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子材递了纸烟道:“不是为家姐办点嫁妆,已回去个多星期了。”
掬花用贵州漆茶盘端了两杯便茶出来。
王文炳接了一杯,把掬花看了两眼道:“这大姐,我怕有几个月没看见她了,更长得好看了些,怪啦!”
楚子材哈哈笑道:“老王真不是个东西!一张刻薄嘴,啥子话都说得出口!”
王文炳躺在花皮躺椅上,把口一张,一个很浓的烟子圈儿便漾了出来。一面笑道:“你才蠢哩!凑合人的话,叫刻薄话,那吗,挖苦人的话呢?”他又轻声说道:“楚子,拊耳过来,告诉你一个密诀。但凡一个女人,你要讨她的欢心,顶方便的就是不要怕花本钱,仅管当面凑合她。上等点的,凑合她有本事,凑合她能干,凑合她聪明,凑合她有身份,然后带着凑合她长得好。下等的,就直接凑合她长得好。如此一来,无往不利,你要她啥子,她便啥子都会拿跟你的。告诉你,这是我花了两台油大,新近才从一位老脚色口中得来的。今天牛刀小试,你不见掬花大姐那种忍不住要笑的样子?可见我不说诳……楚子,你我交情不同,不要你花费半文,就把这密诀传授与你,这些朋友该为得啦!”
楚子材笑道:“你满头是汗的跑来,长衫都不及脱,只就为传授这密诀吗?”
“自然不光为的这事。我先问你,你们新津一个有名的袍哥侯保斋侯大爷,你可晓得?”
“岂止晓得,我们还是亲戚哩。你问他做啥?”
王文炳坐了起来道:“那好极了,……问你自然有原故的。再问你一句,你跟他熟不熟?跟他说得起话,说不起话?听说他岁数已很大了,还管事不管?”
“得先把你的原故说来听听,为啥子要这样的问?”
“简单告诉你好了。你们新津虽然也有保路同志协会的组织,但是办的人不行,听说没有好大的力量。前好几天,偶尔同罗梓青先生说到这上头,罗先生说,他晓得侯保斋是很有势力的,若是能够把他弄得出来,则同志会不仅在新津有力量,就在南路也不同了。但是,新津方面熟人很少,就有熟人,又未见得认识侯大爷。我那时已想到了你,似乎记得你同他有点啥关系,便想写信跟你商量这事的。恰好,听见人说,你还在省城。”
楚子材挥着扇子道:“这事找我也未见能如你们的意。侯大爷虽然是我舅舅的老辈子,但我们当小辈的,那里在他眼里,要同他讲论这种大事,只有找幺舅侯治国。”
“就找侯治国也好,还不是要你去找。你是他外甥,总比外人好说话些。”
“也未见得罢?……我跟他难得见面。我看,你们还是另找旁的人去找他的好。”
王文炳跳了起来道:“楚子,你枉然为楚子,只好叫你做凉血动物!你难道不晓得古人说的,天下兴亡,匹夫有责吗?现今保路同志会正负的是这匹夫之责,只要是四川人,只要你不当小民贼,你就应该为同志会尽一点儿力,何况这又是轻而易举的,并不要费多大的事,你只须同我一道去见一见罗先生,罗先生自然会教你咋样找人,咋样说话,或者还要跟你几封信,比如罗鸡公,……”
“罗鸡公咋个的?……他回去了吗?”
“说到罗鸡公,你真该愧死!他还没有像你写过名字,加入过同志会,但他在走之前,竟自跑到邓先生那里,自告奋勇,要求总会跟他一个字样,他愿回去办理同志协会,联合民团袍哥,誓死争路。邓先生很是赞成他,来同罗先生说了,登时就跟了他一张委任状,还痛痛凑合了他一顿,夸奖他是大英雄。罗鸡公今年那样的颓丧,我们时常笑他在害鸡母的相思病,却不想他临走时,竟恢复了他的豪气。”
楚子材笑道:“你不要太相信人了。罗鸡公或者像你我一样。不会有啥子别的打算,比如朱山,不是一到重庆就投降到端方那边了?光是拿他临走时,打破茶碗的样子来说,你能相信他现在的行为吗?”
王文炳撑起两眼,恨恨的把牙齿咬着道:“那是畜生!那是只想做官的畜生!你也拿来说吗?我若碰见他,也不骂他,也不打他,只拿口水把他吐死!还要翻出他的心子来看看到底是红的,是黑的?……唉!倒也不单怪他,本来,一为文人,便不足道。革命党刘光汉不是已经投降端方,正在端方的幕府中,还着赏了个四品京堂吗?我想朱山之投降,必是他勾结的,平日他们本就在通信。唉,唉!总而言之,文人无耻!我们同志会里,以后实不敢再找文人,所以罗先生有见解,才说宁可跟袍哥们打堆,还靠得住些!”
王文炳说得面红筋涨。忿慨以极,两个拳头不住的在空中挥动。楚子材只好不说什么,坐在凳上,定定的看着他。
婉姑飞跑出来,抓住楚子材拿扇子的手道:“妈妈问你,到底走不走?机器局已经放过哨了!我们明天要回外婆家去,妈妈说,明天就不得同你去买东西了。”
王文炳笑道:“逐客令下来了……我不再耽搁你,好在罗先生今天也不得空,你明天来,对直到总公司,我在那里等你。话就这样说了,你是不能辞责的……这个姑娘更乖好了,认得我不?我姓王,孟子见梁惠王的王,却不是王三巧的王啦……你也晓得王三巧吗?好进去代我跟妈妈请安!好乖的姑娘……”
楚子材笑道:“又在使用你的密诀了,我倒要好生探一探,看你这密诀的效果到底咋样!”
。=。
0 0
一秒记住www点dier22点com,最新小说等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