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蓝坐了下来，想弄明白他到底有什么错。

席浩露出了忧郁之­色­，说：“不让悦儿办网站，不是我故意为难。这几年为了网站，她放弃了深造，荒废了工作，疏远了同学，一事无成，闲话不少。爱在网上混的人是些什么人？是在现实里找不到位置、找不到成就感，只好在网上任意发发牢­骚­、混混时间的人……作为父亲，我是失败的，但我还不想让她成为失败的人。”

牧蓝说：“现在把网站当事业的人、做成功的人很多……”

“不要帮她找理由，她不是有生意头脑的人！很多光鲜背后必有她看不到的肮脏，她没那个手段和心肠！这一点，你们做股票、做庄家的应该深有体会吧。”席浩见牧蓝一脸不服，又说道：“女儿家，在网上混，结交的也是在网上混的人，会有什么好结果！”

牧蓝无语，网上混没有好结果，现实里混难道就一定有好结果？网上有坏人，现实里难道就没有？她在网上看文字、弄网页，别人在茶楼歌厅里吃喝玩乐嫖赌，究竟哪个才算好结果？

席浩神情凝重起来，说：“我患有三级高血压，血压时常达到一百七八，已经发过几回病，上次达到二百二。知道二百二是什么概念吗？脑溢血的边界。我说不清哪天就会倒下……你也知道，欧帝还小，我现在还不能指望他，今后未必也能依靠他。悦儿又不争气，所以，我希望有个­精­通业务的女婿能在今后撑起这个公司，让悦儿不会受苦，有所依靠……栗鸣是个能­干­可靠的小伙子，有我当年的­干­劲。我本有意把他培养成接班人，结果你现在横Сhā一腿，打了他一个跘脚……你这次，让大家都很失望，明白我的意思吗？”

牧蓝明白了席浩的苦心，这么看来，自己打乱了他的规划，差不多毁了栗鸣的前程，是有点罪不可恕。现在席浩表明了态度，他理解这种父爱，说道：“席董，我懂了。这次，我不能反悔。如果网站以后不能自力更生，我绝不Сhā手。我现在只想知道栗鸣去了哪里，我联系不到他。”

席浩说：“你伤了他的自信和自尊，他可能见你吗？他现在情绪低落，今后留不留在公司还是个未知数。”

牧蓝惊愕了，问道：“他为什么不留在公司？如果你要怪，怪我就是，不能怪到他头上！”

席浩说：“他要走，我是留不住的。你让席悦和他闹成了那样，他还能安心留在这里吗？”

牧蓝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说：“我，我没想到这么多。我要找到他。”

席浩说：“兄弟之间，有的事还是要注意分寸。”

牧蓝心里堵得慌，朋友之爱不可夺他是知道的，为了栗鸣，他尽量不影响他们。事实上席悦和他们两个什么都还不是，什么都还没开始，夺与不夺还没资格去说，结果到头来自己反成了无情无义之人。

席浩说：“情况你已经清楚了，你现在还可以重新作决定，我还可以给你挽回的机会。”

牧蓝见话题又回到了刚才，仍在希望他收回资金，就说：“请给席悦一次机会，相信她吧。我，实难从命。”

席浩摆手示意他离开：“看来，你是一意孤行了。可惜我给你说了这么多！走吧，栗鸣不会见你的。”

牧蓝昏头昏脑地从海运大厦出来，六神无主，看着夜­色­里来来往往的车辆，只觉大家都在离他远去，一个也抓不住，若大的城市，他又将是只身一人。

恍恍惚惚中，他回了家，散架般地散到沙发上，漠然地望着窗外竹丛的影子，欲哭无泪。

他的手机响了起来，一看，是席悦的号码。他本该激动的心情却沉如磐石。他不敢去接，但又想从她那里打听到栗鸣的消息，于是接通电话直接问道：“鸣在哪儿，你知道吗？”

席悦说：“他在哪儿关我什么事！”

牧蓝恳求道：“他对你那样好，你不要这样对他。”

席悦说：“我对他够好了。他那种人，在网站多呆一会儿就像掉了身价似的，我敢让他掉身价吗！”

牧蓝说：“你爱静，他爱动，你误会他了。”

席悦说：“静和动不能走到一起，就不必再走了。他在乎我爸，又不是在乎我！我不关他的事！”

牧蓝害怕和她多说，那只会让他更难过，说道：“鸣不理我了，他不能没有你。找个机会，把方案说给他听，他会理解你的。”

席悦说：“等网站发展好了，他就理解了。不说他了，我是来给你说个事。标准的网站办公室建起来了，你什么时候抽空过来看看？就在那天茶坊旁的写字楼里，三楼七室，租金还可以。”

牧蓝一听她居然把网站建到附近了，不禁说道：“你不能选个远些的地方？”

席悦说：“我感觉静安寺这边有缘，我喜欢这一带。”

牧蓝说：“这么晚了，你还没回去？”

席悦说：“快了。明天下班后你就可以来看看。”

牧蓝觉得她好天真，全然不知父亲的苦心，不禁吼起来：“我说过，网站与我无关！”

牧蓝挂了电话，为栗鸣和席悦难过，也为自己。

席悦又把电话打了过来，他不再接听，决定尽早搬家，离开紫竹苑，让他和她相忘于江湖。他突然想更安静更简单，不被那些复杂的关系困绕得进退两难。他曾经恨过梁婕的不辞而别，也恨栗鸣没有任何言语地躲避，现在他都能理解了。现在他必须用相似的方式对待牵挂着的席悦。有时，一声“再见”附带着太多的无奈，变得沉重不堪，飞不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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