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
“我原来的身份证啊,用完了还不还给我。”
“已经销毁了,留着它对你没好处。”
“你凭什么毁掉它?这是唯一能够证明我真实身份的东西!”她瞪大眼睛嚷道,完全被他这种自作主张的做法激怒了。
“小钧,你又忘了在这里说话必须控制音量。”他沉声告诫道。
“去你妈的小钧!”她冲动地破口骂道。“你把身份证还给我!”
他立刻板起脸,像对付旅店老板那样单手掀着衣领把她整个人提了起来,然后重重摔到床上。她恶狠狠地瞪着他,抑制着眼眶里的泪水,
不想让它不争气的掉下来。
“难道你还想回到过去?难道你不打算告别那段不堪回首的历史吗?毁掉旧身份是为了从头开始,做一个新的自己。”他直视她的双眸厉
声命令道。“记住!从此时此刻起,世上再没有艾纱这个人,你要扮演好的第一个角色是徐小钧。”
他打开衣橱拎出她的书包,把里面的衣物一件件取出来摊在桌上,然后用一把皮尺上下比划着。见她默不作声,他语气缓和了些:“这些
女孩衣服眼下暂时别穿,明天我出去帮你另置两套。这个旧书包也最好换掉,上面的卡通图案过于醒目。”
“不!”她条件反射似的跳起来,“这个书包不能扔!”
“为什么?”这一回他倒没生气,只是饶有兴趣地用手抚摸着书包皱巴巴的塑胶外皮,上面画的是个呲牙咧嘴的米老鼠大脑袋,颜色褪得
厉害。他用商量的口气说:“喜欢米老鼠的话以后可以再买。”
“求求你别把它扔掉!这是我妈妈留给我的。”她跳下床扑到他面前哀求起来,眼水终于夺眶而出,一滴一滴地掉落在米老鼠的脸上,慢
慢化开。她恨自己还是忍不住求他,明知道这样的努力很徒劳,明知道在他冷漠的眼里自己这种幼稚的请求根本无足轻重。
“看来你对卡通不是一般的迷恋。”他只这么评价了一句,把桌上的衣物重又收进包里。
隔天黎明,窗户上还是一片晦暗,她就听到了他起床的动静。可能是怕惊醒她,他没去开灯,摸着黑悄无声息地完成了洗漱和用餐。在他
临出门前,她有意翻了个身。他果然抓住机会说话了:“我去给你置办两套男装,对颜色和款式有建议吗?”
“随便!”她缩进被窝里瓮声瓮气地说。为什么他非得把她变成男孩呢?
“你已经三天没洗澡了,趁我不在擦把身子。水盆里放着半盆凉水,两个热水瓶都灌满了。”他交代完这些就幽灵般消失了,她听到屋外
传来冷冰冰的上锁声。
她闭上眼仰面平躺着,开始在心里数起数来:1、2、3、4、5……
等她匀速而耐心地默数到1000,四周还是没有一丝动静——他暂时不会回来了。
她从被子里坐起来,伸手从鬓角拔下他给的那枚发卡,在晨曦中细细端详着。虽然是最老土的那种式样,它的长度硬度却很令人满意。她
赤着脚轻轻穿上鞋子来到衣橱前。她很快就如愿以偿捧出了前天发现的那个神秘匣子。
既然你不尊重我的私人物品,那就别怪我了。她恶作剧的一笑,把发卡扳成直条,朝锁孔Сhā了进去……
五分钟后,小铜锁在她的娴熟操作下应声弹开。
“耶!”她暗暗为自己喝了声彩,轻轻掀开木头匣盖。迎面是一个厚实的布囊,她的手指刚接触到袋子的轮廓,心脏就猛烈跳动起来。
她定了定神,壮着胆子把手伸进布囊里。
看来没有猜错!
她吸了口气,一下子拔出这件冰冷而沉重的家伙。
那果然是一把手枪!
她屏住呼吸,将枪放在手里把玩起来。
即使对枪械知识一窍不通,她也认为这是把男人味十足的枪。手枪通身都呈黑色,毫无光泽的塑料手柄和金属件完美融为一体。枪长20公
分左右,线条被设计得非常流畅,给人舒服而耐用的印象。她掂了掂枪身,凭手感大概有两斤重。
她把手重新伸进那个布囊,从又里面掏出两个满负荷的弹夹,每一个里都装着15发子弹。她轻轻抚摸着这些闪闪发亮的子弹,呼吸紧张的
胸腔渐渐被一种陌生的激|情占据了。
她端起枪对着前方虚空,攥住枪柄的手指传递给她一种前所未有的安全感。她认真地瞄准墙上的一块黑斑,一点惨淡的晨光穿过窗户正投
影在那里。
“来吧,狗杂种!”她对着那块黑斑低声骂道。
接着,她的手指小心翼翼扣动了扳机——手枪发出清脆的“咔吧”一声。
他一进门就发现自己换下的衬衫长裤和她的外衣内衣都被洗干净了,排成一列晾在屋里临时拉起的一根塑料绳上。她正托腮坐在桌边若有
所思,桌上放着两碗刚下好的统一方便面,每碗里都放了大蒜和鸡蛋,香气极为诱人。
他皱起眉头,把购物袋随手扔到椅子上,转身掀开马桶盖子,里面被清洗得干干净净。事实上,整个屋子都已被打扫得一尘不染。他很快
注意到她甚至自己在炉子上煮好了药。
“怎么回事?”他站在原地,毫不领情地问道。
她抬起头一脸无辜地注视着他。
“不要装傻!你是怎么撬开门锁的?”见她不答话,他索性把话挑明了:“洗衣服刷马桶都需要用外面那个水龙头,这些大蒜也是刚从墙
角拔的。”
“哦,是用你给的发卡。”她想起什么似的答道。
“没想到你小小年纪就有这样的手艺。”他讥诮地一笑,然后加重语气问道:“为什么?”
“恩?”她仍然不知所措。
“为什么不听话?我说过你这样出去很危险……”他说到半截忽然止住了,疾步走到衣橱前猛地拉开门。他的手枪正毫无遮掩地躺在那个
敞开的匣子里。
他转过身子,默不作声地望着她。
她被他的眼神吓了一跳,那是她在旅馆房间里与他初次见面时领略过的杀气。但她没有颤抖,反而倔强地抬起头,迎着他的目光和他对视
起来……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眼神里那种狠厉的锋芒渐渐开始消散。他盯着她冷冷地说:“知道吗?我很可能会杀了你。”
她用力点了点头,同时觉得四肢百骸几乎都瘫软了。她没料到和他对视竟会这么难熬。
他叹了口气,缓缓地说:“你果然是个特别的孩子。告诉我,你这么做有什么目的?”
她听到自己用不容置疑的声音回答:“我要你教我射击!”
他并没有显出吃惊,只是对着她的脸审视了几秒,仿佛在考察她的决心。他带着犹豫说:“玩枪不像抽烟那么简单,你毕竟才14岁。”
“可我已经不是孩子了。”她咄咄逼人地反驳。
他皱了皱眉:“也许你是想用它保护自己,但日后你很可能反为它送了命。”
“就算是我自找的吧。”她咬着牙狠狠地说,那神情确实和她的实际年龄不相符。
仿佛被她的执着所打动,他微微点了下头,拿起那支乌黑的手枪摆弄了两下,把它塞进她手里。他简短地命令说:“双手握住,把它端平
。”
她照做了。
他信步走到十多米外的墙壁跟前,用手指敲了敲墙面上一个指甲盖大小的圆洞:“瞄准这里。”
她刚眯起左眼,他立刻不假辞色地喝道:“别把眼睛闭起来!那样的话要不了多久,你就会眼皮发跳眼珠酸胀,接着泪腺会分泌出大量泪
水模糊整个视野……睁开左眼,同时用右眼瞄准,这样你起码可以多坚持两分钟。”
她默默遵照他的指导睁开眼。
“看到准星尖上那个荧光点了吗?”他离开墙壁向她走来。
“嗯……”她轻轻应了一声。没有他的吩咐她不敢轻易移动头部。
“那是帮助你瞄准的。记住瞄靶的要领:右眼通视缺口、准星和目标,使准星尖位于缺口中央并于上沿平齐……”他蹲下了身子说。
她感到他冷冰冰的呼吸随着说话紧贴她的耳跟吹来。这意外的近距离接触让她非常不适应。那一瞬她几乎忘了自己正在接受训练。
“你怎么了?”他注意到了她的异样反应。
“没什么……我只是……有点紧张……”
他没有安慰她,反而严厉地警告道:“端枪面对敌人的时候,你是没有权利紧张的,除非你不在乎自己的命。”
“明白。”她成功控制住了微微战栗的身子,同时告诫自己此时此刻不可以分心。
“你从前方看到什么?”他沉声问道。
“我……我看到了那个圆洞。”
“不对!”他摇了摇头,但并未失去耐心,“你所瞄准的目标应该是一片区域而不是一点。把焦点放在准星上,让目标显得模糊些!”
“嗯……”她努力理解着他的所说的话,反复调节着视线的焦点。她终于发现当准星变清晰时,远处那个圆洞的轮廓果然在视野里朦胧起
来。
“行了!”她迫不及待地报告说。
他直起身子读了一下手表,轻描淡写地说:“保持这个姿势15分钟不变。这是我对你的第一个考验。如果你失败的话,射击训练就到此结
束。”
15分钟!她倒吸了一口冷气。——与其说这是在学射击,倒不如说是在练扎马步。
“我先去把你煮的方便面解决掉。”他说完真的在椅子上坐下来,完全没有想顾及她的感受的意思。
虽然手枪只有两斤重,而且她是用双手持枪,但他15分钟姿势不变的要求仍然让她觉得匪夷所思。
他开始吮食面条,发出很响的“哧溜”声。不妙的是,她听见自己的肚子正在响应,毕竟为讨好他辛辛苦苦做了一上午家务。她猜想这个
魔鬼教练边吃边在偷眼观察。
她告诉自己一定能挺过去,可是身体却开始渐渐背叛她。手臂灌了铅似的越来越沉重,每根关节都在抗议这种非人的折磨。她此刻很想挥
手把手枪扔得远远的,或者索性把这双手臂锯掉算了。
“手端稳,不要发抖!”即使吃面的时候,他也没忘记甩出这样一句。
为什么要这样对我?我才14岁!她懊恼地想起刚才正是自己亲口否认了这一点。
“头部别晃!”
她明白过来了,他这是在找茬拒绝自己。——你会后悔的!你这样对我一定会后悔的!
“眼睛盯紧标靶!不许走神!”
她感觉眼珠一阵阵地胀痛。这是故意耍我!没有人会瞄着目标15分钟不开枪的!
“刚满7分钟!想放弃随时跟我说。”虽然语气冷冰冰的,她还是相信他心里在幸灾乐祸地偷笑。
才7分钟,为什么感觉像过了7小时?紧握枪把的十个手指正在发软。
“真不明白你为什么那么迷恋米老鼠,不是已经号称告别童年了吗?”
居然开始冷嘲热讽了!她从来不知道保持不动是这么累人的事。
“现在明白了吧?适合你的玩具应该是米老鼠而不是手枪。”
讨厌!为什么这样喋喋不休!全身已经快散架了!
“面对现实吧,你仍然还是个孩子罢了。”
听不见哧溜声,他那碗该死的方便面大概吃完了。快要崩溃了!
“别再为难自己了,坐下来吃你亲手做的面吧。虽然看上去很倒胃口,里面毕竟打了鸡蛋。”
刚刚讽刺完又开始引诱她。他简直就是魔鬼!
“丢掉学习射击的幻想吧,你已经撑不住了。”
她确实已经溃不成军了。视野里的圆洞已经不知所踪,持枪的双手抖个不停,两条腿也微微打晃……
“我数到十你一定会趴下:十、九、八、七……”他冷酷地说。
她怀疑自己是否还能撑十秒。
“六、五、四……”
后脑勺一阵作痛,她天旋地转起来。
“三、二、一……”
她彻底倒下了。只是身躯并没有接触到冰凉的地面,也许那是因为被人抢先一步接住了吧。
“13分25秒!”她听到一个低沉的声音在耳畔宣布。
她隐约觉得有东西正在头皮上轻轻挪动,感觉又凉又痒,也许那是条蠕动的爬虫。她马上被这个恶心的想法吓醒了,奇怪地发现自己正俯
卧在床头,下巴底下还垫了张大开报纸。在她脑袋上移动的不是虫子,而是他的大手。
“你在干嘛?”她面色绯红地一甩头,脱离了他的摩挲。
“刚结束。”他说。
这话一时让她不明所以。她下意识地低下头,只见报纸上堆积着一些碎头发。
“啊!”她尖叫了一声,惊慌失措地伸手摸脑袋,纱布不知什么时候被解除了,头皮上现在光秃秃的寸草不生,只有后脑勺的伤口贴着块
小纱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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