闪光弹!任军心里惊呼了一声。
作为一名对越战争中幸存的阻击手,他对这种东西并不陌生。
闪光弹本身虽然不具杀伤性,却能在爆炸时瞬间释放刺眼的强光,致使敌方短暂失明,从而丧失或减弱战斗判断力。1984年“”战役中,他自己就曾借助闪光弹歼灭过躲在猫耳洞里的十多名越南士兵。
任军胸膛一热,意识到有人正在向走道中的持枪者展开突袭。
这闪光弹的致盲作用果然厉害!自己仅受到一点折射就这么痛苦,外面那些人的情况就可想而知了。那么,此时此刻正是突围的最佳机会。
尽管眼睛刺痛得无法睁开,任军还仍然抓起冲锋枪向舱门口迅速爬游过去。他紧闭着双眼,恍惚感到自己仿佛又回到了多年之前,回到了那个血肉纷飞的战场,又趴进了肮脏阴湿的战壕,耳边正传来熟悉的惨叫与震耳欲聋的枪声。
他摸到门框后,回忆着从反光镜里看到的情景,举起枪朝机枪手的大致方位一轮扫射。
混战的枪声与许多呻吟声夹杂在一起,任军分辨不出自己有没有打中。他摸回到盥洗槽前,打开龙头拼命地清洗眼睛,又用手指不断揉搓着眼珠。过了好一阵,他终于在对面残镜中看清了自己的脸。
冲到中舱门口,爱妮莎一眼就看见数名大汉正捂着眼睛大呼小叫,近处地上还横着好几个伤者。她眼睛不眨地朝蹲在左侧的那几个人扣动了扳机,微声冲锋枪连续吐出凶猛火舌,直震得爱妮莎的手腕阵阵抽筋般的扭痛。
三个目标在枪声中先后栽倒,短促的惨叫很快变成了奄奄一息的呻吟。望着他们身上标出的血水,爱妮莎发现自己居然能做到无动于衷。
陆平在刚才的一刹那也动作利落地干掉了右侧的三名持枪者,剩下几个船员见势不好都躲进了中部的一间船舱。
50多米长的走道上除了横七竖八的十几具尸体之外空空如也。爱妮莎甚至注意到走道尽头的地上趴着一个被打开脑壳的机枪手。很明显,这里刚才发生过一阵激战。
爱妮莎朝陆平望了一眼,正想问他下一步怎么办,忽然听见右边响起一声颇为耳熟的吼叫。
“萨千钧!”陆平低声叫道。他卸掉肩头的步枪,一脚踢开横在面前的两具尸体,朝着吼叫声传来的方向冲了过去。
爱妮莎也吓得变了颜色。她失魂落魄地跟着跑了几步,立刻目睹了烈焰飞腾的餐厅。只见陆平身形一晃,已经鹰隼展翅般消失在茫茫火海。
“你当心啊!”爱妮莎朝着那片烈火尖声叫道。
没入火海的陆平没有回应,唯一回答她的是中部船舱里射来的子弹。负隅顽抗的北极星号船员显然察觉这边火力减弱了,想抓住机会反扑。
爱妮莎就近缩进一扇舱门,不断朝对方举枪还击。才对抗片刻,她就落了下风。一来对方几支枪的火力加起来强大很多,二来她的实战经验很欠缺,单凭一个人一条枪根本压制不住对方。
爱妮莎额角上汗水淋淋,四肢酸软得阵阵打颤。她凭着一股斗志不停扣动扳机,指尖却不听话地麻木起来,有些子弹由于失控射到了顶板上。
对方好像察觉到这个变化,反攻得更为凶猛了,呼啸而来的子弹越来越密集。
爱妮莎焦灼地向斜对角的餐厅瞟了一眼,心里有个声音绝望地喊叫着:陆平!你怎么还不出来?
陆平一冲入餐厅就发现情况比想象中更糟。整个餐厅都融入了火焰之中,浑身着火的萨千钧站在正中央,正手端冲锋枪不断扣着板机,好像不明白弹夹早已打空了。
“快跟我走!”陆平吼叫着跳过一张着火的桌子,抓住萨千钧的一只手腕。
萨千钧却抖手挣脱了陆平,反而向他迅疾地劈出一掌。
陆平见他神志不清,索性以大擒拿手扣住他的脉门,姆食两指同时用劲,企图暂时将他制住。不料,萨千钧这条手臂游鱼似的一滑,居然再次躲过陆平一扣,另一只手掌却横扫陆平太阳|茓。
陆平刚举肘一挡,萨千钧底下的扫堂腿又飞扫而至。两人腿脚一撞,陆平身子晃了一下,脚胫骨疼痛欲裂,而萨千钧也被反弹力震开了半步,衣服上火星四溅。
这一耽搁,陆平被烟呛得连咳几声,只得闭住呼吸,背心和一条裤腿也被火烧着了,而萨千钧的情况更糟,浑身一团火焰,活像传说中的火神祝融。
陆平暗暗叫苦,心想眼下最好用快招暂时废去他的攻击力。
这时,萨千钧嘶吼一声,火团似的朝陆平飞扑过来,双掌一合直劈他的胸前。陆平不等他劈到,扭腰用横行肘回撞他的腋下。萨千钧被撞得一个趔趄,身子还没摔出去就被陆平一把拖了回来,颈后风池|茓中了一掌,就不省人事了。
陆平趁势把萨千钧冒着火苗的身躯扛了起来,向扑面而来的烈焰钻去。
子弹肆无忌惮地满天横飞,其中不少嵌入了爱妮莎一侧的舱壁,留下雨点般密集的弹孔。残存的几个船员发疯似的集中火力朝这里射击,打得爱妮莎几乎无力还手。
她背贴舱壁用耳朵分辨了一下,朝自己开火的一共有四支枪:两支AK47突击步枪、一支英格莱姆微声冲锋枪,还有一支92式手枪。不过使手枪的那个人开枪很少,枪声混杂在其他枪支的连射中,不太容易听出来。
一轮枪声刚歇,对方阵营里有人“哎呦”了一声,像是中弹受伤了。
“医务舱里那个家伙还没死!”另一个人惊慌失措地叫喊道。爱妮莎听出这人是甲板出现的那个王前进跟班。她趁机朝声音的方向扫了一梭子,子弹正射中跟班的肩膀。
跟班惨叫一声,捂着肩头跌坐在地上,鲜血从指缝里汩汩往外冒。还没等他抓起失手掉在舱板上的步枪,从走道另一头又射来数发子弹,准确地击中了他的头部。
跟班的死尸边上还横躺着另一个持枪者,这人大口喘息着,已经丧失了战斗力,看来前一个受伤者多半就是他。
爱妮莎猜想躲在医务舱里射击的人一定是任军。除了陆平,只有他的枪法才能做到这样精确利落。她稍稍松了口气,眼下自己与任军构成犄角之势,对身处夹击的敌人来说崩溃只是个时间问题。
这时,一个躲在船舱里的船员突然探出半个身子,抓住走道里的伤者往后拖去。这个举动令爱妮莎有些意外,她没料到毒贩子中也会有人这么讲义气,但她还是毫不犹豫地朝那个援救者抬起了枪口。
可是她扣下扳机时,微冲的撞针却意外地空跳了一下。等爱妮莎意识到子弹打光,从另一个方向飞来的子弹已经代替她命中了目标的头部,援救者连哼都没哼一声就倒下了。
爱妮莎豁然明白过来,任军留着走道里那个伤者不杀,就是意在干扰或引诱对方施救的。这种做法固然有些卑鄙,但爱妮莎相信换成陆平也一定会这么做。
走道那端静得出奇,连弹壳掉落在舱板上的声音都听不到了。
任军显然在很有耐心地等待,等着最后一个敌人沉不住气从舱里冲出来。
爱妮莎弃掉微冲,从地上拾起陆平留下的突击步枪,端起枪静静瞄着那间舱门。即便胜券在握,她还是很想知道躲在里面的那个人是谁。
持手枪的家伙,北极星号上顽抗到最后的人!他究竟是谁呢?
然而,船舱里再没一点动静,既没有人开枪,也没有人夺门而出。
餐厅方向传来噔噔噔的急促脚步声。爱妮莎扭过头,只见陆平正扛着一个人大步朝自己这边跑来。他的蒙脸帽被烧掉了一片,露出烟熏火燎般的黑脸膛,全身衣服青烟缕缕,还散发着阵阵难闻的焦臭。
萨千钧显然已经失去了知觉,耷拉着脑袋靠在陆平肩上,好几个部位还冒着火苗,不知道是死是活。
“你没事吧?”一说话,爱妮莎才发现喉咙不知什么时候变哑了。
陆平扛着萨千钧一声不吭地冲进了船舱,经过她的时候甚至连头都没抬。爱妮莎一跺脚,脸色难看地紧跟了进去,走道上由任军守着她很放心。
一进船舱,爱妮莎才猛地想起这儿是厨房。她不明白陆平为什么要把负伤的萨千钧带到这儿,有时候她很讨厌他的闷葫芦做派。
厨房地上躺着一个死状恐怖的厨子。陆平把萨千钧横置在地,从水槽上方取下洗涤器皿的高压龙头对准了他。龙头里喷射而出的水柱浇灭了火焰,又把萨千钧全身上下冲了个遍。直到昏迷者发出阵阵呻吟,陆平才关掉了龙头。
“他醒过来了!”爱妮莎欣喜地叫道。
陆平并不做声,开始动手扯萨千钧身上的衣物。外面的衣服早被火烧成了碎布,一扯焦黑的布片就散了一地,露出里面烧坏一半的防弹背心。
“他不要紧吧?”爱妮莎蹙着眉头问。她看到萨千钧上身好几处都烧糊了,陆平撕衣服的时候不得不小心翼翼,以免扯掉更多黏连的皮肤组织。另外,他*的胸膛上有个明显的划伤。
“他的命很大!”陆平终于说话了。看到他在脱萨千钧的裤子,爱妮莎的脸微微一红,可她没有回避这个场面。
“只是土制的火焰喷射器,燃料可能是罐装液化气。如果用的是奶傍之类的固体燃料,可不会这么容易被浇灭。”陆平边动手边说道。“这件防弹背心也帮了大忙,之前我还不知道它具有防燃功能。”
萨千钧*的下身很快呈现了出来。爱妮莎发现他下身烧着的地方看起来更多,其实烧伤程度并没有上身严重,仅在膝盖和小腿有几处起了层水泡。
她咬了咬嘴唇,蹲下身子问道:“我能帮什么忙吗?”
“医务舱在走道那头,我们最好得去弄点药品和绷带。”陆平沉吟了一下,抬起头对爱妮莎说,仿佛现在刚刚意识到她的存在。
“医务舱?”爱妮莎愣了一下,“任军他……”
这时,地上赤条条的萨千钧又闭着眼呻吟了一声。
“醒醒!”陆平扯掉自己的蒙脸帽,用力拍了拍他的脸颊。
萨千钧果然醒了过来,一脸迷茫地注视着眼前的两个同伴。他的喉结跳动了一下,却没能发出声音。
“你真的醒了!”爱妮莎攥着拳头激动地说。“你还记得发生了什么吗?”
萨千钧缓缓摇了摇头,似乎支撑着想坐起来,手一撑地才发现自己居然*。“这是怎么回事?”他蜷缩起身子大声吼道。
见他有力气吼叫,陆平和爱妮莎宽慰地对望了一眼。
爱妮莎忍着笑扭过头去。陆平从死去厨子的身上利索地扒下一套衣裤,狠狠扔到萨千钧的脸上。“本来想给你先上点药的,怕难为情的话就先穿这个吧!”
“你在餐厅里被火困住了,是他把你从火里背出来的。”爱妮莎好心好意地解释。
萨千钧接过衣服,愣愣地朝陆平张了张嘴,那个“谢”字却始终没能说出口。
“你还能行动吗?”望着萨千钧呲牙咧嘴穿衣服的样子,爱妮莎有点忍俊。
“当然可以!我要把那帮烧我的狗杂种撕成碎片!”萨千钧直起身子咬着牙关说道。
“他们只剩一个人了!刚才被我和5号用火力压制在一间船舱里,应该很容易解决掉!”爱妮莎对两个男人说。
“让我来干掉他!”萨千钧满脸杀气地说,他的身子由于虚弱还有些打晃。
爱妮莎微笑着调侃说:“你只能祈求老天,让5号不要先你一步动手了。”
大局已定,爱妮莎感到的反而是前所未有的疲惫。她暗想,现在只要找到商震把他干掉,就算基本完成任务了。
可一踏出厨房,走在前面的陆平却像突然中了定身法,身子刹那间一动不动。爱妮莎惊疑地望向他的脸,发现他正死死盯着走道,脸上的表情也同样变得像石刻般的僵硬。
接着,爱妮莎看到了走道上那令人窒息的一幕:一边是蹲坐在地上、手端冲锋枪的任军,他眼珠不错地盯着前方,面部肌肉微微有些抽动;另一边则站着单手持枪的男人,他把一个身材矮胖的家伙挡在身前,用硬邦邦的枪管抵住那人的右腮,脚下正一步一步缓缓地向外蹭。
爱妮莎吃惊地发现,男人手中所扣的人质正是王庆!
王庆的蒙脸帽已经被摘掉了,额头有几道红色淤痕。他双手被反绑着,腿脚却能移动,看样子好像没受什么重伤。由于劫持者的身高与王庆相仿,当他巧妙地躲在这块肉盾牌后面时,连百发百中的任军也没有办法出手相救。
爱妮莎不知道双方对峙了多久,她很奇怪自己刚才在厨房里一点动静都没听到,看来枪战中王庆始终没有出现是因为他早就做了俘虏。
“不许过来!”男人朝刚走出来的三个人吼道,然后又向后挪了一步。爱妮莎觉得这人的声音很耳熟。
“救命啊!救救我!”王庆沉不住气了,扯着嗓门向四名同伴求救。
“放了他!”爱妮莎忍不住向劫持者大喊。
“放了他?我放了他,你们几个能放了我吗?”男人嘿嘿冷笑了一声。这时,爱妮莎才听出来他正是自己在轮机房里遇到过的轮机长。
“你放了他,我们……可以考虑不杀你!”爱妮莎假装诚恳地撒了个谎,她希望求生的欲望能令对方妥协。
“骗人!”轮机长愤怒地咆哮着。“全船人都死光了,难道会留我一个活口?”虽然他把脸部隐蔽得很好,爱妮莎还是可以想象出他说这话时的惨淡神色。
“你想怎么样?”爱妮莎执着地追问。
“先放我走!让我坐你们的船!”说着,轮机长又拖起王庆退了一步。
爱妮莎这才发现他们眼下的位置与中舱大门已经很近了。“不可能!”她断然地说,同时抬起步枪指向他们俩。“你再动一下,我就开枪!”
萨千钧趁机从地上拾起一支枪,也对准紧贴在一起的人质与劫持者。
“把枪扔掉!”轮机长冷酷地命令说,“你们四个——全都把枪扔掉!我数到三,你们还不扔枪,我就立刻开枪!一……”
爱妮莎心头一震,从轮机长的语气中她听出他并不是虚张声势。虽然她不喜欢王庆,可是也不想这个爆破高手这样随随便便地挂了。
“你们快听他的话把枪扔掉,不然他真的会开枪!”王庆带着哭腔嚷道,同时两条腿不争气地哆嗦着,让人怀疑他随时会失禁。
陆平第一个解下腰间的手枪,随手扔到了地上。
“你疯了!”爱妮莎尖声叱道。她真不明白这个时候弃掉武器会有什么好处。
“听他的,把枪扔掉!”陆平头也不回地说。
萨千钧来回望着爱妮莎和陆平两人的脸,显得有些举棋不定。这个时候,走道另一头的任军也一声不吭地丢掉了手里的冲锋枪。萨千钧见状也不甘心地把武器放到地上。
“二……”轮机长又报了个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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