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守的银行机构不可能给个体户发放贷款。个体户从银行贷款成功,需要等到1983年。那年,人民银行湖南省各基层单位安排发放350多万元贷款,帮助近2000家个体工商业户解决资金不足的困难。《人民日报》有专题报道:长沙王晓莉的皮鞋店,缺钱买原材料,银行贷款300元给予扶植。拿到贷款,她根据顾客需求专门加工商店买不到的异形鞋,产品畅销全国29个省,年营业额达2万余元。
温州个体经济,除了要提防阴晴不定的政策,一分钱难倒英雄汉的故事也时常发生。融资困难导致民间高利贷风行。国家基准利率月息6厘,民间高达两三分。与此同时,金乡信用社承担农业贷款与农民生活贷款,连年亏损。信用社主任陈礼铨思忖破解之策,“以信用社名义提高利率,抢占民间借贷市场”。国家当时严格管制利率,利率浮动需国务院批准。私自调动,触犯政策红线,责任人随时可能被摘掉头顶的“乌纱帽”。
中国人从来不缺“上有政策,下有对策”的智慧。而恰恰,中国的经济改革往往又是自上而下,因而制度的变革时常落后于现实的实践。
于是乎,政策尚未出台,一些人或企业就已然跃跃欲试,一步跨在改革的前列。就如民营企业,还没有“民营企业”之说时,一些企业搭起民营企业的台子,挂国企的牌子,绕道而行做自己的买卖。从今天法律的角度来看,很多人在空白处已然犯规,但放在当时或是颇有胆识之举。
利率浮动是绝对的禁区。试验之初,除了信用社的三个人,陈礼铨连自己老婆都不敢告诉。他唯一的惊人之举是租下两间店面,将信用社迁到繁华地段。不敢大肆宣传浮动利率,一切运作都是私底下、小范围、偷偷摸摸地进行。大家积极吸纳放贷,不出百天,吸收存款125万元。
陈礼铨想方设法地掩盖信用社的“违规之举”,可金乡浮动利率的消息还是传到了县、市一级及更上面。县、市行抱着默许的态度,而更高的上级行却责令停办:利率是国家统一的,谁也不准动,谁动就犯错误。
无奈之下,陈礼铨“阳奉阴违”:对上说,已停办;对下说,照样办。交通和通信的滞后,反倒成为他与上级“玩太极”最有利的条件。上面了解下面的情况,往往需要相对较长的取证过程。利用时间差,信用社以加速度扩展业务。当信用社有了一定规模,陈礼铨斗胆联合另一位利率改革推手陈岳清,联名向上级申请批准实行浮动利率。他们言辞凿凿:“供销社有议价商品,粮食局有议价粮食,信用社搞议价利率有何不可?”
反问引起了上层的关注。国家农业银行总行派政策研究室主任丁非皆率队调研,得出结论:此事与法规相抵触,但的确合情合理。临走之前,丁非皆示意陈礼铨:“先试试。全国放在你们金乡试点,搞好了全国推广,搞不好就你们一家。”“丁主任,口说无凭,你要把话记在我的笔记本上。”陈礼铨拿出早准备好的笔和本子。丁提笔写下“在国家计划调节下,引导市场调节,融通资金”。
10月1日,金乡信用社在店面门口张贴公告,宣布实行浮动利率。陈礼铨找来专业户,开协储员会议,宣传信用社的浮动利率。政策不稳,改革开放还没有完全形成气候,富裕起来的农民对公开财产大都有所避忌。为此,信用社破例做出决定:“不愿到信用社来存款,信用社可派人上门办理;储户不愿写名字,可用代号代替;怕来取息给人看到,信用社可派人按时送上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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