虚弱,也是,刚才毕竟流了些血,而她本身又带伤在身,现在怎么会不虚弱。
“你歇着吧,少说话多睡,待会儿我会让人给你送些补血益气的汤药来你喝了就睡别的事儿什么也别再管了。既是我的病患就要听我的管,要是都像你和安亲王似的,那这药馆就不用开门儿了。”阿容这话说的是,收着你们俩个就够了,个顶个的不打算痊愈回家,好像药馆里有啥捡似的。
等安置妥当了钟碧微,阿容才叹着气从屋里出来,抬眼看了四周一眼,不见谢长青。好在安亲王和谢长青坐一块儿,那是一个如钢一个玉,想不看见都难。阿容倒没急着进去,而是在原地儿想了想事儿,她也不是猜不透这其中的因由,只是懒得想。
现在一想,怎么也能琢磨出点儿味道来,于是勾起个笑脸就往正屋走,再看坐在屋中间儿的两男人,那心照不宣的意味不更加明显了: “钟小姐的伤已经无碍了,安亲王可还好?”
“没什么不妥当的,辛苦你了,小姑娘本应该多睡,没想到今夜是三番两次惊动了你们。眼看着就要天亮了,赶紧回去补觉吧,长青也去歇着,不会再有人来了。”安亲王细数了数,今天看到阿容估摸着快十回了,自家表妹这药令做得真可谓兢兢业业了。
这夜散场,次日再起来就是午后了,阿容揉着眼睛从屋里头出来,大太阳一晃眼差点把眼泪都给激出来了。摸了摸肚皮觉得自己饿了,洗漱过后就去灶房里找吃的,半道上还见着了安亲王院里的药女,顺便问了钟碧微和安亲王的伤势。
“还在睡啊,那也好,等他们都醒了再说,这俩折腾人的也早该好好睡了。”阿容心说你们再不唾,我就撑不住了。
用过了饭去前院看了几名病患,没过几个就遇着个病症书上写着容雨平三个大宇儿的病患,阿容这下知道,这位怕就是容景福唯一的儿子,那让小鱼咬牙切齿的容大公子。
论起装傻来,阿容敢认自己是开派宗师,当下也不动声色,问道: “哪儿不舒服?”
“胸口闷,手还有点儿痒。”这话说得可真艺术,不就是看着不想看的人,想上手开揍嘛。
阿容似真似假地切脉,完了说:“行了,跟着这位药女去吧,她会带你去受针的,这胸闷在肺,手痒关乎骨节,看来您这病可是经年了。容公子且放心,给您施针的一定是最好的药师。”
“听说盛药令的针施得好,不如请盛药令妙手回春如何?”容雨平是惯传的花花大少二世租,别说,他看着这堂妹就是比自己家里的妹妹要好看得多。只是美人带亲.再好看也只能看看了。
看了眼容雨平,阿容心说我理会得你:“这可就抱歉了,我早上刚烫手伤了手,要不然还真愿意替容公子施针。”
说完阿容举起自己被烫了个泡的右手拇指,切脉没问题,可要是施针那就真不成了。
阿容这会儿无比热爱自已拇指上的水泡,果真是冥冥之中一切自有安排啊!
可是二世祖就是二世祖.总不能因为眼前可能是正经嫡出的姑娘,他就能就拿出世家子弟的好仪范来。一听阿容的话他就拍桌子,冲阿容吼道:“既然不能施针,那你当得什么药令,连云山当真没人了,连个不能施针的药令都敢出来会诊?”
容大少啊,找碴儿可不是您这么找的,二世祖是种病,得治!
166.愤愤然的容大少与别人的东西
遇着容大少,阿容倒也不慌不忙,对这样的人不算太麻烦,真正麻烦的人才不会这样冲上门来。于容雨平来说,目前最害怕的应该是怕失去拥有的一切,而阿容就是那个要抢夺这一切的人。
把害怕表现得这么明显的人,一般来说威胁性都比较小一些,所以阿容不紧不慢地看了容雨平一眼,特温柔特渗人地笑着说道:“容公子,其实您是来认人的吧,要是来砸场子,你自个儿一个人也砸不动啊,要不你等等,我处理完病患来帮你!”
这下容大少说不出话来了,看着阿容半晌没反应过来,阿容这会儿笑得极渗人。而且他以为阿容不敢这样光明正大的说出来,必然会隐藏自己的身份,阿容这一席话打了他一个措手不及。尤其是阿容表现出来的那种身份上的压倒性,让他觉得自己没有优势,甚至所有的都只是虚张声势。
其实阿容可没承认,是容大少自个儿太菜,心虚了!
“一家人不说两家话,你看……”忽然容大少又发现了不对劲,他不应该承认阿容的身份,但是却被阿容虎着劲儿的一吓,这承认的话就说出口了。
对于容雨平的这句“一家人不说两家话”,阿容倒是没预料到,她是真没想到容雨平这么爽快的就承认了。至于那什么身份上的压倒生,她压根就没有体会到过:“我看容公子还是赶紧回府吧,我这病患多着,没工夫招呼您。”
她倒是想看这容雨平多说多错,可后头还排着十几号人要在午饭前诊完,她可真没工夫跟着这瞎折腾。
只见容雨平讪讪又愤愤地打算说什么,阿容慢慢悠悠地抽出长毫针来,说:“要不,咱们开始施针,我好歹是药王的徒孙,你也不用担心我左手施针把你给扎出个什么毛病来,我这施针术还是有保障的。”
也许是长毫针太吓人了,容雨平恨恨地看了她两眼就走了。看着容雨平离开,阿容忍不住捂嘴笑,这容家要是真传到容雨平手里,那容家真是没什么指望了。
确实,容家是不能指望容雨平的,但是容家现在有三位姑娘,个个都不是好打交道的,所以说真正能使劲儿的还没出来。这不能使功儿的倒有可能是被支使来的,是想看看她的反应吗?
午饭时分,阿容意外地在灶房里遇到了安亲王,谢长青正和安亲王坐在一张桌上,见她来了当然抬手让她过来。她才刚坐下,就听得安亲王问:“今天容雨平找你说了些什么?”
……阿容都不相信这二位还会不知道,所以她看了眼谢长青:“你别告诉我上午发生的事儿你还不知道细节,这事儿我可不信。”“没说清楚你讲了些什么,传话的人似乎听得不是太清楚。”谢长青派的人主要是保护阿容去的,而且药馆里头也没太过注重这些,要不然哪还用阿容解释。
于是阿容又把上午的事说了一遍,然后又问道:“我怎么觉得他来得快去得快的,倒像是为了来一探我的虚实一样,就没有一点恋战的意思。”
“这就是个被当成枪使了的。”安亲王一语论定,不过这论定听得阿容耳熟得很,卫朝可没有这俚语。
吃过了饭,下午照安排去看破伤风的病患,正当阿容庆幸这几例病患都安危无恙的时候,药馆的问诊处传来消息,说是有几名那天在见安楼受轻伤,稍作处理就自行回家的病患出现了和她对伤风症的描述对症的症状。
“长青,他们的症状已经很严重了,现在伏骨追风丹是肯定没有用了,现在只能在施针之外再觅良方代替伏骨追风丹。”让阿容真正担心的是,如果伏骨追风丹之外没有别的丹药了,她该怎么处置。
当然。任何病症都不是一人一日之功可以祛除的,所以她…………然还是药师论坛,六月的药师论坛就在两天后举行。不过这会儿可拘泥不了形式,阿容决定立即回连云山,和在连云山的所有药师们一块商量。
一个人不可能总有办法,也不可能独自面对所有的病症,同时这也主上阿容意识到,卫朝的药师有多么少,拢共二十几名药师她现在是基本上都认得了。
不过她才敢决定回连云山,就接到了药王到了药馆的消息,连同消夫了有几天的黄药师也一道回了药馆里,同来的还有钟药师和杨药师。当阿容把情况一说明后,药王说:“你所说的病症倒是像民间百姓传的惊风一样,按民间来说,惊风症多是恶鬼缠身,一般是请巫祝来降。不过,民间也有惊风症的土方子,但是现在用着太危险,万一不应症反而有碍,那病患就只能是进得来出不去了。”
土方子,阿容琢磨了一番,其实民间的土单方也有很多是智慧的结晶,但是也有老鼠屎,所以这可以挡个参考。但不能正经地当丹药施来:“师公,要么你跟我们说说,药性状味一辩证,不照样还是能看出些眉目来。”
“是啊,我同意阿容的说法,至多咱们亲自试药,总不能看着病患受苦。”说话的是机制药师惯是心肠软的一个人,这会儿看着病人在那儿喘气儿都喘得辛苦,而且脸色现轻微的淤紫,不由得更是心软了。
“金钱叶、麻衣草、霜头红、鹤骨金、白木蓉……这方子叫定心化风汤,不进药炉直接煎汤服用。”药王报完了药名,自个儿就在那儿琢磨,霜头红和麻衣草就第一个不行,这两样药草性状味差异太明显,除了这两样药材之外,其他的药材竟然都是不明性状味的上古药材。
所以这方子一说出来,药师大人们不由得面面相觑,看来刚才药王不愿意多说,就是因为这里头太多药材不在成药成方里。
“师公,是不是有相对应的病症最后死去的传言。”阿容倒是样样药材都认得,而且性状味也明晓,只是这帖汤药里有几味药材用得太险,这方子是行的,药却必需换。
“患惊风症的病患能活下来的不过二成。”这算是回答了,在卫朝患惊风症死,那是很正常的事,哪个时代都有治不了的病。
可怕的高死亡率,这都能赶得上瘟疫了,好在不是传播性的疾病。没有抗生素的时代里,只能依靠最原始的药材去进行治疗。但对于已经发病的病患来说,汤药或丹药都无法直接作用。
“万年霜、千叶草、百丝葛、十里荷、一令子……”这时进来的人阿容见过,药侠程渝川。
这时阿容已经知道,卫朝药师分两派,东以药王为尊,西以药侠为尊,这两位是自来有见王不见侠,见侠不见王的说法。只是不知道,今天这程渝川为什么来了:“药侠大人。”
在场的除了药王之外,纷纷起身行礼,别看黄药师平时提起这位都能恨得牙痒痒,可真到相见的时候还是分外规矩有礼的。可别忘了,黄药师也是阀门子弟,规矩是半点不会少的。
“程老弟,你总算舍得出山了!”显然,药王对这位没有半分芥蒂,倒是程渝川怎么看怎么都像不大乐意见着药王似的。
来也来了,程渝川还能怎么,老实不客气地往药王身边一坐说:“五年一次的东西大比,就在八月中秋天涯山,你不会忘了吧?”只见药王想了想,然后特不厚道地说:“还有这回事吗,我还真是差点忘了。不过这上面你占便宜,我就一个徒弟一个徒孙,你的那些个徒子徒孙可多得很,我干脆认输算了。”
看看,这要是不厚道起来,一窝都不厚道,道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儿啊!
这两句话可把程渝川给噎着了,看着药王良久。愤愤然了好一会儿后,又没脾气的说:“连云山里这么多,哪个敢说不是你的徒子徒孙,这么说起来我吃亏你占便宜,要不我直接认输!”
“噢,走这样啊,既然连云山里的都能算,那好,咱们中秋天涯山再行大比。”药王对这事压根就不上心,就想着随便打发两个药师带着他们的入室弟子去玩玩就成了,压根不会想让阿容和黄药师去。但是有时候吧,计划赶不上变化,这容后再说。
阿容这时候想的是程渝川说的那个方子,看来这位对惊风症很了解,而且方子点得极为地道:“药侠大人,您那个方子是不是叫定元归一丹?”
“哟,好见识,还知道定元归一月,这是当年我创的方子,至今没多少人知道,你在连云山更应该看不到吧。”程渝川这时是真怀疑阿容是自己的徒弟,可她又明摆着是黄药师的徒弟,药王的徒孙!……原来那本用药极其大胆的药师手札,竟然是程渝川年轻时写的,这下阿容不得不佩服姚承邺了,这表兄太能干了。
“您四十岁以前的药师手札都在我手里……”阿容说完这句话,默默地看着黄药师,却见黄药师笑眯眯地冲她竖个大拇指。
于是程渝川暴躁了,他丢失多年,怎么也找不到了的药师手札竟然全在阿容手里……
而程渝川最巅峰的时期,正是三十五到四十岁这五年,所以程渝川怎么能不含恨看啊!
167.阿容的正名与八卦楼
当捡来的东西逢着失主时,这就存在一个还与不还的问题,阿容当然可以不还,按着黄药师的意思,咱就不还咱膈应着他。
可阿容觉得还是应该还,因为她记了个清楚,再复写出来就是了。
别人……包括程渝川本人都应该记得不如她清楚明白,就好比是自己写下的日记,多后以后要是去翻上一翻,谁跟看别人的事儿一样。
“那好,你也不用复写了,既然在长安药山里,我让人去抄一遍就行了。”黄药师一边哼着小调儿,一边写了书信去连云山,那真叫一个得瑟得很。
末了,黄药师想了想说:“阿容,要么这回天涯山你也去,程渝川这人别的不成,教徒弟还真是有一手。你也不要抱着比试的心思去。多想着去交流去学习,东王西侠的称谓总不会凭空得来。”
这或许就是黄药师能成功成为连云山药师之首的重大原因,他兼容并蓄,而且总是擅长于发现别人的优点,用来改进自己。就这一点来说,不论是程渝川还是药王,都要略逊于他。
“不过你不能顶着盛药令这三个字去,要不趁这机会让你改回本来的名字怎么样?”黄药师也是心疼自家徒弟,本该是世家嫡女,该是捧在人上的明珠,却沦落在尘埃里,要不是有扬子洲这机缘,只怕还不知道在哪里。
所以黄药师找着机会就想给阿容正正名,在黄药师看来,盛雨容三个字阿容肯定级得很憋屈。世家嫡女,隐姓埋名,想想看都是一个既苦又凄凉的话本儿。
但是阿容对正名没多大执着,不过这个身份倒可以做很多原先不敢声张的事儿,而且谢长青要把容家塞给她。再经由她还于皇帝手里,那么正名是肯定的事:“好,我听师父的。”
“那药号还是叫黄容不改了,我回头就去总房给你易藉,你把你的雕了名字的玉牌拓一份给我,要改容雨声这名字,没有这玉牌可证明不了。”要正名就正个正大光明,玉牌就是必需的。黄药师知道谢长青的打算,也知道皇帝要做什么,他对这些无所谓。他只要自己的徒弟能堂堂正正地做自己,而不是顶着个假名字活下去。
“是,那我现在就去拓。”阿容说着就要去取笔墨来。
但是黄药师却阻止了她:“你这拓片也不能随便拓,拓完了还得去户署盖官印,还要去容家盖族徽,要不然还是没用……别这么傻瞪眼,知道你怕麻烦,这些事自有人去办。”
黄黄药师的想法,像这样的事,当然是交给谢长青,要是为自己的女人正名的能力都没有,那就别想娶他的乖徒弟了。
“师父,那我先去看病患了,下午还有病患没看完,惊风症的病患我已经施过针了,只等程大先生的定元归一丹炼好就行了。”程渝川坚持让阿容拜师父,到最后和黄药师僵持之下,终于变成了叫程大先生。这会儿程大先生正在炼定元归一丹,说是要让阿容看看,什么叫真正的丹师。
丹师……阿容想起来觉得玄乎得很,说实话。丹药一道她还是有些不太明白,这问题要真扯开来,肯定是越扯越扯不清。
“去吧,对了,那钟碧微你随便派人看看就行,不必每回都去。知道的说你负责任,不知道的该说你蠢笨了。”救未来夫君的前心上人救得这么尽心尽力,不是蠢笨是什么,真是个没脾气的傻姑娘。
对于黄药师的话,阿容也没有反驳,看还是要去看的,也没有黄药师说的那么尽心尽力。药女能处理得上手,她肯定不碰,药女处理不来了。她当然得自己动手了。
这么想着就拎了药箱去安亲王和钟碧微宿的院子里,却不想在门外见着了肖校尉和药女都面无表情地蹲在那儿,阿容有些奇怪地走过去问道:“肖校尉,你们怎么都在外头?”
那药女猛一见阿容,那真跟见了救星似的,上前来拉着阿容说: “盛药令,你可来了,他们太不听劝了,个个身上都带伤吧,还偏偏要蹲这吹凉风,怎么说都不进去。”
“出什么事了?”阿容看着这几个大头兵,明摆着是有心事的模样,大头兵也有了小心事,这对比反差可真是巨大。
她问完就听见肖校尉站了起来,叹着气地回道:“盛药令,王爷能听得进您的劝,您去劝劝王爷吧。这钟……哪是什么好婆娘,王爷就偏偏……”
说完肖校尉还“呸”了一声,侧过脸去显得十分不乐意。说起来这肖校尉也管得算宽的,不过也是,从前的安亲王驭下只一味的严,现在是恩威并施,更显出让士兵们敬服的方方面面来,这就让士兵们打从心底的维护了起来。
这钟碧微不安好心思,别人不知道,他们这些侦察敌情出身,专务布控的怎么会不知道,所以这些大头兵们不乐意了。要是将来有这么个将军夫人,他们想想都觉得浑身上下从里到外的不舒坦。
见惯来豪爽利落的官兵们这态度,阿容就笑了,只指了院里的树说:“风一吹来,你看到眼前的花草被风吹动了,就没能想到远处山上的树一样得被风吹过。既然你都看得风吹草动,我当然也看得到,更何况站在山顶上的人。”
这一番话说完肖校尉有点犯晕,阿容是想着在院门前不能点明了,可没想到人大头兵脑筋比较直,所以想了好一会儿才明白过来:“盛药令。您的意思是……”
“只见风过林犹静,你几时见微风吹倒山头树的,想吹倒山上的树,这风还小了点。”这天下能把安亲王这颗树连根拔起的,除了皇帝就只有他自己了,阿容是这么想的。
于是大头兵们也听明白了,于是大感敬佩地看着阿容说:“盛药令,你果然是个好婆娘,王爷没说错,可惜您都是谢小郡王的心上人了!”
这话说得阿容满头是汗,瞪了肖校尉一眼说:“安亲王是我表兄,你们别乱编排。”
“谢小郡王不也是您表兄……”
……这世上说真话的人果然都很可恨,阿容白了那群大头兵一眼,想了想决定八个卦,看看里面什么情形。
其实里面的情形也不像肖校尉他们想的那么风花雪月,完全是安亲王在不着痕迹地问着些不着边际的话,钟碧微哪里是安亲王的对手,只在那儿用风花雪耳的心态说着安亲王想知道的事儿。
其实这不得不说,安亲王还不死心,他非想知道眼前的钟碧微和小楼之间有没有什么必然的联系。虽然不管有没有他都决定在这位身上还报着,但是要真有联系,那就完全不一样了……
至于怎么样个不一样法儿,那安亲王这会儿就自己也说不上来了。
“声声,在那儿探头探脑的做什么,既然是来巡诊的就赶紧进来,怎么闹得跟听墙根儿似的。”安亲王近来更觉得阿容亲近了,有时候阿容的一些小动作总能让安亲王寻思很久,像是见过,又不确定是不是一样。
看来从前他真的不曾真正用心过,要不然怎么会只记得一些最表象的东西。不过刚才阿容探头探脑的样子倒和从前小楼近似,不过要是从前,他肯定觉得这不规矩不够大方,显得太小家子气。
至于现在么——他只觉得有趣而亲切罢了,小楼啊,你要是知道我变成这样子,该住死里笑话我吧!
其实,咱还真是来听墙根儿的,得亏没长个爱听墙根儿的嘴脸: “安亲王、钟小姐,药女跟我说你们都挺好的,又听说你们在说话儿,原本不该来打扰的,只是我不放心还是想看一眼。”
对于阿容听墙根的举动,安亲王当然看得明白,看来天底下的姑娘多是八卦得很,要不然从前小楼怎么有个外号叫“八卦楼”呢:“那过来坐坐,长青说你好吃这些点心,叮嘱了几回要给你多做些……肖校尉!”
正在外头听动静的肖校尉应了声“到”,然后就出现在了院子里: “王爷。您吩咐。”
“把府里送来的点心盒子拿出来,说到这个,声声,你身边得带个人,总不能老自己拎东西。”对于神似小楼的声声,安亲王似乎补偿得更顺手一些,也实在是阿容好打发,有点心就成。
是啊,不八卦,不爱甜点心的钟碧微实在让安亲王觉得有些诡异,这就好比一个人披着小楼的皮,做着让人毛骨悚然的事,按小楼的话来说:“还愣什么,叫救命啊!”
没想到看八卦还能收点心,阿容心想:“这表兄果然有前途。”
“那我就收下了,回头让长青来谢谢您。”阿容的理论是,既然是他请你帮忙的,当然还得让他来道谢。
于是安亲王看着阿容但笑不语,一边的钟碧微见状心里就不是滋味儿了,这样的眼神这样的笑,她做了这么多却不过是清谈闲话而已!
这世上,什么都不怕,最怕的是不甘与不满,有道是甘心做情愿受,这不甘心了当然会生出不满了,心里负面情绪多了当然是要作怪的……
声声,小心了,你在河边走得欢喜,河里有人不答应了!
先提醒大家,这个月要手术,如果啥时候我单更了,会提前通知,所以这个月不能一直双更,大家摸模。我会努力加油,努力码字,为健康加油!娃们都乖。啃啃!
168.户部官员到访与身分核查
当钟碧微与安亲王这潜力搭上上线后,三皇子这支亚潜力就被抛弃了,三皇子能干吗,当然不能。不过三皇子也没法出来,他没有封号没立府,眼下被皇帝下了死令,要么在宫里待着,要么出去了立即除籍。
这当然还不算狠的,最狠的是三皇子是嫡子啊,他娘是皇后,三皇子要是想出宫,这皇后没有了嫡子撑着还谓什么皇后,一块儿出宫得了。要真搁着自己身上,三皇子还真不怕,可是一旦扯到了皇后身上他就没办法可想了。孝为先情为重,重也抢不到先去,更何况城门禁守得了帝后两重命,不许让三皇子出宫。
却说这日里,不知道怎么的,安亲王和钟碧微花前月下的事儿被传到了三皇子耳朵里,三皇子气哼哼的要出宫去找安亲王。却还没出门就被皇后拦了下来,皇后看着自个儿子,心里真叫一个百味杂陈: “颐川。坐下。”
“母后……”三皇子不明白了,为什么安亲王和钟碧微在一块儿,就谁谁都不见其成,难道就因为他嫡长?
摇了摇头,皇后道:“你还不明白你父皇的心思吗,这个钟碧微不可取。当年她和长青的事儿是你父皇看在眼里过来的,你父皇这是爱惜你,才下了禁令不许你出宫。你却还在这里天天想着出去,还埋怨你父皇,这却是太不该了。”
“母后,你的意思是父皇不爱惜大哥,我看在父皇眼里,只有姚皇后生的大哥才是正经的皇子,我们其他兄弟们,都只是陪衬而巳。”三皇子因为是嫡皇子,一直被捧在禁宫深阁,又因不能带兵打仗,也不能像安亲王那样驰骋边疆。所以三皇子是个多少带着点儿天真不解事的少年,虽然这少年已经年近二十了。
只见皇后瞪着三皇子道:“你这就是胡话了。大皇子为什么受皇上眷顾,那是因为姚皇后过得早。你父皇是个念旧的人,尤其是这念起来不关利益的旧,更加珍惜。再说,他是皇长子,就是看得重一点又怎么了,你难道非得妒忌吗?你要知道,兄弟阅墙在你父皇眼里才是最可恨的。”
其实教三皇子的少傅少师少辅,都拿三皇子当未来的君王教的,因为安亲王风评实在不怎么样。
所以三皇子被那三大文臣儒将们,按照仁君圣主的模子教着,因而有时候三皇子眼里容不下别人比自己更重要。
“母后,我不是妒忌大哥,只是大哥多快意,却把我憋在宫里。
要真说起来他才是正经的嫡长子,名正言顺的继位人,我算什么,什么也不算却天天被……”三皇子的话还没说完,皇后就一巴掌甩了过来看着三皇子,皇后颤着声怒道:“你个不成器的,你个不成器的……枉费为娘为你忍气吞声,你就是这样看待自己的!”
见皇后生气了,三皇子又连忙陪笑脸:“母后,你别气了别气了,我不出宫就是了。”
长叹一声,皇后心里是恨铁不成钢,嘴上却只得继续哄着三皇子: “颐川,你要记住,不论静头有多少个皇后,有多少个嫡子,你才是正正经经在承天殿里长大的嫡皇子,懂吗?”
这下三皇子当然连连点头:“是是是,母后。我懂了。”
此时,皇后不由得想,要是安亲王岂会这么听劝,惯来杀伐果断的安亲王,不论进退早已经没有半丝犹豫,哪会容得别人来劝阻。安亲王的这点,才是皇帝一直不放弃的原因,虽然他风评差。虽然他过于傲慢严苛,但是只这杀伐果断一点,安亲王已经有了帝王所需要的条件之一。而优柔寡断的三皇子……实在怎么看都似是庸碌之皇后可不知道,她印象里傲慢严苛不懂得为人处世的安亲王,现在不仅是杀伐果断,而且驭下是宽严得宜,为人和煦温谨。一个人的名声臭得快,好得慢,但是如果这个人起先太差,转眼又太好,那么这落差必然为人所津津乐道。
眼下的安亲王就是这样,这日有名老臣的儿子从边关回来省亲,把安亲王的转变这么一说,渐渐地就有些小声音冒了出来。
“咦,最近药馆的人怎么多了起来,全是些来请太平脉的,真是奇怪了,这不是还不到请太平脉的时候吗?”阿容可真奇怪了,十个病患有三两个请太平脉不奇怪,要是十个里有七个,那搁谁谁奇怪。
“是啊,盛药令,太平脉多是在八、九月,这才六月,怎么这么来请太平脉的。”陪同在阿容芳边的药女同样不解。
在阿容和药女这么说着的时候,安亲王从外头走了进来,因为京城的药馆只能走正堂进,没有侧门。所以近来安亲王要是出外去兵部衙门署事,再回来时肯定要经过药馆的正堂。
大家伙当然也我是见怪不怪的,在堂里的药女、药童、药侍、药令们都自如地跟安亲王问礼。便只见安亲王满脸温切切地笑一一应了,然后就有来请太平脉的病患处于石化状态中。
当病患们在石化状态中没回过神来的时候,外头来了几名着云鹤纹官袍的官员进了门来,当药童上前问候时,来的几名官员就自报家门:“户部办差,请问容雨声可在?”
户部,容雨声,前头两字在病患们耳朵里自动过滤掉了,然而后两个宇可过滤不来。京城里有点门路的,现在谁不知道容雨声这三个字而诊着脉的阿容还有点没是应这来,她一直自称阿容,任凭谢长青和安亲王他们怎么叫声声,她都坚定地认为自己是阿容来的。末了还是安亲王听得了话,伸手指了指阿容坐的诊台说:“那儿………声声,叫你呢!”
众人继续石化,还有这么好管闲事儿的安亲王吗,安亲王,您完全可以再颠覆一点儿!
“啊,呃,找我干什么,我没做什么人神共愤的事儿,需要惊动官府来拿人吧。”在阿容看来,除了犯事儿之外,还有什么能惊动官府亲自上门来点名来找人!
于是阿容诊着的病患完全没反应了,僵在那儿看着阿容满脸疑惑的小声嘀咕,病患小声地问了句:“您就是容雨……容大姑娘?” “容大姑娘,噢,对了我姓容。”这下阿容反应过来了,管自己叫盛雨容久了,一下子还真转不过念头来。这时户部的官员已经站到了阿容面前,那领头的一行礼说:“容大姑娘,在下是户部中郎杨维辅,司各世家身名薄籍,请容大姑娘找个清静的地方,咱们借一步说话。”
“肖校尉,你帮着安排安排,别让我这表妹受了屈。”安亲王这话一压,人就走远了。
留下肖校尉在那儿用极标准地军姿站在阿容身边,和那几个刚石化成功的户部官员对眼儿,肖校尉说:“杨中郎,里边请。”
说完,肯校尉又特恭敬地说:“容大姑娘请。”
当阿容和户部的官员在肖校尉的护送下涟去后。正堂里的“病患”们才反应过来。
那就是——不得了了,大事件发生了,容大姑娘横空出世了,安亲王野鸡……呢,不是,是恶杀将改脾性变和善可亲了…… 这世界,变得太快了!
而阿容和户部的官员进了内厅后,肖校尉就镇守门口,啥世家内幕那都不归他过问的范畴,他只管一件事:“王爷吩咐过了,几位也听得,还请勿难为容大姑娘才好。”
户部的官员连连称是,应声过后,就请阿容坐下了。然后阿容才知道户部的官员是多么的有备而来,她知道的事儿他们不全知道,她不知道的事儿他们倒是全知道了。
那领头的杨维辅手里拿着她从教养院开始的详细资料,一一对应问话,当然只问几个关键点。要真问细节,阿容自个儿也抓瞎:“请容大姑娘出示容氏玉牌,我们对证过印记之后,若和存档的相符,接下来还另有话说。”
把玉牌取下来,杨维辅身边的官员就拿着托盘上来,把玉牌拿去到大太阳底下细细查验了,验完后杨维辅又说道:“容大姑娘,您的身分现在只有一个疑问,那就是您在教养院之前,发生过什么事儿,容大当家和姚大姑的事你可还记得?”
“教养院里的事我且有些不清楚的地方,何况是教养院之前的事,那时候小,并不记得太清楚,只依稀有一些很零碎的场面,却都越来进模糊了。这些年来四处流落,哪还得工夫去记从前的事儿,只想着怎么活下来而已。”关于教养院里的事,后来谢长青又给她看了些东西,好像他是预料到了有今天似的。
这时忽然有一人问道:“在记录上来看,你去见过犯官的女儿,那位也是姓容,你去见她做什么?”
哟,这可查得真仔细,不过要真论起这个来,阿容也不怕,毕竟她知道容家大女儿亲手掐死了自家妹子,这事儿……这些人应该查得到还来问她,诈她么?
169.可怜的安亲王与君临天下?
又提起了那位容大人,对于这个阿容有十足的心理准备,她自个儿吓自个儿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现在当然不能再悚这事儿。
当即,阿容整了整脑子里的事儿,然后说道:“我并不清楚自己的身世,身上有带容字的玉牌,又听说容家有个小女儿,就只当自己是了。如果你们的资料够详尽,你们应该知道容家的大女儿亲手掐死了小女儿。这话是从容家大女儿嘴里问出来的,也就是从那天起我才知道自己不是,以前一直隐姓埋名也只是贪生怕死而已。”
其实阿容这就是在诈户部的官员了,别人诈了她,她得想法子诈回去。要不然不是处于下风了。
别说,她这大胆假设小心求证还真是没错,户部的官员翻了翻册子冲杨维辅点了点头,这时杨维辅才说道:“本是不该问得这么详细,只是容大姑娘的身份毕竟不同,且不论您和谢小郡王有婚约在身,只论您今后回容家的身份在嫡在长那就得小心仔细地核对。”
“这也是应该的,总不能让人假冒了去。”阿容总觉得不会这样就完,肯定还有别的事儿。
于是就见那边又有官员指着随行来的一个婆子说道:“请容大姑娘随这婆子去。”
做什么?阿容特恶寒地想起了那些古装电视剧里,选秀时把衣服脱得光光的然后验明正身之类的。不过她又不选秀,应该不至于。和那婆子进屋后,婆子只让她把右边的肩背露出来,阿容就问了一句:“是有胎记吗,别说我还真没注意过这事儿。”
“回容大姑娘,确实是胎记,这有个很小的叶形胎印,看来您的身份确认无疑了。在这恭喜容大姑娘,您这可就正了身份了。”婆子说完就领着她出门,又冲那边的官员点了头。
接下来的事儿当然就好办了,阿容在自己的户籍上落了字儿,然后又用了印,末了户部还给了她一张证明身份的牒文,这就意味着官方承认了她的身份。至于非官方的容家,那就另说了,要取得容家的承认,那可不是有证据就能坐实的,那是各种平衡各种角力了。
户部的官员们走后,肖校尉打过招呼就回安亲王身边去了,阿容又跟没事儿人一样回正堂坐珍,这时候当然发现气氛不对劲儿了。 “青青,他们这是怎么了?”连云山的人倒都如常,反正对于他们来说,当家奶奶再添点什么身份也不奇怪。只是这满堂的病患个个露出怪异的表情来,这让阿容有点儿不适应。
“还能怎么着,盛药令您看,那边是侍郎府的,后面是正博候家的,再往后两个是中郎令府上的……普通的病患当然不会像他们似的,这几位在朝里可能是风言风语听得多了呗。”叫青青的药女很随意地回且。
于是阿容一摇头,难道这些人早早来请平安脉,是因为风闻她在这里?这样想听起来实在有些自恋,阿容环顾四周一眼,叫了句:“下一位。
但是这病患还真没法儿诊了,阿容诊了几位后,遇到的接连都是那京里各部的官员,她实在受不了那些人奇异的目光。
末了一摊手,让人去另请了一位药令来,这才脱开了身。走在后园时,她的身份倒没引起多大奇怪,对于普通人来说。不过又添了一个茶余饭后的谈资而已。
而安亲王和钟碧微都是早就知情的,路上遇着了可以起来走动的钟碧微,只见钟碧微笑着说:“恭喜容大姑娘,名份这东西虽不见得人人看重,但压在身上总有些好处的。说起来容家与家里还有些来往,以后还要请容大姑娘多给些情面才好。”
对于钟碧微,阿容近来也越来越坦然了,不就长得跟自己从前一样,没什么。就当自己有一双胞胎姐妹,千万不能拿她当自己,这非得吐血不可。
“钟小姐说笑了,我向来是个不好管事儿的,容家家大业大。说不得也轮不到我过问,自有人去办。说到底咱们都是姑娘家,能图什么,不过一世安稳,觅得良人而已。”阿容试图把话题岔开,然后赶紧结束。
但是钟碧微却没有结束的意思:“容大姑娘这想法儿倒是女儿家的很,记得容家可是有嫡女当家的前例,将来你要是当了家,这事儿可不就得你管嘛!”
听着这个,阿容连连摆手,然后又心想:“不对啊,钟碧微从前也知道我的身份,可没见她这么热情过,这丫头是有异必生妖孽,得防着点儿才行。
于是阿容说道:“以后的事儿以后说,再说我只想施药于天下人,替人解忧排疾,可不想被这些俗事缠了身。纵便以后容家真到我手里,我也是个当甩手掌柜的,那还不如不交给我呢。”
只见钟碧微作讶异状,掩嘴惊道:“这怎么使得,那可本来就应该是你的东西,怎么这先头就没了志在必得之念呢。”
哟,撺掇咱去争容家的当家家主位子吗,这可是个注定要头破血流的事儿,这事儿可划不来:“人各有志,我可是志不在此。”
跟钟碧微客套了好一会儿,阿容警惕心生了后倒也没倒出什么去,太极打得溜圆,反正就不肯提什么家主、掌家的事儿。
掌容家,那以后是皇帝志在必得的,她还是别志在必得了。
午后谢长青回来时,阿容正在炼药房里给几名病患炼第二天服用的丹药,谢长青问明了阿容的去向后,就到炼药房里找她。
这会儿阿容正跟程渝川冻那儿说炼丹药的避讳和手法,说得一干药女药童在那儿听得云里雾里,而药令们却听得津津有味儿。
倒是程渝川先看见了谢长青,招了手说:“找阿容吧,给你们半个时辰,待会儿把人给我送回来,还有许多事儿没说呢。”
于是谢长青愣了愣,什么时候自家姑娘还要跟别人抢,好像给他半个时辰还莫大荣幸了,这事儿闹得:“是。”
“皇上让我问你一句,安亲王什么时候可以痊愈,说是一到秋过边关就会有战事,安亲王要赶紧回边关,虎符将军剑都在安亲王手里……”然后谢长青就想起来,大将军剑在阿容手里。
“早就可以回家了,眼下伤口也好了,只要不亲自上阵杀敌,镇守边关发号施今有什么不可以的。”阿容望了眼安亲王所住的院子,心说其实是安亲王自己不愿意走,最近正和钟碧微特亲近。
“按皇上的意思,一定要让安亲王结结实实地回边疆去。这一仗过了。只怕安亲王就算再想打仗,也只能老实留在京里了。”皇帝虽然不长,但也要立太子了,这个就很微妙了。
如果安亲王做太子,军权在掌倒是没什么,但是如果安亲王不是太子,那安亲王的身份就会很槛地。安亲王没当太子,军权得双手交出来,但是他带兵多年,在军队里的威信,谁也比不了,更何况安亲王近年来变化得让下面的人态度也跟着变了。
“噢,让安亲王不打仗,他会受不了吧?”阿容开始同情这位了,据说是打小就在军营混迹,现在玩得正趁手的时候,皇帝要削权了。
于是阿容误会了,以为皇帝要削安亲王的兵权,这在阿容看来是正常的。所以再见到安亲王时,阿容还真有几分不忍心,彪悍了小半辈子,以后可能要在京里憋屈的活着,将来只怕活得很艰难啊!
她眼神不对劲,安亲王当然看得出来,便问道:“声声,你这么瞧着我做什么,活像我挺可怜。”
这时谢长青也在旁边,他见阿容这样,一琢磨估计是阿容又想歪了,这姑娘惯常做的事儿就是把事儿往深里想,有时候想得正是地方,可有时候就想到沟里去了:“她成日里胡想,就没怎么想对过事。”
这是赤果果地歧视,阿容瞪着谢长青:“我哪想错了,你说安亲王这回打完仗,以后可能都没仗打了,那不是皇上要……”
“什么?”安亲王当然不会跟阿容一样把事儿想到歪道上去,一听这话就明白,皇帝要立储了。
“没想到这么快吧。”谢长青问着震惊中的安亲王。
听到这问题,安亲王特想答:“是从来没想过这事儿。”
君临天下,任哪个男人都是热血沸腾的,安亲王当然也不例外,只是他近来多在战场上热血,还真是没想过这茬儿。
“也许是老三,你别想太多了。”
“这话你自己说着都不信,你信了上头也不能答应。”谢长青传达完该传达的话,然后看着傻愣中的阿容摇头说道:“现在想明白了?” “我明白了……”原来是要立太子,卫朝应该也叫太子吧。
不对……这两男人有阴谋,干嘛要在这里说,刚才谢长青就应该直接把她想歪的调正来,偏偏要到院子里来说。
噢,原来是为了说拾钟家妮子听……这俩黑心黑腹的,不过干什么要算计钟碧微。
阿容,这回你没想歪,不过除了说给钟碧微听外,更重要的是他们再互相透话,谢长青在传达上头的心思,而安亲王是在求解…… 只剩下最后一仗了?这一仗能不能成行且另说,计划永远是赶不上变化的!
170.小楼的萝卜与阿容的坑
时入七月,安亲王整了戎装,他接了皇命,将直驱边疆安邦定国。出京的日子选的是七月十六,初一的时候皇后懿旨传了各家在京的女眷进宫,说是要为安亲王选妃。
这可是个大消息,明眼人谁不知道安亲王将来是可能高坐云端的。不说在不在京这一条,也只有京里的各世家闺秀才配得上安亲王的身份。
但是这时的懿旨突兀地加了句在京,市心思的人就读出味儿来了,这安亲王的婚事,皇后是不好做主的。按说这位嫡长子,那是皇后见了都得敬三分的,毕竟皇后也非结发之妻。
而当安亲王听到这消息时,他直接就拍了桌子吼一声:“胡扯。”
“王爷,您今年二十有七,您也该立正妃了。您看看王府里,连个正经管家的女人都没有,那像什么样嘛!”肖校尉是这么劝的,没个婆娘哪叫家,怪不得他们王爷成天到晚的就不乐意着家呢。
其实安亲王也明白,要立储,就必先立正妃,而且是最好抢在前头把皇长孙生下来,那事儿才板上订钉谁也动不了了。
“长青、声声,别在那笑,再笑我就进宫说我就乐意娶声声,让你们俩都有泪没地儿流去。”安亲王就见不得那俩看热闹的,在一边笑得我扎眼。
缓了缓笑意,谢长青说:“一正二平四庶,你这回一选就是七个,一个不够。”
七个……这就是传说中的三妻四妾啊!真强悍,人韦小宝追了多会儿才追到七个老婆,安亲王直接一趟得足十个,这人生真是彪悍到不必解释:“那看来大家伙都不用抢了,总会轮着几个有份的。”
“七个!”安亲王自己也傻眼了,王府里就几个侍妾,说实话他还从来没碰过。在某些方面说,他在心理上接受不了那几个女人,所以从他来起就没怎么见过。
“王爷,那洞房怎么办?”肖校尉摸着有些微胡碴儿的下巴,破为费解地问道。
大被同眠啊,阿容“嘿嘿”地乐了,说:“安亲王,看来得给你加味还元丹了。”
还元丹么,当然是那强肾养元的丹药了。安亲王听了瞪阿容一眼,说道:“放心,将来长青也会有这时候,你先想着给长青用什么 “初三就亲选,你还是把送来的名单看看,了解清楚了再选合意的,至于……你看着办!”说到这儿,谢长青看了眼钟碧微住的屋子,那意思十分明显了。
到初三亲选时,其实很简单,做为“随侍”的药令,阿容还有幸亲眼目睹了这一盛景。她坐在安亲王身后,面前挂着帘子,帘外是一拨一拨的姑娘,一队队地被领进来。
“见过安亲王!”打头的第一位生得漂亮端庄,那是跟花儿似的脸,跟水似的眼,柔柔软软的身段儿看起来就让要想掐上一把。
这时安亲王身后的太监凑过来低声说道:“王爷,这是陈氏嫡长女陈静妍,今年十八,是京里有名的才女,您看是去是留?”
陈家,阿容听着耳熟,这才想起前些时候在扬子洲见过的陈遇之。
这远房和近支就是不一样,看看人这姑娘,端庄高贵,哪像陈遇之这痞子。 “去……”
第二位也是熟人,姚家的:“这是姚氏嫡女姚海棠,今年十八。” “擅长什么?”
“ 女工出众,天下闻名。”这纯粹是瞎话,姚海棠经营着一间海棠衣馆,卫朝天下,但凡是大一点儿的城地就有海棠衣馆。所以与其说女工出众,还不如说他老姚家的人都是会打算盘捞银子的。
这时候安亲王忽然着阿容,皱着眉问道:“声声,我真的得娶她们其中的?”
初先的时候没什么感觉,无非是天天看看名册而已,可是当眼前站满了人的时候,安亲王就有了真实感,那感觉就完全不一样了。 “那要不你想怎么样?”阿容觉出来安亲王有些迟疑,可是她不明白这位为什么迟疑。
这时安亲王叹了口气,低声说道:“我也盼那一夫一妻恩爱白头,或许偶尔花天酒地赞她人窈窕美妙,可总希望回了屋里头,是一双人儿多一个也没有。”
要是没有小楼,他或许还真欣然应了,可是有小楼,他真是只想和小楼屋里一双人。
“我可真没想到,您这有这心思。”这安亲王也能算这个时代的稀奇少见的人了吧,竟然还一双人。说到这儿,谢长青以后要是纳小怎么办,这可不成!
“不是每个男人都想妻妾成群,当然妻妾成群确实是很多男人的梦想。”安亲王丝毫不否认,他曾经就有这样的梦想,可末了到现在才知道,原来这感觉不是想象中的那么美妙绝伦。 张嘴想说什么,阿容忍住了,她特想骂这位:“矫情什么,就你这身份还谈一双人,也不嫌倒牙。”
这时安亲王忽然动子动眉说:“起帘,请诸位姑娘都入堂来。” 虽然不明白安亲王想做什么,但是旁边侍候的太监还是把帘子卷了起来姑娘们一一进来,这时没见过安亲王的姑娘,也终于见着了安亲王。
于是个个眼里都见了喜色,而见过安亲王的,如姚海棠、钟碧微等,皆没有表现出什么多余的表情来。
这时安亲王站了起来,看着堂里的姑娘,心想:“前世今生几曾这样被人摆布过,这感觉着实不好,就说眼前这姑娘吧。她只怕心里也有个心心念念的人。”
又顺着看了那一溜姑娘地眼,他也心知这辈子自己真是有很多东西决定不了。但在这事儿上,不管哪辈子他都要自己做主。
但是这些姑娘们来了,总不好退人回去,总该有个因由说道 ,要不皇后那交待不了:“来人,去把几位十六以上的皇弟请来。” 长兄嫡子,替自家弟弟安排安排也是正常的,到时候没合意的就说一句容后再议就成。
当几位成年的皇子们被请过来的时候,只有三皇子没来,而其余诸皇子一看这阵仗,四皇子先笑了:“大哥,你选亲,还要我们来参合参合不成,还是想让我们提前见新嫂嫂?”
“道是兄弟有福同享,我怎么能一个人得这喜,这不趁着京里各家的闺秀都在,咱们来个同日选亲如何,也不枉咱们做了一回兄弟。”安亲王说着就让太监给唱名,于是皇子们傻眼了。
虽然安亲王说得没错,将来就算是他们选亲,也只是在这些姑娘们中间选,可这同日选亲,到时候看上同一个怎么办。这时候皇子们心里都一个想法儿:“这大哥,办事儿越来越冲动了。”
可是安亲王能干这样的事吗,小楼那会儿就喜欢看相亲类的节目,他从前鄙视得很,却没少陪她看过:“咱们这么办……”
于是阿容呆了,这这这……可不是她最高兴看的场面吗?这相亲规格可就太高了,未来的皇帝王爷们以及各世家的嫡女长女。阿容呆完后就开始兴奋,这戏好看。
到了最后,皇子们还真有选了侧妃、庶妃的,选正纪只能是嫡长女,这无论如何得等安亲王选完才行。这时候安亲王也想好了办法应对,可是外头太监一唱名,屋里皇子们就傻了:“皇上驾到。
好嘛,这下规格更高了。
皇上来无他,就是因为听说了这里的事,知道他这大儿子要耍妖蛾子。末了皇上往上头一坐,既然都来了,今天干脆各家都把正侧名份定下来,于是安亲王这下知道,自己跑不掉了!
好吧,正侧,只三个,比七个少。
其他皇子只需要再选侧纪,独独安亲王正妃侧纪都还没选。这下皇子们看着他,意思是:“大哥,看你的了!”
这时太监拖着盘,盘上放着三件儿东西,一件是金嵌玉如意。两件是白玉芙蓉壁。金嵌玉如意给正妃,白玉芙蓉壁给侧妃。
当安亲王拿着金嵌玉如意时,正好走到姚海棠和钟碧微面前,于是皇帝咳嗽了一声,安亲王明白,这是皇帝在说:“就是她了。”
“不想被安排,还是得被安排。”安亲王苦笑了一声,想也没想就把玉如意给了姚海棠,这是皇帝的意思。
于是姚海棠傻眼了,钟碧微傻眼了,其他人都表情正常。这时左右各一个人,右边是钟碧微,左边是姚海棠,总不可能让堂堂姚家的嫡长女做庶妃不成,那姚家能答应。
当安亲王把白玉芙蓉佩放到钟碧微手里时,钟碧微泪眼盈盈,别人看着是高兴,可阿容却明白那是落差太大,不能相信地泪珠子。
给了玉后,算是初初定了名份后,这其中当然还会有变数。因为今年是不能娶的,太后新丧一应皇族子弟的婚嫁都要延至明年才成。
末了,阿容又和安亲王一块儿出来,阿容看着安亲王忍不住感慨道:“一个萝卜一个坑,你这个箩卜要怎么种……”
阿容说的是从前的家乡括,而且萝卜……卫朝没有的,更重要的是这“一个萝卜一个坑”六个字,可是从前就爱说的,阿容一时嘴快。
此一句话,安亲王如蒙雷击,怔愣当场!
171.熟悉的话与将揭晓的事
说起来阿容真没想到一时嘴快会惹出什么事来,毕竟安亲王也不定能听明白什么意思。当她意识到自己说了这话时,不过是捂了嘴嘿嘿笑了两声,并没太在意安亲王震惊到麻木的神色。
而安亲王耳里,这帮几乎是振聋发聩的,这分明是小楼经常说的话,口头掸一句,从前他很不喜欢这样,觉得这当口头禅实在有损身份。
所以当安亲王再次听到这句话时,他怎么能不震惊,当然若是南方一带,这时候的乡音也是差不多的。不过阿容刚才说话的语气和仪态实在太过像小楼了,安亲王看着阿容久久没能回过神来。
“声声,你刚才说了什么?”经过了钟碧微的事,安亲王再也不会对形与神抱太多期待,所以他才能愈发地拿阿容当妹妹看。
……啊,果然被抓包了,阿容捂着脸,脑子迅速地反应着: “啊,刚才那句话啊,我听别人说的,好像是哪位病患来着,你也知道我记性好嘛,一听就记住了。我就知道这话大概是说一个人只能同时做一件事,多了干来之类的。”
原来是这样,不过安亲王还是留了个心眼这事儿得回头找机会再探探:“我听着这话有趣,像是南方那边的口音,这又软又柔的,你说出来还真有几分腔调。
“噢,那那病患就可能是南方人。”阿容在心里捏了把汗,又一想这话也没什么啊,于是又坦然了,继续跟安亲王拉着话。
而这时的安亲王已经是心生疑惑,脑子里有些乱了,两人谈得漫不经心。回了药馆时,正碰上谢长青出来,就拉上阿容一块回大公主府用饭。
“今天选亲有意思吗?”其实是阿容强烈要求去的,谢长青见她有这爱好,就顺手满足了她。
“挺有意思的,不过这对她们不公平。”这话她不会跟安亲王说,倒是跟谢长青说得顺溜。毕竟那位是王爷,而且大有可能要当皇帝。她可不敢造次。
“这世上哪来那么多公平,她们生在世家,就注定了将来会有这么一天。 …声声,前面出事了。”谢长青话没说完就拉着还在想事儿的阿容往前头跑过去。
到了地方一看,人群团团围观之中,有一个男子七窍流血躺在中间。一见有病患需要施治,阿容迅速地反应过来,迅速地诊脉,然后又连忙从怀里掏出针来“长青,你把他扶起来,我要行针过背后的|茓。
见状谢长青从怀里掏了丹药出来,然后给病患服用,再催化药效: “声声,不要用十振针,这时候他经受不起,直接用角针,深扎刺|茓,不要揉抹。”
听谢长青的话,阿容连忙把针又收回去,然后取了角针来,但是一扎下去,竟然在施针的部位凝结出血珠子来来:“长青,施针的部位有血涌出来。”
闻言谢长青道:“再刺下一个|茓道,如果再有血涌出来,就改施毛针。
振针比角针粗,而角针比毛针粗,毛针即长且如毫发,所以扎起来需要一定的技巧,而且光技巧还不行,非得要有内劲不可。
当阿容再下一针见有血珠凝结时,就把针递给了谢长青:“我只带九根毛针,但是现在需要十三根,怎么办?”
这时周围一直安静着的人群里有人上前有一步来说:“两位是连云山的药师吗,我替二位去连云山药馆取。”
“那就麻烦你了,最好把担架一同叫来。”阿容一边说一边让人群散开一点,别围得太紧了。这世上爱看热闹的人实在多,赶不是只能让她们往后退一点了。
当谢长青凝神施针时,阿容扶着那病患,这才发觉得病患的骨头好像折了不少,这就吓人了:“请问有谁知道这是怎么回事,他为什么伤得这么严重,他是什么人?”
于是旁边围观着的人群里有人上前两步说:“药师大人,他是给那家酒楼修屋顶来的,但是绳子没栓牢,他从屋顶上摔下来了,就摔在那石辗子上面。”
酒楼,本来就地势高,后门前有个坡度,前门似乎记得是有十几阶台阶,这是京城里某家名下的酒楼。规制很高,当然,这今时代也有民居不得高过宫殿的说法,只是宫殿高在盘龙山上,民居想要高过宫殿。那还真有点儿难度。
“怎么样,没有出血了吧?”阿容这时候当然不会去说老板不管工人死活,她没这闲心,她现在只关心病患能不能话下来。
“毛针没有出血,只是看来骨头碎得很厉害,得马上送到药馆里去接骨。“谢长青刚才扶着这人的时候就顺道摸了骨,虽然断了不少,但是断的位置都很正,可以通过按骨接起来。
正在他们俩说着的时候,远处药馆的人抬了担架来,来的是江药令,一边支使着他们把担架放好,一边把针包递给了谢长青:“怎么样 “内出血,骨折,可能压坏了内脏。”这是阿容的初诊,至于细诊还得去药馆里才能施行。
施完针后,怎么把人移到担架上去也是个问题,好在阿容有办法,问人买了一块被单。然后把被单顺着拉进了病患身底下,再施力把人抬到担架上。
等顺了药馆时,药馆竟然已经准备好了可以施行刀针的诊室:“先不忙着施刀针,先去把药备来,我再细诊一下。”
细诊过后阿容把病症书写好了,只除了名字年龄住址一类没填之外:“多处骨折,第八根和第十根肋骨有向内折的迹象,探针进去有血涌出来,看来这刀针是免不了了。”
“还没有找到他的家人,施刀针得有家人的同意才可行。” 这话是这么说的,可是现在哪里去找病患的家人,刚才她就已经把周围的人问了一遍,都说不知道这人住哪里,阿容急道“可是病患拖不起了,等等……为什么百味楼的人也说不知道,他明明是百味楼请的。 “这样的泥瓦工匠,一般是临时到西街头去呀就成,哪里有人会长期请个泥瓦工。说到这,倒是可以去西街问问。”谢长青说完就赶紧吩咐人去办。
等把西街几个长在那儿谋事的人找来时,终于有人把这人认出来了:“他没家人了,就一个人。”
“那……先施刀针,你们做个见证,人到了我们这里我们自然是尽力施救。但这人伤得太重……”
阿容话还没说完,那几人就道:“要送了命,这见证我们可不敢做!”
这时候他们是在诊室外头的廊下说话的,谢长青刚被叫进了诊室,阿容见没人敢来应这个证,不由得有些关键,嘴里咕哝一声说道:“要手术了没人签字,这搁哪个时代也不成。”
等会儿,现代出灾祸要手术又找不到家属时谁签字?她没印象,这环节她还真没遇着过。
“手术……签字,时代……”这六个字就是三个关键词,一下子就飘到了安亲王的耳朵里。于是安亲王皱眉了,为什么现在种种迹象都表明一个事实,那就是——阿容其实就是小楼!
在卫朝是没人这么说话的,再综合阿容的种种举动,安亲王不由得不这么怀疑,但他是个不轻易下定论的人,要不然见到钟碧微时就会倾尽所有。但是他没有,他一直就是这么个小心谨慎的人。
所以,安亲王没有当即就上前去问,而是琢磨着什么离去了。回院儿的路上,安亲王皱眉回忆着某些事:“小楼最熟悉的会是什么场景?” 这本应该是很好回答的问题,但是安亲王却是无论如何也想不起来。末了就想起当初小楼生气或不高兴的时候,喜欢找个池子扔石头。直到打出很多水漂来才会罢休。
生气?安亲王想了想:“声声好像还没生过气,谢长青那儿捧得跟珠玉似的,她哪会不高兴。
“算了,总不能刻意让谢长青把声声惹毛了,万一不是的,凭声声那手脾气,知道是我安排的非发狠不可。”安亲王摇着头,觉得另想他法。但是有些事,不必你安排,该知道的时候,就会像水上浮着的花花叶叶一样流经眼前。
今天救下的那个病患,医治无效,在抡救了近四个时辰后还是过世了。那病患在死前有短暂的清醒,拉着阿容的手说:“救………救我……我不想死……”
那时候阿容就知道这人救不活了,可是她还是要笑着说“好”。
她也知道,每一个行医之人的手下都最终会死人,而且不可避免的可能会越来进多。这世上有很多病患,能救的不过是其中一部分而这是第一个……第一个的意义永远是不同的!
“声声……”谢长青这时候唯有把阿容搂在你里,看着她豆大的泪珠从脸颊上滚下来,不由得伸手去擦。
“长青,我没有救回他来,他说他不想死,可是我没有救话他……”阿容以为自己可以安慰好自己,结果还是趴在谢长青怀里哭了出 ”声声,当我有救不活的病患时,我总是习惯为他们颂经,要不要试试。”
阿容想了想,摇头说:“我要去鱼塘那儿!”
于是有些事情,总要揭晓了。
172.打水漂之发现真相与罪恶感
到小地塘边上时,正是月上柳梢的时候,阿容郁闷地看着水面,心里的苦涩甚至是她从来没尝过的。她从不知道,当一条生命在自己手里挽留不住时,原来是和至亲的人离世了一样会感觉到痛,更加之自己是施治的人,也就多添了一份罪恶感。
是的,罪恶感!
“长青,从前有个人说过一句话,说罪恶感是一个施医制药之人最后的道德底限,如果当生命在手里逝去,而你毫无感觉时,那就不配再济世救人。”阿容说这句括时分外认真,她觉得现在自己需要一个人来认同,而谢长青这时候无疑是最合适的人。
对于阿容的心思,因为职业上的共通牲,谢长青不但能够理解,而且也能威同身受:“声声,第一个死在我手里的,是个五岁的孩子,眼神干净漂亮,因为一直生病,分外懂事。他甚至一直以为。这世上所有的孩子都像他一样,天天要吃药行针,那时候所有人都拼尽一切想要留下他。”
说到这里,谢长青顿了顿,再说话时声音明显沉了起来:“最终我们没能留下他,他走的时候,跟我说谢谢,说叔叔再见。说叔叔,给别的小弟弟小妹妹吃的药不要这么苦。声声,那时候我恨不得拿自己的命换给他,让他知道,不吃药,不生病、不天天住在药馆才是小孩子应该过的生活。”
听到这里,阿容再也忍不住了,“哇”的一声就哭了出来。
谢长青说的时候,她的眼泪就不受控制地流了下来,直到说完,她也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泪眼之中,阿容看着谢长青道:“其实我们都是很软弱的人对不对,我有害怕的不能面对的,你也有,所以……”
“所以,我们要让自己有够强的心,还有更好的医药之术。你说罪恶感是最后的底限,我觉得面对生死的软弱才是最后的底限。声声,做一个出色的药师,救更多的人以弥补你所不能救治的生命,你能做到吗?”其实,谢长青说了这么多,只是不希望阿容背着罪恶感,一个对病患有罪恶感的人将会一直活在这阴影里。
救更多的人以弥补不能救治的生命……无疑,这句话给阿容造成的冲击很大,是啊,如果因为一个生命退缩,那么当初就不该选择这条路。医生首先要面对的就是生和死,所以她要拥有够强的心以及更好的医术:“嗯,我会努力!”
“好,我们一起努力。”
这世界上最好的良药,果然无非几句解心识意的话而已,谢长青剖开自己的经历,把自己血淋淋的一面放到阿容面前,告诉她自己也曾经软弱过。人生最难得的,又最好排忧解闷的,除了知己知心,便是共为天涯论落人……
“长青,不要再背着那个包袱了,你劝过了我,那我也来劝劝你。我们遇到的都是身体上软弱的人,所以我们要强悍起来,用自己的强悍为他们挡风遮雨撑一片晴天。”当谢长青说那个孩子的时候,阿容头一回见到了这个男人的泪。
有人说,假若一个男人还有泪,而不因为绝望、痛苦及困境而流的话,那么他还是个骨子里纯粹干净的人。
而这世上最缺少的就是干净纯粹这四个字,这么一想阿容就看着谢长青,在他还怔愣着的时候说:“长青,来……让我们做一件孩子才做的事儿,用来排遣苦闷,找到信心和笑!”
“啊……”谢长青看着手里的石片、石块儿,有些不大能反应过来。然后就见阿容侧着身子往池塘的水面上削,一块石片就在水面上飘移了好几回,在灯火映照这下就有层层圈圈的涟漪泛开。
见第一块儿石片贴着水面飘了这么远,阿容一拍掌指着水面说: “看见没看见没,这真是超常发挥,比平时厉害多了。我平时最多三两个,可是一到难受的时候就能飘老远,果然是化悲愤为力量啊!” 看吧,阿容这人就是有自我调节的方式,就算今天谢长青不来劝,给她一把石子儿,然后她自个儿就能在湖边把事儿从头到尾全解开来。
瞧着阿容拍掌脸上有了笑意,谢长青也侧身试了试,然后比划了比划动作问道:“是这样……”
于是阿容点了点头,然后谢长青就把石块儿扔了出去,但是谢长青没把握好力道,直接就沉到了水底,一点儿水漂没起。
只听得阿容起哄道:“呀,总算遇着个不如我的了,太好了。”
这得意就欢喜的阿容,谢长青看了才觉得舒畅,于是又侧身扔了一块石片儿。没想到打了一圈水直到最后在小池塘对岸一声脆响,化作碎石散落在了水里才罢休。
“刚才手感不好,这下力道拿谁了,声声,你还是陪个末座吧。 ”谢长青终于露出点眉目来了,他本来就是那侃笑生风、爽朗纯粹的人。他正一点点在阿容面前融化,回到原本上来,这就是一个大大的进步了。
但是这下阿容又不干了:“你这是来安慰我的,我看你是来找安慰的,不行……我不能让你这么得意。”
说完,阿容从谢长青手里抡过石片、石块儿,她准备大干一场,虽然对于谢长青这战绩很辉煌,可是她不甘心。
于是谢长青就只能在一边看着她打水漂了,还不时得听阿容问: “我这个怎么样,那个好不好看……”
他还能怎么样,一一点头说好呗末了谢长青摇头,暗自说了句: “原来,你就是这么排遣自个儿的……”这样就很好了,抹泪咽声那可就不是声声了!”
自他认识阿容起,阿容脸上的笑就从来没停过,在阿容身上。谢长青即看得到自己,又能看到更多有趣的一面。所以他喜欢阿容,起初说到底是因为他骨子里更喜欢从都的自已,而对自己所谓的“神仙”面具很疲惫。
经过这么多接触,谢长青看到了阿容很多不一样的地方,或是软弱无助、坚强独立,又或是傻气爱笑、小心充愣。体现在她身上的,总是显出很多趣味来。
从前他明白自己喜欢阿容什么,但是越接触得多,他反而越不知道自己喜欢这姑娘什么了。
说不上哪里好,只是见了欢喜,心便喜欢,仅仅是这样而已。所以有一点阿容没有想错,骨子里谢长青就是一个简单纯粹的人。而在另一边,看着抹完泪就开始往水面上扔石头的阿容,安亲王直接傻了:“小楼……是小楼……”
王爷,什么小楼,您说的哪座小楼。”陪同睡不着的安亲王起来逛园子的是肖校尉,他个摸不着头绪的,一听小楼就直接想远了。 “是啊,我早应该想到的,她就是小楼。这今时代的医疗水平这么落后,却有刀针手术,甚至对人体还这么了解。不但是因为这些早就有。而是因为小楼来了才得已发展。”这或许还是头一回,安亲王 ……嗯,或许该称他作周毅山。
不管前世今生,他是头一回对小楼,也就是阿容观察得这么仔细。也是这时候他才知道,不管他平时记不记得起,只要再一见到,就会发现自己其实记得很多。
这下肖校尉听出来了:“原来小楼是个人啊?”
然后周毅山就暴躁了:“小楼一直就是个人,难道你以为她是东西。 “属下……屑下知道她不是东西……。啊,不是…那个,王爷属下不说了!”于是肖校尉闭嘴了,再也不敢开口,怕自己惹着已经爆了的这位爷。他们这位王爷现在说是变了,其实也就平时没事儿时好说话,要有事了脾气比从前还暴躁。
眼见肖校尉远远退开,守到了门洞边上,好像生怕他迁怒似的,周毅山又想笑。从前安亲王的名声是真不好,打骂属下是正常的,军棍刑罚也是多见的,就算这几年他做了不少改善,这些人骨子里的敬与惧从来没变过。
忽然周毅山又一惊:“既然肖校尉他们都难得改过观念来,现在的小楼会怎么看待我?”
杀伐果断的人,一旦不果断了,就会开始处处施不开拳脚。可怜他前世决断利落,这辈子却要憋闷了。
再一个忽然,周毅山又想起阿容白天陪他去看选纪。这会儿又和谢长青在一块儿,于是在从心理上来说,周毅山觉得自己快炸开了,生生被阿容掰成了一地碎饼渣子……
“这个……这个小楼,她……她怎么……”
默默然地,周毅山又看了眼阿容在那儿扔石子打水漂的模样,扔得好时叫着向谢长青示意,谢长青就冲她笑笑。扔得不好了就侧脸看着谢长青,该是苦闷的,谢长青就操拣她的头。
此情此景,周毅山忽然又像是被抽干了空气或水份一样,瞬间又疼了也好蔫了也好,反正就这么个意思。
在小楼打水漂时,他从来没有这样做过,不管是婚前还是婚后。
173.不可靠的名分与习惯
只当由来是愧疚,其实却多是舍不得、弃不掉的……情。
很长的一段时间,周毅山的脑子里都是这句话,也不记得是哪个拽酸辞儿的写来的。从前大概嫌弃得不愿意多搭理,现在莫明地想起来,简直就是自己的写照,他自己还说不出这么贴切的话来。
“小楼……”纠结万千吐出的却只是这两个字,周毅山自己都有点恼火,他最烦这有话说不出,有事儿干不动的人,真没想到自己有一天会这样。
而这时候,阿容和谢长青已经扔完了石头,两人正有说有笑地打算回去歇着。情绪好了,彼此的感情也互相吐露了几分,这时正是气氛最好,感觉最融洽的时候。
走到廊边看到周毅山时,两人也不意外,这位经常大晚上出来夜游园,是个典型睡不着觉的。据说行军多年,有点风吹草动就得醒。
所以阿容见了站在廊下的人就一挥手,特高兴地说:“安亲王,还没睡呢,要不我还是给你开剂丹药,给你安安神。这要去边关了,更捞不着觉睡了,别说踏实觉了。”
“你不要闹了,安亲王这是在忧心边关的事睡不着,到了边关反而能睡得着。安亲王还是早些歇着,明天还要进宫谢恩。”谢长青说完就要拥着阿容走。
这要搁平时,周毅山不知情,肯定含笑看着俩人笑笑闹闹地离开,他在后头还感慨,这俩儿可真是相处得融洽有趣。可现在他知情了,他还能么,当然不可能了。
“小……声声,我有话想跟你说。”周毅山这时候是千百分的确定了,所以再也不愿意犹豫。
做为一个天之骄子,周毅山不论前世今生都属于人上之人,贵在云端,所以不大会顾及别人的感受。
但是在阿容回头一问:“什么话,说吧,我听着呢。”
这一来他的感觉就完全不同了,要是现在说也不太可能,毕竟时过境迁,他还是相对懂得了一些东西:“没什么,那把大将军剑应该还给我了。”
“噢,大将军剑呀,好,明天我顺道拿给你。”说完阿容就和谢长青走远了。
留下周毅山一个人在原地久久不能回过神来,不可能见到的人,重回眼前,不可能再倒的事,再给一次选择……可是这人和事前都多了一些东西,周毅山有些迟疑了。
比如选妃的事,今天一正二侧,皇帝拿着圣旨定了名份,他反悔?当然不是不可以,但是谢长青和阿容呢,他们俩这样……
“小楼,我该怎么做,从前就是太不顾及你的感受,太只管自己活得好。结果却还埋怨你只顾自己活得舒服,到最后……到最后你离开,其实我还没能醒悟过来,要不是有这么个境遇,只怕我是永远都不会懂了。”
说着这话,又间着叹了口气,又暗道:“懂了却束手缚脚不敢动,生怕走错一步,落个满盘皆输。小楼,我总是在你那儿使不上劲啊!”
看着荡漾着光影的小小池塘,周毅山只觉得绚烂夺目直逼星河,然而他却像是被这些小小的光刺伤了一样,转身逃一般地离开。
“王爷……王爷……刚还好好的,今晚到底怎么一回事。”肖校尉不解了,见一样的人,差不多的地方,这到底唱哪儿出啊!
次日,阿容看到一小队随行官从园子里过时,才想起来答应了把剑还给人家,于是就赶紧去拿那柄什么大将军剑。拿了剑赶到园子里时,只见那位今天特蔫菜的坐在那儿,没半点精神的样儿。
一看这情况,阿容就奇怪啊,这位平时生龙活虎,那是上山能打死老虎,下海能生擒鳖鱼的人,今天蔫巴菜了:“安亲王,你这是怎么了,你这模样该不会是边关很严重吧?”
“小……声声,如果将来长青欺你负你,背弃现在许下的承诺,你会怎么办?”周毅山觉得现在自己只敢用这样的方法来问,要不然,他真不知道这情况应该怎么办。
这话问得真不吉利,至少阿容是这么认为的,不过转念一想,又是味儿不同了,于是说道:“怎么了,安亲王做过这样的事儿?”
听这话一说,周毅山就更愣神了,轻轻地点了点头说:“是,我曾经做过这样天理不容,道理不行的事。”
“有这么严重啊,要是谢长青敢这么对我,我……他这辈子最好别让我再见着面!”阿容心想,见着面了我就剁死他,从前没快意恩仇过,老觉得自己不如人,稍稍委屈求全点是正常的。
可是现在不一样了,不是指身份不一样,是想法儿不一样了。也许是谢长青才会有了这样的想法,这世上必有个人,是你不愿意去喜欢得委屈求全的。
并不说这不是真心相爱了,阿容现在的想法是:“爱,但要有尊严,没有尊严和独立人格的不是爱,是奴役与被奴役。”
就从这方面来说,她觉得自已在某种程度上,从前就是被奴役着的。
而周毅山一听,心就凉了大半截儿,他心想的是:“什么,最好别再见着面,见着了她要怎么样?”
“那你会怎么做?”周毅山这话是想也不想就脱口是出了的。
听得这问题,阿容就扬了扬手里还没来得及还的大将军剑说:“那就借你这把剑给我剁了他,话说你这把剑剁了人不用背人命官可吧。”
一听这就是玩笑话,周毅山叹口气说道:“我是说正经的……”
见这位非想问个答案,阿容也跟着叹了口气,坐在石桌边,全没半点其他念想地说道:“那你如果是正经想听答案,我也可以跟你说说。要是真是这样,我会恨他一辈子,或者连同下辈子一起恨,也或许恨到最后越来越淡,到最后忘了自己曾经爱过恨过,就这样。”
“也就是说,你会恨到最后把好与不好的都淡忘?”周毅山的心更凉了,说出这句话来,他觉得自已的话是带着寒气的。
“是啊,难道真的要恨一辈子,那意味着要一辈子惦记他,一个需要我去恨的人,我觉得不值得拿一辈子去惦记他。”阿容倒是实话实说,当然她到现在也没能完全忘记周毅山,不过只是淡了许多许多而已。
毕竟有时间来抚平伤口,还有谢长青这样上好的疗伤圣药,再难好的伤口也该结痴了。
此番话一出来,周毅山心里像是被轮子辗了一样难受,好像胸口脑子里一块儿都被辗成了烂泥。他浑身上下再没有一处是不凉不寒的,明明是大好的天,他却不由自主地颤了颤。
“假如他有心赎罪呢?”
“那就得看女方能不能原谅了,至于我,我也不知道,大概我遇不上这样的情况。”阿容坚定地认为,自己这辈子。打死不可能见到周毅山了,更不可能想到会到眼前来,还以这样的面目出现。
“能原谅又怎么样?”
咦,安亲王今天够事儿的啊,阿容心里这么想着,嘴上答道: “能原谅的话,要么一块相守白头,要么结成朋友。”
于是这下阿容为周毅山提供了另外的答案,那就是要做足够的事情,不但让阿容知道自己究竟是谁,也要求得阿容的原谅。
等回过头去,阿容还把这事儿当玩笑似地说给谢长青听,没想到谢长青最终的评价是:“事后的道歉或愧疚于事无补,发生过的事就像是树上的刀口,长好了也是一辈子的疤。”
瞧瞧,遇过背弃之事的人就是不一样,这想法才合阿容的念头: “不过不知道安亲王说的到底是谁,他可是正妃侧妃全找齐了,要真有个这么心心念念的姑娘,以后人也不能跟着他过吧。”
“声声,这世上最不可靠的就是名份,只要圣旨还没广发天下,那事情就还有转还的余地。”谢长青长在其间,对于这些再明白不过。
皇子再出尔反尔,那也是皇子,皇上的儿子,你再世家大族总要稍稍低点头,毕竟这还可能是将来的皇帝。不过姚海棠的正妃身份不出大问题,估计是很难易人的。
“哦,那安亲王还真算情痴的,到现在还念着从前的人,还满心愧疚,还算是个有心人吧。”阿容这样对周毅山做了评价,虽然她不知道他的真实身份,所以她站在旁观者的角度来者,她是这么评价的。
但是谢长青却一语道破:“情痴有心得用在当时,过身了再用,累赘了。”
谢公子可真是擅长于防患于未然啊!
对于谢长青的话,阿容口想也是,于是点头说:“那你要情痴有心赶紧用,要是过身了,我可就嫌弃你累赘!”
“声声,你最近愈发的长出得意劲儿来了。”谢长青这么说着,眼里多是纵容温宠。
这样的眼神,阿容怎么会看不出来,于是她就这么迎视着谢长青的目光良久,末了阿容说了一句:“谢长青,我开始习惯你了。”
习惯,嗯,这是最可怕的东西,有时候比错过更可怕……
174.安亲王的提议与帝星的殒落
七十五夜,鬼节,民间传说是开鬼门关的日子,这天晚上家里有禽畜要进屋躲,有孩子的人家要把孩子早早哄着睡了,老人和成年人则围炉夜话直到天白了再去睡,按卫朝的习俗这叫“人声鬼怕”。
当然,这样的风俗多是民间才守得紧,要真像阿容这样在药馆里忙活,哪里守得了夜。这夜里来了两个病患,病症分外奇怪,阿容的鬼节夜就围着这两个病患转悠着。
“感觉好些了吗,已经行功化药了,应该发汗才对,怎么半点汗都看不到。”病患的脉相是急热,但再往深里一扶。那急热的脉相又不见了,反而更像是卫朝药书上记载的“返寒症”。
见病患摇头,那就意味着还是没有好转,这时差人去请谢长青和几位药师的人也回来了,不久谢长青就和药师们一块来了:“怎么回事?”
“是返寒症,药书上只有症状和脉相的解述,但是没有关于药方的记载。这病是因肺脏而起的,但如果寒气返进体内,寒气就会散进五脏之中,到时候只怕是药石无效。”阿容对于这些自己没见过的病,通常抱着研究以及誓要克服的态度。越是没见过的病症,越能激起她的那股子狠劲儿,不祛症她是不会罢休的。
闻言药师冉互相小声商议了一番:“温经散寒汤是否可用?”
“不可,现在寒气还没散入五脏,要是用温经散寒汤,经脉里的寒气会提前入脏腑。”大家各自有各自的看法,在药上他们总要经过讨论才能够达成一致。
这时候谢长青忽然望着阿容说:“声声,还记得当初你对姚二是怎么施治的吗?”
“药气薰蒸,辅以施针,这……有什么联系吗?”又蒸活人。眼前这几位药师不会跟当初郭药师一样阻止她吧。
说起采药王和黄药师陪同程渝川回过云山去了,要不然可能还有别的方法可以参考,现在看来是只能看她们自己的了。
“将寒气压在周身各处|茓道上,再藉由施针发于外,再以药气薰蒸,以外引内……”谢长青说了很多,大部分阿容听得不太懂的,那些很文言文的东西,过了这么些年了,她还是听不太明白。
有谢长青的话,药师们对药气薰蒸有了一定的了解,也都觉得应该试了试。蒸药房是现成的,只要把药醒好滚出气来说法行了。
在选药方上,他们还是不太能达成一致,但到后来为了求稳,选择了药王的和络汤:“这药温平而大正,用来发寒气虽然不如温经散寒汤这么对症,但其优势在于稳,稳中见生发之意,那就是现在最合适的药方了。”
于是大家伙各自去准备,药师们一到蒸药房,没有表现得太过于惊讶,倒是病患的家属们多有不同意,哭着闹着说药馆杀人毁命。
“这个保……我来替他们作,这被蒸的大活人,我可是头一个。”姚承邺这个人啊,总是在最该出现的时候出现,虽然他是因为犯了咳嗽的毛病才来的,不过这也方便了谢长青就近派人唤他来。
“姚东家……”药师们纷纷喊道。
这天底下有无数个姚东家,但在京城里,能让药师们纷纷敬称一声姚东家的人不过姚承邺一个人而已:“你是井东姚家的那位当家?”
便只见姚承邺笑而不语,然后余人就更醒了梦似的。纷纷表现出他们的不敢置信来,看着姚承邺各自低声商量了一会儿,这才怀有些迟疑地同意了。
结果蒸药房里,病患都还没来得及进去,姚承邺先进云了,说: “反正也是太平药,我也进去松泛松泛,别说上回蒸过了后。次日里觉得筋骨那叫一个舒服,浑身上下都跟被揉捏了一样,可比那更让人舒坦。”
瞧瞧,这就是那蒸出味道来了的,要不然那么多人好蒸桑拿呢,头回蒸完后,大多人会爱上这感觉。尤其是像姚承邺这样会功夫的,感觉就会更加明显。
这样一来,药师们心想,要不咱也进去体验体验,于是药师们另开了一间,各自进去体验去了。
“听说你们在大蒸活人,要不我也来试试?”进门来的是周毅山,这都十五了,这几天里忙里忙外,连个安歇都没有,他即使是有什么计划也已经被打乱了。
见是他来,阿容和谢长青纷纷招呼着,既然他自己要进去,他们当然不能不让:“那安亲王可是受不了了,就早些出来。”
这一蒸蒸到凌晨去了,药师们受不了先出来,而病患们也在同一时间出来了。倒是周毅山最后出来的,当然了他从前就经历过,现在无非是重温而已,当然比旁人久些。
末了大家各自散场时,周毅山忽然叫住了谢长青和阿容。他提出了一个想法儿:“长青和声声随我一道去边关可好,军中也就两名药师坐阵,多有照顾不到的地方。你们俩去正好鼓舞军心,毕竟长青还领着郡王衔,军中上下见了也多会感受到朝廷的照拂,将士好更甘心的替这家国天下卖命。”
之于谢长青和阿容,这样的提议并不意外,前几年谢长青也去过军中,甚至药王亲自去过。所以他们俩没往别处想,只是最近京里这样的风雨,安亲王还有这样的提议他们就有些不大能理解了。
“京中多有波澜,这时不便出京。安亲王出京是有底的,我们要是出了京,只怕就没人高在天上为我们做这后盾了。”谢长青也说得直接,这些话也适合直来直去,毕竟谢长青知道,安亲王向来是什么都清楚的。
见谢长青这样说,周毅山想了想叹道:“也是,京中各桩事多变,还是要小心应付。边关也不太平,声声个小姑娘家也不宜去。”
闻言,阿容说道:“有什么宜去不宜去的,长青愿意,我倒也没什么不愿的,可旁人未必答应我们俩安安生生去,太太平平回。”
正在三人一边走一边说话的时候,天边一颗明星划过天际,阿容一眼就看到了,连忙指了说:“看,星子落了。”
不料却见两大男人脸色都变了,便只听得谢长青说:“是紫宸落。”
紫宸,阿容不大懂这是什么东西。
知道阿容一头雾水,什么也不懂的,周毅山解释道:“是帝星,天辰九宫,紫宸为首,紫宸坠高深变。”
“你们俩的意思是皇上他……”可是她前看着皇帝是那打得死老虎的体格,不过一直也没切脉,不知道皇帝是什么样的脉相。
“不应该是这样,皇上素来身体康健……皇上功夫高深,难道一直在压着脉相不发?”帝星陨落在卫朝是很灵验的事,从来没有出过差池,所以谢长青有了这样的设想。
只见周毅山看了眼声声,然后才说道“长青,我们得立马进宫去,声声这里的事交给你,你支应得来吗?”
点了点头,阿容知道这短短的一夜,便能让人生让人死让人荣让人衰:“你们赶紧去吧,要多小心着些,要是有什么不妥当,就派人出来通传一声。对了,要不要叫上姚二哥?”
“不用了不用了,我来了。这么舒服的时候不让睡觉,唉……咱命苦啊。”姚承邺一边说着一边招呼着谢长青和周毅山走。
其实阿容不太明白为什么姚承邺要去,只是这么一问,隐隐觉得这位得去。
看着三人离去,阿容在原地挠了好一会儿头。她已经很久没使这动作了,但这一会儿把老久没挠的全挠了回来:“变天了啊……”
只是阿容却不知道,这变天是福还是祸:“要真是安亲王做了皇帝,那依着他对长青和姚承邺的亲近,我的日子应该挺好过的。可为什么我心里一阵阵泛寒呢?”
咬时候内心潜意识地反应比身体和心理上的认知要快得多,阿容相信这一点,但是苦思没有结果,又只好随它去。
走到半路上冷风一吹,她又抬头看了一眼天空,这时在刚刚紫宸落下的地方起了一颗闪着金色光芒的星辰,和紫宸的光芒是完全不一样的。
“咦……这个我看过记录,金星在帝位,则见圣主明君。哟,看来这位是卫朝的唐宗宋租、秦皇汉武了,那可了不得了。”阿容喃喃自语完了回屋去,今天晚上病患已经巡过了,接下来就看明天是什么样一番景象了。
历史上的这四位千古大帝,仅从历史的角度看,他们是不可多得的圣主明君,但这四位也多为人所诟病。为人诟病的,无非多应在女人身上。
阿容这时记起的不是别人,正是那汉武帝,负了陈皇后,杀了卫皇后和太子,最后又来个杀母立子。就这方面来说,阿容觉得圣主明君是靠不住的。
“算了,他对于女人靠得住靠不住也没我什么事儿,那就看姚海棠的能耐了,或许安亲王是唐太宗,姚海棠是长孙皇后也说不定。”顺了顺嘴,阿容觉得自己太过杞人忧天了。
蔫知有时候,天也是当忧的!
(有很多孩子问,为什么周毅山要穿来,他会起到什么作用。往他照顾谢、容两家上去想是完全不对的,从前周毅山就是个杀伐果断的人,比起姚承邺来,他才是个真正的商人。
其实我想说,周毅山和阿容是同时穿来的,只是开始一直没写他而已。
从前一直想,一对异姓同穿越会怎么样,女频大部分给的答案是相亲相爱结为夫妻,或着共同奋斗,互为心理上的依托。
但我不这样想,应该说男人不会这么想,所以才会有了这个故事,从一开始故事里就隐约有周毅山潜伏在里面。所以我是一直处心积考虑要这么干,至于周毅山和阿容最后会怎么样办,噢……我好像剧透了,捂,我不说了!
当然,做为亲妈,事情最终会向着圆满美好发展,但过程么,嘿嘿
175.我若为帝与怨吗
我若为帝。你为后如何?
但伏低在皇帝的龙床前时。周毅山脑子里是这么想的,自然这话要说的对象不是旁人。正是阿容。他的小楼。
只是这时周毅山眼前还晃着一个谢长青。正在那儿替皇帝诊治着 “舅舅。你何必这样。”
“朕想给他们一个干净的天下。可以放手去做想做的事,而不必像朕一样束手束脚。长青,舅舅没能做完,你要帮着把这件事办下去。”
这算是皇帝死前最不干得安的一件事,他这一生,没能纵意人生。没能趁意沙场。所以皇帝这时回想自己的一生。最美好的时候竟然是那时旧在王府里青春少艾的时光。
“是,舅舅,这事儿我会办妥当,承诺过您的我会一一办到。现在请您安歇着。我给您施针,施过针了会好受些。”谢长青一边施针。一边安抚着道。
或许是得了谢长青的话,皇帝渐渐平静了下来,脸下甚至带着几分对生死的坦然:“颐岳……”
其实周毅川不太跪得下。也不太能喊得出这声父皇了。他从前是个身正腰直做人的,从来不用俯身向谁。但是眼下的情况哪是不跪能行的。这声“父皇”也怎么都得叫出口了:“父皇,儿臣在。”
这一声竟让皇帝觉得安慰极了:“朕多有对不住你的地方,小小年纪就把你扔在了军营里。朕那时只以为你能理解朕的一番苦心。却没想过你年纪还太小。 朕只想着你没了母亲,你要自己够强大才能镇得住。这些年苦了你了。”
从前这安亲王就不愿意跪拜,也鲜少叫父皇。所以周毅川才能这么安然从容地进出皇宫而忽视规矩:“父皇。儿臣不苦,儿臣知道您对儿臣有期望,从都是儿臣不懂事。但是现在儿臣懂了。”
周毅川说的懂,是他觉得安亲王应该早些明白“儿臣”这两个宇的意思,既儿又臣。除了顺从还能怎么样。而他这个伪儿臣。伪的也是儿臣,跑不掉了。
“朕若把天下交给你,你能归军政大权于一身而不被掣肘吗?你能担起天下苍生的暖饱温平吗?你会镇得住朝堂内外官员不昧不党吗?你可以守得住江山天下不被外夷所肋迫四海臣服吗?”
皇帝问完这四个问题后。眼神凌厉地正视着自己的儿子。每一个都扫过后,落在了打头的大儿子脑袋顶上。
良久。室内没有声音。这时候皇帝才说道:“既然这样。从最小的开始回起。朕公平地给你们每一个人机会。”
最小最小的皇子眨巴眼,答道:“父皇。儿臣现在不可以,长大了也许可以吧。儿臣不知道。”
反正轮不着自己,小小的皇子也不傻。现在不可以。以后当然就没机会可以了,他小又非嫡非长的,当个太平王就行了。
再稍大一点的皇子说道:“儿臣更喜欢驰骋山河……”
言下之意,他不是不可以。只是不做而已。
轮到正经的几个大皇子时,这话可就难说了,几个人老老实实地打大极,即不说可,也不说否。
其实真正的战场在三皇子和大皇子之间。不过三皇子失了战斗力,因为刚刚他才和大皇子差点打了起来,只为一个钟碧微。
那会儿皇帝说:“此女留不得,杀!”
就为这事儿。三皇子跟皇帝顶得脸红脖子粗,连带着同来的各府王亲和宗室长辈们都看不过眼去了。今天对病中的父亲尚是如此,他年若是对他们这些不怎么沾边的长辈还能有敬意吗?
最后到周毅川时。他低头说道“儿臣不能……”
这话一出。在场的皇子们包括谢长青都倒吸了一口凉气儿。不过王亲和长辈们不在这儿。而在场的这时多是想:“这安亲王这不是自损城地吗,竟然说出这样的话来了。”
而周毅川是个看得多,明白得多的人。这四件事皇帝帮到了吗。没有!皇帝没能做到的事情,不管是儿还是臣也不能说自己能做到。这就是儿臣两个宇的中心思想。
“为什么你觉得自己办不到?这些年你平定外夷,各族鲜敢来犯。这最后一条你是做到了的!”皇帝是真没想到自个儿的大儿子会说出不能两个字来。
“父皇。儿臣认为。真正的臣服不是为武力所驱使的、所以儿臣做不到四海臣服。”这四个宇太重了。周毅川心知历史上所有的皇帝都鲜有做到的,何况是他,所以这句话他说得特别真切。
听着这番话,皇帝却老怀安慰:“颐岳。你已经做到了胸中有丘壑。心有千万雄兵,这才是一个帝王真正的需要的。来人,传宗亲府各位……”
“是,皇上。”
自此名份定,再相见时,或许就不能再称安亲王了。
施完针后,皇帝精神稍微平缓一些,气儿也顺得多了,皇帝看着谢长青说 :“只是亏待了你,帮了联这么多,朕最后想做的却乏削了你谢家的根基。”
这时没有了外人,只剩下了谢长青和周毅川在,皇帝这才把话透了明白。
“舅舅,您才乏谢家真正的根基!”谢长青说完就不再说话了,这时候说什么都多余,皇帝所剩下的时间真的不多了。
“长青,声声是个好姑娘,赐婚的旨意联已经拟好了,只是联没能亲自在朝堂上宣召,这却有些遗憾。朕知道你最终想周全的是连云山:,颐岳,这件事情你来守住承诺了。连云山也是天下百姓的根基所在,不管是为谁也得周全了。”皇帝当然明白,这些年谢长青做了些什么,连云山做了些什么,去与留自有分论。
“是,儿臣在付换榻前盟誓,必周全连云山。”这事周毅川也明白得很,学校、医院这都是再战乱的时候都不能碰的。他说到底了也是现代人,这样的意识还是有的。
又说了会儿话后,皇帝忽然说:“去把声声接进宫来,姚二不是来了吗,先让他进来说几句话。”
这得轮到谢长青来应,现在周毅川一步也离不得皇帝身边: “是。
看谢长青起身,皇帝又说:“听他们说,是进行在帝宫,颐岳,朕希望你对得起这颗金星,不要枉负了朕的交拖。”
“儿臣明白。”周毅川觉得,这朕是把自己几年来没称过的儿臣全捡齐了。
且说这时姚承邯从从外头进来了,皇帝就指着姚承邺说:“身体不舒担找长青,要是手头不宽敞、消息不宽广了就找姚二。”
听着这声儿,刚从外头进来的姚二不干了:“姑父,感情这么多年,您就拿我当国库库养着。”
“那是自然的,这国库你不当谁来当?”皇帝看着姚承邺时,似乎格外的好心情。
“我可穷了!”
闻言,皇帝笑了笑说:“颐岳,他说这样的话时,越意味着他富足得很。”
原来,姚承邺的富甲天下是有皇帝的支持,这时候周毅川才明白,这位怕也多有苦衷:“是,儿臣记住了,要是手头不宽裕了,一定问姚二。”
没隔多会儿,被从被窝里拽起来的阿容顶着朦朦胧胧的睡眼,就这么跟着谢长青进来了,被谢长青往皇帝榻前一带时如还有几分在梦里的感觉:“皇上,他们说你病了,严重吗,我看看哈……”
于是阿容又自发自动她诊上脉了,皇帝笑笑看着如说:“真不像未然,她内里精明得很,怎么会有这么个糊里糊涂的女儿。”
“可惜我实在不记得娘亲了,要不然我还能跟您一块儿回忆。”阿容这会儿实在脑子有点短路,所以说起话来也浑没顾忌的。
说得皇帝又是笑着说道:“声声,怨朕吗?”
“为什么要怨?”阿容奇怪了,糊里糊涂地想,您也没做对不起我的事儿呀。
“当年姚未然和璟严出事后,痕迹是朕派人抹的,如果朕再细心一些,你也不会流落这么些年。”至于为什么抹,那就心知肚明了。权衡利益之下,己经故去的人总是显得更苍白一些。
这下阿容醒了,因为手上摸到的脉相让她惊醒了,听着皇帝的话她倒真设什么感觉:“我倒是不怨您,毕竟各人自有各人的缘法。再说我这已经回来了,真没什么的。倒是皇上,您这身子五内俱损,血脉逆行。”
说 到这里时,皇帝就打断了她:“朕的脉相朕清楚,你不必再说了。长青,你要好好待也,切不可负了她,算是替联还她这些年来受的苦。”
其实,皇帝走怕到了地底下,没脸见姚未然啊,要不然只是一个容雨声算得什么。人快要死的时候,怕的东西反而多了起来。
这话听来谢长青含笑应是,回话道:“不取有负所托。”
“朕这一生家国天下,算是个好君主吧,只是欠了许些人,还不清联也就不还了。颐岳,以后辛苦你了,朕欠了这么多,你得慢慢替我还债。圣主明君…… 哪是那么好当的,人沾上圣贤两个字,就更少了人气儿了。”
有时候,少了人气儿不要紧,怕的是渐渐少了人性,或者慢慢失了本心!
176. 有些事太过巧合与自我保护
平盛二十四年七月十六,帝崩于太仪殿,世称卫昭宗。次年皇长子赵颐岳继位,改元永嘉,便为永嘉元年。卫朝在太祖、太宗、世宗、成宗、昭宗之后,迎来了第六任皇帝。
史书上把永嘉元年至永嘉四十七年称为永嘉之治,从这一点上来说,他完全做超出了昭宗的期待,成为了每朝乃至整个历史上最灿烂的一颗帝星。此后千百年,无人可出其右。
然而永嘉元年这一年,这治世开始的头一年,赵颐岳也就是周毅山。走得非常不易。
如果把卫朝看做一个大型的公有制企业,那么做这样一个企业的领头人,所要求的就不仅仅是独到的眼光,而于要更宽广更宏观的视野。
但是这却不是最难的,最难的永远不可能是事,而是人,或者进一步说是人心:“长青,既然容家现在主张让声声掌管容家,你为什么又临到了这时候来拒绝?”
“皇上,您也知道,这事儿真不是我要拒绝,而是声声死活不肯。我几曾敢拂了她的意,自从她知道我和先帝的约定之后,就主张让我尽早交出容谢两家所掌控的一切。”谢长青不是不愿意,只是周毅山这头不许退,那头阿容又要走。
甚至他都不清楚,阿容那种危机感是从哪里来的,当这天他又跟阿容提及容家的事时,阿容又说道:“长青,我是真的觉得我们应该离开京城,就算是连云山也完全可以交给朝廷来打理。”
“声声,为什么你会有这样的戚觉,我不是不同意,只是我们必需有足够的理由说服皇上。”自从周毅山登基之后,谢长青敏锐地感觉到,这位果然应了金星入帝宫主出圣主明君的传言,办事决断都极其锐利,身上渐渐地就有了帝王之气。
但是在这背后,谢长青还察觉到了皇帝对自己和阿容的转变,甚至谢长青还有很明显的认知,那就是皇帝对阿容意图非常明了。
其实阿容自己都不明白危机感哪来的,周毅川登基后她就鲜少见这位,而且一切也不曾点破,不过女人总是多敏感一些:“我总觉得我们这样的情况很危险,长青,我们真的处在风口浪尖上。二哥虽然明里掌的是姚家,实际上却无非是财政大臣,总管着卫朝的进出而已。但是我们俩呢,掌的是施善与天下的事,这和二哥的性质是完全不同的…。 ”
这话要说出来,谢长青也明白:“我明白你的意思,你是说我们市恩与天下人,迟早会为皇上所猜忌。但这不是最根本的,你心底里在担心什么?”
“我不知道,反正就是担心,不过我从前对皇帝也没什么安全感,尤其是这位新登基,我更觉得不安了。你要问我一句为什么,我不知道,只是觉得我们应该离开,免得到时候不能全身而退。”阿容有时候也觉得自己不可理喻,她和谢长青只是行医施药的人。又不曾干过朝政,完全没有必要担心有的没有的。
可是,人的潜意识总是比思想快一些,而且更直接一些,反应出来的就是没由来由的担心与不安。
“定的五月里大婚,无论如何,六月前是走不开的。声声,婚礼之后我们再说这事,你看成吗?”谢长青也思量过,甚至和谢仪温、大公主都商量过。大公主甚至有些赞同阿容的感觉,不过要让大公主放权,却不是那么容易的事。
“行,反正也就几个月了,我等得。”阿容想几个月不长的,反正几年都过来了也没发生什么事。
但是她想不到,就这几个月里,或许能发生她十年甚至一辈子也遇不上的事。
正月二十三的时候,阿容接到东西大比的通知,说是因为平盛帝崩而延迟的东西大比,将会在三月初三开始举行。地点就定在连云山,所以今年春试就不办了,直接进行东西在比。
“容药令,宫里来人,说是姚贵妃请您进宫诊脉。”
“行,我这就准备。”新皇登基之后,她的新差事就是替后宫各位诊脉,不过姚海棠通常只是叫她云说说话而已。
她甫一入深宫,寂寞无聊,后宫里除了太后、太妃和老太妃们之外,就不过是一贵妃二平妃。后宫那地方,总是人越多才越热闹,所以眼下才三个人总嫌热闹不起来。
最主要的原因么,那就是姚海棠嘴里说的话了:“声声姐,他看都懒得多看我们一眼,这也就算了,我又不是皇后,为什么不让我出宫啊。我还以为强烈要求不做皇后,就可以出入宫廷了,没想到贵妃还是不可以,早知道就做平妃了。”
瞅瞅,其实姚海棠也不可心周毅川,姚家的人骨子里最爱的是银子、生意,至于心上人,在周毅川还没牵动她的心之前,姚海棠其实也懒是多看他一眼。
“平妃也不可以,按规矩只有贵妃才可以出入宫廷。不过你先在头上没皇后管理六宫,所以才不能放你出宫。”对于这规矩,阿容至今觉得稀罕,连皇后都不能自由出入宫廷,贵妃竟然可以。她当然不知道,这是某位皇帝对心爱的妃子的特例,后来就莫明地传了下来。
这话说得姚海棠倍加郁闷了,她拿着身份和周毅川有商有量的,结果倒是好,还是没达成目的:“我羡慕你啊,你和谢表哥多好,以后一块儿施药天下,想上哪儿上哪儿,不像我这辈子就憋闷在这四四方方的小笼子里了。”
正在表姐妹俩儿说着话的时候,外头传来了一句:“皇上驾到…””
“咦,他不是惯常来的吗,今天太阳从哪儿出来了。”姚海棠对自个儿的顶头上司心里多少有点怨怒,这怨怒来自于她不能出宫。虽然心里有怨怒,但姚海常还是和阿容一块儿起身,领着一屋子宮女婆子一块儿迎接:“臣妾见过皇上。”
“起吧,海棠,你现在出宫一趟,书局和衣局那儿出了点问题。姚二说这从前是你在管,这件事还得你去办……声声几时来的?”周毅川做惊讶状,他当然不是真的不知道阿容进宫了。
而姚海常一听能出宫,那哪儿还能看得出什么,立马带着人就去收拾准备,末了就问了一声阿容:“声声姐,要不我顺道送你回药馆?”
“难得声声在,替腾诊个脉吧,近来多觉得不着觉,夜里风寒,似乎感着寒气侵了肺腑。宫里的那些个御药师置的太平方子,半些作用也不起。”说话间周毅川就坐了下来,伸出手示意阿容来诊脉。
一见这状况,姚海棠这在生意上一根筋儿,在别的事上没筋儿的就挥挥手走了,留下阿容站在那儿有些愣。愣过后回神就隐约觉得事情有些不妥当,就如同被安排好了一样。
诊脉时,阿容倒是很仔细,诊罢收了手说:“皇上,您不着觉是太过忧虑了,家国天下事忧不尽的时候,当放下就放下,身体才是要紧的。至于寒气,待回药馆我炼一炉大正丹给您,早晚一丸,九天后就可痊愈了。”
“也好,那腾等声声的大正丹。”说完周毅川就派人送阿容出宫。见状阿容还真以为这位是因为身体有恙才留了留她,于是也没多再留意地就跟着太监往外头走,她少来宫里,每回来也就往姚海棠那儿跑,所以宫里的路是不太清楚的。
当太监领着她七弯八统到了一处小院时,阿容猛然就一怔,眼前的小院很眼熟:“有要长绿长青、北是有花有叶的落叶乔木,在东边挖一眼小池塘,西边就是一架子紫藤……”
很久很久以前,她对于自家的院子是这样规划的,而眼前的院子,南边是竹与冬青,北边是碧姚、星盏一类有花有叶知时令的树,东边是池塘,西边是一年开大半年花的飞雁藤。
“这……这位公公,你是不是带错地方了,怎么走到这里来了。”阿容不动声色,这么些年。要是连这点都没学会,她就白折腾了这两辈子。
“啊,容药令,奴才也是新近来的,没成想竟然失了方向,还请容药令见谅,奴才这就带您出去。”那公公表现得滴水不漏。见状,阿容笑道:“别说,在这宫里我也哪不知道哪儿的,公公带绕了也是正常的。”
正常个屁,宫里进来的人第一个教的是规矩,第二个就是宫里各处的路径,要知道宫里除了规矩重,就是地方多,有些地方是不能去的,所以记请了路等同保自已的命。
那公公领着她继续往前走,前方是一处假山,迎着人的地方像一张嘴一样,看起来是既幽深又透着些神秘气息。甚至…… 她还闻到了一些熟悉至极的香气,似乎隐隐约约在那假山深处,还传来两个字:“小楼…””
就是这两个宇让阿容停了下来,她不能不停下来呀,这两个字就像是紧箍咒一样,曾经圈在她头上,让她无法挣脱开。
但是就在这时,阿容忽然问了一句:“这两个字,我怎么像是听钟小姐说起过,说起来钟小姐那时候还跟我说过许多新鲜事,就连刀针施术,钟小姐也颇有见解呐!噢,现在是淑妃娘娘了,难道是淑妃娘娘在那儿么?”
其实阿容不过是情急之中张口拽来的话,她脑子里并不安平,反而一团糟乱得很。
这话只是下意识地自我保护而已,很多人,不是你觉得自己能面对。面对时就会不逃避的……
(嘿,有人提到男女同穿,男会杀女,放心这事儿在这文里不会出现,但要像大唐御医那么温馨,也不太可能。
愧疚又想过补偿的周毅山,就算是要狠下心来,最后也会有一个念头。这个人我不愿意再亏欠一次……
我是亲妈,绝对的……
177.彼此的试探与心乱了
阿容一路奔回药馆时,谢长青正在跟徐少南说着连云山的事,谢长青的打算原本是让徐少南做主连云山。原想着不管以后连云山归属在哪儿。都有个熟门熟路,自小为管连云山上上下下的人在,这样也不至于让连云山乱了套。
但眼下看来怕不是这么简单的事情,谢长青主张让徐少南自己为自己的前途做出选择,毕竟自小一块长大了,情份总在。两人谈着话就猛见阿容慌慌张张地从外面进来了,徐少南连忙起身称了一句:“容药令,您回了。”
慌张不已的阿容,谢长青和徐少南都看在眼里,徐少南躬身行了礼这就出去了,屋里就只剩下了谢长青和阿容两人。这时候谢长青才拥着阿容坐下,遂问道:“声声,怎么了?”
一团乱麻中的阿容抬头看向谢长青,就如同抓着一根救命的稻草一样:“长青,如果有个人,和你有相同的秘密,但是他选择不说。而慢慢让你知道他知道你的秘密。他到底想做什么,有共同的秘密是不是恬是什么秘密,也君是什么人。声声,你明明是去宫里了,遇上什么人了?”谢长青明白,如果不是遇着要紧的事,阿容不会这么慌颤抖着积住谢长青的衣袖,阿容说:“长青,是他。 …”
有过同样经历的人不消说,只一个“是他”,谢长青就明白了阿容所说的“他”是谁:“他要做什么?”
“我不知道他想做什么……”重现那些场景,到底是为了什么,告诉她他来了,还是要道歉,又或者想再续前缘。无措之中,阿容想了很多种可能,但都不像是周毅山会做的事。
看着慌乱中的阿容,谢长青试图稳住她的心神:“阿容,不要急,先缓缓神。不管遇上什么事,有我在这儿,先喝口茶稳稳心神。” 端着茶喝了一口,阿容脑子里还是乱,而且乱得整不出一个头绪来,唯一的念头是:“长青,我们的从前竟然归结在一个人身上。
其实阿容本来想不到周毅山现在是谁,但是今天宫里一切安排得太过巧合,再联想到钟碧微,阿容才有了这大胆的想法儿。
但是她还不敢确定,就像周毅山在这件事上很谨慎一样,阿容在这件事上同样谨慎,只是她却先乱了自己的阵脚。
“好了,声声,现在我问你一些问题,你要走能回答就回答,不能回答的也没关系。看看我们能不能试图找出解决的办法来。好吗?”谢长青虽然没明白归结在一个人身上是什么,不过他大概能摸出一些脉络来。
闻言,阿容想了想点头说:“好。我们想办法。”
“从前这个人亏欠过你,是不是?”谢长青问得直接,他不得不承认。阿容所说的“从前”让他不安。
又是点头,阿容说:“对,亏欠过,不过我不能确定他是不是觉得自己亏欠过!”
这个问题倒是好解决,谢长青又问道:“那么这个人有过一些举动。让你觉得他在补偿吗?”
于是阿容想起钟碧微来了,如果周毅山什么都知道,却执意地把钟碧微留下,而且拼着失了兄弟情谊也要把钟碧微纳入羽翼之下,那么周毅山是在补偿吧。
“声声,一个人如果试图补偿自己所犯下的错,那你要做的只是要么接受,要么拒绝。”谢长青说完叹了一口气,他能不能说比起他的从前来,阿容的从都能称得上有心的。
接受,阿容忽然之间愣了,摇了摇头看着谢长青:“在我做了这么多心理上的治疗之后。我不可能再切开自己的伤口说接受他!但是长青,这个人可会容得我拒绝”
灵光一闪间,阿容似乎有了主意,而这主意么,最终是要落在钟碧微身上的。既然要试探,大家一块儿试探吧,毕竟她也不能完全确定这件事就是她想的这样!
次日递帖子进宫,说是该全各宫请脉,阿容想进宫实在是件容易的事,这却也是周毅山自己给的便利了。
至于她怎么去跟钟碧微说,那她也有她的办法,要说得不吐不露,这样的事儿自然得借“听说”这两个字。如果钟碧微还有心不甘,那么她就必会借着天生的优势去做“听说”的事。
“淑妃娘娘,这附生丹就不要再服了,多服对贵体无益。要是想调养,不如用三金丹,温正平和不损本体。”阿容说完话后,对钟碧微倒真提为了几句。
附生丹是妇人想生育时所服的丹药,助孕而且主要是为了生男孩儿而准备的。至于药怎么能让人易生男孩儿,那阿容也不了解。
她只了解,这附生丹有害,多服了没几年可能不会生育。
而钟碧微现在却想着阿容说的那些“听说来的事”,这时又问了一句:“容药令,你听说的准吗?”
“那能有假,不过淑妃娘娘可别跟皇上说,要是皇上知道我在这儿八卦着是非,回头非收给我不可。”阿容笑眯眯地回道。
“你怎么知道我长得像那位叫‘小楼’的姑娘?”钟碧微有许多疑问,对于阿容说的事儿,甚至有很多她都不敢太过相信。
“淑妃娘娘,说句不当的话,要不是您像小楼姑娘,皇上未必能点您为淑妃。”只这一句话,钟碧微就大致信了点儿。
她便决定去试一试,至于怎么试,不必太深刻,就只要到那间园子里走一遭,去试探试探便足够了。
于是阿容决定看戏了,周毅山啊,既然你要试探我,那先让我来试探试探是不是你吧。
而钟碧微也愿意阿容一块去,阿容说的要是不实,到时候就可以全推到阿容身上。几番计较之下,钟碧微决定到那个园子里去,那园子兴土木已经有日子了,钟碧微在宫里就算没见过也听过。
找到园子时,钟碧微又看了眼阿容,阿容点头后,钟碧微就进了园。
别说,这钟碧微啊,真是个演戏的天才人物,一进了园子泪如泉涌,那就跟在眼角开了自来水龙头似的:“这是。 …这就是你说的地方吗,容药令,这里为什么这么熟悉……为什么!”
“淑妃娘娘,这里不就是您从前跟我提起过的,您不记得了吗?你跟我说,假如有一间园子,就要将园子里的花草种成这样儿。”阿容在一旁作惊讶状,她相信如果真是周毅山安排的这些,他会安排人在附近,甚至他自己就在某个地方看着这里。
“可是为什么,我看了这园子只觉得难受极了。容药令,为什么我会觉得在哪里看过这些,为什么我会偶尔记得有些乱糟糟的东西,光怪陆离得像做梦一样。”钟碧微还真是入戏。要不是阿容知道,估摸着她都得以为这位真是“小楼”了。
这时阿容还想说什么,不过她敏锐地感觉到有人注视着这里,而且眼神还特锐利,要不然不会有这被看穿了一样的感觉。
也许钟碧微也感受到了,她上演了一幕让阿容拍案叫绝的戏。那就是掩面泪奔走了,一边走一边哽咽着说:“我不想待在这里,一分一秒都不想停留,这里不好,不好……”
“比真的还真!”阿容张大嘴巴在那儿惊讶了好一会儿。这就是她给钟碧微的计划。反其道而行之,表现得极讨厌想起以前的事儿,这样才能解释通以前为什么表现得不像“小楼”。
好吧,她很纠结,看着一个像自己的人扮演“自己”,她脑子有点儿转不过来了。嗯,不过这场戏可真好看,阿容又开始想挠头了。不过得忍住,从前她就有这习惯性动作,以后得改,千万得改回来!当阿容从园子里走出来时,毫无意外地看到了周毅山,虽然还不肯定,不过在阿容心里已经开始这么称呼了。等确定不是后,她会改回来的!
“声声,你怎么在这里?”这叫什么,这就叫明知故问。
瞥了一眼周毅山,阿容和从前一样笑眯眯地回道:“我今天进宫请脉,无意间跟淑妃娘娘提起这里,说和淑纪娘娘提过的一样,娘娘就领我一块儿过来看。我也没想到娘娘哭着就跑出去了。皇上。我可不是故意的,真不知道会是这样儿。”
周毅山应了几句后,说要去看钟碧微,却不经意地回头喊了一句:“小楼……”
这一句“小楼”让阿容差点就蹦了起来,但是她特镇定地继续往前走,眼不斜脚步不乱地出了垂下几许藤萝的拱门。
那枝叶撩在她脸上,让她觉得眼睛有些酸胀地疼。
终于确定就是你了,周毅山,你还来做什么,既然曾经有负,也认为有负,那么你认为补偿得回来就会有用吗?
谢长青说得对,这就好比刀割在树上,总会长好的,可不至于好了伤疤忘了疼。
在出宫门的马车上,阿容咬着衣角忍不住呜咽,原来有些伤口,不是有药就能医好的。
“容雨声,你太没有出息了,一个伤过你的人,就该一巴掌甩过去。试探什么,逃避什么,直接告诉他就好了,再告诉他你永远也不想和他再有任何瓜葛。”
是啊,她或许应该这么做,可是她实实在在是个没出息的人,竟是个只敢说却不敢付诸行动的!
谢大公子啊,您家姑娘心乱了,小心喽……
178.阿容的泪与她从前就傻
禁宫深深处,灯火幽微的通廊下,周毅山站在那儿默默地看着天空不说话。黑夜的天空里,有云遮了月时隐时现,在阴复明中周毅山身边不知觉间多了个人。
周毅山往旁边侧了侧身子,看了眼来人,挑了眉却没有任何多余的表情,然后又回转身来看着如同泼了墨一般的夜空说道:“长青,星夜入宫。所谓何事?”
“鲁王出京了。”谢长青来,当然不止为了说这个。不过以这个开头比较好说话。
听着谢长青的话,周毅山皱眉道:“朕知道了,冲冠一怒为红颜,朕这三弟也算是干古情圣了。要是他知道父皇遗命,要是他能五年谋而不发养精蓄锐,那时候再杀朕那淑妃,他会作何想。”
“先帝这是在给鲁王最后的训示。”其实周毅山现在所说的,谢长青都知道,甚至还知道,如果鲁王五年内集兵来犯,那么,皇帝就可以拿先帝旨——斩杀鲁王。
这时周毅山笑了笑说道:“长青,要是为这样事,你不会连夜进宫,说吧,是什么事?”
对于周毅山主动相问,谢长青也不意外,都是聪明人,转承启合不管给自己还是给别人,都递得顺溜:“声声从宫里回药馆后,说了许些奇怪的话,而且哭过……”
聪明不做破不说破,谢长青把话停在这里,主要是他自己也拿不准很多事。但是看着阿容哭得眼皮儿和鼻子一块儿红了。他总觉得心里像是被抚得疼了一样。
“她从前就傻,长青,大婚后离开京城吧!既然这是她所求的,朕应了。”周毅山现在要是再不知道阿容就是小楼,那他前世今生就白做了那商海博弈者、天下掌权人。
听周毅山这么爽快,谢长青有疑但不多问,只应道:“是,皇上,声声要是知道了肯定很高兴。”
又说了些话,谢长青便离去了,而周毅山站在原地,看着谢长青远去的背影沉思着。眼前这清风朗月似乎瞬间阴沉了下来。他扶着朱漆的栏杆,栏杆下忽然被风吹出一朵偌大的花儿来,叫不出名字却莫名灿烂。
“趁我还没生出别的念头来前,走吧小楼。欠你的看来是还不了了,我从不欠人什么,却辗转来欠你许多,竟然是前世今生都还不尽。”周毅山叹了口气,说罢就转身进了殿里。
不管是从前还是现在。周毅山一直是个掌控者,支配着别人的喜怒哀乐、兴衰荣辱。然而只有阿容例外,她一直在他的掌控与支配之外,一直用她特有的姿态告诉他、她不是他可以支配的人。
走到半道上,有太监来说淑妃娘娘病了,周毅山眉也不抬。说了句:“让御药师去看看,朕乏了,你们都退下去吧。”
这女人,杀也当杀,只是既然应了昭宗,那他也是个有信誉的人。钟碧微…… 三皇子的试金石而已、只是不知道如今的鲁王,可有一点点醒悟过来。
且说谢长青回了大公主府,阿容正在大公主那儿坐着,大公主捏着阿容的手说:“怕什么,天塌下来我在这儿给你做主,真是个心不稳的。
“大公主,爷回了。”
一听是谢长青回了,大公主连忙说:“快请进来,这孩子大半夜的去哪儿了,他媳妇儿都惊成这模样儿了,他还到处乱跑。就这点真跟仪温一个模样,要是哪儿出了点事儿,是家顾不上孩子颈不上的。”
“母亲,您这么说更得把声声惊着了。”谢长青挑帘子进来应声这么说道。
见他进来。大公主说:“行了,把你媳妇儿领着去说说话,为娘老了。可不像你们不睡也成。”
这话说得阿容连忙起身:“大公主,我扰着您了,对不起。”
“哟,别这模样,你现在可是正经的容大姑,大姑就得有大姑的模样。要有点儿气魄。要不然将来怎么镇是住下头的人。容家儿上上下下加起好几千号人,要是拿你现在这态度去打理,将来指定不成。” 大公主说完这话就挥手让这俩赶紧走,她则打着呵欠进内屋去了。谢长青和阿容一块儿出来时、正值月上中天,府里满处的灯隐隐约约如星子点缀着。两人穿行其间各自不说话,直到快到阿容住的屋子时,谢长青才说道:“声声,我去宫里了。”
“哦……你去宫里做什么?”他一天进若干回宫,阿容也早不拿这当什么事儿了。
“皇上让我在大婚之后,带着你离开京城。”谢长青像在说今晚的月色有多好,说着这件让阿容差点没能喘上气儿来的话。
惊讶地看着谢长青,阿容道:“为什么,他从前不是硬要留着吗,让你掌谢家,让我掌容家,再加上姚家,一块儿把别的几家弄垮了,然后做个三足鼎立稳固朝纲。怎么忽然这里了,他又改了主意,果然是做了天子么,学起朝令夕改四个字来了。”
嗯,其实谢长青什么也不知道,他只是揣着自己隐约知道的这些,大半夜去宫里把皇帝给诈了一回:“我跟皇上说,你抹泪了……”
于是阿容傻愣愣地看着谢长青,终于发现这是个多么大胆又能干的男人,什么也不知道吧,把历来精明的周毅山给摆了一道:“长青,有些事不是我不想告诉你,而是实在不知道该怎么说,也许一天你会知道,但是也许不知道才是最好的。”
这要只是她一个人的秘密,知道了就知道了,也就那么大点儿事儿,可是现在周毅山,当今天子有了和她一样的秘密,那就不一样了。
据她所知,卫朝对异教徒那是极其恐惧的,不管是朝里还是朝外,异教徒也就是散布异端邪说的人,基本都会被咔嚓掉。就算是皇帝,那也不能随便作出异端的言论,否则失民心只是小事儿,要是有人怀疑被邪上身了,那就……
“不该知道的,我向来不听,不过如果声声到了想说的时候,我在这儿。”谢长青也不勉强,这也勉强不来。
这时阿容忽然想起一件事,周毅山有一个学士学位,一个硕士学位和一个博士学位。分别是化学、物理、经济三个方面。
她只是医学就已经无声无息地改变了一些东西,而学了这些有针对性学科的周毅山会干些什么?改进军备、造火炮、改变经济体制,不过周毅山到目前为止还没有任何动静,而他一直是个小心谨慎的人,大概不会轻易碰触这些东西。
“长青,你让我觉得自己是话本的主角,然而现在我看到了另一个话本,主角……很有意思。”阿容说完就进了屋里,留下谢长青有点不太明白。
不过最近不明白的事儿多了去了,未必件件事都要想个通透明白。
其实周毅山也未必没有作改变,只是改变得比阿容更加无声无息无动静而已。
“阿容,快点来,你看看这张丹方是怎么回事,我炼了三回都失败了。”梁药师最近迷上了那些上古丹方,非要炼不可,已经失败了很多回,浪费了不少药材,有时候看得阿容这连云山未来的当家奶奶肉疼得无以复加。
接过丹方来看,上头写的是“大梦还魂丹”,这东西可有趣了,写的药效竟然是可以让人沉睡年余。再以另一颗丹药还魂的事儿,丹方署名是“无忧子”。
“梁药师大人,这位无忧子惯来写的方子没谱,您还记得上回的童颜丹吧,连服三月则老妪垂归青春少艾,结果有用么?”阿容心说这位无忧子岂止是没谱,还是个异想天开的,也不知道怎么还能流传下来。
“那倒也是,那就不炼了,阿容,那你看这张丹方怎么样。”最近没什么病患,又准备着东西大比,所以药师们都闲着研究丹方来了。只是这位梁药师有点没谱,看上的全是些奇怪的方子。
“和气丹,升五脏之元调六腑之气,这倒是可以试试。”总算看见个靠谱的丹方了,阿容松了口气,总算不用看着这位浪费药材了。说到药材,今并有一批药材来京里,昨儿就下了码头。这会儿已经中午了,应该运来了才对。一想着这事,阿容就到前头去问了一句: “新到的药材来了没有,有几味药等着用,要是没来就去催催看。”
“是,容药令。”
阿容只以为是正常的延迟,却没想到码头上现在出了什么事。事儿得从水运那儿开始说,这水运原本五年一标,但是去年因为昭宗过世,一应事务都没有办,所以今年还是钟家在办,定了立春后再重标。具体时间要等再定。
而钟家近来多对谢家有不满、因为上头把水运再标的事儿又递还给了谢长青,而谢长青半点没有把水运再标给钟家的意思……
所以,钟家人见谢长青以后不让他们干,他们现在就不干了。谢家的药多从水上来,这一下就正好横在了枪口上,怎么能不出差池哟!
179.码头上的药材与抽成的去向
打卫朝建立以来,谢家儿算是云端上的,朝野上下一听是谢家的总要多顾忌几分。老话儿说得好,惹谁别惹行医施药的,未必哪天你就有求人的时候儿。
在这说来,钟家还真是独一份儿,截谢家的东西,随便给安个罪名也够喝一壶的。说起来这事还真不是钟家的家主下的主意,会谁能掌家也不是这点心计。
不过上面的人有怨气,下面的人自然会生脾气,这京城码头放行的是钟家二房的三爷,在京城管码头多年,本身就有点脾气,更何况这段儿确实觉得憋屈,出门前不好谈事儿。
这日里一看,哟,谢家的东西,赶紧叫人拖走,也不管是什么时候。大半夜的哪有人来拖药材。
于是这钟三爷就借机把药材扣下了,话说得明白:“昨天让你们来人提不提,今天想提啊,行啊,叫你们管事的来说话吧。”
那来提药材的大概也是个有脾气的,谢家面子大,来提药的药侍还真没受过这气,当即就冷笑一声说:“要么请我们家爷来跟您谈?” 这话怎么听都像是在威胁,那钟三爷也冷笑一声说:“来啊,都请来,我还真想会会你们家那位小郡王。”
当钟三爷房间交着这个今字儿时,那药侍不干了,连云山上上下下敬谢长青不巳,哪容得这位这么怪腔怪调的:“既然这样,那我就回去请爷来跟您说话,摆好场面迎爷来吧,就你这样的地方你这样的人,还得看我们爷愿意不愿意来,愿意不愿意见。”
比起埋汰人来,谁也不是白给的,这二人相互一通埋汰下来,这事儿就进闹越掰了。
当药侍把话传回来的时候,阿容正等着药用,一听码头把药扣下了,连问缘由的功夫都没有,骑着马就往码头去了:“再怎么样也不能耽误用药,你趁这会儿跟我说说到底怎么回事。”
那揭起事来的药侍这时有点着急了,再怎么也不能让这位去呀: “容药令,这事儿不必您去,随便派哪个药师去就行了,就钟三这身份,哪用得着您亲自去。”
“要是平时我管他,可是病患等着药用,我等得病患也等不得。”阿容这人就这样,一遇上药啊病患的脾气就硬起来了,管你是谁压。
而且她最近被大公主灌输了不少“咱是容大姑。京里只管横走的主儿”之类的念头,脾气一上来,这身份带来的底气就显出来了。
到了码头,阿容就指派了人把要补的几样药材先拉回去,守着码头的人不干,阿容站旁边只说了一句:“病患等着用,人死了伤了残了你们负责吗,这可是人命关天的事儿,你们负得起责吗?”
守着码头的人本就是小民,经阿容这么一吓谁还敢上前来,就任由药馆的人把几样药先拉走了,好在也不是拉全部,人也就当是睁只眼闭只眼了。
最后一样儿药上了车,钟三却风闻而来,只见当头一姑娘穿着白甲子站在那儿,迎风而立瞪着眼那叫一个威风劲儿。
钟三惯是个耍耍威风的,眼见有人在自己地盘上这么耍,当然过不得眼去:“站住,谁让你们拉的,谁许你们拉的?”
“如果我没记错,这码头是姓容的,没错……水上归钟家管,可货一旦落了地那就归我容家管。我在自己的地头上,要拉自己的东西,难道还得跟你先知会了,断没这道理。”这会儿阿容得感谢天天在她耳朵边上,来回提容家事的那几位容家长辈。
这钟三一下就被压了气焰,略带迟疑地问道:“你是容雨声?” 见钟三这态度,阿容身后的药侍说道:“容药令的名字也是等闲人叫得的。”
姑娘家的闺名外人是叫不得的,这钟三虽然混,可长年在京城,大家里的规矩懂,这时连忙改了口说:“容大姑,不知道您要来,要不然改列队相迎才是。”
既然人的态度软了下来,阿容也就跟着温和了一些,这也是跟周毅山学的。他惯常做的就是人横他更横,人和气他更和气,在有底气的时候这是管用的:“这倒是不必了,只是这些药材药馆还等着用,还望钟三爷放行了才是。”
“这”…”钟三这时候才想起来,这位和谢长青五月的大婚,以后就是一家人。
这下放与不放就为难了,不放吧形势比人强,放吧,这口气摆了出来。这样草草收尾的可不像话。
好在阿容已经问请了缘由,这时想了想决定给人递个台阶下,“我和淑妃娘娘也算是旧交,还请看在淑妃娘娘的面儿上,放药材出码头。回头进了宫,一定代您向淑妃娘娘问候一声。”
一听提起了钟碧微,钟三就知道这是人在给台阶,而且给得特明白,要不然阿容不会说得这样干巴:“哟,早说呀,既然容大姑和娘娘有旧,那……还看着于什么,赶紧帮着搬药材。”
但是当搬到还剩下大约半成的时候,码头就不肯放药材了,据说这是水运的抽成,这是惯例。
对于这惯例阿容问了身边的药侍:“怎么还有这规矩。”
“容药令不知道吗,这半成容家和钟家各抽一半。”药侍的意思多明显,这里头有一半是容家的,咱自家人就不计较这么多了。
而阿容这时候想的是,容家和钟家这些年抽的药到哪里去了,这么多药……要知道药也是军备之一,他们总不会用于民间:“他们抽了药做什么,用到哪里去了?”
“不知道,卖给异邦夷国吧,反正哪儿价早卖到哪去。其实这些也都是心知肚明的事,只是大家都不说破,朝廷对这些事也多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药侍回得极其理所当然。
然而这么一说,阿容却有些惊讶了,如果药材、米粮、油布等都扣半成。那么五年以来,钟家和容家职下的那些都以哪里去了,反正她在容家是没听人提起过。
“行了,把药拉回去再说,以后钟家应该不会再再为难了。”钟家倒是不为难了,阿容现在又乱了。
她现在想的竟然是周毅山知不知道这些事,国家动乱百姓受苦,她可不想当这消防队员。虽然她是这职责,可万一因战争而起的人祸,那死伤就不是她救得过来的。
想完这事儿,阿容又禁不住抽自己一巴掌,既然人都说是心知肚明的她还瞎操什么心。
这时刚过了正月,正是二月春寒的时候,街上冒了些小嫩芽儿,阿容看了一路顿觉得舒服,也就没再催着马再快行。
正在她想着事儿的时候,半路上遇着了谢长青,谢长青见她安好着松了一口气说:“你怎么自已就去了,码头上的事你让药馆的管事去就行了,这些事向来是他们处理。”
“管事出去了,药馆里又急着用药,我不去谁去。再说我不是好好的,就像大公主说的,在京里没谁会欺负我。”阿容下了马,把缰绳递给了随行的药侍,然后和谢长青一块并肩走着。
春光里两人缓缓而行,一人着白,一人着青,两人的身上都心是披着柔光一般。
“母亲是要告诉你,你身份金贵……”谢长青说着叹了口气。
“长青,码上的药材要抽半成,这事儿你知道吗?”说来说去,阿容还是放不下这件事,要是别的可能就这么过去了,可是在药材来说阿容放不下。
只见谢长青点头说:“知道,因为钟家每年要交银钱给朝廷,进行抽成也是自然的,船运费是定好了价儿不能改的,要是不抽成钟家就只能往里头倒贴银钱了。”
看来这事儿还真是谁都知道,而且谁都觉得理所当然,阿容想了想说:“那那些东西卖到哪里去了,总没见他们在卫朝卖过。”
“卫朝价低,这些东西转手卖到关外去才能身价儿倍增……声声,你怎么忽然想起问这事了?”谢长青疑惑地问产延。
“五年了,这是不少东西吧,长青,你就没想到别的地方去?”阿容有点儿怀疑是不是自己从前军事八卦看多了,所以产生了不好的联想。于是谢长青一琢磨,摇头说:“不至于,你想多了。要是不放心。你回头去容家查查造册就行。”
别说,阿容还真去查了,只是回去一查造册的底,这才知道容家从来没收过东西,收到的只是折价儿的银钱,比市面上高一些,但远不是谢长青说的翻着倍地往上涨。
她起先还怀疑是容景福动了手脚之类,但查了进出往来,再问明了各自发现没动半分手脚。
等查完了再回药馆去时,阿容先就去找了谢长青,开门第一句就是:“容家没有收到东西,是直接折了价儿。”
“声声,你先等等,我派人去把运转司的造册拿来,看看这五年水上往来的各项出入。”
这些东西,要真是卖给了关外诸夷国,还真不算什么,但是要是某王囤起来,意图做点儿什么,那就是件大事儿了。
更兼着要是卖给了独一位夷国的国主,那事儿也小不了……
阿容是这么想的,说到夷国国主阿容就想起那啥国的大王子来了,那位应该当国主了吧,原谅她一直不记得是啥国!
(对手指,我写过阿容从前的全名么,我竟然记不起来了,查来查去查不到,我写了没,还是没写…… 比我聪明能干滴娃们,某弈求解……我个渣,自我拍飞了!)
180.公子的责任与阿容的誓约
立春水运招标,谢长青出乎所有人意料地将水运继续标给了钟家,这其中有多少缘由,那就真是不足不外人所道了。
对于这个阿容当然有些疑惑,当然她更得承认自己有那么些儿酸,不由得要把事儿往钟碧微身上去联想。
水运招标的次日,阿容在药馆后头的山上掐白叶兰芽,卫朝有“春吃芽。夏吃茬”的说法,白叶兰芽就是春芽的其中一种,有升元养气的功效。
她不会做,但不妨碍她喜欢吃“够了吧,满满一筐子了,回头肯定能煎不少白叶兰芽饼。”
随行的药女鼓了半天儿劲才问道:“容药令,您何必自个儿来掐兰芽子,要是想吃吩咐一声也就是了。”
看了眼这药女,阿容默默地不说话了,她能说自个儿是心里烦闷,又不知道该怎么办才来祸害这些小嫩芽的么:“吃的乐趣不如采的乐趣足。你就当我闲得发慌也成。”
那药女或还想说什么,但这时正看见谢长青举步从小山坡上过来: “容药令,爷来了。”
“嗯,你把兰芽子拿到灶房里去,今儿中午咱尝个新鲜。”阿容说完也不站起来,继续蹲在那儿跟两株小药苗奋斗着。
那是一株野露草和一株晓星兰,这两样药草都是还不明性状味的,阿容忍不住戳了戳自个儿,又想起了这事儿来。或许是近来遇的事多了,她竟老也把这明性状味的事儿给扔了脑袋后头。
一路缓行而来的谢长青看着阿容,见她在那儿拨弄着野露草和晓星兰,那不依不挠的劲儿真让人替这两株小苗不忍:“手燥热,你再拨弄下去,它们就长不好了。”
“谢长青,你为什么要把水运标给钟家。”阿容问完就想抽自己。真是个小心眼没治的。
只见谢长青闻言一笑,遂说道:“我昨儿就等你问,不见你来,这会儿想着来跟你说说,没想到你倒是问出来了。声声,你这性子真是不好,憋在心里头只是伤了自个儿而已。”
于是阿容恼了,瘪着嘴恼羞成怒地说道:“为什么要等我问,你直接跟我说就好了。”
见她生恼,谢长青嘴角的笑就益发地明显了:“要是我说就想看你这嗔怒的模样,你该更恼了吧。”
果不其然,阿容确实更恼火了,瞪着他说:“是皇上的意思是吧,他这是要把鲁王往深了坑。”
“怎么联想到鲁王的?”谢长青却不意外,既然能发现事儿,他就相信阿容能看明白事。不过看来这姑娘是开始学会用容家的力量了,这样倒也好,渐渐地掌起容家,对以后也多有益处。
“因为他不能容忍有人和他一样名正言顺,虽然他更正一些,但是有句话说得好,卧榻之侧岂容他人安睡,皇上就是这样的人。”对皇帝她当然不了解,可论起周毅山来,她却了解得够了。
对于阿容说的话,谢长青思索了会儿,而后就决定结束这个话题: “声声,东西大比只剩下不到一个月的时间了,这段时间我们一块回连云山,把你知道的那些药的性状味一一写明白怎么样。”
“不是说明性状味要实证实方吗,我可没有这些。”阿容见谢长青提到了自己刚想到的事儿,又不由得觉得自己跟他还真是有默契,想事儿都想到一块去了。
她说完这话后,只见谢长青也蹲了下来,然后揉了揉阿容头顶有些乱的头发说:“那就托上古药书的名,这事儿你可不是第一回干了吧。就算托了名,以后也是要实证实方才能行的,只是可以一边呈报审核,一边在把实证实方的任务发下去,让山里药令及以下都来进行,这不就是今明两年的事么。”
听完谢长青的话后,阿容想到了一个词儿——人多力量大:“这些惯例你比我熟,你要是觉得可以那咱们就办……”
说到这儿阿容忽然又奇怪,最近谢长青把各项事务都交待得明白,而且很多事都在办,他到底想干什么?
见她疑惑地望过来,谢长青问道:“这么看着我做什么?”
“你最近怎么闹得跟交待后事似的,件件事儿都紧着在办,虽然这话不吉利,可你现在就给人这感觉。”阿容扶着谢长青的手站了起来,带着几分居高临下的感觉看着谢长青。
而谢长青也就这么蹲着抬头看着她,丝毫不见仰视之感,却只显得纵容而已:“开春就讲这些事儿,也就你嘴里才说得出来。”
迎着山风,谢长青站了起来,俯看着山放下的连云山药馆,他眼里显出几分眷恋来:“声声,我从小就长在这里,天天睁开眼看到的就是药材、药师、病患。后来我就明白了一件事儿,总有一天他们都会成为我肩上的责任。”
“但是不论先帝还是皇上,他们对八大家早有削权归公的意思,所以你着布置,希望交出去的是一个完整的,可以自行运作的连云山。”阿容通过容家,早已经对这些了解明白,就算谢长青不希望她知道这些,但是她最终还是知道了。
身在其位,就算不谋其事也要知其事,这是容家长辈们的意思。 “自行运作,这四个宇倒是贴切。你从前说我有圣人癖,我最大的圣人癖就是希望连云山得以泽被苍生,而不必沦为人祸的牺牲品。”就这个或许并不能称为愿望,阿容坚定地认为是强迫症的一种表现。”
谢长青从小就被灌输这些,长大了之后有这样的念头其实很正常。想了想阿容不由得笑出声来说:“或许你不必交待这些,我们会有更好的办法。”
看了眼阿容,谢长青问道:“什么是更好的办法,你总是这么多古怪的念头!”
“扶植医师药师,让医药分家,以后咱们只管供药、种药。其他的事就不过问了。”阿容是想,以后就拿连云山当卫朝最大的药材企业,这样一来,和市恩就搭不上边了。
“这件事太复杂,要是做起来是件漫长的事,声声,我们的时间并不多。皇上眼下初登基,这两年或许还不会动,但这件事暗里已经积蓄了多年。”谢长青说完又想,事情怎么又说到这份上来了,原本是说明性状味的事,结果成了这样。
“相信我吗?”阿容一副信我得永生的模样站在谢长青旁边,那模样说不出的有趣。
谢长青就这么看着,忍不住揉了揉她的脸说:“信,怎么又问起这个问题来了。
“信我就把这件事交给我,在皇上对八大家动手之前,我一定能办妥。”卫朝的药馆多是以后药山前药馆的形式,在阿容看来这就好比是农家乐,前面是饭馆后面是菜园子。
而她现在要做的就是扶植一批大饭店,然后做他们的供货商。毕竟一家一地种的菜有限,大部分还是要买,要不然连云山就压根没有存在的必要。
“你真是个爱操心的,这些事我去处理……”谢长青主要是不忍心她太劳碌,毕竟天天诊治病患就已经很辛苦了。看着她这消瘦的模样,有时候他也劝她好好歇着,可她又是个停不下来的。
当谢长青说到这儿,阿容就摆手说:“别说有事儿你一个人全杠着,这没意思,不要总想着我办不来。长青,我不愿意做你树荫下躲风躲雨的小花儿小草,我要做和你一起并肩而立的金楦树,有什么风雨我们一块儿承担。”
如果一定要并肩在尘世里闯荡,一个人一肩担着风雨,实在太辛苦了。阿容叹了口气,从前只想做藤萝托乔木,现在却只想做一块迎风雨的乔木。
“声声……”自此谢长青终于明白一件事,为什么他就愿意和阿容共渡风雨,因为只有她立言共担风雨,而不是受他荫佑。
娇软温醇的阿容谢长青固然喜欢在心坎上,但眼前这坚定如金要楦一样站立在他身边的阿容,则是更让他踏实。若一生是和这样一个人同舟共济,世事还有何可畏?
当然,他还是不能让阿容独自担着这件事,只不过这姑娘立言了,那就让她去办,他在暗里帮衬就是了。
“感动了吧……”刚让谢长青感慨不巳的阿容,这会儿转眼又娇软温醇了起来,灿亮的眉眼像春日里初开的花朵一样,是一抹动人的娇柔之色。
“嗯,感动不已、感恩戴德,声声还想要什么样的反应,我一并做出来。”
这时便听见春风响起一声嗔怪的轻哼,醉人的春光里两个人儿紧紧地靠在一起……
自这天起,阿容就开始着手准备,她必需依据卫朝的现状。把方案写出来。天马行空是自然不能行的,这得综合各位医师、药师以及药馆上下所有人的意见,甚至是病患的话也要问及。
道是众人拾柴火焰高,再加上阿容见过国内外成熟的医疗体制,所以在二月下旬时,她就已经写好了一个完整方蔡。这样一来,明性状味的事儿还是没办成,看来只能是和实证实方一块进行了。
写好了方案,也把难题都事先想明白,接下来的事儿当然一一找周毅山!
别的事儿都好办,只是找周毅山,阿容觉得自己还是有心理上的障碍……
181.前世今生点破与可以抱你吗
前世今生点破与可抱你吗上天总是说来就来,无预报,无声息。就如同开春后第一场雨一样,细雨霏霏之中柳芽儿伸出了枝叶,细细嫩嫩如同是一夜之间被人唤醒了一般,扣出如少女眉黛一样的叶片来。
细雨之中行人纷纷打伞而行,正在大家伙儿为着春雨逃避时,天际响起来第一声春雷。阿容就是在这第一场春雨里进的宫。到宫门时她又打了退堂鼓,抱着东西就要往回走……
但是正往回走的时候,她碰上了肖校尉,当然人现在升官了,现在是御前三品侍卫,还领着内廷侍卫统领一职:“哟,容药令,皇上最近还念叨您呐,怎么进了宫就往回走,忘带东西了?”
……阿容默默地摇头,然后说:“不是,只是怕皇上这时候没时间,我也没事先报一声儿,瞧我这规矩可真是没谱。”
“什么有谱没谱的,您是皇上嫡亲的表妹,皇上待你不向来亲近得很,还报什么服。走吧,我领您过去,皇上一准得见你,我刚才过来的时候正看着皇上在那儿说什么小楼的,我就奇怪了,皇上到底要建多少小楼才甘心……”于是肖校尉又犯那天“小楼原来不是个东西”的事给忘了,这位神经粗着,对于这些没威胁的事向来不挂心上。
听着肖校尉这话,阿容嘿嘿干笑了两声:“肖校尉近来还好吗?” “好啊,挺好的,就是近来老被皇上用来挡淑妃娘娘,这不好。
你说皇上不想见就不想见,直说啊,又立了妃又不想见的,这叫什么事。”肖校尉这也是见着了阿容,对别人他可不会说这些。噢……看来钟碧微没能成功,还是周毅山压根就是叶公好龙又见不得真龙的!
随着肖校尉走,一路听着他诉苦,说着在御都行走的那些事儿,不是哪宫那府的人,就是说皇帝最近怎么怎么样了,阿容听着不置可否。她实在没想到,这肖校尉有八卦的潜质!
随着宫禁越来越严,春雨也越来越密,在第一声春雷中,她见到了周毅山。
春雷春雨之中,两人都有了恍如隔世的感觉,穿过无数的时光和时空。他们在这里相遇了。只是彼时,他是云端的骄子,她不过是小门户里的小家姑娘,而此时他依旧高高在上,而她却有了完全不同的身份。
她是臣妻,虽没大婚,但已堵了先帝立旨的名份在,周毅山只要是还理智着,他就不能违背父君的遗诏。
春雷声过后,大殿里更显静隘,肖校尉一看不对劲儿,赶紧自发自动地消失了。而周毅山良久过后,只轻唤了一声:“小楼……”
隔着千山万水相见了,却是此去经年人非物也非:“其实我不想来见你,更不想承认自己就是小楼,周毅山你为什么要来。”
幽幽地听到春雷里有一声叹息,阿容揉了揉自己的耳朵,确定自己没有听错,这才说道:“如果说我是来圆自己的人生,你是来做什么的?”
“小楼,我可以抱你吗?”良久了,周毅山才说出这么一句话来。
见阿容没有动,也没有回答,周毅山苦笑一声说:“你昏迷前咬牙切齿地说不许我再碰你,一根手指头也不可以,你们家就一直守着连病房都不让我靠近。 …小楼,那时候我才知道,有时候咫尺也是天涯,明明就在眼前,却连一个拥抱都很奢侈……”
于是阿容伸手揉了揉自己的腮帮子,愣是觉得酸得很,明明这人以前不是这么煽情的,而且这样的酸言酸语是绝对不会吐出半个字来的: “我们现在的身份,你觉得还适合拥抱吗。这里是太和殿,历代皇帝在这里处理天下事,四周充满了眼睛……你是皇帝,而我是臣妻。 …” “我知道,谢长青……卫朝上下,没有比他更能让人安心踏实的人。”周毅山说这句话时,心头真是百般滋味儿。
咂了咂心头的那些复杂的感觉,周毅山又问道:“既然不是来叙旧的。小楼,你来做什么?”
“本来是有事的,可是看到你,我忽然又觉得自己的构想不靠谱了。首先你没必要这么做,再者利益有损,还有就是你是个怕麻烦的人,是我想得太过天真了。”她起初认为八大家的家业太过庞大,不是每一项朝廷都能顾得过来。
可是她忘了,周毅山这个人是掌过一间庞大的企业人,他应该是有能力把每一项事打理妥当的。
却没想到周毅山看着她笑了笑,说:“小楼,虽然不太愿意承认,但就这方面来说,谢长青是个既能办大事,又会处理细节的人。你想来说的事,他已经跟我说过了。”
“但是小楼,你确定还是那么天真,你知不知谢长青拿什么跟我换这个。
他去说服长公主放权,以此来跟我换取连云山的独立。”周毅山看着阿容站在那儿有些傻,就知道她从来没想过这些事。
而阿容想了想说:“我能说句实话呜,其实你把他想得太过复杂,他是个很纯粹的人,行医立世才是他想做的。”
对于谢长青,阿容已经大抵了解了,他只不过想要更多的时间和精力来研究丹药、医疗以及病症,不管是她还是周毅山,都得承认这个人不论从精神上还是身份上,都是彻底的贵族。
“小楼,你不了解男人。 …”周毅山主张但凡是男人就会有野心和欲望,他认为谢长青也不例外。
“对,关于这点我必须承认。”阿容倒也干脆,点头就应了声。大殿里只剩下了风雨声,阿容和周毅山就这样对望着不说话,周毅山忽然伸出手来,或许是想碰触阿容的眉眼。却正在这时,外头传来一句传报:“禀皇上,平郡王求见。”
平郡王?阿容想了想才记起,这是谢长青的爵位封号。这时周毅山也收回了手去,讪讪地朝外头看了一眼:“小楼,我永远没法儿像他一样,把一个人看得比任何事都重要。”
咦,这话怎么听都像是在道歉,那意思就像是在说:“就因为这样,我从前多有疏失,还请你原谅。”
这个人,太过骄傲,骄傲到道歉的话从来不会说出口。
周毅山从来没吃过亏,阿容想将来要是吃亏就肯定得吃在这上 “拜见皇上。”谢长青行色匆匆,其实他还真不是为阿容来的,阿容这件事他已经事先铺好了路,只等她来就水到渠成。 “起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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