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堑’是什么?”女郎沉声追问道,她的瞳孔骤然间收缩了。
“‘天堑’是什么?”李守诚自顾自地傻笑起来:“那是由包括我在内共七名天才工程师花三年时间联手修筑的网络入侵防御系统。完美的防御体系!无懈可击!它编码的严密程度绝对不输于国家安全局的内网。”
女郎注意到他谈及“天堑”时*的眸子闪动着一丝癫狂的利芒。他确实是个疯子!她暗自思忖,也许他说的话根本靠不住。
此刻,李守诚对女郎的反应并不关心,他全身心正被一种亢奋状态所掌控。他抑制着发自胸腔的咳嗽冲动,继续滔滔不绝地论述着:“‘天堑’是针对日新月异的黑客攻击技术应运而生的,它集成了庞大的攻击规则库,其攻击检测的漏报率和误报率为零。作为一个在线部署、主动防御的体系,‘天堑’最大的功能是提供深度的访问控制,尤其长于检测各种黑客攻击行为,如SQL注入攻击、缓冲区溢出攻击、漏洞扫描、木马后门、拒绝服务攻击、蠕虫病毒……”
“这么说根本没有机会进入南天的内网了?”女郎不耐烦地打断他的长篇大论,她对这些抽象的网络术语毫无兴趣,她只想知道结论。
男人被她突然的脾气弄得不知所措,停止喋喋不休孩子似的呆呆望着她。
相信这个疯子看来是个巨大的错误!女郎懊恼地瞪着眼前这个精神病患者,一时觉得无话可说。
“也不是完全没有可能……”男人用蚊子般轻微的声音说。
“你说什么?”女郎转恼为喜。
“理论上说,任何防御体系无论多完美,总会有其致命弱点,‘天堑’不会例外,毕竟它也是有人脑设计的。”他又匆匆忙忙地补了一句:“可是这需要时间,如果找七八个我这样的计算机高手花上小半年时间也许可以找到入侵‘天堑’的路径。”
“不可能!”女郎怒气勃勃地说。
“啊?”李守诚现在有些害怕她忽来忽去的脾气。
“哪来这么多人力和时间?这件事得由你一个人去搞定,而且最多只能给你半个月。”
男人被这些话惊呆了,他的喉间又爆发出一阵剧烈的咳嗽,直咳到原先蜡黄的双颊变得通红。
“半个月!咳咳咳咳……半个月……咳咳咳咳……”他拼命地摇头表示无能为力。
在彻底的愤怒和失望后,女郎满怀恶意地向他宣判说:“既然是这样,我也帮不了你了。你就在这里静等魔鬼再次降临吧!”
“啊……你打算走了吗?”男病人惊惶失措起来。
“……”
“你就这样丢下我不管了?我们不是在电子邮件里约好了你带我出去吗?”
“……”
“不,你不能这样!不要把我留在魔鬼身边!只要你带我走,我什么都可以答应你!”他的说话声越来越大,女郎开始担心会招来执勤的护士。
“除非你能帮我攻破‘天堑’。”她固执地答复说。
“啊,‘天堑’,我不是说了不可能吗?”男人烦恼地抓着蓬乱的头发,精神似乎陷入了苦不堪言的困境。
红发女郎不再理会他的呢喃,厌恶地转头环视病房的环境。比起左右邻居,这一间的陈设简单得可怜。其实除了那台电脑,李守诚并没有其他娱乐设施。
一个沉迷于计算机的疯子!她沮丧地想。现在看来,他对于她根本没有利用价值。
“呀!也许它可以帮我!”男病人想起了什么似的指着电脑屏幕大声呐喊道。
“嘘!”女郎立刻把食指放在唇上做了个噤声的动作。
“这是什么玩意?”她凝望着电脑屏幕问。虽然不明所以,她确信屏幕上面呈现的是一排排编程数据。
“是一个我新编写的高级网络嗅探程序,我管它叫‘藏獒’,可以通过侦测网络数据包捕获口令。喏,今早我刚利用它又一次成功进入疗养院的网络数据库。嘻嘻……想看看上个月精神病专家们对我进行会诊的结论吗?”他狡黠地一笑。
“你……你知道自己有……病?”红发女郎吃了一惊,她发现这个疯疯癫癫的男人远比她想象的要聪明。
“当然,他们不是管我叫‘间歇性*妄想症’吗?全是屁话!我的脑子一点毛病都没有,我跟他们说的那些遇见魔鬼的经历都是真的,可他们不相信。唉!这个世界上相信我的人只有你一个!”他说到最后露出真诚的感激之色。
女郎眼了口吐沫,用力点点头说:“对,我不但了解你的经历,还知道帮助你的办法,但你必须先听我的。你刚才说那个什么‘藏獒’程序能帮你突破南天公司的‘天堑’?”
李守诚转了转微凸的眼珠,傻愣愣地说:“我可没有打保票,我只说可以试试。不过你得先带我出去!”
这个疯子居然比我还精!女郎在心里暗自咒骂。她咬了咬鲜润的嘴唇,下定决心道:“好吧,一言为定!你收拾一下要随身带的用品,我这就去办离院手续。”
红发女人刚走下街对面的黑色本田车,坐在吧台前头高脚凳上的马仔英就重重地放下杯子,杯里的黑啤被震得泡沫乱晃。吧台里调酒的魁梧男人闻声抬起脸,不快地瞪了他一眼。
马仔英的眼睛毒是整条燕集坊公认的。他第一眼就认定这个女人是生脸,没在这片出现过。女人下车后左右张望的神色也说明了她对这儿很陌生。
马仔英太熟悉燕集坊了。从他十五岁替大佬卖命开始,这片远近闻名的地下红灯区就成了他生命中不可分割的部分,甚至于听别人提起“鬼王坡燕集坊”都会令他倍感亲切。
马仔英在燕集坊认识的人物形形色色:黑帮老大、军火贩子、江湖艺人、职业骗子、古董商人、扒手、*、酒徒、打手、毒品贩、色狼、嫖客、赌棍、蛇头、赏金杀手、皮条客、算命先生、风水师、线人、私家侦探、放高利贷的、仿制证件者、假币犯、人口贩子……马仔英很高兴自己和他们生活在同一个圈子里,过着任性而污浊的日子。
他们的生存以自我为中心,对法律、道德、良心之类的劳什子束缚视如敝屣。
他们是世俗生活的叛逆者。
这个陌生女人的到来引起了马仔英的兴趣。他猜测她的身份在负责扫黄缉毒的特警和向老公兴师问罪的主妇两者之间必居其一。燕集坊这种地方可不适合女人独自乱闯,何况像这样一个年轻漂亮的女人。
见红头发女人娉娉婷婷向这家酒吧走来,马仔英兴奋地朝调酒男人挤挤眼睛。那个男人穿着凉爽的背心,脖子上挂着粗粗的金链子,臂膀发达的肌肉暴露无疑。他四十多岁年纪,脸型见棱见角极有威仪,只是从眼角到右耳根拖了道长长的刀疤,使整张脸变得狰狞可怖。
在马仔英无声的示意下,刀疤男人也注意到了正推门而入的陌生女人。他放下手中的酒瓶,警惕地注视着她的一举一动。
红头发女人缓缓扫视了一遍昏暗的酒吧,像是在寻找什么人。悬挂在墙壁四角的劣质音箱里正播放着风格粗犷的塞外民歌。由于离午夜还差一个小时,*张歪歪斜斜的桌子边才盘踞了二十来个男女酒客。
女人很快转过头盯视着刀疤男人,很显然她的目标不在这群人当中。
马仔英预感到有什么异常的事正要发生。他端起酒杯机警地向一旁退开,留下刀疤男人独自与红头发女人对峙。
“王庆在哪儿?我要见他!”女人突然用命令式的口吻说。
刀疤男人举起一只手靠近耳朵,表明音乐声减弱了他的听力,以至于他听不清她的话。
“我要见王庆!”女人索性走到吧台跟前朝他喊道。
刀疤男人耸了耸肩,两手一摊,表示他仍然无法听清她的问话。
酒客们放肆地大笑起来,他们很乐意看到这个冒失的漂亮女人被老板戏弄的样子。马仔英没有笑,他贴着墙壁慢慢摸到酒吧的后门口。
红发女人目光很锐利,刹那间她已经发觉了马仔英位置的移动。她霍然转身,朝马仔英所在的门口闯去。
“站住!”刀疤男人在吧台后面冷冷地喝道。
音乐声和客人们的笑声一下子凭空消失了,酒吧突然寂静得像座坟墓。
红发女郎在离后门还有三米处停止步伐,严阵以待般转过身子。
刀疤男人已经从吧台里转了出来,右手正抓着柄银光闪闪的冰锥指向她的心口。
“找人而已,何必这么紧张呢?”女人无视冰锥锐利的尖头,轻描淡写地说。
刀疤男人嗓音低沉地警告说:“小娘们,我疤面鬼的地盘可容不得你撒野!”
两个瘦高个男人从酒客群中站起身,大大咧咧地叉手拦住女人的退路。他们显然是刀疤男人派来镇场子的部下。
红发女人也不害怕,反而洋洋自得地问:“如果我非要撒野呢?”
刀疤男人狞笑道:“找死!”
他骤然踏上一步,两人间相距只剩一米了。这完全是近身格斗的有效攻击距离,男人手里的冰锥跟着毫无顾忌地直刺女人前胸。
看热闹的酒客们正要起哄,恍惚中见红发女人伸出纤纤玉手似乎在男人右手手腕上划了一下。刀疤脸随即退了一步,冰锥随之“吭”的一声重重跌落在污渍斑斑的地板上。
“你……”刀疤男人捂着手腕瞪向女郎,一副惊怒交集的样子。旁观者虽然不明就里,也多少看出方才交手的刹那,老板已吃了暗亏。大家顿时对眼前这个娇滴滴的年轻女人刮目相看起来。
“燕集十鬼不过如此。我可以进去了吧?”女人似笑非笑地说,转回头朝那两个阻挡她去路的瘦高个走去。
“站住!”疤面鬼的喝声又从她身后传来。
酒客们不约而同地失声惊呼。
红发女人两道纤眉挑了一下,有些不甘心似的扭过头,发现这次指着她的换成了一支单筒猎枪。
“再朝前一步,我就开枪!”疤面鬼端枪的手很稳。
他的两个手下默契地站到红发女人两侧,一左一右两只大手同时按住她柔弱的肩头。
女郎心中冷笑。不知道是由于大意还是缺乏经验,这两人犯了个致命的错误,他们出手制敌的部位本该是双臂而非肩膀。她抓住这个纰漏,机敏地一沉腰脱开两人的掌控,双手附带在他们腿弯处一拂。这两个人瞬间软倒下来,其中一个的身躯甚至被女郎借势甩到背后,准确挡住了猎枪里射出的那颗子弹。
猎枪响亮的枪声震得众人失态地大呼小叫起来。肩头中弹的汉子蜷缩倒在地上哼哼起来,鲜红的血浆正顺着膀子溢淌到地板上四散开来。
“放下枪!”女郎缓缓直起身子,手里不知何时多了一柄精巧的双管袖珍手枪。
枪管仍在冒烟的猎枪从疤面男人手里滑落下来,他被女郎这几下变戏法般的兔起鹄落镇住了。
“王庆不在我这儿。”面对三米外瞄准自己的枪口,疤面鬼沉吟了一下说。
“他欠我一条命,找不到他拿你抵命。”女郎好整以暇地说。
疤面鬼脸上的伤疤抽动了一下,咬牙切齿地说:“得罪燕集十鬼你会后悔的。”
红发女郎似乎没心思搭理他,向一旁目瞪口呆的马仔英撇了撇头说:“你,进去把王庆叫出来!”
马仔英暗自叫苦。他不敢自作主张地答应或拒绝,于是用犹豫的目光向疤面鬼征求意见。
疤面男人冷哼了一声,不情愿地向马仔英使了个眼色。
马仔英立刻如蒙大赦似的松了口气,一头钻进了后门,一路嘴里还骂骂咧咧:“王庆!你这个丧门星!快滚出来!你这又是招了哪路仇家?妈的,疤哥生意还做不做了?……”
没隔多久,马仔英就拉扯着一个敦实的矮个男人回到酒吧。
“郑英,你他娘的找死啊?老子刚摸了手同花,全指着这局翻本呢。”矮个子揪着马仔英的衣领,要把他吞下去似的吼叫着。
马仔英气恼地反唇相讥说:“赌赌赌,就他妈知道赌!你在哪儿拉了泡屎忘记擦ρi股?人家都追到这儿来了!”
矮个子这才觉察酒吧里情形不对,疤面老板正被一个年轻女人用枪指着脑袋。他幸灾乐祸地嘻嘻笑道:“疤哥,怎么回事?这个小美女要砸场子啊?”
“放屁!”疤面鬼怒火中烧地骂道。“睁开你的狗眼看清楚!她是找你的。”
“找我?”王庆松开马仔英的领子哈哈大笑起来,“开玩笑!我他娘的根本就不认识这个小表子!”
红发女郎没有被他的粗话激怒,反而笑吟吟地问:“你就是王庆?”
王庆撇了撇嘴,很得意自己名声在外:“哈哈,不错!燕集坊有上千号赌徒,外号‘滥赌庆’可就我一个……”
女人一脸冷漠地掉转枪口指向王庆。
“你……你想干什么?”王庆没料到她会来这一手,说话结巴起来。
“跟我走!” 女人命令道:
“走?上……上哪儿?我又不知道你是谁……”
“你不需要知道我是谁,跟我走就是了。”女人的回答很干脆。
王庆的赌徒脑子疾速旋转起来,斟酌局势后,他的口气忽然硬起来:“凭什么啊?我哪儿都不去!你动我一下,绝对走不出这间屋子。”他可不想莫名其妙被一个陌生人带走,留在这里赢面大些,起码还能有几个帮手。
“那就先废你一条膀子吧。”红头发女人用枪口比划了一下地上犹在呻吟的瘦高个。
王庆蓦然变了脸色。他的偷鸡伎俩被识破了,也许对方早已摸清他在燕集坊并没有坚实的靠山。他开始意识到面前这个女郎是个难缠的狠角色,而自己手里一开局发到的就是一副烂牌。
“你……你究竟是什么人?”他又结巴起来。
红发女郎下巴一扬,抬高了枪口:“我数一、二、三。”
“行行行……”王庆立即摇晃着大手说,“爷爷跟你走就是了!”他转回头关照马仔英:“你去跟里面几个兄弟回一声,就说我今天有事不能奉陪到底了。”最后,他王庆拍着胸脯向疤面鬼交待了几句场面话,担保酒吧的损失和伤者的医药费由他负责。
“记得留条狗命滚回来还债。”疤面鬼阴着脸只摔出一句话。
等王庆和红发女郎的身影从门外消失,疤面鬼立刻低声嘱咐凑到跟前的马仔英:“这事不许到处乱说,尤其不得惊动老大。”
“疤哥放心。”马仔英心领神会。
“到底要带我去哪儿?”王庆一边提问,一边流里流气地从兜里摸出一根烟点上。黑色本田车驶离鬼王坡后,古怪地正在市郊通衢大道上兜起了圈子。上车这一刻钟,身旁的红头发女人没说过一句话,只是频繁地关注着汽车后视镜。他实在闹不懂她要从他身上得到什么。
“永安区储蓄所那起抢劫是你干的?”红发女人突然不动声色地问。
王庆的嘴巴一下子张大了,他感觉自己像一个被匆忙推上台的拳击手,立足未稳已经被对方一记迅速的突袭打得直不起腰了。
没等他回答,女人从鼻子里发出了一声轻笑:“看你这样子就是默认喽?看不出来!单枪匹马,你还挺有胆色的嘛!”像被勾起了烟瘾,女人从随身烟匣里夹出一支细长雪茄叼进嘴里。
“什么意思?大姐,我一点不明白你在说什么。”王庆从最初的打击中回过神来。
“你怕了?”女人吸了口烟,轻声安慰他说:“放心,我不是警察。”
“不管你是什么人,没做的事我是不会承认的。”
女人扭头瞟了他一眼:“抱定宗旨否认到底?嘻嘻,随你的便,我今天可不是专为谈这个而来。”
他娘的,她到底要干嘛?王庆狠命抽着手里的烟,好像它成了唯一的发泄工具。这一刻他为自己思维的迟钝深感懊恼。
“想听故事吗?”女人高深莫测地说:“今天请你来其实是为说个故事。”
“什么狗屁故事?”王庆此刻没有一点心情陪她玩。
女人手夹雪茄,诡秘地一笑说:“我有个朋友,是外省人氏,95年前为北方某化工厂高级技工,曾被指派参加国内知名的防爆破碎剂Krag一至四代的研发工作……”
“你……你……”王庆的表情像被抽了一鞭子。
女人自顾自地往下说道:“96年化工厂转制,我这位朋友被迫买断工龄下岗,由于专业所限,连续三年求职无门,老婆改嫁。他就此破罐子破摔,终日留连牌桌赌场,半年后把离婚分得的财产输得分文不剩……”
王庆拿烟的手抖得厉害,女人却假装没看见,继续背书似的陈述着:“他多次被债主威胁殴打,却仍然赌性不改。00年他开始通过向不法分子兜售自制炸药敛财,因而两度被量刑入狱。06年第二次出狱后,他企图利用专业特长在邻省A市参与劫持运钞车的犯罪活动。当然,劫持行动失败了,他却为此三度入狱,被判有期徒刑25年……”
“别说了!”王庆突然恶狠狠地打断她。
“下面这段更精彩,不想听吗?一年前的冬天,就在他服刑的A市监狱发生了一件大事。18名重刑犯竟然在一个寒风呼啸的雪夜杀死5名狱警越狱逃亡,这就是当时震惊全国的‘’大越狱。”
“臭表子,这些他娘的都是谁告诉你的?”王庆失态地狂吼起来,虽然车里打了空调,他脸上还是沁满冷汗。
“我的记性是不是很好?不要以为很多事会随着时间渐渐淡去,这个世界上总有些人记性偏偏好得很。”
“你在威胁我!既然我连警察都杀过,难道不怕我会连你一块儿杀了?”王庆眼露凶光,把半截烟头扔出窗外。
“你最近很缺钱吧?”女人举重若轻地转了个话题。
“干你屁事!”
“既然你居然想到去抢银行,不如我指点你一条生财之道。”
“什么意思?”
“一百万,替我干。”红发女人干脆地开价说。
“你……你……你是说真的?”仿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王庆擦着冷汗狼狈地问。
“嗯。不然我费这么大劲把你从疤面鬼那儿翻出来。”
“做什么活?”
“还能干吗?当然还是干你的老本行——爆破。”女人吐出最后两个字时语气像射出两支利箭。
“要炸死人命吗?”王庆脸胀得通红,显然情绪开始亢奋起来。
“你真聪明。”女郎给了他一个赞许的眼神。
“成!先给我50万定金,我还有一ρi股债没还呢。”
“不行。事成之前,你一分钱都别想拿到手。”
“那可不成!你找别人算了。这不合规矩。”王庆隐隐嗅出了自己在红发女人计划中的重要性,他决定先诈对方一下。
“大哥,陪我玩就要按我订的规矩来。”红发女郎根本不买他的帐。
居然跟了一把,那就索性加大注把你吓回去!“停车!放我下去!”王庆板起脸说。
出乎他的意料,红发女人立刻踩下了刹车,本田车嘎一声骤然停靠在空旷的市郊公路边。
“请便!”女人吐了口烟,靠在椅背上客气地说。
王庆翻身下车,把车门重重摔上,手Сhā口袋大步向前走去,心里开始默默数数:一、二、三……小妞,别跟老子玩着一套!这把牌我跟到底了!不用数到十你就得放弃。
“喂!”才数到六,女人果然喊住了他。
这么快就举白旗了!王庆满脸得意地回过头,漆黑的本田车熄了灯伏在沉沉夜色里,像伺机捕食的野兽。
这侧车门被女人重新推开了。她的说话声似乎带着强忍的笑意:“忘了告诉你,明天上午公安局刑事科将收到一份快递,里面夹的信纸上打印着我今天说的故事。”
王庆感觉自己全身僵硬,Сhā在口袋里的双拳几乎捏得格格作响。
我怎么会忘了握王牌的人一直是她?算你狠!他心里同时呐喊出一千句粗鄙恶毒的咒骂,话到嘴边说出的却是:“小姐,不如我们再好好聊聊。还没请教芳名。”文绉绉的措词把他自己都吓坏了。
女郎从驾驶座上大方地伸出手,郑重做了个握手的邀请:“幸会!我叫爱妮莎。”
说着,她展颜一笑,洁白的牙齿在黑暗中璨然生辉。
回到星辉福地住所,爱妮莎迫不及待地从头上扯掉了那团火红色的假发。天气太热了,每次戴发套外出行动,肌肤表面都会拼命分泌汗液,让她觉得头皮又闷又湿。
她穿着新换的拖鞋走进卫生间,开始对着镜子用洗颜液小心卸去脸上的浓妆。望着镜子里渐渐呈现的那张熟悉的脸,她稍感宽慰地叹了口气。憋闷一天的面部毛孔们终于可以再次呼吸新鲜空气了。
这几天开着本田车早出晚归明察暗访,把她累全身都快散架了。还好,功夫不负有心人,起步阶段的任务已完成了大半。她庆幸自己很快就可以和那堆丑陋的假发说再见了。
其实,当初选择这么鲜艳的发套是经过斟酌的。这么多人连续失踪,也许有一天会引起某个相关方面的注意。如果将来有人调查她,估计目击者们很难说出红头发以外的更多具体特征。多年的伪装经验告诉她,普通人的注意力总是集中在一些显著的外在特征上,所以在那上面做些手脚就足以混淆视听了。
做完整套肌肤保湿护理,爱妮莎又给自己上了层深绿色的海藻面膜。她忍住打哈欠的欲望,看了下手机上的时间,居然已经将近凌晨。
她迅速拨了个号码,专注地聆听起来,一阵伊伊呀呀的说唱音乐后,里面传出一个干涩的男声。
“是我呀,爱妮莎。”爱妮莎假装欢快地说。
“哦。有什么事吗?”男人似乎很疲惫。
“你还没睡觉吗?”
“过一会儿就睡,你知道六点前我是睡不着的。”
“我打电话只是想问问你在那边住得惯吗?” 爱妮莎努力使自己的声音里流露出关心。
“嗯……”男人的声音有些恍惚,“这里的方便面够吃了,我自己会烧开水,也会洗淋浴。咳咳咳咳……”他忽然开始抑制不住地咳嗽。
爱妮莎皱了皱眉:“留给你的咳嗽药按时吃了吗?”
“哦,吃了两顿,有时候我会忘。咳咳咳咳……”
“挂电话后记得马上吃啊!放心吧,过几天我就回搬过去。”
男人“哦”了一声不说话了,可也没中断通话。
爱妮莎摇了摇头。这个白痴,连和女孩子寒暄两句都不会。不过这样也好,可以爽快地切入正题。她清了清嗓子,小心翼翼地问道:“那个进行得怎么样了?”
“啊?”男人似乎一下子没听懂。
“就是你说需要时间升级的那个黑客程序。”
“哦,你是说‘藏獒’啊!升级进行得还算顺利,我在有四个薄弱的地方重新加了补丁,刚才还在因特网上调试呢。呵呵呵呵……我想不出一个星期就可以带‘藏獒’上‘天堑’外围闻闻气味了。”男人在电话那头孩子般天真地笑着。一谈到计算机程序,他说话就会不自觉的流畅起来,连咳嗽都神奇地消失了。
妈的,一个星期才能启动!爱妮莎心里忍不住骂了句粗话。她不得不耐着性子低声问:“不能更快了吗?我本来希望在下周一之前你就能有所突破的。”
“嗯……”男人的精神似乎又陷入了迷失状态,“这个恐怕……快不起来……咳咳咳咳……”
“你一定要尽快!”爱妮莎终于不客气地命令道。她没心情再跟他多聊了。
“嗯……我尽力……咳咳咳咳……”男人勉强答道。
通完电话,爱妮莎原先的睡意被突然冒上来的焦虑情绪驱赶得一干二净。她索性坐到书桌前,信手拾起电脑液晶显示器边的便笺本。本子第一页上用水笔歪歪扭扭涂写着五个名字,其中四个已经被重重划去了。
她不由自主地凝视着剩下的最后一个名字:陆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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