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天我起得很晚，一直睡到中午。因为我想，对待爱情有时要不冷不热。昨天的事还弥留在我的脑海，敲打着我的心田。使我很深刻地相信，过于亲密反而会使爱情淡­色­。我一直拖到下午的一点钟，因为摩托车被我弟弟骑走还没有回来，我就只好步行到乔俪那里。今天天气晴朗，阳光明媚，草木含情。我从一条长满灌木丛的小路上抄近道走来，路过长着几棵杉木树丛的小路上，我听见几只小三叉鸟在吱吱鸣叫。我的心情很好，因此留心看了它们一会儿，最后我断定，它们正在调情。当我想到这儿，我又想起了我和乔俪。“我们比你们更快乐。”我指着它们对他们说完，然后就继续往前走。虽然半天没有见到乔俪，我还真想念她。在通过我姨家门口的时候，我姨正一个人洗菜。“我去看一看乔俪，”我对我姨说。不知为什么，这一段时间以来，我姨家的活，我一点儿也不想­干­了。并且一看见她在­干­活，我就有意地躲避，而先前和这恰恰相反。我说着，唯恐我姨叫我站下来帮她，就快走几步，走过去了。到了乔俪那里，她家的门正紧锁着。我敲了敲门，没有人应。我只好钻进篷子里，从窗口里向里面望了望，一个人也没有。“到哪儿去了呢？”我想着。正见玉华的老婆从自己屋里开门出来。

“乔俪在田里面呢！”

我正准备问她，她却一眼看出我的心思说。

“­干­活吗？”

“锄草。”

我听她回答完。在篷子里换上长统水鞋，把皮鞋放在床下，带上草帽，扛了锄头走出来。路过一条一尺来宽的小径，向前三四转走了七十米，就到了田里。乔俪今天带着占的太阳帽，上身穿着蓝­色­呢布工装。正东张西望。我走过去，来到她身边心痛地说：

“这么早就下地啦，天这么热，你看你满身都是汗，还穿这么厚。”

“你来了吗？”她面上一点儿表情也没有，像和占在一块儿似的。“你回去吧。”

“你怎么这样不高兴呢？我来了你也不高兴？”

“我凭什么高兴？”

“对不起，你还在生我的气吗？昨天是我不好。”

“冬，我们散了吧？把往事都忘掉。”

“这不是你心中的话，”我叫道。

“我考虑过了，我整整想了一夜，到现在还在想我们成不了啦。昨天我问占离婚，占不同意。”

“我不！我不愿意看到你丢去你的幸福。”

“你不要说了，我知道你要说什么？我太老了，又生过孩子，都没人要的女人了。而你又是个大学生，长得又好，前途又非常光明。”

“我心里从来没有这样想过。”

“你会想到的！”

“我永远也不会想！”

“你爱我什么？”

“我不知道，我心里只顾爱，我也不知道爱你什么。”

“你图我什么？”

“不图，你想想吧，我的女朋友家既有钱又有势，人长得又好，你都看过照片了，如果要图什么，我还会和你好吗？”

“那么，好吧，小白脸，来亲亲我！”说着，她把嘴伸出来，我四下里望了一下，田野里没有人，就亲了她。

“好啦，我们现在什么也没有了，你走吧！”

“你说的是真的吗？”

“是真的。”

“我不走！”

“你必须走！”

仿佛刀子剌穿我的心脏，有点儿想倒下。

“你会想我的，”我说。

“那是我自己的事，”她捂住脸，几乎要哭出声来，看到这样，我反而有些高兴起来。

“那么，你给我指明一条道路？”

“我不指。”

“我回去结婚好吗？”

“我不知道。”

她回答着，情绪有些激动。看样子想让我离开，又舍不得我走。我把身旁冷凉的开水端给她：“喝一些水吧，你身体还没有完全恢复过来，你不能再考虑那么多了。”说完，我一只手抓紧她另一只手。她接过冷水，喝了两口又放下了。

“我有一句话给你说。”

“说吧，我在听你的。”

“我不说了，说了你又该说我自私了。”

“不，你说出来，无论你说出什么，我都会原谅你的，我爱你。”

“还是不说的好。”

“我希望你说出来，不要闷在心里。”

“不说了，我不再说了。”

“好吧，我不强求你——乔俪，你真的赶我走吗？不，我想你不会这样，让我留在你身边吧。不要叫我做一个爱无能的好吗？”

“你得走。”

“那么，好吧，既然你这样决定——现在这样决定最好，我们都不会有太大的伤痛。这样吧，让我替你再­干­一晚上的活儿，以后我就不来了。”

“你滚吧，你快一点儿滚，一会儿活你也别­干­了。是吧，你听到我刚才说的话，你不想帮我了是不是？我就是想试试你，我知道你不是真的，好，你滚吧。滚得越远越好，让我永远也别再见到你。”

她说话的情绪很激动。她站起来拿起锄头去锄草。我也拿起锄头，和她隔两垄地远。

“滚到这一垄来，”她说。

我把她的话认真了，我动也没有动，只顾埋着头锄草，连话也没有接。我心里安慰我自己，既然她这样说了，她舍不得离婚，这也就算了，我不能阻碍她的幸福。

“你不过来是不是，好吧，别锄了，我要你现在就滚。”

“让我锄完，”我低声回答道。

她也再没有说话。我们一直锄到太阳下山去了。麻麻砸砸的黑幕笼上来。

“地也锄完了，你可以滚了，”她又说道。

“我尊重你的话。”

我说着，把锄头扔在地上，跨上田边的小路，径直走到乔俪家，把帽子脱了，换好鞋，就往外走。

“吃了晚饭再走。”这时占到外面玩耍已经回来，坐在屋里冲我说。

“我回去！”我简单地回答道。说完就迈开步子往家走。

“回来！”我听见乔俪从后面跑上来，叫道。

我头也不回，只顾往前走。

“你吃了晚饭再走好不好？”

她有些想笑。一听到她想笑，“她还有心情笑！”我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让我走。”

她一把拉住我，手伸进我腰里，紧紧搂住我温柔地说：“还让我拉你是不是？”

“别拉我。”

我非常恼怒地想挣开她，眼泪快要掉下来了。

乔俪紧紧搂住我。我挣也挣不脱。

我只好跟着她又到她家里。占正和我表舅正收拾桌子，我连屋也没进。

“一会儿喝一些酒，”占说道。

我没有应占，心里反而高兴了一些。

一会儿，乔俪进屋去做饭去了，我在外面站了一会儿，突然又觉得心里不好受，就和占打一声招呼，骑上我姨夫的摩托走了。我把车开到最高码，土路上一高一低，差点儿把我闪下来，拐弯时还差一点儿把我摔倒。上了公路，我两手故意摇着车把，从一辆货车旁边非常靠近地疯狂地闯过去。到了乔俪她们上公路进出的小路口，我看见乔俪正站在路口。不知怎么的，我怎么就会把摩托停在她身边了。

“我一听到你和占说走，我两手沾着面就跑出来了。走，回去吃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