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从工厂里出来的时候,我一点儿也没有感觉到痛疼。刚才压成骨粉的手指是苍白肉芽形的,这时流出了大量的血。一位工友找来一根绳子紧紧地系在我手指上。鲜血模糊了整个双手。上些天我头脑昏昏沉沉,这时却格外清醒起来。穿过两条车来人往的街道,我们步行了一公里来到了医院。路上厂长喋喋不休地问我当时的情景,我闭口不答。我听得出来他是想少付我一些工伤钱,而我一点儿也没有往那方面想。给我扎绳子的那位工友在我的手指一压断的时候就欢天喜地的祝福我发财了,说压断无名指能赔偿一万三千元。除了对爱情以外,我还没有狂热到这种地步。进了急救室,两三个医师不慌不忙地走过来,其中一位三十岁左右的女医生用酒精棉球给我清洗了整个手掌。在她清洗的时候,她一直和另外的两个医师不住地倒吸冷气。
“这孩子多坚强。”
其中一名医师看到我一点儿痛苦的表情也没有,他赞叹着说。
初步护理后,我被命令躺在铺着白棉布床单的病床上。由四五个护士把我推进了治疗室。厂长交了压金,手术就开始了。医师在我手上涂上了麻醉剂和止血药。过了半个小时的光景,我就感到我的手指被来回触摸,我还听到刀子在我残指上沙沙作响,我抬头想看看他们是怎样施行手术的,但很快地被护士按住了。我翻着眼睛看床边的每一个人,觉得他们都非常奇怪。由于手术是直接从骨节处截除的,所以很快就结束了。我又被推进了住院部。挂上吊针,我什么也不知道了。
当我醒过来时,王老师和他的夫人正好到来。他夫人一看见我就双眼落泪,嘴里激动地喊着“小韩,小韩。”
小张说:“我说过他这一阵子思想不好,不能到这个危险的地方上班的,我们的生意刚刚有起色。”
王老师在我床边踱了两踱,很生气地说:“韩冬!让我告诉你!我不得不告诉你,你伤害了我的心。你没有给我留一点儿面子。你这么大一个人了,你什么不懂?你难道连一点儿羞耻心都没有吗?你那是什么样的爱情?婚外恋、第三者Сhā足。”说到这里,正要往下说。我旁边的一位病号显然是受到过同样的伤害,听了王老师说“第三者Сhā足,”他突然从床上跳下来,嘴里喊着:“第三者Сhā足,啊呀,毒瓦斯,毒瓦斯。”穿着病号服跑出了病房。王老师继续说:“第三者Сhā入!你有没有一点儿道德?你有没有一点儿良心?人家已经是有丈夫有孩子的人了,你就忍心去破坏他们?你有没有看过书,婚外恋成功率很低,婚后他们过得并不幸福!你只看到了眼前的爱情,你并没有理智地考虑过以后。明明知道是泥坑,你还偏偏往里面跳。你把我伤透了心,我培养你是想让你在别的地方有所作为,可是你做了这样下贱的事儿。”
说着,他再次扶了扶由于激动而下滑的眼镜。快步走到门口,在迈出门槛时他站住了说:“你永远再也不是我的学生了。”
然后我听到他沉重的脚步声在楼下消失了。
刚才我躺着听他说话的时候,我还想申辩两句,这时我已经失却了信心。王老师待我一直像待亲儿子一样,我学习很努力,并且今年通过他已经递交了攻读硕士申请书。
一想起他对我的冷漠,我就会觉得我周围的人肯定会歧视我,嘲笑我“小牛吃枯草”。以前我和他们谈过类似的问题,他们对二婚的女人从都不想娶。而现在我竟谈了一个比我大十五岁的妇人。你想想他们肯定会取笑我。
“孩子,不要难过,爱情对每一个人都很重要,是每一个人都要过的关卡,你只不过没有选择对合适的对象。你想想,假如你找一位和你年龄相仿的姑娘,这一点都没什么。她既能体贴你,又能给你生孩子。你年纪轻轻,来路宽广,你总不能想不开。你不会这样过一辈子吧。”
王老师的夫人简直在胡言乱语地劝我。
然后她拿了一只水果给我吃,这时我父母从乡下赶来了。我母亲一见我就哭起来,我朝她笑了笑,她反倒被弄得哭不出来。父亲的脸铁一样冰,我一点儿都看不出他的内心活动,他和王夫人打过招呼,看见我朝我母亲笑,就更生气了,教训我说:
“你为了一个有孩子的女人压断了手指?你王教授已打电话把全部的事实都告诉了我,我不想听见你申辩。你为了这样一个女人,简直不值得,不!简直是糊涂虫。你想想,这些年我是如何辛苦的养活你的。可你为我做出这样丢人的事!你想吧,即使你把她娶回家,你让亲戚邻居怎样看你?退一步来说,如果是你娶不上媳妇来,你娶她还说得过去。但即使这,我也不匀许你去破坏别人的家庭,这简直是道德败坏。你才二一岁,竟和一位三十三岁的并且有男人有孩子的女人混在一起,你多丢人哪。我今天以我父亲的名义正告你,你趁早收回你这不干净的心。”
看着父亲如此的年迈和病容,我觉得自己很惭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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