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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荣膺武士

黄衣老者当然知道"夺魄琵琶"被废功力的可怕事实,他自忖决非"断剑残人"之敌,就在四名弟子被杀的当口,弹身疾遁,端的去势如电,只一闪便失了踪影。

但,他快,朱昶更快。

到了观后林中,黄衣老者轻轻舒了一口气,他不敢继续奔逃,怕被对方追上。

"活神仙,你该示众!"

随着话声,"断剑残人"又出现身前,有如不散的­阴­魂。

黄衣老者唬了个亡魂尽冒,张口结舌,连话声都发不出来。

朱昶冰寒至极地笑了一声,道:"活神仙,你自作了断如何?"黄衣老者双掌一扬,猝然劈出,这一击,是情急拚命,业已用上了毕生功劲。就在掌风雷动中,电闪转身……

"你走不了的!"

"断剑残人"巍然站在身前伸手可及之处。

黄衣老者头皮发麻,呼吸为之窒住。

"砰!"挟以一声惨哼,黄衣老者踉踉跄跄退了四五步,张口连喷鲜血。

朱昶如影附形而上,伸指疾点。

"嗯……"一声长长的凄哼,黄衣老者瘫了下去。

朱昶提起对方奔回观中,迳趋大殿,把帏幕拉开,将黄衣老者反缚在椅上。

"活神仙,天明之后,那些求符者会给你公道的!"黄衣老者凄厉如鬼地道:""断剑残人",你杀了老夫罢!"朱昶一指点上对方"哑|­茓­",然后道:"杀了你未免太便宜了,"通天教"做出这等伤天害理的事,岂能没有交待。"黄衣老者目眦欲裂,急气攻心,又连喷数口鲜血,但他功力已弃,"哑|­茓­"被点,只有听任命运的安排了。

朱昶手持"断剑",兀立殿前。

那些被派出去搜索盗符水之人的高手,陆续回观。

他们遭逢同一命运,全被废了武功。

五更,东方破晓,观门外已麇集了许多求符水的平民百姓,排队鹄候,朱昶满意地离开了,天明之后,观中的变故,会说明一切。

朱昶改回了原来的短打扮,直奔归州城外与老哥哥约定的旅馆。

尚未到地头,"天不偷"已在道旁相候。

"小兄弟,情况如何?"

"差强人意,符水是老哥哥……"

"嗯!我已托由此地丐帮分舵善后。"

"我们上路?"

"走啊!"

※ ※ ※

这一天,来到山区小镇,由此入山,便是"黑堡"腹地。

朱昶来此,已算是"三度刘郎"。

这山区小镇,已被"黑堡"严密控制,从入镇到进店打尖,朱昶与"天不偷"一共碰到四次盘诘,原因当然是"黑堡"与"通天教"之间的水火之势,怕有敌人潜入,动摇了根本之地。

所幸,"天不偷"是成了­精­的人物,应付得当,丝毫不让对方起疑。

准此而论,山中的戒备当更严密,可能飞鸟也难溜过。

饮食之间,朱昶低声向"天不偷"道:"老哥哥,你呆在镇上吧!""小兄弟,你总是紧要关头扔了我……"

"话不是这么说,小弟我曾有誓愿,必须以个人之力手刃仇仇!""你这不是专为救那宝贝公主而来吗?"

"小弟相机行事,救人、报仇,也许兼而为之。""老哥哥我对你毫无助力之处?"

"你在镇上作小弟必要时的应援。"

"好吧!反正说来说去,你是不会改变主意的!"朱昶歉疚地一笑道:"老哥哥,小弟一向任­性­,请多多包涵!""算了,谁要我们相交呢?嘻嘻!"

"老哥哥,小弟敬你一杯,聊表愧疚之情……""免,这一套免了,反正,我呆在此等你是定局了!""这杯酒不接受吗?"

"喝罢,别谈敬不敬的了。"

两人照了照杯,朱昶左右一扫,道:"老哥哥,以您的那些绝活,在镇上呆些时当不成问题?""天不偷"嗯了一声,道:"多为自己打算,别为我担心!"朱昶感激地朝老哥哥一笑,两人低头吃喝,不再开口,一餐海饭下来,已是未末时分,朱昶别了老哥哥,离镇入山。

他并不依循山道,认准方向,翻山越岭而奔,以他的身手,自无所谓艰险,而一般"黑堡"卡哨,也难以发现他的影踪。

薄暮,到了上次追踪少堡主到过了小庙隔山相对的峰顶。

时当月黑之夜,只有繁星闪烁,在特殊高手眼中,星光已足够伸展视力了。

他想,该连夜行事,还是等待天明?

突地,他瞥见距身旁不远,赫然隆起两座坟冢,在好奇心的驱使下,走了过去,只见这两座墓头都没有立碑,只是两坯土,已完全为野草覆盖。

墓内埋葬的是何许人,自无探究的必要。

无名墓冢对过,有方卧牛巨石,他登上石头,打算仔细考虑一下行动的步骤,手指在石上划着掌门大师伯"遗世老人左敬业"所指点的阵图,这非常重要,如差了一步,便将受制于人。

比划之间,手指触处,似觉这石上刻了什么,心中一动,用掌拂去苔痕,两个指刻的图案,现了出来,是一顶僧帽和一顶道冠。

这是什么意思?代表什么?

灵机一动,陡然省悟。

这两座土冢,埋的是"武林三子"之中的"天玄子"与"悟灵子",大师兄何文哉没有失信,他答应过收埋二子,并作特别记号。

于是,无边往事,注到心头,黑狱、亡魂、扮尸、脱走……

现在,师兄何文哉死了,二子也长眠此峰了,武士,谁能预料未来的下场?

他坐在石上,呆呆地想得出神。

就在此刻……

一阵破空之声,倏告传来,朱昶心念疾转,可能是"黑堡"负责巡山的弟子巡上峰来,目前,还是暂时避一避为上。

心念之中,闪身入林,跃上一株枝密叶浓的树桠上。

身方坐稳,来人已现身,赫然是四个奇形怪样的高大老者,其中一个,发白如银,在星光之中,居然反­射­出光芒。

看样子,对方并非"黑堡"的人。

是何来路呢?

四人在冢前地上,盘膝而坐。

坐在右首的,向居中的白发老人道:"师父,何时破阵?""天明!"

"还有相当时间……"

"先诱杀一些兔子兔孙。"

"这不使对方有所防备吗?"

"那算什么,对方所恃,不过那座"昊天阵"而已!"坐左首的­阴­­阴­地道:"只要"黑堡"铲除,"断剑残人"授首,本教便可君临中原武林了!"朱昶心头剧震,原来这几个老魔,是"十八天魔"中人物,这倒碰得巧,他们称白发老人为师父,莫非这老魔便是"摧命鼓"?"昊天阵"是"奇门正解"之中,三大奇阵之一,而"奇门正解"乃"太虚门"传派之宝,对方何以能知道"昊天阵"之名呢?

"黑堡"又何以能排得出这奇阵呢?

对了,掌门大师伯曾要自己查明设此阵之人……

心念未已,只听下首一魔道:"此次若非九弟仗其千面之术,混入"黑堡",找到这排阵之人,还真不易……"朱昶心中一动,九弟,当然是排行第九的"千面妖魔"了,不知那魔头找到的排阵之人是谁?他注意聆听,对方却转了话题。

左首的一魔嘿嘿一笑道:"老八,这是天助本教!"白发老魔沉声道:"必须自助而后天助!"

右首的道:"老六,最大的威胁是"断剑残人"!……""二哥,你我弟兄,七零八落,死的死,残的残,这笔血债,哼,大理国必须加百倍偿还。"朱昶屈指一算,"十八天魔"除了眼前的三魔,便只剩下第九与第一两魔了,如果今天能设法除去这四魔,接近完成使命便不远了。

只是,这老魔头恐不易应付,必须找机会各个除灭,如对方联手,后果就难料了。

坐右首的突地沉声道:"老九来了!"

话声中,只见一个黑衫老者,手中扣着一个黑衫中年,现身出来。直趋四人身前,那黑衫中年,面无人­色­,目中全是惊怖的光影。

白发老魔目光一转,道:"如何?"

"他已绘了阵图!"

"可靠吗?"

"他极怕死!"

"哈哈哈哈!"

"千面妖魔"从怀中取出了一叠纸,道:"这是阵图,一式四份,请师父过目!"说着,递与近身的第八魔,第八魔接过,先送与老魔一张,然后每人一张。

朱昶在暗中极目力注意那被扣的黑衫中年,但完全陌生,依装束,他在"黑堡"中很有地位,身份必然不低。

各魔默默地参阅阵图,第九魔在旁边道:"这与他先前所供完全一样,为了不发生错失,所以特别绘制了这四份,以备临时参考……"老魔大声道:"时间差不多了,按原计划行事!""千面魔"拉着黑衫中年,朝来时方向隐去。

其余三魔,各朝一个方向散开。

"咚!咚!咚!"三声鼓响,撞破了山间沉寂的空气。

朱昶血行加速,心头一阵跳荡,这白发老魔,果真是"摧命鼓"。

鼓声怪异,听在耳中,犹如千金巨锤,敲击在心上,朱昶想起了老魔的另一半"夺魄琵琶",不禁心头有些泛寒,若非仗着深厚内力,怕不早已丧命琵琶声下了。

他牵挂着那黑衫中年,这"昊天阵"之谜,非揭开不可,否则无法向掌门人交待。

心念之间,他极小心地滑下树来,不带半丝声息,目前,他尚不能对"摧命鼓"等魔头采取行动,因为这是"黑堡"势力范围,而双方都是他生死之敌,更重要的,此番前来的目的是以救公主为第一优先。

他如幽灵般飘离原地,由侧方绕向"千面妖魔"奔去的方向。

峰后,是一个马鞍形的坳地,连接上另外一峰,有如骆驼的背。

此际已是二更时分,夜­色­正浓,视线并不明朗,只能看出些模糊的轮廓,他在峰坳搜索一遍,没有任何发现,于是他上了后峰。

峰顶,巨木参天,但却很稀疏。

远远,有人影在一株巨树之下蠕动,他小心翼翼地欺近前去,果然,树下是"千面妖魔",那黑衫中年,被反缚在树根的虬须上,看似已被制了|­茓­道。

朱昶打开布包,把"断剑"系在腰间,没有蒙面,仍是老装束。

只见"千面妖魔"­阴­恻恻地朝那黑衫中年道:"大护法,委屈你一夜,如阵势顺利破除,你便可自由了。"原来,这中年人是"黑堡"的护法,他怎能摆设"昊天阵"呢?

时机紧迫,朱昶不拟再多耗时间,于是,他现出身形……

"千面妖魔"立即警觉,转身喝问:"什么人?"朱昶冷冷的道:"山行人!"

"千面妖魔"一看来人,毫不起眼,一个箭步,逼上前去,杰杰一声怪笑,道:"小子,你回姥姥家去吧!"话声中,伸手便抓,这一抓之势,快捷狠辣兼备。

朱昶待对方手爪将抓及前胸之际,猝然劈出一掌,这一着,"千面妖魔"连做梦都估不到,何况,朱昶的功力在他之上。

惨哼声中,张口­射­出一股血箭,"砰!"然栽了下去。

朱昶寒声道:"起来!"

"千面妖魔"一挺身,站起身来,凶戾之气,令人不寒而栗,当然,朱昶是不会把他放在眼中的。

"小子,你……到底什么来路?"

"阁下是"千面妖魔"?"

"你……怎知道?"

"区区仆仆风尘,找的正是尔等。"

"千面妖魔"蹬地退了一个大步,狞声道:"你到底是谁?"朱昶徐徐抽出断剑。

"千面妖魔"栗呼一声:"断剑残人!"

栗呼声中,人已闪电般弹了开去,隐入一株巨树之后。

朱昶施展"空空步法",一连几幌,使对方摸不清他的方位……

"千面妖魔"见对方在眨眼间神秘消失,惊魂出了窍,他方才所受一掌,内伤不轻,自知除了逃走,便只有送命一途,心念一动,立即朝后飞掠……

"站住!"

一道如山劲气,把他弹起半空的身形,震落地面,"断剑残人"已拦在身前。

""断剑残人",你……想把老夫怎样?"

朱昶鉴于自己的来路已被对方知悉,如不狠下心肠,可能为大理国留下可怕的后患,心念之间,冷酷地道:"阁下认为此地风水如何?""千面妖魔"全身一震,口里怪叫一声,双掌挟以毕生功力,劈向朱昶,这纯系情急拚命,因为他不甘束手待毙。

这拚命的一击,未可小觑,其势真可撼山震岳。

朱昶双掌暴扬疾吐,来个硬碰硬。

"轰!"然巨响,挟以一声沉闷的惨嗥,"千面妖魔"身躯幌了几幌,"砰!"地栽了下去,手脚一阵抽扭,便寂然了。

朱昶一看,不由大惊失­色­,"千面妖魔"在倒地之后,变了另一付形貌,这到底是什么易容之术,便令人莫测了。

他无暇去探究原因,折转身,奔回原来地点。

前峰,传来了暴喝声,夹杂着凄厉的惨号,几个魔头,已开始屠杀"黑堡"弟子。这是毒攻毒,不值得同情,也不值理会。

那位"黑堡"护法,仍绑在原地,一见朱昶现身,顿时面呈土­色­。

朱昶迫近对方身前,冷厉地道:"阁下如何称呼?""刘维贤。"

"出身?"

"对不起,无可奉告!"

朱昶冷冷一哼,道:"昊天阵是阁下所设?""是……不错!"

"原阵图得自何方?"

黑衫中年骇然瞪视着朱昶,半晌,才期期艾艾地道:"这……这……是家传!""什么,家传?"

"正是!"

"阁下是那一家?"

"就……就是刘家!"

"刘家传阵法?"

"不错!"

"中原武林,未曾听说有刘家­精­擅奇门之术……""有能者其名未必彰!"

朱昶怒哼了一声,咬牙道:"阁下放明白些,如不说实话,将生死两难!"中年护法颤声道:"这全是实话!"

"实话?阁下是不见棺材不掉泪……"

说着,伸指戳向对方"­阴­|­茓­",突地,他发现对方右手赫然少了食中二指,登时血脉贲张,目中抖露一片恨毒至极的杀芒,收回了点出的手指,切齿道:"阁下右手因何失去二指?"中年护法刘维贤面上立起抽搐,半晌无言。

朱昶心头又浮起家人惨遭杀害的惨景,仇与恨,又开始在血管中奔流。

"说!"

"这……这与你何­干­?"

"不说吗?"

"无……无何奉告!"

"武陵山中的血案,你敢说不曾参与?"

刘维贤惊怖欲死地道:""断剑残人",你……你……真是"剑圣"之后?""不错!"

"你……怎知……"

"现场当有断指!"

"可是……可是这是巧合,我……我并不知情……"朱昶恨极,一指点上对方"­阴­|­茓­",刘维贤立即惨号起来,朱昶捻断了对方绳索,复解了他被"千面妖魔"制住的|­茓­道。

"砰!"的一声,刘维贤滚倒地上,翻滚,扭曲……

"说是不说?"

"不……不知情……"

"好,我要你一寸一寸的死!"

随手折了一根树枝,把真力逼注枝上,大喝道:"姓刘的,用剑太便宜了你,现在我用这树枝,让你尝尽穿皮戳­肉­的滋味。""哇!"

树枝Сhā入了刘维贤的臀部。树枝无锋无刃,同时是不完整的钝口,全凭真力贯注,使之坚硬如钢,皮­肉­着之即糜,这滋味,比钝刀割­肉­还要痛苦百倍。

"说话!"

"哇!"

手臂上又穿了一孔。

血土黏连,成了一个可怖的泥人,不,已不像人,像一头怪样的野兽,号声,完全走了样,像重创野兽的嘶吼喘息。

朱昶厉声??:"再不说,我在你身上戳一百个洞。""你……杀了我吧!"

"没这么便宜!"

"我……我说,求你……给我一个痛快……""说!"

"不……错……我食中二指,是……被"剑圣"所伤……""当初参与的一共多少人?"

"有……有二十余人之多!"

"谁为首?"

"黑堡……主人!"

"很好,现在说一说那座"昊天阵"的来历?"刘维贤喘息了一会,突地狂呼道:"我该死啊!"朱昶冷酷地道:"当然,你死一百次也不够,说,你怎会排出这"昊天阵"?""你……你……为什么要追问这个?"

"当然有原因!"

"是否……可以示知原因?"

"你还是照直说了吧!"

"我……奇怪……你会追问这一点……"

朱昶咬紧牙关,道:"明白告诉你,这"昊天阵"是武林中某一门派的秘技,外人决排不出来。"刘维贤停止了翻滚,血红的双眼,骇绝地瞪着朱昶,半晌才迸出一句话道:"你……怎知道?"朱昶栗声道:"再告诉你一句,这是本门秘密!"刘维贤脸孔全失原形,目珠睁得几乎要脱出眶外。

"本门……本……门……你何时入的门?"

朱昶心头一震,突然猛省了一件事,厉声道:"你是大师伯"遗世老人"的大弟子?"刘维贤栗呼道:"你到底……是谁?"

朱昶激越万分地道:"你识成杨威其人?"

"你……你是杨师叔传人?"

"对了!"

"祖师有灵,弟子不肖,罪无可逭,伏罪了!"惨叫声中,全身一阵扭动,口中血沬如泉涌出,登时气绝,他是嚼舌自尽。

叛徒,仇人,师兄……

朱昶手足有些发麻,如经历一场可怖的梦境,这是多么难以置信的事,据大师伯说,他的及门大弟子,十年前回家奉母,每年回山定省一次……

而实际上,他当了"黑堡"护法。

对峰,惨号声已是寂然。

山区回复了死一般的寂静。

谁知道这死寂的夜暗中,隐藏了多少可怖的杀机?

刘维贤是血海仇人之一,是师门叛逆,也是同门师兄。

死,能洗去一切的罪恶吗?

江湖事,多么不可思议!

一个人的作为思想,也是多么不可思议!

刘维贤应该是"太虚门"下一代的掌门人,多么可怕,他的作法,等于是毁了"太虚门",门规不许参与任何江湖恩怨,但他,反其道而行。

真是祖师有灵,欲除此不肖?

抑是上天有眼,作恶者必自毙?

朱昶抑止了狂乱的思潮,掘个坑,埋了他,一坯土,没有任何标志。

回到前峰,东方已现曙­色­,峰头四周,尸体触目皆是,惨不忍睹。然而,朱昶内心没有怜恤之情,武林败类,血海仇家,死是应得的下场。

他小心地缓缓掩向原来四魔集会的地方。

四魔仍在原地。

约莫过了一刻光景,老魔"摧命鼓"站起身来,道:"开始行动,分四路入阵,在堡门会齐,注意,凡红木桩处,即是炸药埋藏地点,慎勿触及!"朱昶不由连打了两个冷颤,暗道一声侥幸,若非老魔点破,自己凭真功实力破阵而入,非被炸成碎片不可。

四魔飞纵下峰,快逾鹰隼。

朱昶立即尾追下去。

他对"昊天阵"已了如指掌,对方说分四路破阵,他当然知道必走的路线,一个意念,闪上心头,如乘机会,在阵中突袭,除去三魔,只留老魔"摧命鼓"对抗"黑堡"高手,自己便可专心营救公主。

心念既决,顿时­精­神为之大振。

以四魔与朱昶的身手而言,沿途桩卡别说阻截,连发现人影都很难,加之四魔在半夜展开的一场屠杀,已乱了对方阵脚,这一去,如入无人之境。

天­色­大明。

双峰夹峙的谷口,便是阵门。

四魔互打一个招呼,闪身入阵。

朱昶先认定了第二魔,跟踪入阵之后,转向右方,有人在前面开路,朱昶不费吹灰之力,闲适地跟进。

四魔是根据叛门师兄刘维贤所绘阵图,按图而进,朱昶却是早已融会全阵于胸,这上面差别便大了,对方只能按固定路线破阵,而朱昶却可来去自如,纵横其中。

跟了约莫十丈,朱昶弹身直迫第二魔身后,大喝一声:"慢走!"第二魔大惊回顾,朱昶不容对方有任何反击的机会,断剑已在对方回顾未及转念的瞬间划了出去,轻而易举地解决了第二魔。

他绕行中路老魔之后,追及左面的第六第八两个魔头。

毫不费事,先后毁了两魔,然后,他从左面一路破去,与老魔平行而进。

阵内不比阵外,在阵势未破之前,远处一切动静是无从发觉的,是以三魔被毁,老魔一无所觉。

到达阵眼,也就是以前"红娘子"所说外九宫内迷魂,内外二重阵势交接之处,阵眼的枢钮是一株矮松,与三堆碎石,只要阵眼一破,全阵便算瓦解。

"摧命鼓"先朱昶而到。当他举掌正待劈向矮松之际,石堆中陡地冒起一条人影,手持红艳艳的一个小珠,脱手飞掷"摧命鼓"……

朱昶正好赶到三丈之外的地方,一见红球飞出,没经任何思索,本能地大喝一声:"快退!"双掌一圈一划,一道旋风,卷向飞至的红球。

"摧命鼓"闻警之下,闪身疾退数丈,身形伏低。

红球被旋风卷得倒­射­而回,落回碎石堆中……

"轰!"然一声巨爆,沙飞尘卷,碎石飞­射­,声势十分惊人。

沙石落定,阵前已成一个大坑,矮松不见了,碎石堆也炸平,还有些沾连的皮­肉­残肢,全阵骤现清朗,十丈之外,呈现一座石砌的巨堡。

"摧命鼓"直起身来,抖落身上的沙尘,雷芒似的目光,一扫朱昶,道:"你是谁?""闯阵者!"

"你救了老夫一命?"

朱昶一楞,他根本无意要救对方,因为彼此是生死对头,他想杀他还来不及,适才的举动,是发自本能,在潜意识中,彼此是同道行事……

心念之中,冷冷的道:"巧合罢了!"

堡门口,刀剑映日生辉,至少有五十人之众,排了三四重,男女老少俱有。

"摧命鼓"左右一顾盼,在寻找一同入阵的三魔,他当然想不到三魔已毁在眼前他认为救他一命的村俗少年手下。

那批"黑堡"高手,一个个面目失­色­,似乎进退失据。

"摧命鼓"陡地扬起了手中扁鼓……

"咚!"的一声,幌若半空中起个焦雷,震得人心摇神夺。

那批守堡门的武士,立起­骚­动……

"咚咚咚……"

咚如狂风暴雨,骇电轰雷,又若惊涛裂岸,鬼哭神号。

数十武士,顿时豕突狼奔,纷纷朝堡中退去……

鼓声停歇,堡门口遗尸二十余具,全是七孔流血而死。

朱昶看得头皮发炸心颤胆寒,"摧命鼓"竟然厉害到这等程度。

"摧命鼓"再次回顾,只见废阵木石之间,根本没有三魔踪影,老脸不由变­色­。只道了声:"奇怪!"朱昶举步便朝堡门欺去,为了不过早暴露身份,他在地上顺手拣了一柄堡内武士遗落的长剑,执在手中。

"摧命鼓"一闪身,超在朱昶头里。

朱昶暗忖,好极了,由你老魔开路吧!

"黑堡",各符其实,全用黑石砌造,看上去有些­阴­森可怖。

堡门之内,是一片黑石铺砌的广场,寸草不生,周围约十丈,场边,是一列列的石屋,铁栅窗,一片黑漆漆,像一间间的牢房。

朱昶与"摧命鼓"停身广场中,不见半个人影,像入了死亡之域。

这情形的确有些好笑,两个应该不分生死不休的冤家,现在成了同道,当然,朱昶心里明白,"摧命鼓"却是毫不知情,如果朱昶以"断剑残人"面目出现,情况就大大不同了。

"摧命鼓"侧顾朱昶道:"小子,你知道老夫何许人?"朱昶平淡地道:"阁下与区区一样!"

"一样,什么意思?"

"目的,我们同是"黑堡"的敌人!"

"嗯!有理,看你单独闯阵,击飞"霹雳弹"那一手,来路定不稀松?""好说!"

"你入阵之时,可曾见老夫三个手下?"

"死了!"

"什么,死了!"

"嗯!横尸阵中!"

"摧命鼓"白发蓬飞起来,栗声道:"你看到?""看到!"

"如何死的?"

"死在"断剑残人"之手!"

"摧命鼓"几忘了置身何地,厉吼道:""断剑残人"吗?"朱昶仍是那付冷漠的神情,道:"是他,蒙面,跛足,断剑!""摧命鼓"咬牙切齿的道:"老夫要把他挫骨扬灰!"朱昶瞪了老魔一眼,道:"此地是"黑堡",阁下别忘了?""摧命鼓"微微一楞,道:"怎不见他的人影?""如他有意,自会现身。"

"你……若非你对老夫援过手……"

"有人现身了!"

正前面,石屋间隔的巷道拱门中,出现了一个黑袍蒙面老者,身后四名黑袍人,年纪均在五十上下,面目­阴­沉,像一个模子铸出来的。

朱昶一见黑袍蒙面老者现身,热血不禁沸腾起来,但,他仍含着公主的安危,强行按捺住了。

"摧命鼓"怪笑一声道:"黑堡主人吗?"

黑袍蒙面人冷森森地应道:"不错,阁下是"摧命鼓"?""对了!"

"有何见教?"

"说一句话!"

"阁下此来,大肆杀戮,只为了说一句话?""嗯!"

"这句话必定相当重要,区区倒很想听?"

"即日解散"黑堡",退出江湖!"

"就只这么一句话?"

"不错!"

"哈哈哈哈,阁下,不,太上教主,堂堂"黑堡",会由你一句话而消解?""听不听由你!"

"如果不听呢?"

"黑堡将在片刻之间成鬼域!"

"黑堡主人"身后的四黑袍人,齐齐怒哼出声,"黑堡主人"又打了一个哈哈,沉声道:"太上教主,你未免太以目中无人了?""老夫本来不把尔等放在眼内!"

"很好,黑堡虽非­阴­曹,但与地狱也差不了多少,有进无出!""哈哈哈哈,且听老夫三通摧命之鼓……"

话声未落,堡门已自动关上。

"摧命鼓"回头望了一眼,不以为意地道:"老夫要破地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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