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俪紧紧抓住我的手，让我在她的腋窝下睡下来。我趴在那里，睁着两眼，耳朵听着心电图的警报器，直到乔俪又发出了鼾声，我才坐起来。

第二天天不亮，我刚洗了脸，乔俪就已经醒过来了。她示意我走到她身边。我仍然把耳朵递给她。

“夜里的事儿我什么都记不住啦，我的脑子糊涂了。”

“不，我记着了。”我学着她的口气像吃了蜜枣一样说。

“别说出去。”

“我说。”

“呆啦。”

乔俪用眼睛翻白着我。我打来开水，把我表舅叫出去，和我小姨给乔俪洗了脸，擦了澡，我才回去睡觉。睡到中午的十一点钟，我就又赶过来。

其后，我每天仍像以前一样细心周到地照顾她，给她喂水，喂饭，端尿，给她讲笑话，讲生存的道理，她都微笑着听着。

这虽然是人生中很普通的一页，但我觉得再没有比我更爱她的人了。即使占自己也必须得承认，我的照顾远远胜过他。我的爱没有任何人能及。

我们多么像一对相亲相爱的夫妻，蜜蜜切切又像一对数十年的挚友，互尊互敬。我想，无论她走到哪一步，我都会给她以无私的爱。同时，我也相信，我会得到这种无私反馈过来的爱情。

又在医院里住了几天，乔俪已经能自己下床走动了，并且能吃满满的一小碗饭。转护理室后又住了两天。那一天还没有出院，乔俪的哥哥来看望她。我和占没有别的事，乔俪也不用照顾了，我们出去吃了一些夜宵。我心里一点儿什么也没有，没有心跳，也没有自愧，也没有觉得对不起占。吃完夜宵，我们又回到医院，玩了一会儿。我搬来一条小方凳在乔俪的脚边坐下。到了半夜，占和乔俪的哥哥已熟睡了。多少天的劳累使我格外疲劳。又见乔俪脱离了危险期，心一放松，我就趴在乔俪的脚边想睡着。可吊针还一直挂着，我不得不时不时咬一下嘴­唇­使自己清醒，后来朦朦胧胧也不知加了几次针。乔俪还没有睡，她把身子挪到另一边，腾出一块位置来，把我叫上床。我躺在床上，搂着乔俪的脚，一得到舒适，我很快睡着了。

第二天上午我回去睡觉的时候，我在屋里一张方木床上还正想夜里的事。忽然占打过来电话，要我急忙去。我还以为乔俪又出了什么事，骑着摩托就急去了。原来占去化验血样，要我照顾乔俪。屋里除了另外一个病号和他的夫人外。一个人也没有，乔俪也不在。我们的床头堆满了水果和礼品。我站在那里，正想乔俪去了哪儿，乔俪就回来了。

“啊，你去了哪儿，看身子还不硬朗，摔着了怎么办？”我急忙跑过去扶住她。

“会联你的心吗？”

“连，来你坐下。”我把她扶到床上，对她说：“如果血样好的话，我们可以出院了。”“如果不是花钱的话，我宁可多呆几天。”

“为什么？”我这样问后，突然想到她的意思，我就忙改口说：“我给你洗些葡萄来，

医生说你能吃葡萄。”

我拿了一枝葡萄，掩盖住自己的窘态。去了水房，把葡萄一个一个地洗净。这样，我还嫌不够，又冲了两三遍，才转回来。我把葡萄放在床头茶几上，剥一颗塞进乔俪的口里。“你说昨晚你睡我床上像什么？”她问道。

“夫妻，”我不假思索地回答。

“那老太太也是这么说的，她还以为你是我男人呢。”

“我就是的。”

“我看我是爱上你啦。”

“我也是。”

“我们能成吗？”

“我不知道。”

“我也不知道。”她又沉思了一会儿说：“不会成功的。”

一种痛苦突然袭击了我的心，我还有什么可说的呢。她意识上完全清醒了，我们必竟活在这个世界，要有意识地对待每一件事。不知怎么的，我面朝窗外，突然想起了我和颖颖的悲剧，我再也克制不住自己，眼泪就流出来了。

“算了吧，这样分手最好，”我这样告诉自己，“也许含在心里最美好。”

“你哭了吗？”乔俪过来扒着我的肩膀说。

“我没有。”

“你哭了。”她突然紧紧搂着我，“我爱你。”

“我也爱你。”我也抱紧她，眼泪又夺眶而出。

下午占把化验的血样拿回来，医生计算了一下，虽还不太理想，但因为考虑到钱的问题，我们还是出院了。医生又开了一些药，写了出院证明。我就到药房拣了药。外面却哗哗啦啦地下起了急雨。我们等了一会儿，看看雨小了一些，就给乔俪披上衣服，蒙上头。我们仨个骑上摩托，出了医院的大门，上了正路，乔俪从衣服里把手伸出来递给我。我紧紧抓住它。雨点打在我脸上，我一点儿也不觉得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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