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蓝回到利音的第一个夜晚喜庆而热闹，家人像迎接凯旋的勇士一样迎接他的归来。这种衣锦还乡的感觉恍若隔世，那年他成为高考状元时经历过，那时他受宠若惊，此时他已荣辱不惊。

等家人都睡了已近凌晨，他匆匆来到卧室，把似有似无的嘈杂蔽之门外，也将这套按揭房曾带给他的冤屈蔽之门外。他卧在铺上，启动爱的密码，拨起了席悦的电话。www*

那头的她似乎正等着，电话刚拨完就接通了。千山万水隔不断他们的绵绵思念，温言软语的二人世界，他与她，都在耳畔。

他一时又不知说什么开场好，就问道：“我的女神，在成都开心吧？”

她说：“开心，也不开心。”

他说：“不开心？因为你的达芸姐吗？”

她说：“嗯。”

他说：“她现在有好转吗？”

她说：“还行吧，愿意出去散步了，不过很虚弱！”

他说：“谁陪她散步？”

她说：“一位男生，是位心理医生，也是位爱心志愿者。”

他说：“爱心志愿者？”

她说：“就是义工，他是专门为抑郁症患者服务的义工。是我劝二姨给达芸姐请的，义工利用业余时间来陪他，感觉还可以。”

他说：“这就好，慢慢来。”

她说：“如果达芸姐有你这么阳光就好了，知道暴雨过后会云开日出。她的天空却永远是­阴­霾。”

他说：“我遇到了你，从不幸变得幸运。但愿她能遇到真命天子吧。”

她还是叹着气，又说：“好巧，我刚拿出手机看看有没你的消息，你的电话就来了。这就是心有灵犀吗？”

他说：“当然是了！记得以前你没上线时，有两回我刚想发个笑话给你，想让你一上线就开开心。QQ就提示你上线了。结果，一次笑话都没来得及发给你，只管和你直接聊了……亲爱的，和你这样说话，多像我们初相识那会儿，不见其人，但闻其语。有你相伴的那段日子，我好怀念，你呢？”

她说：“我也怀念。”

他说：“你是相见不如怀念，约你一见，说跑就跑了。”

她说：“我跑了吗？都跑到你面前来了……其实，我不爱网聊，把聊天当应酬。你不一样，和你说起来就不知不觉，而且，你的好多话我都记得，要不要我把你的名言背两句？”

他说：“如果你忘光了，就当我白讲了。还是这样听着你的声音说话好，在网上用文字说再多，也不堪火车站的现实一击，我好恨网聊。”

她说：“都一年了，还不放过我啊？”

他说：“你找个借口就跑掉，我留不住你，真的好恨你！”

她说：“你说一半留一半，就像一部残缺的悬疑小说。还好，我找到被你隐藏的章节了。”

他说：“你又知道什么了？鸣给你说的？”

她说：“嗯，我就想知道你那年为什么要出家。嘻嘻，居然意外地明白了在火车站你为何要发那么大的脾气。”

他问：“鸣会跟你谈这些？他又知道些什么！”

她说：“我又不是福尔摩斯，不必探个究底，给我个理由就成。”

他问：“鸣凭什么给你个理由？”

她说：“栗鸣开始假装没认出我是那个和他争过嘴的人，我就故意问他是否记得？他才假装想起了，假装认出我来。你说过，栗鸣藏不住秘密，机会不是来了吗？我呢，就趁机对他说：你身边那个朋友我见过，他在峨眉山上准备剃度，好多游客在围观，看来他还俗了。栗鸣开始说我认错了人，寺庙不可能那样剃度。我才不依，三下两下，说出你的外貌特点，他只好承认你去过峨眉山。”

他说：“你说穿帮了！他知道我在山腰上见过你。”

她说：“反正，你不招，栗鸣替你招了……原来是那个幺婶害得你有家难回！”

他有点焦急：“鸣知道些啥啊，你怎么问他这些！”

她说：“我就问他你为何要出家，他说是被你幺婶迫害的，几年不能回家……我，我也没深问了嘛……你呀，爱惜你的秘密比鸟儿爱惜羽毛还甚，真不知道我还敢问你什么……”

他听出她有些委屈和不满，语言软了下去，说道：“能说出来的委屈，便不是委屈，能说的我都给你说了。”

她说：“我不理解你，那是你不说出真相的下场。”

他怨道：“我给你解释，你不信。鸣说出来，你就信了！”

她说：“一两句话就能说清的事，你含糊其词，谁懂啊！我误会你，活该！”

他说：“你这家伙，我一两句话交得了差吗？婕的事，你让我鬼使神差地交待了一晚上，过后我觉得好傻……你真的不在乎我的过往吗？”

她说：“在乎又怎么样呢？历史又不能重写。我只是希望，还能占据你的心扉，像婕那样地占据……嗯，什么时候起，你把我装入了心里？”

他笑道：“有你的那些日子，不知你的重要；没有你了，方知你已在我心里；别人误解我，无所谓；你在火车站误解我，受不了。你哪里知道，那天一心想赶来见你，我出门时把鞋都穿错了，左脚一种鞋，右脚一种鞋，幸好上车前发现了。”

她哈哈地笑了起来，笑了好一会儿才说：“你也有犯低级错误的时候啊！我都笑岔气了！”

他也笑了，说：“你让我神魂颠倒了。所以，鸣说他要追你，我就老梦见你跟他走了……你，梦见过我吗？”

她说：“梦见过。不知怎么的，老梦见你哭。也许是我们曾经一起哭过吧。”

他说：“我就这样成了爱哭鼻子的人了啊！梦见过我就好……记得在茶坊里那回，我看你都焦虑老了，好想抱住你，亲亲你，想和你一起面对所有困难，想和你有共同的未来……那时，你心里只有网站，能看出我纠结不堪的心思吗？”

她说：“我感知到了。我相信你说过的一句话了：相爱的两个人，会有一种爱的磁场，远远地隔着也能相互感知并吸引。即使你不接我的电话，不回我的短信，但我相信，你不会真正丢下我。”

他问：“这么自信？”

她说：“知道吗，当我把火车站相见那天作为密码输入你给我那张银行卡的时候，我的眼睛是模糊的，手是颤抖的；当我看清银行卡上有一百多万，我就知道，我飞不出你展示给我的天空了；我也相信，我在你心里了。”

他说：“听起来，好像是我用一百万捕获了你的芳心。”

她恼了：“栗鸣用这一百万就不行，一千万也不行！我最多感激他罢了。”

他说：“如果鸣不反对你做网站，尽力帮助你，你我大概没有现在了。”

她说：“才不是！我和他没在同一­精­神层面，说话总不投机，就像两条绳子总扭不成一根，始终是散的。我就是想多说几句，也无话可说。”

他问：“鸣是很健谈的人，怎么和你就话不投机了？”

她说：“就拿小事来说吧，我在路上拍下墙上钻出来的一簇花儿，栗鸣在一旁见了会很不耐烦，看了照片会说：没人的照片有什么看头！以前你看了我空间里的这类照片会说：这些不起眼的小生灵换个角度看竟是这样美！这就是他和你的不同。他是对合影照更感兴趣的人，我是对无人照更感兴趣的人，这就是他和我的距离。生活就是由这些点滴小事环环相扣而成，他总让我觉得某一环打了结，难以解开。反而在不经意间就想起了你。

他问：“想起我什么呢？”

她说：“想起我们最初聊摄影那会儿。那时就觉得，你虽然不懂摄影，却能懂我的照片。你是真不懂摄影，还是假装不懂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