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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下)

爱妮莎漫无目的的脚步不知不觉又停在那间电话亭前。城市已经被浓重的夜­色­完整地覆盖起来,街上的行人所剩无几。街对面的有家门面狭小的音像店还在营业,孤零零的灯光从贴满横七竖八海报的玻璃门透­射­出来,给街面平添了几分凄凉。

爱妮莎向左右扫了两眼,重又走进电话亭。此刻,她正被一股顽固的欲望牢牢攫住。她迫切地想确认一下,两小时前自己的听觉是否出了问题。

她颤抖着重拨了那个男人的手机号码。

她紧张地握住听筒,期待对方说些什么。她希望自己的猜测立刻能被证实,那样就再现了曾在梦境中出现过的重逢一幕,尽管她还不确定这是否是自己期待的结局;她又希望所有的联想仅仅源于一时的错觉,因为她相信自己的出现将会是对方人生中的一次意外,也许还是一次噩梦般的意外。她宁愿他只是个不相­干­的陌生人。

嘟嘟两声之后,电话接通了。

这回他没有先出声,并且他的沉默也只短促地持续了两秒钟。见她没有开口的意思,他随即挂断了电话。

爱妮莎长长吐了口气。看来自己并没有听错!冷静果断,绝不拖泥带水——那正是他的处世风格。上个电话一定已经引起了他的警觉。

爱妮莎仿佛被抽掉了灵魂,轻飘飘地离开公用电话亭。身后的音像店里正在播放一阵她熟悉的歌。

她喜欢听歌,尤其是老歌。这些年尽管天涯漂泊,她还是没改掉喜欢听歌的爱好。每到一个陌生的酒吧,她都习惯在点唱机上点播一些听过无数次的老歌。就比如这一首,她对其中每个音符、每段节奏、演唱者在停顿转折上每个细微的处理都了然于心。她确信这段旋律随着不断积淀已经在自己灵魂深处生根发芽。

当然,她偏爱这首歌也因为它词写得好:

我是一匹来自北方的狼

走在无垠的旷野中

凄厉的北风吹过

漫漫的黄沙掠过

我只有咬着冷冷的牙

报以两声长啸

不为别的

只为那传说中美丽的草原……

隐居山村的日子持续将近一个月后,他终于通知她做好动身的准备。启程前,他在屋子里里外外反复检查了两遍,谨慎地抹去了所有生人留宿的痕迹。他在丛林暗处中挖了个一米见方的深坑,把积累一个月的生活垃圾、纱布药渣和训练用具一起埋了进去。

临行时,他郑重其事地和她长谈了一次,口气活脱脱是部队政委的战前动员:

“芋头,你有必要清楚以下几点:一、我们将从所在的S省出发自北向南穿过大半个中国,最终目标是南方G省的A市,全程约为2000公里。鉴于某些特殊原因,我们在路上不可能坐飞机、火车或省际长途汽车,情况顺利的话后半程也许可以搭乘地方长途车或轮船。因此,有一半路得靠徒步或沿途搭车走完,思想上要先作吃苦的准备。

“二、记住伪造的名字、身份、家庭背景,面对任何人盘问回答必须始终如一,并且保持神态自然。记得叫我‘哥哥’。别忘了,你是个跟哥哥上南方打工的穷小子。我给你那个卡通书包做了个布罩,记得随时套上。你头上伤口收得很好,头发又很短,这些对你很有利,不过在公众场合还要尽量戴帽子。别­骚­首弄姿,别脱掉紧身马甲,别对女孩子的玩意表现出兴趣。最重要的一点,记得要上男厕所。

“三、体能训练以后只能视条件进行了。在外人面前绝不可以轻易显露,以免招来不必要的麻烦。等到达目的地,再恢复所有的常规训练不迟。不许随便撬我的东西,尤其不许把手枪拿出来玩……”

他就这样带着她告别了北方的原野,风雨兼程一路南下。

上路没几天,她那些关于浪迹天涯的美好幻想就宣告破灭了,取而代之的是扑面的风尘、颠簸的敞篷车、起泡的脚丫和­干­裂的嘴­唇­。她从没想到赶路会是这么累人的事!

他则像一台沉默的赶路机器,每天不赶到既定目的地绝不罢休。她被迫跟着他每天在路上耗费14个小时,停下的时间除去用饭几乎都用来呼呼大睡。

她发现他对沿途地理十分谙熟,或步行山衢小路,或搭乘渔家扁舟,尽可能避开具有盘查风险的口子,也不进入治安力量强大的都市。他不去正规营业的旅馆,只在农家小户借宿一晚。

她还认为和衣睡觉是他多年养成的习惯,和她的出现其实毫无关系。有时候,他在半夜会突然莫名其妙地催促睡眼惺忪的她起床赶路。有时候,他会在半途中突然折返以验证是否被人跟踪,或者毫无征兆地改变预先设定的行进路线。他像一只害怕掉进陷阱的狐狸,谨慎而多疑地嗅探着四周的气味,一旦稍觉有异就远远逃遁。

她开始怀疑他向她隐瞒了之所以过分谨慎的真实原因。她猜测他并不害怕被警方当成|人口贩子通缉,而他仍然这么如履薄冰实际上是在躲避更加危险的敌人。

一路上的饮食也很糟糕,几乎只靠随身携带的饼­干­和冷开水充饥解渴。能在低档餐饮店饱餐一顿已经是无上享受了。他习惯和着面汤吃葱油烧饼,而她多半会点一碗冷冰冰的­肉­丝炒面。她仍然主动承担了洗衣工作。只要找到人家安顿下来,她即使再疲惫还是会抓紧机会把脏衣服洗净。

“芋头,衣服非要浆洗吗?”他有时会抽着烟,望着她蹲在洗衣桶前的小小背影劝说一句。

“晾­干­了挺括。”她一边用力搓洗一边撑起眼皮回答。

过长江后,他们开始频繁乘坐长途汽车,整日的颠簸虽然还是很累人,但还是省去了不少脚力。他开始用假身份证在一些管理松散的小旅店登记住宿,每天的睡眠时间也从原来的8小时拉长到10小时。这时,她的皮肤因为持久暴露在户外阳光之下被晒得黝黑发亮,四肢也发育得更为粗壮有力,完全像一个健康敦实的北方少年。

第三周周末,他告知她他们已经赶到了终点A市的郊县。

他并没急着进城,而是凭那张“徐剑钧”的假身份证在一家路边旅馆登记了房间。这家旅馆主要收留短暂留宿的外地人,埋在地底的客房间­阴­暗闷湿,好处是店主对住客的身份毫无警惕­性­,价格也极为低廉。

办完住宿手续,他们在几十步之遥的快餐店简单用了午餐。走回去时,他发现旅馆门外有个不起眼的公交车站。他仰起头仔细辨读锈迹斑斑的站牌,唯一一条开往A市的线路每个整点发一班车。二十米外的马路对面则是一片尘土飞扬的建筑工地,离旅馆最近的一幢高楼仍然被脚手架束缚着,依稀可以看见钢筋水泥­祼­露的楼体。

“今晚怕是睡不踏实了。”说着,他拍了拍她的后背,示意她进入旅馆。这几天她一反常态显得心事重重,尤其随着与A市距离缩短,她越来越沉默寡言。她不知道他是否注意到了这点。

他卸下背包,拉开电灯环视了一下房间,然后指指铺着床褥的钢丝床嘱咐说:“你眯一会儿,我出去办点事。”

“你去哪儿?”她站在原地不安地问。

“不要管我。”他头也不回地锁上了门。

她一个人翻来覆去睡不着,就笔直躺着硬邦邦的床上瞪着天花板等他回来。等着等着,心里忽然没来由地难受起来。她立即决定终止自己这种软弱的情绪蔓延,于是拉起被子蒙在脸上。时间缓慢地流淌着,她不但没法强迫自己入睡,反而越来越烦。她觉得这间没有窗子的水泥密室快让她窒息了。她开始如饥似渴地怀念他们共同居住的那片山野,怀念映亮窗户的午夜月光。

他离开了整整一个下午,推门时看见她正贴在地上疯狂地做俯卧撑。

“呵!在抓紧补课呢!”他似笑非笑地打趣说。

她一声不吭地重复着原来的动作。

“芋头,知道我去哪儿了吗?”他毫不介意她的冷淡反应。

“不是不让我问吗?”她没好气地说,没有停下手里的动作。

他向她挥了挥手里的纸袋,那上面画着一个的微笑的眼镜老头。由于情绪不佳,她的鼻子刚才忽略了诱人的烤­鸡­香气。

“吃吧,今晚改善一下伙食。”他把纸袋子塞到她手里。以前她在路上吵着要进城去吃肯德­鸡­,他从来都是板着脸断然拒绝的。

她默默打开纸袋,从里面取出一根­鸡­翅缓缓咀嚼起来。不知怎么,她觉得电视广告里的香辣­鸡­翅并不像想象中那么好吃,而他今天反常的殷勤也让她心里莫名其妙的不是滋味。

才吃了两块,她就把纸袋推到一边,用附赠的餐巾纸小心翼翼把手擦净。

“不吃了?”他似乎有点意外她的胃口会这么差,随即又取出一个硬纸袋,边向她展示边说:“芋头,再告诉你一个好消息,从明天起你可以恢复女儿之身了。瞧,这是我给你买的新裙子。”

她打量了一眼,那是条浅黄|­色­的连衣裙。看得出是他­精­心挑选的,料子不错,也适合她的身材,款式淡雅可爱,裙摆上还缀着一些圆圆的绒毛小球。换在平时,她一定会迫不及待地试穿起来。但是此时此刻,她只礼貌地对他说了声“谢谢”。

“你不想试一下吗?”他观察着她的反应,似乎觉察到了什么。

她把可爱的连衣裙拿在手里反复端详,然后摇了摇头说:“不想。”

“为什么?”他并不掩饰自己的诧异。

“因为我想做个男孩。”她决然地宣布。

“你说什么?”

“我说我想做个男孩。我再也不穿女孩的衣服了!”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他恢复了遭遇意外时惯有的冷静。

“因为你已经把我变成了一个男孩!”她气势汹汹地瞪着他,一把扯开了自己运动服的拉链,里面是包裹着紧身马甲的*。“看看我的外衣、内衣、肤­色­,还有头发。我哪点像个女孩?­干­吗要给我买这条见鬼的裙子?”她越说声音越高,最后把新裙子远远扔到钢丝床的一角。

“啪!”他狠狠甩手扇了她一下耳光,她小小的脸蛋上立刻留下了五道殷红的指印。

她扭回头倔强地和他对视着,就像他们初次相逢的那个晚上一样。不同的是,这一次他在她眼中看到了强忍的泪水。

他蓦然间明白了她的心思。

“我们不是有约在先吗?我只能给你安排一个比原来强的去处。”他沉闷地说。

“我想跟你一起流浪。”她低声说,这话一说出口心里就觉得痛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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