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到第三天,我的床被几个大夫推起来,穿过狭长的走廊,七拐八拐,把人弄得晕头转向,最后进了一间小黑屋。头上的灯光大亮,照得人睁不开眼,我听到了各种金属器械的摩擦撞击,没有人和我说话,都在紧张地忙碌。
我恐惧地大喊:“你们想干什么?”恍惚间,为首的一个白大褂笑了,说:“我们不干什么。”我又喊:“我要死了!”几个大夫的脑袋都凑过来,在聚光灯四周围成一圈。那个白大褂又笑了,狰狞地笑,他说:“你死不了。”我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昏过去的……恍惚间,嘴一直被工具撑开着,不断有利器刺进喉咙。
醒来的时候,我发现已回到了走廊。一个漂亮的阿姨手里托着一个饭盒,正一大勺一大勺地喂我吃冰激凌。
这正是我同意来住院手术的原因。妈妈说,切除扁桃腺以后就不会总发炎发烧了,而且手术后要给病人吃一个这么大饭盒的冰激凌。
扁桃腺最好不要切除,因为那是人体的一部分,自然免疫系统的一部分,破坏自然永远是最糟糕的决定,一定会有坏结果等着你。这是我长大后才懂得的道理,当时医生一定没告诉妈妈这些,即使现在的医生也有很多劝病人切除扁桃腺的。这也许是一场医学上的学术争论,但遗憾的是病人,只能看你的运气是碰上持什么观点的医生了。
关于冰激凌,妈妈没有骗我,饭盒也确实如她比划的那么大,可是这冰激凌实在太多,太凉了,刚刚两勺就熄灭了我嗓子里的火。第三勺我是准备享受一下的,可是第四勺就过来了,紧接着是第五勺和第六勺,天啦!
阿姨的手腕在饭盒与我的嘴之间飞一样地旋转,像一个武林高手唰唰唰发出无数的暗器,而完全不顾仇人是否已经死掉,还在浪费着子弹。我想喊可不可以慢一点,发觉口腔已经被冰麻木了,好不容易才摇着头说:不想吃了。阿姨继续喂着,说:“还有一多半呢,不吃不行,吃得太少了,别的小朋友想吃还不给呢。”
我在想,冰激凌……怎么会是这样?
逃出医院以后,同学们到家里看我。我悄悄跟张慧说:“做手术挺好的,还给我吃了一大饭盒的冰激凌。”张慧忽闪着两颗黑黑的眸子说:“是吗,好吃吗?”“好吃啊,很甜,还有……还有葡萄糖。”“葡萄糖?甜吗?”“不知道,放在瓶子里的,都是水,从胳膊上输进身体里,有,有点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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