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节的脚步匆匆近了，牧蓝计划在股市休市后和栗鸣一同乘火车回利音，他有着调料瓶般复杂的心情，说不上回家的喜悦，更多的是回家的烦恼。

父亲一直反对牧蓝做股票，认为那是赌徒的职业，就算现在能挣钱迟早也会赔得倾家荡产。牧蓝本想等年终获得提成后拿大笔钱去讨父亲的理解，结果年终的总收入没他想像的那么多：一则他没有大的个人客户,从栗鸣那里得到的提成有限；二则大盘不景气，公司基金净值勉强创了新高，他在两个月时间管理的少量资金带给他的提成微乎其微，只够基本生活开销；其他­操­盘手还能从全年推销的基金产品中获得提成，他没有一笔单子；公司管理层的年终分红与他更是无关。人家在年终满载而归，他却只能挤出五千去孝敬父母，留下一些给自己。他几乎能猜到父亲接过这笔过年钱会说什么：不是说股票能发财吗，你看，五千能算发吗？不要去当赌鬼，趁早做点别的，我开家面馆每月不只挣五千……www@

父亲更反对牧蓝回家，担心春节里又与幺叔闹得不太平。其实牧蓝已经作好了准备：没有多余的钱，他就找尹奇借了五万，用于找幺叔解决那个毒瘤般的问题。幺叔最先要两万了结的事，现在增长到五万，他忍了，只求彻底了断往日恩怨，用钱消灾换和平，以后能随时回家。如果父亲要清问这五万的来历，不能说是借的，父亲最忌讳欠帐过年；也不能说是挣的，不然父亲要清问他挣钱为什么这么容易。他只能说成是“公司为了让新工过个好年，预支了明年部分工资，逐月扣回，年底再作决算。”但父亲又反对拿钱给幺叔，过年过节的不能折这么大一笔财，财有出有进才对，光出不进就不是好兆头！

继母同样反对牧蓝回家，却另有原因，按老家的规矩，打工回家后要拜访亲戚，老老少少光打发压岁钱就让人吃不消，钱挣少了回家是件丢脸的事，衣锦还乡才能给父母撑面子。牧蓝仍然坚持回家，声称如果嫌他穷，那他谁也不看，只回老家给母亲烧柱香。

如今的牧蓝刚起步，手头很拮据，但他对新的一年有着志在必得的信心——不到两个月，公司交他管理的资金已从十万增加到五十万，如果连续做好业绩，资金的增加会不断翻番。新年里大盘有向好的趋势，基金净值创新高比较乐观，那么提成也是喜人的，虽然他无力让股市证明他的判断，但他试着给股市号脉。如果说公司基金盈利率不由他控制，那么栗鸣的资金他有把握把盈利做上去，栗鸣这一单做好了，发展客户就容易……他想，和他一起来公司的王勤和罗峥大概没有他做得好，因为他们前两天在抱怨，那次提高印花税的假消息造成的股市暴跌，导致股票瞬间亏损超过了6%并且没有卖出，公司以此为理由拒绝为他们增加资金到三十万。但转念一想，未来尚早，现在究竟怎么办？

未到天时地利人和时，事情就显得梗喉，即使这天他拿到了紧张的往返火车票也不能确定回家是否合适。纠结之中，他避重就轻地问席悦：“女神，我回家不能给父亲撑面子，但我想回老家给母亲上坟，有三年多没回老家了。我还想回家看看爷爷，不知他的病是不是真的痊愈了。我是当回家还是不回呢？”

席悦说：“白痴的问题！”

他问：“我回去了，母亲在天之灵见我过得如此落魄，是不是又要恨我呢？”

她说：“还白痴？”

他问：“你究竟是什么意思？”

她说：“想回家，没理由，又不是做论证题。”

她不知道他回家有多复杂，他也不好再深说，回家的决定到是坚定了些。

她说：“你对爷爷的感情好象比你爸还深。”

他说：“是的。从小爷爷就很疼我，家里再穷，他都会把­肉­藏在我碗里让我吃，怕我姐姐看见生气。”

她说：“真不公平。”

他说：“我上初中那会儿，爷爷会把身上仅有的零线给我，让我买点好吃的，说长身体的时候不要饿着，不然会长得很矮。我信以为真，把他给的钱全拿去吃了，父亲知道后骂我乱花钱，弄得我不知道当听谁的，但从那以后我就不再买零食。爷爷始终站在我这一边，我妈自杀后，我爸我幺叔都来揍我，只有爷爷帮我说话，护着我。”

她说：“真该回他。”

他说：“爷爷在成都住院那段时间，瘦得只剩下一张皮，我好怕他挺不过去。想起小时候他那么­精­­干­­精­神，现在却行动迟缓，我真不愿这么眼睁睁地看着他老去。”

她说：“时间对每个人都是公平的，我们都有这么一天，真当珍惜年轻时光。”

他说：“我不知道给爷爷带点什么回去，送钱是不够的。”

她说：“老年人嘛，这个季节送点保暖的东西就好，比如暖手、暖脚、暖身的。”

他欣喜道：“真是一语点醒梦中人，我怎么就没想到这点呢？明天去选一套。”

她说：“真是个孝顺的孩子。”

眼看要离开上海，牧蓝鼓足了勇气，说：“新年快到了。都说新年要许个心愿，我现在就有个心愿，不知是否能实现。”

她说：“想早点发财？”

他们之间会故意打趣对方，她知道他并非贪念钱财之人，故意说着好玩。他就说：“这个心愿太没个­性­，许了跟没许一样。”

她说：“你还会有什么心愿，说来听听。”

他说：“我们认识有近三年了吧，我才看了下，我来紫竹苑不到一个月，这台电脑上和你的聊天纪录就有三百多页了。过几天我就要离开上海回家，不能再聊，走之前来网站看看你好吗？”

她在视频里笑了，问：“你还保存着聊天纪录？”

他并非有意保存与她的聊天纪录，而是有客户网上咨询，他便于查找往日聊天内容，也就没有删除纪录的习惯。他就说：“嗯，看看我们能聊多久多长。”

她说：“我们不是正见着面吗，不必来网站见我。”

他说：“怕我见到网站，像有的编辑那样从此就消失了？”

她继续打趣说：“知道你免疫力强，消失不了。”

他说：“而我怕的是，你见到我之后，从此就消失了呢！”

她发来偷笑的表情，说：“会给你面子，我慢慢消失就是。”

他问道：“你的意思是说，同意见面了？我想起一个好地方了，就是火车站，我们上次偶遇的那个路口。我们在那里见面好吗？很有纪念意义。”

她犹豫着，说：“有话这里说不好吗？年底了，挺忙的，你也忙。”

他说：“想见你，没理由，这不是做论证题。”

她见他借她刚才的话来说，笑道：“讨厌抄袭者。”

他说：“给我答案。”

她说：“你许下的是新年愿望，还没到新年。到时再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