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向我保证！以后再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了，”父亲说。

“我保证。”

我回答父亲。幸亏是我早已打算忘记颖颖，否则的话，我会为我的这句话痛苦的，甚至会压断两根手指的。

父亲微笑了说：“儿子，我就知道你很听话，你不会为了一个女人伤害你父母的。我来时已下了决心，如果你不向我保证的话，我会和你断绝父子关系的，现在好了，我的好儿子，什么事儿也没有了，你静静地养伤吧，你今天的表现令我很高兴。”

我父亲说这话的时候，也许不觉得有什么作用。可这话在我心里份量一直很重。并且这话是说在我决心忘掉颖颖之后，所以我很快地把颖颖从形式上忘掉了。

我的伤很快好起来，不久就出了院。

那一天我和厂里事先打过电话，申请去厂里上班。厂长答应了我的要求，我显得很兴奋，因此早上还多吃了一个馒头。令我没有想到的是，婚外恋在人们心目中竟有如此的一种坏观念。一场批斗会正在等着我，而我事前毫无所知。我首先到办公室报了到，上班的时间还未到，我首先回到了宿舍。

“我绝不对任何人说我是第三者Сhā足！”

想起人们可能会歧视我，以致给我的名誉造成更坏的影响，我这样对自己说。

然而事情并不像我想象的那样单纯。我在宿舍里还没有坐上两分钟，厂长就把我叫过去，然后上班的铃声提前响起来。

“来，都给我站到一起，站成两排，”厂长说，“我有一个很重要的话要说，这话我原来并不想说，可现在我越来越觉得非说不可。保深，给我找一个凳子来，我这样说话也许有人听不着。对，把那台电机关掉，他影响我说话的声音。”工人站成笔直的两排，王保深关掉电机，搬来凳子。我有一种不详的预感，非常清楚地知道这场会是专开给我的。我感到了恐惧，心里非常希望厂长的话点到为止。厂长站在凳子上，继续说：“好，听我讲话，不要有任何响动，这是一个非常严肃的会议，关系到大家将来的人身安全。李尔，放下你抠鼻子的手，你听到我讲话了没有？”厂长开始切入正题，“这是一个非常严肃的会议，没有任何一个会议使我这样恼火。韩冬，你站出来。”听到厂长提到我，我从后面走出来，按照厂长的指示和他并身站齐。“就这样一个人，”他摆弄着我的头说：“一位高材生，王###教授的得意门生，今年还申请读硕士，我原指望他能给我们厂里做出很大贡献，可他竟然做了什么？偷别人的老婆。我已经调查得非常明白，我首先要取消要付给他的赔偿金。安静，安静。我可以告诉大家一个无可驳辩的理由，他为一个已经有丈夫有孩子的女人才故意压伤了手，并且那个女人比他大了十五岁。”我听到厂长这样对我人格的侮辱，我的头立刻嗡嗡作响，幸亏厂长还在抓住我的头，才使我没有倒下去。他继续说：“这不值得。我不得不告诉大家，走神使一个人在危险的环境里工作更加危险，你们应当引以为戒。我的赔偿金不是白给，你们看到了，只有那些为公司做出真正贡献的又受到伤害的才有赔偿金。一位第三者Сhā入者，想一举两得，一颗子弹打两只鸟，那是没有的事。我现在告诉大家，我首先要把他的一只鸟放飞。我说过，他不是工伤，他没有赔偿。这也是给他的一个很好的教训，如果他再犯类似的错误，无论他有多高的学问，他同样受到鄙视，不用我说，他完全可以自己背着被子默默地走人。”厂长说完，从凳子上下来，整整很­干­净的衣服，又告诉大家下了班千万别忘了看看我，给我尽一些所能尽到的安慰。嘲讥的刀子多么锐利，我立刻感到了羞耻，在别人面前低了一等。我的心碎了，难道婚外恋就这么罪入人心，真是毒野草，毒瓦斯？如果没有婚姻这道枷锁的话，我不是也是一场正正当当的恋爱吗？可谁制造了这枷锁，让它在人心目中根深蒂固。旧时的社会不准许自由恋爱。可历史已经向它证明，它不适合人­性­自然的发展。可人们为什么就限在这枷锁里，不能自解了呢？如果能解，就没有了《孔雀东南飞》的悲剧，就没有《红楼梦》的悲剧。社会就是那么残酷无情，自带枷锁。这纷杂的观念在我脑海中流动，就像一股汹涌的暗流，使我恼火和兴奋不已。但我很快平静下去了，我不愿再做一个试金石被点燃。我不是一个英勇无畏的人，我希望宁静地度过我的满生。对于人类，生命必竟是最为重要的，我宁可不要那些把人压没的诋毁和唾液。让你的婚外情见鬼去吧。

“你千要不要听厂长的话，他是一个魔鬼，他总为了他的钱不惜诋毁别人，践踏别人。我们厂里每一个工人除了热爱他的工资以外，我们没有一个人喜欢他。婚外情是什么？这也是一种自然的感情，是一种纯真的感情。我们为什么要诋毁？有什么理由看不起呢？我们的时代已经前进，我们的思想也就应当前进。我们绝不能让旧观念来束缚了我们的手脚。”

王保深这样劝我，催我流下了世俗的热泪。

这件事已经过去了六年，我对婚外情的观念并不像我最后想像的那样勇敢和坚强。我是一个生活在世俗观念中的普通人，因此必然受到当前观念的约束。我继续在工厂里做着工。六年来我一在思考着这个问题，受到的诋毁和我个人的忧思象爬满藤子的毒虫一样吸噬着我的心灵。更多的婚外恋是一种毒草的说教使我受到了打击。我对婚外情格外地敏感，我已经在这方面产生了一种可怕的心理疾病，我甚至害怕跟那些已婚的­妇­女多说一句话。如果我对她们或她们对我产生一点儿好感的话，即使这种好感根本不是爱情，我也会立刻把它掐断，或者像猫畏鼠一样躲开，摆脱这种恼人的友谊。为了怕别人说我闲话，我还订了一位如花似玉的未婚妻。她时时刻刻等待着与我结婚。但是我并不爱她。我这个人一直崇尚爱情，想找一个我喜欢的人结婚。因此我担心我和这个姑娘结了婚以后，我就无法找到我心爱的姑娘了。说实在的，这在我潜意识里是已经害怕了婚外情。

乔俪(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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