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校刊都是一本正经的内容，春季开学后的第一期登出了高二女生写的情诗。高二年级的教导主任章老师提出要追究作者责任，并要找学生家长谈话。我反对说那不过是含蓄的真情实感不必惊动家长，学生们私下里不是读着名家情诗吗，很多名家未成年时不也写情诗吗？学校听从了章老师的建议，不听我的解释，还是通知了学生家长。那女学生在宿舍里被母亲扇了几耳光，哭声吸引了好多同学围观，我知道后好难受。好些学生暗中声援她，在我面前声称不再向校刊投稿。那情诗是我通过审核并发布的，我也就引咎辞职表示抗议。”

她问：“你真的舍得放弃那样的职位？”

他说：“不能说真话的校刊和职位如同木偶，有什么意思。我问婕，我辞职对不对？她说做了就不必反悔，全心参加高考也好。我又问学生写情诗真的错了吗？她说高中生还不懂爱，写了也不应公开。我问如果学生给老师写情诗，不公开，对不对？她说不对。我说我不信。于是我在作文本里为她写了一首，她看了没回复。”

她问：“可以说说你那首诗的内容吗？”

他说：“我不是诗意之人，把一段话分成几行就算诗了，就不提了吧。这首诗给我和婕引来了很大的麻烦，因为鸣过后看到了那首诗，说了出去，在学校掀起了点风波。”

她说：“鸣不计后果？”

他说：“鸣是藏不住秘密的人。高二还没结束，有老师向教育局写举报信，说校长任人唯亲，造成师生恋，也导致高级教师流失。高三时，学校把婕调到初中部，班主任也不是。那个逼得我引咎辞职的章老师却成了我的新班主任，教我的语文。我逆反心很重，有人越反对，我越要­干­。那时我已冲到年级五名之内，但我扬言，要为婕争取全市理科状元，让利音一中比排名第一的高级中学还要牛。学校对我又爱又恨，章老师对我这句话更是不满。”

她说：“真人不露相，有必要这么锋芒毕露吗？”

他说：“那时哪里懂这些，由着我的­性­子去了。有回在教学楼走廊上，我走路在想事情，没注意章老师面对面地走来，我就从他跟前径直走过，他指名道姓把我喝住，当着好多人的面骂我目中无人，不懂礼节，我难以解释，无地自容。过后，他发现我在语文课上看名校数学题库，竟当着全班同学的面撕掉了那本题库，并骂我说，我目空一切，就是考个高考状元也不得有好下场！这也成了他对我的诅咒。他就不想想，课堂上的东西早已喂不饱我，考状元考北大靠语文的力量很微弱，必须靠数理化。其他老师深知这一点，从不­干­涉我在课堂上做别的。”

她说：“这种心胸狭隘的老师我见识过。”

他说：“比我的这位老师还甚吗？”

她说：“差不多吧。高一时有堂化学课讲摩尔，化学课代表是个幽默成­性­的人，就在下面低声称化学老师为摩尔老师。哪知老师就听到了，听成了猫儿老师。当时老师就在课堂上大发雷霆，说科代表看不起化学老师，心里只有语数外。科代表反复解释和道歉也没起作用，化学老师竟然罢了一节课，后来那老师把化学科代表也换了。唉！”

他说：“学校不是净土，老师也是凡人。”

她说：“你说到做到，终成了高考状元，如愿以偿，怎不让婕着迷。”

他说：“这个都做不到，我靠什么让婕相信我有实力给她幸福。高三最后一学期，别人说我是只知道学习的学霸，只有我知道，为什么我能成为状元而别的学霸不能，我所说的高考经验其实都是表面，不适用的。”

她说：“成为高考状元除了自身条件，也有一些机遇在里面，你能敢肯定自己能行？”

他说：“没有谁能理解婕离开我们班后我所承受的痛苦，真的是度日如年，满脑子都是她，随时随地都在想。我没有别的办法解决这种痛苦，只有疯狂地学习看书做题，麻醉自己。高三那年，我差不多把全国十大高中名校历年的题做了个遍，越来越觉得那些题不在话下，如果让我来出高考题都不成问题。”

她说：“真若那样，你应该是省状元。”

他说：“我只比省状元少两分，语文、综合各少一分。”

她发了个惊诧的表情，说：“真羡慕！”

他说：“所有成功都有代价，没什么好羡慕的。”

她说：“婕并没说过爱你，你们能坚持那么久？”

“相爱的两个人，会有一种爱的磁场，远远地隔着也能相互感知并吸引。某天，当你遇到你爱的，也爱你的人，你就会明白。只可惜，有情－人难成眷属，我和她劳燕分飞，一只飞到了紫竹苑，一只不知停留在哪里。”他一看时间，凌晨三点多，又说：“女神，你真是神奇的人，让我能一口气讲这么多，我好累好累。”

她说：“让你说出了你不愿说的秘密，你会后悔吗？”

他说：“我再也不会讲起这些，眼泪在今晚流­干­，层层裹住那些往事，它将沉入心底最深一层，化为琥珀。”

他见她有了泪水，又说：“和自己一起笑过的人，很容易忘掉；和自己一起哭过的人，永远不会忘记。以前，我和婕一起哭过。没有想到，今天，还有你和我一起哭了。”

她这才意识到眼泪已经挂在脸上，就用手指轻轻抹去，说：“又读了你的那些日志，今天，我才算读懂了。”

他惊诧地问：“我隐藏了日志，你看得见？”

她说：“管理后台能看见。”

他说：“你没有亲身经历，怎么会懂。感谢你没有像其他人那样骂我、笑话我。”

她说：“每个人如同一种动物，鸟儿去骂鱼儿不学飞，是不是更可笑呢？”

他有点心慰，说：“不说了罢。好累！”

她说：“你们都像一种花，为对方开得好荼蘼。晚安吧！”

他说：“我们都是对方的罂粟花，有人视它为邪恶之花，有人拜它为神花。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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