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晚上，两人到西餐厅吃饭。

安延问：为什么要来这么贵的地方？

拿铁说：现在不贵，再过两天圣诞节才贵呢，所以我们提前来。安延笑。

你要是不吃­肉­，可以看着我吃。

安延赶紧说，我吃！

拿铁笑，安延说，有人­肉­尽管上来!

别瞎说。

安延愉悦，惊异地看着桌上的一个水晶烛盏，烛光摇曳。

法国菜，一一上来。

两人对面相看，隔着好看的菜，红酒，和好看的餐具。

拿铁拿出几个金­色­的条块给安延。什么？巧克力？安延接过来，手上一沉，是金条。

什么意思？

女人不是喜欢金银珠宝？

安延怔怔，说：你这样大方，好像不是你的风格。

啊？

安延笑，不是，我没想好，我猜你的风格应该是浪漫。

浪漫是违俗的，不如有酒有饭有银子。

暖黄的灯光。中国的俗，让人生起天垂海立。

她低声说：我缺钱用时，就卖掉。

是。李拿铁用不惯西餐具，在聚­精­会神地用。

你也喜欢L7？我们是知音。安延说。

我喜欢她们的鼓。

嗯。咚咚咚。

你还记得小时候的拨浪鼓吗？

晕！

哄小孩的时候，都用拨浪鼓，当当当。

什么当当当？呵呵，大话西游。

不是。小孩昏昏欲睡的时候，拨浪鼓一摇，当当当，小孩就醒了，喜悦­精­神了。

L7好冤啊。

鼓是让气机生发起来，作战前都是先敲鼓，凛冽。

嗯，好。

作战后就是鸣金收兵。

你送我金子是让我鸣金收兵吗？

李拿铁笑了一下，说：

金曰从革。

革命？

是啊，这个词出自两千年前的孔子，不是两百年前的欧洲。

你对法国大革命怎么看？安延问。

我不看。

讨厌。

呵呵，世界上那么多事，我看得过来吗？

……

革命的对象首先是自己。

啊呃，我要重新做人。安延说，看你拿着刀叉，怎么让人害怕呢？

李拿铁看了看手上的东西，说：每回拿这刀叉，就感觉很怪，哪有筷子舒服啊。鸦片战争的时候，英国人端着枪炮来侵略，清朝人抵抗用的就是这刀和叉，英国人真不要脸。

谁让清朝落后呢。

什么落后？落后就应该挨打吗？一个流氓冲过来，打了路人一顿，抢了钱。这个事首先的原因是路人落后，要怪他的力气不够大是吗？全世界都在嘲笑，那时候的中国是东亚病夫，天天抽鸦片。哪来的鸦片？贩毒的有资格嘲笑吸毒的吗？

安延运气，又无从反驳，说：

人家发明了现代的科学技术，不应该学习吗？

清末以来，因为挨打了，所以对西方的态度是全面的迷信，对中国的传统是全面的否定，这是哪门子的学习？

全面的学习怎么了？

为什么要全面的学习？西方的科技只是在应用科学上的成果，但在基础学问和对自然界的认识上，比中国差很多。而且他们的科学家哪一个不是信宗教的？如果没有宗教，仅凭科学，他们能活下去吗？人家自己都把科学当成一部分而不是全部，我们又凭什么全面学习呢？

你是国粹派。

国粹派说孔子的书能当饭吃，外国人说面包才能当饭吃。所以呢？中国的馒头也不能当饭吃了？

因为落后，所以五四运动才对传统文化进行批评和反思。安延说。

什么叫传统文化？儒释道，是中国的传统文化。但是从宋儒以来，单推一个儒家，打压其他，而且把儒家败坏得面目全非，学问僵化，学者迂腐，那么从宋儒到五四运动不过七百年，八股文的垃圾制度不过三四百年，这段时间能代表中国传统文化吗？能代表中国整个的历史吗？李拿铁接着说：

过去的知识分子叫做士，历来是国家的栋梁，民族灵魂的脊梁。但是后来单一的科举考试制度垄断了多种的取士为官的途径，助长了功利之心，损伤了士的志气，从隋朝开始，到五四的时候是一千三百年。这个时间长，但与其说要改变，不如说恢复到最初的本来。

宋儒只知道看书，却不知道看书为了什么。就像有些基督徒一天到晚讲着信与爱，却忘记了主曾让他们在地上建国。美国的基督徒是怎样做的？人家建了一个响当当的国给你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