占骑的很慢，但我还是觉得路并不像我来时那么长。到了下坡上了土路，我告诉乔俪我们快要到了。乔俪又紧紧地握了一下我的手，把它放开了。我抬头向左右望了一下，隔着层层的雨帘，我看到田里没有人，我又把乔俪紧紧搂住，在她的脖胫上吻了一阵，然后我向摩托车后移了移。

到了家门口，很多人都在那里迎接。我首先下了摩托，扶乔俪下来，把她掺到屋里，脱了鞋放到床上。男人们，­妇­女们都上来叽叽喳喳地问好。屋里的位置很狭窄，我就去我姨那儿躺了一会儿。我满腹心事，一点儿也睡不着。等到天很晚了，我约摸人都走尽了，我才又过来。乔俪正在端着碗喝粥，手有些抖抖颤颤。当时我很想端起来去喂她，我不忍心看到她虚弱到这种程度还自己去端着碗。但这时是清醒的时候，怕别人疑心，我也不能过份地献殷勤。就只好提了一条铁凳子在她床对面坐下来。

“多吃一些饭好，”我说。

乔俪没有说话。占进里屋给我盛饭去了。乔俪伸着头朝我小声说，要我过去，我急忙过去了。

“亲亲我，”她说。

我又担心又害怕，但很快地亲了她一下。她用筷子抖颤地夹一块­鸡­蛋花放在我嘴里，小声说：“我待你好吗？”

“好，”我回答着，又坐回板凳。

占给我端来一碗­鸡­蛋汤，我本来打算不喝。见乔俪给我呶嘴使眼­色­，我就接下了。这时才觉得肚里很饿，我竟高兴得一天没有吃东西。

坐到很晚，我看看墙上的闹钟，已经十一点多钟了，我表示要走。可乔俪一点儿倦意也没有，一直噘着嘴示意要我陪她。我不能再耽误她了，对于一个虚弱的病人耽误她的休息就等于要她的命，我站起来。乔俪也从床上坐下来，穿上拖鞋，一直把我送到门外边很远的地方，握住我的手说：

“明天你来看我吗？”

“我来。”

“你要早一点儿来好吗？”

“好吧，”我回答她。

她放开我的手，我就骑上摩托，临走时还望了她几眼。

回到家里，我弟弟已经睡熟了。我静悄悄地把摩托放好，蜡烛没有点就合身躺在床上。这一晚我又想了好多事。我的心很矛盾。一方面是乔俪待我不容放置的爱，另一方面是占待我的友谊。值得说明的是，我和占在医院里已经建立了很深厚的友谊。我觉得我待他有时比我亲弟弟还要亲。他待我也一直很信任。因此我待乔俪无论如何好，他都不会怀疑我爱上了乔俪。在他的心里，我猜想他一定不会想到，无论如何说，按我的身份地位和我未婚妻的模样，他都不会相信我会爱上乔俪。可摆在眼前的事实就是这样，我确实已经爱上了他的老婆，并且爱得发疯。“多么残忍的观念。”我口里喃喃叫着。脑海里一会儿是乔俪，一会儿是占。我有一会儿非常想逼自己下一个结论，要么和乔俪一直好，要么和占交一个朋友忘掉乔俪。但哪一种想法都非常折磨我的心，只到我呼吸急促起来，不得不下了床喝一碗凉水才平静下来。

第二天清晨，我弟还没有醒来，我早早热了一下我弟昨晚喝剩下的汤面，就准备往乔俪那儿去。但占已经骑着摩托过来了。他约我一块儿给乔俪去买人血白蛋白。我心里立刻想先去给乔俪打一声招呼，好让她别等我太心急，但占一直急着要走，我们就到了他熟悉的一位医生家里，在那里坐了半天，然后又去捷顺厂医务室坐了半天。我心里焦躁得不得了。很想早点儿回去看一眼乔俪，哪怕是半眼我就满足了。没有找到合适的药，我们一直到了上午十二点钟才回来。

“乔俪快要饿死了吧？”

走到路上我还在想。可到家里一看，她正坐床边，还没有饿死，我就放心了。

“你去拔些菜，回来做饭，”乔俪对占说。

占换上胶鞋出去了。

“你怎么现在才来呢？你把我忘了吗？你快来亲亲我，我受不了啦，我爱你。”她对我说道。

我走过去把她紧紧抱着，热烈地吻着她。

乔俪(4)

“我们给你买人血白蛋白了，怕你药­性­突然反过来，一时没了。”

“你去的时间太长了，一下子去了一个上午，别的人一来看我，一听到脚步声，一听到摩托车声响，我都以为是你呢，可进来的是别人。我不能出去，怕受了风。我坐在床上，眼巴巴望着窗外，希望很快看到你。可是你到现在才回来。你爱我吗？”

“爱得要命，”我说着，又把她吻了一遍。

等我把她放到床上，占回来了。他做着饭，我和乔俪小声嘀咕了一个中午。

下午屋里又坐满了人。我心里因为担心着人血白蛋白的事儿，就偷偷溜出来。上午我在那位医生家里看到那空瓶儿的时候，我就已经把那药厂的地址和医生所说容量与含量的比例记住了。因此我很快打听到药厂的具体位置，并且找到了它。我把摩托支在大门外，向保安打了招呼，作了登记，保安给我指了方向，我顺着一条长200米左右的水泥路，缓缓上坡过了第二个保安亭，在会客室约等了三分钟的时间。一位穿着黑­色­衣服的中年男子走过来，向我介绍了药价。我要求他给我拿出我说的那一种来。然后他去了，回来向我索要60元的跑腿费，我付给他，连一句埋怨话也没有，相反的我倒觉得他帮了我不少忙。是啊，能买到药能治好乔俪的病，我还有什么埋怨的呢？我拿着药，先去了那位医生的家里，让他看了是不是这种药，他作了肯定后，我才骑着摩托回来。第二天上午给乔俪输了针，她的­精­神明显地好转了。

在这段时间里，我同样对乔俪做了无微不至的照顾，从­精­神上和病体上我都给了她极大的安慰，但我总觉得我心中还非常有愧，在医院里，乔俪治病总共花了一万两千元钱，并且每一分钱都是借来的，可我并没有支持上她一分，我只不过在我和占等人的伙食上花了一些小钱，乔俪月经来时买了一包卫生巾，其它我再也没有做什么了。等到乔俪出院的时候，我许愿给乔俪买一身衣服，但乔俪怕占疑心就没敢买。其实我能做到什么呢？我一分钱也没有。在五金厂整个六年中，我挣来的钱都花在治病上了。颖给我的创伤很大，使我几乎每个月挣来的钱还不够买药吃，并且还为此欠了一笔不小的债务。这次给乔俪的买药钱还是我赌六盒彩赢来的。因此我很高兴，这也算是我尽一些自己微薄的能力啦。但占一直想让我赢六盒彩赢大钱，我的心一点儿也不在买码上，因此又输光了。

前面已经提到过，乔俪在医院里一共花了一万两千元。这对一位种地的农民来说已经是一个不小的数目了。“你如果现在给我一千元，我跪着你。”这是后来我和占要打架时占这样对我说的。这说明钱在贫苦百姓心里多么重要。因此在乔俪还没有出院的时候，我就对占千言万语地安排先不要他告诉乔俪真实的数目，免得她心理上再受创伤。可那天出院的时候，占就把这数目告诉了乔俪。

“告诉我，到底花了多少钱？”那天乔俪搂着我的脖了说。

“三千元。”

“你在骗我。”

“没有，我一点儿也不会骗你。”

“可占已经告诉我了，花了一万二千元。”

“他真告诉你拉。”

“是的。”

“他太不能守口了，”我嚷道。

乔俪放开我，眼睛里有些潮湿。

“好，美人，我们能挣出来的，”我握着她的手，劝她说。

然后我岔开话给她念了一些六盒彩上的风情话，她才不哭了。

过了四五天，乔俪已经能走动时，她又想起了这件事。那天中午我回去吃饭后过来的时候，看见玉华的老婆、母亲正在劝乔俪。乔俪正坐在床上捂着脸哭。

“韩冬，你来了，你来得正好。你快来劝劝她吧，我们劝不好，她都不听我们的。这里只有你能劝她。”玉华的老婆这样对我说，然后看见我蹲在乔俪的身边，就陪她婆婆一起出去了。

我急忙跪在乔俪的面前，双手握住她的手说：“你怎么了？你怎么会突然又哭了呢？

“冬，我们一起死吧？”她搂着我，亲了我半天说。

“我不想死。”我劝她说，其实那时我心里根本就没有死的想法，我对光明的前途和人生的未来充满向往。况且死了就不得天天搂乔俪了。

“我还有人生，我还有你。”

“我多么爱你呀！你的魂天天缠绕我，使我不能摆脱你，可是我们，我细想过了，最起先占不会同意，我孩子不会同意，亲戚朋友不会同意。还有那，我一想起周围的人对我讽言讽语，我都怕极了，我们一起死吧”

“不，我不想死。纵使我们死了，别人不是同样笑话吗？”

她沉默了一会儿说：“我是­淫­­妇­吗？”

“你不是，”我回答道，同时握紧她的手。

“我是藩金莲吗？”

“你不是，你一点儿也不是。”

“我爱你爱错了吗？”

“你没有。”

“可占为什么常常这样骂我？”

“那是他头脑里有水，有老观念在作祟。占知道我们的事儿了吗？”

“没有，还没有，不过他已经疑心了，”她说过了，等一小会儿又问我道：“我爱你了，我亲你了，我摸你了，我甚至和你睡觉，这能沾你身上什么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