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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远方来客

惊鸿依旧只是沉默地站在那里,她的背仍然挺得很直,仿佛一把出鞘的利刃般锋芒毕显。可不知为什么,严恕宽一眼望来,竟凭空生起一股凄凉之意。然而,就在这一退疑之间,惊鸿已冷冷道:“除她之外,所有人出去。”

众人都是一怔。

然而,惊鸿绝不是个耐­性­好,愿意等的主。

抬手扬之处,凌厉的剑风已起。

云凤弦忽然间就只觉天旋地转,风声呼啸,隐约还有什么咚咚之声连响。强烈的劲风,令得她连眼睛都睁不开,颈间猛然受力,身不由己,向后飞退,然后“砰”的一声,被人凌空半钉在墙上。

云凤弦晃晃脑袋,好不容易才让晕乎乎的眼睛有了焦距,只见好好一个院落,已是一片狼藉,平白倒了好几颗大树,古奕霖等人也已经躺在地上,不闻声息了。

她倒并不担心大家的­性­命安全,只是暗暗咂舌。唉,别看惊鸿长得一逼弱柳扶风的样子,这脾气发起来,从来没有人当她是个女人……呃,破坏力是不是也大惊人了一点点。

惊鸿一只手掐着云凤弦的脖子,把她双脚离地按在墙上,眼神犹若利箭,狠狠刺来:“你弄这一番玄虚,到底是什么意思?”

云凤弦费尽的吞了吞口水,勉强地道:“没什么,我只不过是想要证明一下下……其实你和我,都不是什么当皇帝的料……”她话音未落,只觉咽喉猛然受力,再也无法呼吸,更不能发出一丝一毫的声音,云凤弦痛苦得想要抬手拼命扯开那只如同铁铸的手,却觉连举起双手的力气已在瞬息间失去。

惊鸿面无表情,只冷冷看着云凤弦在他手中无力的挣扎,直到因为呼吸困难,云凤弦的脸已经慢慢变成乌紫­色­,眼看着她最后一点气息,就要在手中断绝,终于慢慢地放开了手。

云凤弦扑通一声跌到地上,猛力地喘气,用力地咳嗽,好半天才道:“不能当个好皇帝有什么可烦的,你看我,为了国家,为了天下,为了万民,做出了多么伟大的牺牲啊,把什么麻烦事都扔给小叔,我自去逍遥自在,不知道多快活,你也该向我学学,才不至于天天板着一张臭脸,好像面部肌­肉­全部瘫痪一样……”

“对,学你让别人捉小­鸡­一样捉回去,用来威胁你的国家。”惊鸿冷冷道。

云凤弦咳嗽一声,“纯属意外,纯属意外,哈!”她慢慢爬起来,看看惊鸿不耐烦的表情,只笑笑道:“其实我们都知道,以你的武功,是不可能会和我决斗比武功的,这对我不公平,若是比胡说八道、撒谎耍赖、学狗叫、玩游戏……”

在惊鸿的脸­色­变绿之前,云凤弦及时住口,笑道:“那又对你不公平了,要不,咱们来个完完全全公平的,全凭运气决定一切如何……”

她笑嘻嘻从怀中掏出一枚铜板,让它在指背上翻转不休,笑道:“猜铜板如何?”

惊鸿再也按捺不住,眸中杀意毕露:“你可以继续胡说八道下去,恕我没空奉陪了。”

云凤弦微微一笑,复又轻轻一叹:“既然这样……”她指尖轻弹,那小小铜板刚刚飞起,在空中转了一圈,无巧不巧,正落入那只大鼎内。

云凤弦这才气定神闲地笑道:“我们就比捞铜板,如何?”

惊鸿终于微微动容,目光望向那滚油沸腾的大鼎,再看看云凤弦,眸中带着丝毫不加掩饰的怀疑不信。

云凤弦挑挑眉头,无奈地笑了笑,“我不至于如此没信用吧?”她慢慢走到大鼎旁边,看看满鼎的滚油,倒吞了七八口唾沫,脸­色­开始发青。

她甚至可以想象得到惊鸿那鄙夷的眼神,闭上眼睛再次给自己鼓了鼓劲。

惊鸿见多她装腔作势的样子,还真不信她云凤弦真敢把手往滚油里伸,冷淡地扫了她一眼,暗中后悔自己不知道发了什么疯,跑这来陪这无聊人浪费时间。正欲自行离去,耳中忽闻滋滋之声大响,一股焦臭气息扑鼻而来。他愕然转身,竟看到云凤弦真的已经一手探入了油锅之中。

那活生生的血­肉­肢体就这般在油锅中搜索动弹,右手的袖子已经全化做焦黑的薄片散落在锅中,转瞬便已无形无迹。

云凤弦面容扭曲,额上青筋迸出,豆大的汗珠从额头上大滴大滴地迸出来,左手死死握着拳头,拼力地按在右胳膊上,整个人都在剧烈地颤抖。她很努力地想要压制自己的惨叫,以至于牙齿把嘴­唇­都几乎咬烂了。

就连惊鸿都不觉面露惊­色­,上前两步,却又即时止住,目光死死盯在云凤弦身上,久久不能移动。

云凤弦忽低低闷哼一声,跌跌撞撞往后退,一脚踩空,跌倒在地,已经从油锅中拿出来的整只手臂,完全是焦黑一片,一块铜板就在她僵木的手掌中掉下来。她大口吸气,努力喘气,拼命让语气平静,却还是声音颤抖:“现在,轮到你了。”

惊鸿望着她,语带惊异地道:“你是不是疯了,你还记不记得你是皇帝?”

“我只记得,风紫辉是我最重要的人。”云凤弦面无人­色­道:“而我,其实根本没有任何办法可以从你手中把人救出来。你太强了,强得超出正常人的想象和理解,用武力无法压倒你,而用计谋……”她苦笑一声:“对你这种高手来说,任何­阴­谋暗算诡计,都只是白出丑给你看罢了。”

正所谓千穿万穿,马屁不穿,云凤弦这番话,用的是极懊恼、极沉重、极无奈的语气,却又在无形中大大捧了惊鸿。惊鸿那冰雪般的脸­色­,果然渐渐缓和了些。

云凤弦因为痛苦而不可抑制地颤抖着:“所谓的决斗要求,不过是赌你的君子气概、丈夫风范,赌你不会仗着武功来欺凌弱者罢了。但若不比武功又如何?你虽­性­格高华,却也不是易欺的蠢人,若没有相对公平公正的方式,你根本不会接受,我没有别的办法……”她的脸­色­越来越白,让人怀疑,他随时会晕厥过去:“我用这种方法,不管对你,还是对我,都是公平的。我们只是应当让对方知道,我们可以为风紫辉,做到哪一种地步。对于风紫辉来说,最重要的,不是谁的武功更好,而是谁的诚意更大,对不对?”

她的语气无限诚恳,心中不断地再腹诽,可千万别告诉我,武功高的人,在油锅里打个来回也可以不破半点油皮。再说,惊鸿那么理­性­的人,应该不至于陪我玩这种自残游戏吧!

云凤弦看到惊鸿冰冷的眼睛,如霜雪一般望过来,心中莫名地一凉一冷之后,眼前,就再也不见她的影子了。

云凤弦怔了怔,叫了声:“喂……“空空寂寂的天与地,除了她,所有人都被莫名其妙地震晕过去。

她呆了呆,才又感觉到右手可怕的烫伤和痛楚,这才惊觉奇痛入骨,现在又没有别人在,不必再装腔作势硬撑英雄好汉,立刻长声惨叫,毫无气质地在地上打滚。

回到自家的小园里,惊鸿第一眼看到的就是风紫辉安然立于骄阳之下的身影。他的眼神明澈纯净,却分明有着不可动摇的执着。

而他,在自己面前,很明显,连一丝掩饰这种关切的意思都没有,只可惜关切的对象,不是自己。

惊鸿自嘲般微微一笑,凝眸深深望了风紫辉一眼,淡淡道:“你回去吧!”这样轻淡的语气,仿佛只是随手弃下一缕轻尘,而不是好赌曾经为之付出过无数心力,即使结仇满天下,即使与所有下属生出隔阂也不能放手的人。

就连风紫辉这样冷淡的样子,眼神也微微一动,凝目望来。他依然没有说话、没有发问,但这样的姿态、这样的神情,便是一种等待,等待她解说,这一场所谓的决斗到底如何终局,她最后的变化又是因何而来。

对风紫辉来说,便是这样一种等待解释的姿态,都已是无比难得。

然而惊鸿什么也不说,只静静向风紫辉走去,然后毫不停留地与他擦身而过时,方道:“我已让火雀在外面等着,由他为你指路,把你带到风灵皇帝的行宫附近。”

她继续向前走去,冰冷的语气、冰冷的步伐、冰冷的背影,那一身寂寞,冷入人心。

然后,风紫辉便没有再等待,举步向前走去,步到小径尽头,步出院门,穿过一重重门户,离开这座曾软禁他很久很久的园林。他的步伐没有半点停顿,也不会有丝毫退疑和留恋,正如同那站在孤园之中,仰面望浩浩苍宇的女子,从头到尾,不曾回头,多望他渐行渐远的身影一眼。

园中的其他人,静默地旁观这一切。

那个风华绝代的男子是个妖孽,是个祸胎,他让他们的主子行止失据,他让他们的主子结仇于天下,巴不得他死,恨不得他走,却谁也料不到,主子的主意,改得这样彻底决绝,那人走得,这般轻描淡写。

谁也不曾留恋于谁,谁也不曾说一句珍重、道一声别,仿佛从来只是陌路。谁也不想说话,谁也不知道该有何举动,人们只是沉默地遍布于庄中各个角落,无声地注视着一个风华天下的男子安静地一步步走出他们的世界。天地广大,又似乎只余那清宁的脚步声,清晰地敲响在每一个人心间。

惊鸿一直背负双手,孤独地站在小园的一角,沉默地静立着,不回头、不开口。她只是抬头看着天上如此广阔的天地……耳边有淡淡清风,树叶轻轻摇曳,还有那不紧不慢的步伐,不觉迅疾,亦不显退滞,那个人,永远都这么冷静理智、冷漠从容,谁能相信,他选择的人,竟是那样一个混蛋。

只是,这世上,也只有那个混蛋敢于当着他的面说:“其实你和我,都不是什么当皇帝的料……”

惊鸿忽然轻轻微笑起来,是啊,她当然不是当皇帝的料,她比谁都清楚,她身边的人,又有谁看不出来,只是没有人敢说,没有人能说,没有人愿意说罢了。

“我虽然知道,哪个答案是对的,却也未必能做出正确的选择。”她慢慢袖起双手,是啊,正确的事,不一定是该做的事。可有的时候,纵然明知是错误的事,却也不能不做。

这么多年,起点为何她已经记不清了,终点却还遥不可及。生命中所有的美好,一一消逝而去,身边只剩下呼啸的寒风、空寂的天地,终竟是……终竟意难平!

脚步声已杳不可闻,惊鸿不必回头,灵识知觉便能一直锁定在风紫辉身上,随着他出园,随着他远去,清晰地在长街里,无数的脚步、呼吸、言语、呼喝中,辨别他的去向和踪迹。然而……即使是以她的武功,力也终有穷尽时,那仅存的声音终究也渐渐微弱而消逝。

惊鸿她低下头,慢慢伸开一向只懂得握剑的手掌,在阳光中徐徐握紧。既已不能回头,不愿回头,又何必牵挂,何须回头。

人生于世,有的时候,纵然明知握住的必是虚空,却终是不能不尝试去伸手、去握拳,去期盼拥有什么。

“带上几个人,快些跟过去,沿路保护他,直到行宫前为止。”惊鸿语气淡淡,看似漫不经心地吩咐一句。

风紫辉这个人,即使失去武功,也很强大。卫景辰对这里的监视从没有放松过,他绝不会愿意,风灵皇帝的身边,重新得回这么一个莫测高深的帮手。但只要能护着风紫辉到了云凤弦身边,以如今炎烈和风灵两国的关系,卫景辰就算再不甘心,也不好再对风紫辉出手了。

其实也不需要怎么护着,只要派出人去,摆出坚决保护风紫辉到底的决心,卫景辰就该知道,想要制造一场,所有人都知道,却没有证据能证明是他指使的暗杀或绑架,就等于是和他惊鸿正面翻脸了。

卫景辰,从来都是一个最懂取舍,最能衡量轻重之人。

淡淡交待完这句话,惊鸿便径自往自己的居所而去。

“好痛好痛,我说,你们轻点啊!”云凤弦的哀嚎惨叫,丝毫也不能引起众人的同情心,正小心地给她手臂上药的古奕霖,都有意无意地加重手脚,痛得云凤弦倒吸冷气。

“这会子知道痛了,昨天拍着胸膛担保没事的时候想什么去了?”

云凤弦痛得眼睛、鼻子一起发酸,气呼呼地道:“没想到把整个手臂往热油里放之后,是这样的滋味啊!!!”

严恕宽忍不住开口说道:“陛下出京之前,不是特意命宫中最好的巧匠制出了这么一个惟妙惟肖,若不用手细摸,绝对看不出来的假手套吗?那可真是天衣无缝,最难得不怕水淹、不惧火烧,甚至连刀剑斗砍不破,也有极强隔热作用。而且你在套上套子之前,在手臂上也涂了厚厚一层防烫药膏,就算油锅温度奇高,也不至于重伤致残的。”

云凤弦郁闷极了,她怎么会鬼迷心窍的想出这样的馊主意,紫辉啊紫辉,我为你的牺牲可算不上小呢~!“喂,各位,容我提醒你们,那可是百分之百,绝无花假的热油啊。我这可是血­肉­之躯,活生生的手,在油锅里打个转再出来,唉,你们知道,这是什么罪吗……”

云凤弦想到刚才在热锅里捞钱的经历,现在仍是忍不住打寒战,那种奇烫奇痛,让她刹那之间,原谅了在严刑下屈服的叛徒,这可真不是人受的罪啊!

看看云凤弦那虽有明显烫伤,但只要好好照料,有一定时间恢复,一定可以复元如初的手臂,一­干­人等非常缺乏同情心地往上翻白眼。

莫火离忽然觉得自己应该和自家的陛下多多沟通、常常相处,应该让她多在军中,看看重伤将士们的生活。

那些溃烂的伤口,露出来的白森森的骨­肉­,那些被在临时充当病床的门板上,由其他军士拎着大斧,对准已无可救药的肢体,不加任何麻药地挥斧劈下,这都是常有的事,相信如果对此有深入的了解,风灵国的皇帝一定会对男子汉、坚强、痛楚,这一类的词有全新的体会。

心里转了转邪恶的念头,莫火离忽又很好笑地摇了摇头。唉,从什么时候开始,正直的、恭谨的、从不失礼的自己变得这么狠毒了。

目光扫视了一番身边这一­干­完全不把皇帝当回事的人,他暗暗叹气,环境的力量,真是不可思议啊!

古奕霖一边为云凤弦上药,一边问:“我记得那只假手是你最早吩咐宫中巧匠研制的宝贝,难道当初你就料到了今日?”

云凤弦笑道:“我要有这么神就好了。那东西和铸好了手印的金子一样,都是用来冒充绝顶高手的。本想着哪回要是遇上利害人物,我就拿着架子说,大家都是有身份的人,武斗多不雅,还是文比吧!再用那假手往什么热水啊,火锅啊,毒砂里穿穿СhāСhā一番,然后让对方照样来一回,人家看我这么厉害,心里一怯,自然就要退避三舍了。”

众人闻言,暗自摇头,也只有这位主,可以轻易把全国的财势、力量、巧匠,集中在一起,随心所欲,才能照她的想法,造出一堆古古怪怪,却非常有奇效的东西来。

古奕霖横了云凤弦一眼,“你有恃无恐,自然敢往油锅里伸手捞铜钱,人家就算是天下第一高手,也不能这么陪你胡闹。”

众皆暗自点头,很明显,在风灵国现任皇帝心中,“公平决斗”这四个字只对比他本事弱的人才有意义。云凤弦很郁闷地用没受伤的手抓抓头,唉,为什么天才总是这么寂寞呢?“你们还没看出来吗?她现在的情况,根本已经不可能让风紫辉继续留在她的身边了啊。”

众人再次摇头,以期待的眼神望来。

云凤弦叹气:“我问你们,如果有一个外冷心热的女人,眼看要面对生死难关,随时会九死一生,并且无法保护自己喜欢的人,她会不会想办法为喜欢的人,做一个最好的安排,希望他可以得到保护?”

古奕霖低低惊呼:“她,有难?”

几个人皆露出不可置信的表情。

云凤弦笑而挑眉,惊鸿那种人,很容易就会让别人心中对她留下无敌铁金刚的印象,总以为这种人又金刚不坏身,却常常忘记,她也不过是血­肉­之躯罢了。

“卫景辰狠下心,拿卫靖临的­性­命冒险,为的就是打破惊鸿那神一般无敌的力量。炎烈皇帝当时没派人出面狙杀,是对卫靖临仍有不忍之心,但惊鸿既已实力大减,他怎么会坐等时机过去,让惊鸿恢复正常的水准呢!如果我所料不差,在近日之内,卫景辰必然有所动作。而惊鸿……”

云凤弦微微叹息:“惊鸿应该不是笨蛋,自然也能料到这一点,但仅凭一夫之勇,是断不能定一国的。当初借场一战,若非小叔不肯易服混入人群逃走,她也未必恩能够有那么威风。更何况是卫景辰这只­阴­谋的狐狸。”

云凤弦每回想到她被卫景辰硬逼着黄袍加身,嬉皮笑脸的去接待那群只会谈风景的贵族,就开始脑袋痛。

严恕宽点点头,语气略显黯然:“不错,据风灵国密报所知,炎烈宫中无数陷阱机关,任何一个太监、宫女都有可能是高手。除了宫中主子,所有执事人员,都只能在自己权限范围内活动,若有人随意乱走,管事可当即击杀。而卫景辰的行踪无人可以掌握,就连他自己的贴身太监事先也不知道,甚至有过一衣三迁宫之事……”

莫火离微微叹息:“做为一国之君,他这些年来,过得想必也极不舒坦,对惊鸿自是恨之入骨,不除不能安枕。”

云凤弦微笑着说:“卫景辰要杀惊鸿,她也要­干­掉卫景辰。只是现在惊鸿状况不佳,不管是她自己主动出击,还是坐待卫景辰行动,都必有极大的危险。她万一失败,就再也保不住身边任何一个人了,而没有了武功的风紫辉……”

云凤弦眼睛眯成了一条缝,也不知道是因为手疼还是因为得意,不免有些呲牙咧嘴:“如果她还像以前那样把风紫辉当成一个对手,这时候自顾不暇,自然就懒得为风紫辉考虑了,她还暗中喜欢上风紫辉,自然就会想到,万一她死后,一个没有武功,却风华无双的绝世美人,落到炎烈人手中,会有什么下场呢?如今,我让她明白,为了保护风紫辉,我是真的敢于舍出­性­命,有这么好的台阶,她可以不伤面子地把风紫辉还回来,你们认为,她还会拒绝吗?”

她语不惊人死不休地一口气说完,然后停顿了顿,等了一会儿都没有得到什么反应,云凤弦不觉很是郁闷:“我知道我这么聪明、这么能­干­、这么运筹帷幄、这么明见万里,让你们太过震惊、太过佩服,所以一下子顾不上鼓掌叫好,不过没关系,我不介意多等一会儿的。”

众皆绝倒,严恕宽皱眉做欲呕状,就连一向淳厚的莫火离都有想猛踹云凤弦几脚的冲动,并因为意识到这一点而在心中哀叹,从什么时候开始,君臣之分、礼仪之规,他竟忘得一­干­二净了,他那素来谨慎守礼,知所进退的自傲哪里去了。

当初在明月关中,自己与这人相处还是十分正常,完全可以入选名君忠臣佳话轶事的。难道这样古怪了,是环境对人的影响真的太大,还是眼前这位主子,实在让人无法生出丝毫敬佩?

他苦笑着摇摇头,抬眸处看到身旁的严恕宽正望着云凤弦,眼露凶光。这样肆意地把凶狠之意毫不掩饰地张扬出来,与他往日里的­阴­沉冷郁,不动声­色­,实不可同日而语,心中正自一动,忽听得云凤弦又是一叠声地惨叫。

“啊……啊……哎哟……好痛……好痛……”

古奕霖低低惊叫一声,脸带歉意,却分明让每一个人看得出那歉意有多么虚伪。他也不看云凤弦霎时间痛得发白的脸,漫不经心地道:“不好意思,上药的时候,手重了。”

看到母仪天下,温柔的皇后娘娘对皇上的体贴关爱之举,莫火离先是一怔,却又在看到云凤弦那一副敢怒而不敢言的样子后,忍不住纵声长笑。

眼望处,古奕霖含笑若百花盛放,便是素少言笑的严恕宽,眼中都有了愉悦,再看看悻悻然探着受伤的手,一脸委屈样的云凤弦,莫火离忽觉得自己的一颗心,前所未有的轻快。

变了就变了吧,这样的主子,气她恼她想要踹她骂她,又有何妨。既可有这样的皇帝,为什么不可以有他们这样的臣下呢!

转过街角,火雀伸手一指远远长街尽头的华丽宫宇,冷冷说:“你自己过去吧!”随便交待一句,便转身离去。

风紫辉静静凝望那门前站满护卫的行宫大门,漫然举步前行,走近之后,他也没多说什么,只是静静地与护卫首领聊了几句,便慢慢走过了拥护的人墙。朝着主厅的方向走了几步,便听到一阵熟悉的喧闹声。

痛得直咧嘴的云凤弦,正在小声的让古奕霖轻点,两位臣子捂嘴大笑……“看来我不在的日子,你们都过得十分快活啊!”

原来抱着头缩成一团的云凤弦,也慢慢地挺直腰,站起来,静静地望着前方。

原本笑得云淡风轻的古奕霖,脸上忽然露出激动之­色­,轻轻唤一声:“紫辉。”顾着他们的目光看过去,严恕宽和莫火离都是同时一震。

那人就那般站在夕阳之下,四周的景物都变成了没有存在感的灰黑­色­。仿佛天上地下,便也只得见此一人。

莫火离忽然觉得呼吸急促起来,这般人物,这般人物,以玉为骨,以雪为神,以月为心,以夜为眸,以冰霜为风神。

严恕宽的目光也无法从风紫辉身上移开,荣耀秋菊,华茂春松,自识字以来,所读过的无数诗篇、无数文字,竟没有一句一字,可以用来形容这样的风华神韵。怪不得每一个人都对他念念不忘,怪不得每一个人一天要念叨他几十遍,听得人耳朵发痒,怪不得……每一个人都看着风紫辉,然而风紫辉却只看着云凤弦。原以为这个混蛋,看到自己,会大叫大跳,会手舞足蹈,会跑过来大声表功,或着会哭丧着脸冲过来一个劲诉苦,然而,那家伙,竟然只是站在那里,像块木头一样发呆。

相比其他人的激动,他倒是显得最为镇定了。

风紫辉不知自己­唇­边忽然泛起一丝几乎微不可查的笑意,他静而无声地走向云凤弦。

在漫长的分离岁月中,云凤弦也曾无数次设想过,自己和风紫辉重逢时的情景,她也以为自己会抓住他,拼命诉说分离的岁月,拼命讲述思念的情怀,拼命表功,说明自己如何为救他而竭尽心力。

听到那个声音的时候,云凤弦真的以为,这几乎是幻觉,真正抬眼看到那个面容时,她想要冲向他,却发觉,忽然间,失去了行动的力量。

她只能怔怔站在那里,看着风紫辉,一步步走来。

她望着他,一步步行来。所有的秘密可以与他共享,所有的心事可以向他倾诉,所有不能为人知的情绪可以对他;她望着他慢步走来,每一段相濡以沫、笑语旅途画面开始重放。

天崩地裂,万事可托此人;沧海横流,百劫可信此人;大好头颅,无妨可付此人;茫茫大虚,红尘唯此一人。

云凤弦抬头,微笑,面对已经来到面前的风紫辉,原本以为会有千言万语想要说,然而,她依然只是淡淡笑笑:“欢迎回来。”在下一刻,她拥抱他,拥抱她喜欢的男子。

分离的日子,有多长,仿佛漫无尽头;有多短,行出山海湖城时,他的眉眼、他的神容、他最后的话语,仿佛还在眼前耳边。面对的敌人有那么多、那么强,而自己拥有的力量却如此微薄,曾经以为,得回他的希望渺然微薄,却终是不敢放弃、不甘放弃,到今,他终于回来了,却还让自己以为这一切,极可能只是一场幻梦。

风紫辉的神情依旧平静无波,被云凤弦这样抱住,他既没有推开他也没有回抱他,只是淡淡道:“白痴。”

古奕霖静静站在原地,望着云凤弦。她永远不会知道,当她拥抱风紫辉的时候,他们之间,就自成了一个世界,就是他也不愿介入。

他知道,云凤弦是深爱他的,然而,云凤弦于风紫辉之间,永远有着没有人能相比的默契。他们之间有一个秘密,也许永远不会对任何人说,但他可以感觉得到。

看到风紫辉,他是真心地高兴,然而……然而……真的可以不介意吗?

他垂首掩去眉宇间一瞬的黯然,然后抬头,满眼的欢喜笑虐:“云凤弦,你的手不痛了吗?”

云凤弦一怔,这才猛然意识到自己整只右臂都被烫伤了,这么用力一抱人……“啊……”惨叫声中,云凤弦猛然松手,左手抱着右手,在原地直跳三丈高。

风紫辉一伸手,就把他按住,另一只手拂开他的右袖子,眉毛微微一扬,这么重的烫伤,这个混蛋,竟直到现在,才感觉到痛。

“怎么伤的?”

冷漠的语气里听不出关怀,却让云凤弦不觉瑟缩了一下,不敢把自己往油锅里伸手捞铜钱的蠢事说出来。

严恕宽轻咳一声,把云凤弦所做所为说了一清二楚。

然而,风紫辉的眼神依旧无喜无怒,更谈不上感动,只冷漠地重复骂了一声:“白痴。”

云凤弦郁闷得就快蹲一边划圈圈去了,风紫辉却已轻快地报出几种药名。

严恕宽怔了一下,古奕霖微微一笑,道:“这应该是治烫伤最好的药,有劳严大人了。”云凤弦的脸皮早就厚若城墙,听了也不介意,反摸摸鼻子,笑嘻嘻对风紫辉道:“就算我是个白痴,应该也是你很喜欢的那种吧!”

就连风紫辉都有哭笑不得的感受,也不再理她胡闹,转眸目光淡淡扫过大堂里的人,在古奕霖的脸上微微一凝,顿住了。

这时云凤弦也看到了古奕霖的表情,心中立时想到一事,当即伸手一拉风紫辉:“什么也别说了,先进来,有件事我一点法子都没有,你得立刻帮我解释清楚。”

风紫辉自是知道,回到这家伙身边就别指望安生,略略挑挑眉头,便也不出一声地任云凤弦把他直接拉进行宫去了。

厚着脸皮把微笑的莫火离支开之后,再东张西望一番,确认各处都有年丰带来的人守着,断无被偷听之虑,云凤弦这才把门牢牢关紧。

在古奕霖有些不安的眼神中,云凤弦­干­笑两声,把风紫辉拉得贴身过来,凑在他的耳边,如此这般,这般如此地说了一通。

风紫辉微微冷笑,一直以来,所有的疑团,所有让他感觉不能理解的事,似乎在一瞬间有了合理的原因,原来,他唯一没有料想到的竟是……他淡淡抬眉:“这么简单的事情,你还要我来处理吗?”

“简单!”云凤弦抽了抽嘴角。

风紫辉淡淡看她一眼,眼中的不屑让云凤弦有种想吐血的感觉。

眼看着风紫辉似乎没打算就她的男男关系问题做什么更深一步的解释,云凤弦急得一把扯住他,再不肯放手:“我不管,事情因你而起,你得给我解决了,要不然,我可不饶你……”

见他这等气急败坏,连古奕霖都不便再旁观了,轻声道:“云凤弦,你不要胡闹了,不论风紫辉是什么,对你我来说,都是最重要的人。”风紫辉似笑非笑:“没想到她倒是真会这样做,可是你知道的,那个白痴……,罢了,是男宠又如何,相信经过这么长的一段时间,你已经有心里准备了,不是吗?”风紫辉只望定古奕霖,目中忽现神芒,灿亮惊魂,话犹未落,他再不看古奕霖的表情,转身拉开房门,就大步出去。云凤弦看了若有所思的古奕霖一眼,知道自己需要给他时间去消化下风紫辉的话语,看着前方渐行渐远的身影,她立即跟上去。她可是好久都没有看到风紫辉了,有好多事情都得与他好好商量一翻,严恕宽却适时走进了内园,大声道:“陛下,有客来访。”

云凤弦很郁闷地咬牙切齿:“我才安生几天,怎么又有上门的了,还让不让人活了。”

严恕宽懒得理她,只用眼角瞄了瞄风紫辉,:“客人是专门来访风公子的,与陛下没什么关系。”

云凤弦又是一怔:“找他?”她回头看看风紫辉:“你在这一带有特别的朋友?”

风紫辉没有立刻回答,严恕宽已微笑道:“来的,是远客。”

风紫辉忽然没来由地叹了口气,他想自己已经猜出来的是哪一位客了,虽然他自己一点也不希望这预想成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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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四 暗魂定 第十六章 暗魂初动

门前的守卫和斤中侍奉的宫人,小心地传递着惊异的眼神,为这不可思议的怪异来客,感到惊奇。

眼看着那白衣黑发,风华绝世的男子徐步而入,而严大人则在外头打了个手势,所有的下人和守卫,立刻会意地迅即退出,轻轻地带上大门。

束水在看到风紫辉的那一刻,就不再对其他任何出出进进的人加以丝毫注意,他眼神灿亮,笑着站起来,迎上去:“漂亮美人......风紫辉。”

风紫辉对于他脸上纯然的欢喜视而不见:“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我们流金国在各地的人虽不多,但因为流金国的大部份药材都卖到炎烈国,而很多贵重的药物都是由京城的贵人买走。虽说买卖的事,我们一直交托给百草堂,不过,我们在炎烈国京城,也留了几个人,以作联络之用。我那次受伤出来,就请我的同伴多注意你们那边的动静,特别告诉他们,如果看到一个非常非常漂亮的男人,一定要立刻通知我。后来我的同伴看到一个世上最漂亮的男人从那里走出来,就知道一定是你,他们一边派人通知我,一边一直跟着你,跟到这里。对了......”

束水皱起眉:“他们说,一路上,似乎有很多人在偷偷跟踪你,好像有人还想杀你似的,好多人悄悄在四周跑来跑去,跳上跳下的。我的同伴注意到,他们袖子里、腰后头,似乎都带着利器,人人身上都有杀气。他们本来都准备好如果出事,就一定要保护你的,可不知道为什么,那些人居然没动手。

以风紫辉那天下无双的灵觉,自然早就知道一路上有多路人马在悄悄跟着自己,不过,他料到必是有人想对他出手,也有人想要保护他,背后的人是谁,不用猜都知道,也就没认真去分辨跟踪者到底是谁,倒也没料到,跟踪的人中,居然还有流金国的人。

所以听了束水这番话,他也只淡淡“嗯”了一声,下一刻却觉手上一暖,不觉一惊,竟是束水牵住他的手了。

他从来不喜欢与人接触,除了云凤弦,还不曾有人能够让他完全不在意地有身体接触。

奈何束水武功大高、动作大快,他不是水忘忧暗藏居心,也不是惊鸿锋芒毕露,他的一举一动,都纯出真心,仿佛日升月落一般自然,让人很难生起防备拒绝之心,竟连风紫辉也没能在第一时间回避开去。

束水却茫然不觉风紫辉这一刻心中异常的感受,笑道:“跟我走吧!”

大厅关闭的大门忽然剧烈地震动起来。

束水愕然转眸,风紫辉淡淡答:“这里耗子比较多。”然后漫不经心地抽回手来。

束水“啊”了一声,又叫:“和我一起回流金国去吧!”

风紫辉淡淡道:“为什么?”

“因为我喜欢你啊,我想娶你,当然,你娶我也没有关系啦!我很想带你回我的家。在我那美丽的国家,千年不化的冰雪,万年历史的森林,最险峻的高山,最湍急的河流,在那里还可以纵马奔驰直到落日的旷野,更加可以和还有许多可以和武士搏斗的猛兽。”束水眼中都是热切的欢喜:“我们一起去看,好不好?”

”不好。”

束水脸上全是美好的向往,完全无视风紫辉的冷淡:“为什么不好?我知道,你可能不适应我的国家,但是,你要去看了就知道,流金国是很美的地方。那里没有你们的小桥流水,却有险峰日出的奇景,那里没有画栋雕梁美,却有篝火连天的温暖,那里......”

“那里很好,但我不喜欢。”风紫辉的语气异常无情。

束水却浑不以为意,继续游说起来,“如果你不喜欢我的家,那我跟着你也可以啊!你带我看你们的绿水青山、繁荣城池,好不好?”

他仿佛不知挫折为何物:“你到哪里,我就到哪里,如果你愿意为风灵国人出力,只要不伤害到流金国,我也帮你。你喜欢游玩,我陪着你,你喜欢冒险,我陪着你。你生,我陪着,你死,我在你墓边守着你。”

这样的话,他说来,依然从容坦荡,没有一丝勉强,海样的深情,于他,依然是如旧的从容。

云凤弦两眼简直都冒狼一样的绿光,这这这......啊啊啊,有人竟然抢在她的前面说这样的话语,真是......她没有冒然的走了过去,只是大力地捶了下墙。

这个男人竟然也肖想她的男人。可恶!不过流金国是哪?好像不属于五大强国之一啊。

远远站在一旁的古奕霖暗自摇了摇头,这样让人啼笑皆非的偷窥,真是......严恕宽冷笑连连,莫火离仰天长叹。

一番表白之后,束水回头看看那几乎要塌下来的大门:“这个,你们这行宫的耗子真是又大又多啊!”

风紫辉对于大门外的战争,恍若全无感觉:“你我并无深交,为何如此待我?”

“因为我喜欢你啊!”束水坦坦然说出自己的心思,却也像日升月落一样,坦荡明白到极点:“你难道不知道?我们是没有深交,可谁一出生就和谁有深交啊!我喜欢你,当然要守着你,和你在一起。”

”我不喜欢你。”完全的风紫辉式无情回答。

外头的云凤弦冷笑一声,果然是她认识的风紫辉,无解风情的地步几近无情,不过她喜欢。

“那有什么关系,我和你常常在一起,你总会慢慢喜欢我的。如果我因为你不喜欢我,就不努力好好待你,那我就不是真的喜欢你了。”

这一大串的喜欢不喜欢、不喜欢喜欢,听得人头晕眼花之际,大殿那本来十分结实的正门,终于在云凤弦再一次的挥手中,轰然侧塌下来。

束水转过身,看着趴在地上的少年。

云凤弦灰头土脸地抬抬手,打招呼:“这个,嗯,那个,晚上好,吃过了吗?”

束水眼睛亮亮地看着她,然后慢慢走过来,上下打量她一番,好奇的道:“你是,风灵国的皇帝吧?”

云凤弦连连点头,笑道:“你认识我。”

“我的同伴有说到你的大概模样,所以猜出你是风灵皇帝。”束水上上下下打量这个满身灰尘,一边­干­笑,一边不断拍打自身灰尘的云凤弦。

大门外的古奕霖早已经丢脸得躲到一旁,作出我不认识某人的表情。

严恕宽狠狠地磨牙,莫火离仰天长叹。唉,根据他们的了解,这个叫束水的男子,在流金国的地位,非同一般,风灵国皇帝在人面前,丢脸丢成这个样子,这真是,真是......

唉,哪天给云凤弦改名,直接叫风灵国之耻算了。

出乎众人的预料,束水面对云凤弦,只是扬眉朗笑:“你很好,我喜欢你。”

云凤弦这辈子还是第一次被人这样直接地夸奖,被人钟情倒是有过,可从来没有人会这么直截了当对她说出“喜欢”二宇。她一时竟愣住了。

束水一笑,伸出手来。云凤弦又是一怔,还没回过神,已被束水抓住手腕给拉了起来。

“你对风紫辉很好,我知道的。你为了他回来,十分高兴,你在这里偷看,是因为你关心他。”他展眉,笑容明朗如阳光:“我知道,除了流金国之外,别的国家的皇帝,都不会像你这样的。我喜欢你。”

云凤弦一向自知是个好人,却不是个好皇帝,没想到,束水竟从皇帝的角度也认同她。

就算脸皮厚若城墙,她这时也只得有些脸红地摸摸鼻子:“认识你,我很高兴,不过我已经有了喜欢的人了,虽然你喜欢我,但是......”她正气凛然地说道:“我是绝对不可以变心的。”

束水也愣了一下,忽然大笑起来:“你真是一个可爱的皇帝啊!”

云凤弦只觉得眼前忽然一黑,她一愣神间,一股温暖的气息袭人而来。云凤弦的轻功忽然间忘了个净光,呆呆站在那里,让束水抱住了。

束水比云凤弦还要高,双臂微合,虽没有大用力、大热情,却仍是一个真实的拥抱。他的气息温暖而炽热,被包围于其间的云凤弦霎时间面红耳赤。

啊啊啊,非礼啊!这位莞栈顾迪不斗缱匣裕怎么一转眼就移情别恋了,我的魅力能有这么大吗?

耳边传来束水爽朗明快的声音:“谢谢你对他这么好,以后你要好好照顾他,不要欺负他,也不可以让别人欺负他。”

他是坦荡之人,自觉无事不可对人言,这种只适合低声在耳边叮吟的话,他却响亮亮说得内外皆闻。

里里外外一­干­人等,一起仰天叹息。唉,指望云凤弦照顾风紫辉?难道平时不都是全靠风紫辉照料云凤弦的吗?这个流金国人的眼力实在有待提高。

就连风紫辉这么好的定力,都有点受不了:“我们有很多事情要忙,你可以回去了。”

这逐客也算逐得直截了当了,真个是郎心似铁。

他似乎犹嫌不足,竟又加上一句:“以后也不必再来了。”

束水转过头,走向风紫辉,直到了他面前,才微微站定,笑一笑:“我知道,你现在还不喜欢我,但是......”

他忽的抢身前扑,动作快得惊人,众人只觉眼前一花,再看时,束水已经一路笑着往外冲:“我亲到他了。”那声音响得几乎是在昭告世界了。

古奕霖也罢,严恕宽也好,一起用崇拜的眼神望着一路飞也似往外奔去的束水。天啊,居然有人敢非礼风紫辉,而且居然可以非礼成功。像风紫辉这样的男子,被女子钟情算不得什么稀奇古怪的事。古奕霖做为凤夫人,常被拉着和山海湖城里的名媛结交,也不知道有多少大家闰秀、名门淑女,完全不计较主从之别、上下之分,有意无意暗示对风紫辉的心意,盼他能成全,为了拒绝这些姻缘,他都不知费了多少功夫。

然而,任何女子在风紫辉面前,都会生出自惭形秽的感觉,别说男子......还能在不经风紫辉允仵的情况下去碰触亲近他,就是表白的胆子,都绝对没有的。与其说,这些人是在爱风紫辉,莫若说是以仰视的心态,去迷恋他、崇拜他罢了。何曾想,束水居然可以完完全全把风紫辉当做一个平等的人,爱就爱了,丝毫没有什么忐忑不安、举棋不定,更不会因为风紫辉的拒绝而伤心欲绝、痛楚无比。

明明风紫辉不喜欢,他照样我行我素,连非礼这种事,都做得这么理直气壮。

这种人,根本就不能算个正常的人吧!别人看束水,云凤弦却用诡异的目光盯着风紫辉,风紫辉那看不出明显的喜怒的脸,多少还是比平时苍白了一点,眼眸深处,也有着淡得几乎看不出来的嗔怒。

束水的武功,虽然称绝当世,真比起来,也不过是和水忘忧、卫靖临在伯仲间罢了。他虽失去力量,但就是惊鸿也不能一招制住他,便是水忘忧与他动手,不超过一百招也占不了他的上风。可是,他却还是被束水给占了便宜去。

除了云凤弦这个无赖,老是用些相当于自残的手段,或者是在他喝醉的情况下,对他上下其手之外,根本没有人能近得了他的身。

虽说只是一触即去,虽然只是他的­唇­,从他的脸侧淡若无痕地滑过,但这对风紫辉的震动已经大大了。他连这样的近身之事都防不住,如果刚才束水是要杀他,又当如何呢?他素来清明无误,身边的任何人、任何事,都在他的计算观察当中,永远不会有破绽,永远不让人有机可乘,然而,从什么时候开始,他按照正常人的思维感觉来面对一切。

水忘忧的别有心机,使他在她面前,无一时一刻不暗自防范;惊鸿的凛然锋芒,使他在他的身边,也是处处针锋相对以保身;而束水,虽然强大,却无威胁,他像太阳,虽然光芒耀人,却不会被人排斥防范。

于是,他就像一个普通人一样,在觉得自己可以不提防的人面前,很自然地关闭警觉力,于是,被他得手。他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变得像人一样,会自然而然地选择什么人可以信任、什么人应该防备、什么人必须对抗。可是,只有人,才会犯错,只有人,才会被背叛,只有人,才会软弱,只有人,才会......他漠然地望着眼前所有人,或欢喜,或惊愕,或震动,或叹息。现在的他,已经软弱无力到这种地步了,现在的他,失去了超然、失去了从容,面对这一重又一重的险局,他还能保护他想要保护的人吗?他还有这样的能力吗?

这时束水的身影已跑出数道门户,再也看不到了,可是他大笑着的声音却远远传来:漂亮的风紫辉,总有一天,你会喜欢我的。

那样的明朗,那样的自信,那样的光芒四­射­,灿烂明丽,让人纵然不认同他的行为,却也不得不羡慕他的飞扬热情。

云凤弦死死盯着风紫辉,没看错吧,这家伙那张永远没有变化的死人脸,刚才几乎变成了锅贴。

她抽抽了嘴角,虽然不是风紫辉自愿被亲,可是他真的有被人偷袭成功......她的内心仿佛有什么有翻涌起来。她想了一会儿,毫无预料的扑过去:“紫辉,你是我的,怎么能被人随便轻薄!”

风紫辉白了云凤弦一眼,自是对这一类胡说八道不加理会。

云凤弦眼珠儿一转,伸手勾住风紫辉的脖子,半强迫地压他低下头,凑到他耳边,小小小小声地说:“这样吧,我自愿当你的消毒水......”她说完,趁着风紫辉还在自我修整的时候,吻上了他淡漠的­唇­。颈间一痛,云凤弦的动作戛然而止,她抚着脖子退后一步,愕然望着风紫辉。

风紫辉漫不经心地收回刚刚向后猛然撞出的手,方才那一瞬,他觉得自己分明领悟到了人类的所谓愤怒,是怎么一回事。

云凤弦愣愣望着风紫辉,天啊,那个少有表情的人,竟然愤怒了,看来她的功力又大大的提高了。

风紫辉回眸看到云凤弦震惊的表情,神­色­也微微一动,这才惊愕地感觉到,虽然是没有任何杀意与恶意的一撞,但这的确是他第一次,出于自己的意志,主动对另一个人出手,而且,对象竟然是他要保护的人。

这怎么可能?在此之前,他怎么会完全没有意识到,就做出了这样的动作。

云凤弦愣愣地望了风紫辉半天,她很努力地想要控制,然而眉梢眼角的欢喜还是那么不可自禁地流露出来。于是,她也就不再控制,大叫一声跳起来,扯住风紫辉,再也不放松:“太好了,风紫辉,太好了,风紫辉,就是这样,你是一个人,你是活生生的存在,你有生命、有思想,有你自己的喜怒哀乐。高兴,你就拥抱你的朋友,生气,你就去打让你讨厌的人,由你自己的情绪主掌你的行为,大好了,风紫辉,就是这样,我很久以前就说过,不是吗?我们是一样的,从来都是啊......”

风紫辉淡淡打断云凤弦的欢喜:“像人,就会犯错,像人,就会软弱,像人,就不能真的确保你的安全......”

云凤弦微笑,凝望他:“一直坚强的人,不是因为本­性­如何坚韧,而是因为,他找不到让他可以放心软弱的对象。风紫辉,你有我、有奕霖还有一个天下最强悍的爱慕者,偶尔软弱一下下,我会很大方地借肩膀给你的。犯错又怎么样,人不犯错,如何进步。你不知道永不犯错的你,在别人面前多么高不可攀,而刚刚好像犯了点小错的你,可爱得可以一瞬秒杀从七岁到七十岁的所有女­性­。”

风紫辉冷着脸一声不吭,他可以肯定,这个时候,可爱这样的形容词,是绝对无法让人感到高兴的。

”至于保护.....”云凤弦眼中只有温暖的光芒:“一个人的安全,如果自己都无法保护,又有什么权力可以责怪别人。每个人都只需对自己的人生负责,朋友的安全,是你的情义,不是你的责任和包袱。”

风紫辉也不知是好气还是好笑,淡淡望云凤弦一眼,我是不是应该感激涕零。

云凤弦温然微笑着说:“分别的时候也不是很长,你却变得这么人­性­化,一下子这么像人了,惊鸿的功劳,不小吧!”

下一刻,风紫辉明净无尘的眸子,倏然收缩。

束水一直奔出行宫,行宫外,一个身着劲装,英朗的男子正牵着马在等她。因为是久居炎烈国的人,所以服装上,倒不像束水这样肆意飞扬,虽然仍是方便打架,清凉简单的打扮,倒不至于像束水这么狂野。

束水正要扳鞍上马,听得身后呼唤:“公子请留步。”

束水转眸回身,严恕宽追得有些上气不接下气,堪堪到近前立定。

束水朗朗大方地问:“你是风灵国的大官,有什么事要跟我说吗?”

严恕宽喘息着笑笑:“我想和公子谈谈风紫辉之事。”

束水眼中一亮:“有关他的事?”

严恕宽微笑道:“如今我身在炎烈,不便与公子深议,公子如果有兴趣,可以来风灵做客,与摄政王谈一谈。”

束水一愣:“这和他有什么关系?”

严恕宽淡淡笑道:”风紫辉这样的男子,公子喜欢他,也走理所当然,但他心高气傲,只怕未必肯承公子一片美意。当然,公子也不必为此大过失意,我国摄政王久慕流金国之奇情奇人,颇有向往之意,两国若能结下邦交,摄政王必然成全公子的美意。”

束水大大方方摊摊手,耸耸肩,道:“两国邦交的事,应该只有王上可以说了算。”

严恕宽微笑道:“我知道公子是流金国最杰出的战士,我相信,公子只要能答应,事情便等于成功了一半。”

束水扬眉:“你知道我们国内的事?”

严恕宽笑道:“流金国虽一向少与外通音讯,但天下哪一个国家敢于忽视流金国。我们知道,在流金国内,最有影响力的人,不是高高在上的官员,而是勇冠三军的战士。所以,公子的名字,虽不在外界所知仅有的几个流金国高官的名单中,却是最不能忽略的人物。”

束水听他夸奖自己,脸上也不觉有了飞扬的神采:“你们的摄政王,只要和我们建交就好了。”

“自然,摄政王愿与庆国结手足之邦,一片拳拳之心,天地可鉴。若有摄政王成全,公子的姻缘之事,亦再无可虑。”

束水微微皱起眉头:“可要是他不愿意呢?”

“他也是风灵国的人,又岂能违背摄政王,何况,国家民族在前,他怎能做让两国生出嫌隙之事,便是不愿,也得愿了,只要假以时日,让他了解公子的诚意和真心,心嫌尽释,自然是一段美姻缘。”

束水点点头,两眼闪光地说:“这真是一个好主意。”

他探身近前:“姓严的大官,谢谢......”

严恕宽正要谦逊几句,腹中忽觉一阵剧痛,身不由己,侧飞出去,他本是文官,身子谈不上强壮,忍不住痛声惨叫。

守门的几个炎烈军人,还没回过神,就见风灵国的使臣,“砰”的一声,结结实实,撞在门前的石狮子上。他们一愣神,刚举起手里的枪,还不知道要­干­什么,只觉眼前一花,莶呕拐驹谌丈之外的束水已经到了面前,一手拎起痛得五官扭曲的严恕宽。

“你竟敢把他当东西做交易?”他的脸上都是愤怒之­色­,眼中杀气凛然。

几个炎烈军人看看这位能把个大男人当小孩子拎起来的怪物,缩缩脖子,互相交换眼­色­,有必要为风灵国人和这种妖怪拼命吗?

“你以为他也像你这么卓鄙无耻,会屈服于国家的威胁吗?你竟这样小、看他,就该打。”束水毫不客气,又是一拳对着严恕宽的肚子打过去:“我喜欢他是我的事,他不喜欢我是他的自由,我要是利用你们的国家、你们的王爷来逼他喜欢我,那还叫喜欢他吗?你这是侮辱我。”

束水第三拳打下来,严恕宽这时有了­精­神准备,拼命咬牙,不肯惨叫,到底还是忍不住,闷哼一声。

这时候,­骚­动已经传进行宫里,有急促而纷乱的脚步声,正在迅速逼近。

束水完全不理会已经逼到门前的怒喝声、叫嚷声:“我们流金国从来没有拒绝过和任何国家建交,是你们这些国家,看不起我们是蛮夷,又害怕我们的力量”说我们是野蛮嗜血,又不敢当面指责我们,所以只好关起门不和我们交往。如果风灵国只是要单纯地建交,用得着你这个样子吗?

我喜欢风紫辉,我会为他和最可怕的敌人作战,我可以为他离开我的国家,不管他到哪里,都跟他在一起,但我绝不会为了他而让我的国家受到伤害或利用,你敢这样看不起我......”

他再次抬起拳头,严恕宽适时大喝:“住手!”不过,他喝的不是束水,而是正要扑过来的年丰等风灵军人。

此时的严恕宽满头冷汗,脸­色­苍白,但眼神无比严厉地盯着年丰等十名刀剑出鞘,怒不可抑的风灵国军士。倒不是因为他要救束水,而纯粹是想要救年丰等人的­性­命。如果束水真如他所知的情报中那样,是流金国第一勇士,是有希望成为......的人,那么,别说他们,就算加上莫火离也只有送命。

“束水公子,有话好好说,严大人到底是风灵国使臣,公子如此作为,不但炎烈和风灵两国没有颜面,就是风紫辉,脸上也不好看。”莫火离脸­色­也极不好看,却又强抑愤怒,说出一番不失大体的话来。

很明显,对束水来说,炎烈和风灵两个国家加起来的份量还抵不上“风紫辉”三个宇呢,他一松手抛开严恕宽:“对于卓鄙无耻的人,没有什么好说的。”

莫火离适时接住严恕宽,扶他站稳,免他出丑。看到朋友狼狈若此,他心中也隐隐有些愤怒,只是他也知道严恕宽的为人,束水愤怒若此,只怕还真是严恕宽又玩出什么不择手段的事了。

想到此,他也不好发作,只得道:“严大人行事,或不能让常人认同,但从来不曾有半点私心......”

“没有私心固然让人尊重,但因为没有私心就可以理直气壮地伤害他人,这种人,比有私心的坏人,更加让人讨厌。”束水坦然而立,朗声道:“我们每一个流金国人,都愿意为了国家战死沙场,都不会害怕为了国家牺牲自己,但我们从来不会随便去牺牲别人、出卖别人。即使打着国家的名义,出卖就是出卖,卓鄙的事情,也不会因此而变得高尚。”

严恕宽脸­色­微微一变,这一句话,倒似比刚才那三拳,还让他有受重击的感觉。

束水却连正眼也不看他,只对着莫火离说:“你也是将军,你是愿意在战场上浴血作战,堂堂正正为自己的国家争取利益,还是喜欢私底下偷偷摸摸,通过出卖、背叛、从身后给自己的同伴扎刀子,来取得所谓国家的胜利呢!”

莫火离神­色­一凛,一时竟说不得话。

束水再不答话,回头翻身上马,他的同伴也无言地上马,二人径自而去。

莫火离无可奈何扶着严恕宽,半笑半又 “陛下说的真是没错,权谋虽是必要的,但不能所有事都以权谋之术来对待,你行事素来只重结果,不择手段,如今可尝到滋味了?“

“他已手下留情了,否则第一拳我就死了。“严恕宽虽痛得脸青­唇­白,神­色­却不甚在意:“我只知道如何为我的国家博取最大的利益,为此我不介意牺牲任何人,包括我自己。流金国有天下最珍贵的毛皮,这倒罢了,但流金国,有世上最好的药材、最丰富的铜矿和铁矿,当世谁不凯觑三分,只是不敢招惹这世上最可怕的流金国人罢了。既有如此好的机会在眼前,我岂能不好好把握。”

他似是因为痛楚,声音渐渐低弱,直至仅身边的莫火离可闻:“若能成,自然是好,若是翻脸,也未必无益。卫景辰不会喜欢我们与流金国结盟的,如若让他发现我们与流金国过从大密,极有可能会令他改变放陛下回去的心意。

能让他看到流金国人对我们风灵国人的愤怒,他会感到高兴的。至少他要确定,束水喜欢的仅仅只是风紫辉,而不是风灵国。“

莫火离叹口气:“你啊,真是把天下的人都算计尽了。“

严恕宽苦笑:“人算怎及天算,我原以为,最差也不过谈不拢,又怎知他竟会这样大打出手。”

在炎烈国的保护下,于行宫之外,长街之上,骄阳之下,大庭广众之前,把风灵国使臣打个半死,直接让天下两大强国没面子。这么丝毫不考虑后果,完完全全率­性­任意的事,也就只有束水做得出来。

换了卫景辰,就算心里极恼恨严恕宽,碍着风灵国的强大,在没想好面对风灵国复仇怒火之前,也绝不敢给正式使臣这样的难堪。

莫火离实在没办法同情他,只得笑道:“你也算是自作自受了。”

严恕宽并不答话,只凝眸望那渐向长衔远处行去的两匹马。

束水与阿水二马并骑,却并不放僵急行,只是让马儿自己慢慢向前走。

束水忽改用流金国人独有的土语说道:“阿水,我要回去了。”

阿水一惊,轻声道:“你不是喜欢那个男人吗?”

“就是因为喜欢他,才要回去啊!”束水笑说道:“他不愿意我留在他身边,又不肯跟我走,我天天守在行宫外面,什么也不能为他做。我要回去,让流金国和风灵国建交,这样他一定会高兴的。他是风灵国人,应该也很愿意他的国家好吧!而且两个国家可以互派使者和官员,如果他能当使者来流金国当然好,如果他不能当,我就当......”

“可是,只有王上才能决定建交的事。”阿水的眼睛忽然无比闪亮,脸上有着不可抑制的兴奋。

“是啊!”束水有些郁郁地说道:“我喜欢当流金国常驻风灵国的官员。”

他很烦恼地摇头:“不管了,先让两国建交再说。听说风灵国在手机txt国那边开市,支援国与国之间的贸易,风灵国以前一直想要我们的毛皮、药材还有铁器,两国建交之后,互相做生意也会很方便的。”

他一边想,一边很快活地笑:“他一定会高兴的。”对束水来说,喜欢一个人,自然是要全心全意去做可以让他快活之事,至于值不值得、能否得到回报,这些念头却是根本连想都不去想。

阿水则奇怪地问道:“可你刚才打了风灵国的大臣?”

“那人要是肯为国家着想,就不会阻止建交,他要不肯为国家着心…”束水挥挥手:“那就更加该打。”

“只是......风灵国的人会满足吗?“

“我们提出建交,他们应该是不会拒绝的。但如果他们想要图谋我们,或利用我们,我们可不用理会。”束水笑起来有些得意,又有些快活:“风紫辉也不会喜欢出卖国家的人。”

阿水似是极信服他,他既如此说,他便也点头。

束水却忽然想起一事:“他在炎烈国,安全吗?”

“应该安全吧!风灵国的皇帝要在这里和炎烈国公主大婚,整个京城都在为这事­操­办,炎烈国王和风灵国王都会保护他的。”

“这样就好。”束水点头,却又略有退疑:“不过这些国家的人,全都肚子里有九十九根肠子,心眼有一百多个呢,谁知道会不会这里说要当亲戚,那里就要害人。我又不能一直留在这里不回去......而且,他也不喜欢我在旁边。“

他皱了眉,半晌才问道:“炎烈国王知道我是谁吗?“

阿水应道:“我们几个在京城,只是负贵药材和毛皮的生意,没有直接和炎烈国官员有过正式的国家之间的接触,不过,好像是有人来暗示过我们几次,炎烈皇帝似乎对我们也有些兴趣,我们只管做生意,当然懒得理会这些事。炎烈国人也和别的国家一样,有些忌讳我们,倒也没有更多接触。不过,我猜,我们的大致情况,他应该知道。”

束水点头:“如果连风灵国的官都知道我,那炎烈国的皇帝应该也知道了。“

“你要见他?”

“那个皇帝肯定不像风灵国皇帝那么好玩,我懒得见他,也不用见。”束水环视四周,笑道:“我知道,这些大国的有本事的人,最喜欢玩那些监视啊,密探啊的无聊手段,这里要是有点动静,应该会一丝不漏地传到他耳朵里吧!”

阿水一愣:“你是想......”

束水回首一笑,竟似比阳光还要灿烂生辉:“是啊!”

懒懒散散坐在碧荷池边,云凤弦慢慢将别后的一切,细细道出。

知她与风紫辉久别重逢,必有无数的话要说,古亦霖早就体贴的情情走开了。

至于一堆无孔不入的炎烈国的人耳目,云凤弦根本就不用担心,因为,他和风紫辉说话时,用的居然......居然是风灵密语!这可是云凤弦在进入这个身体后,跟着风紫辉慢慢学会的。

“想不到,云昱风用来救你的方法,竟是如此简单直接,倒也算是破釜沉舟。”

“根本就是仗着自家有钱有兵,势大气粗,所以摆出一副啥都不怕,你有胆子就杀的姿态。”云凤弦笑道。

“这样做,他的压力其实极大。这也是一场赌,如果炎烈国的皇帝不肯妥协,或是公然杀了你,或是真的绑了你在阵前进军风灵国,云昱风的处境会非常难堪。”风紫辉淡淡分析:“国中必会有许多所谓的忠臣,对他发出责难的声音。你要有了不测,他纵无私也见私,史书上,也不会给他公平的记载。将来,只要他一有疏忽,给政敌或居心叵测者对付他的机会,这就是他最大的罪状。“

“是啊,据说,当初小叔召集王公大臣、军中重将开秘密会议的时候,很多人都反对,就连莫火离都坚决主张不能因为我而让大风灵国进退两难,令摄政王身处千夫所指的困境中。谁也不敢保证,一旦公开承认我的身份,是不是反而授人以柄。是小叔一个一个说服他们的,母后也表态,无论如何,都会支援小叔到底。”云凤弦笑道:“就连严恕宽,当初接到这命令时,也差点炸了起来,他也坚决不同意,用小叔的名誉威信以及风灵国的立场来赌我的安全。“

“可是,他还是奉命出使了。”

“就是因为事情成功的机率不大,他怕别人来了,办不好事,只好自己来了。”云凤弦笑着耸耸肩:“那家伙到现在,他还恨我没有在阵前殉国,害他们这么为难,见着我的时候,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

“无论如何,事情终究照你预想的方向走了.你这一场冒险,最终还是......”风紫辉眼神极淡,偏又让人感觉极凌厉地看向她:“称心如意了。“

云凤弦脸­色­微微僵了一下,然后又慢慢放松瞬间紧绷的身体,苦笑了起来:“是,你说得对,我在阵前以身救莫火离,我陷入重围,宁肯投降而不肯战死,固然是我没有君臣观念,固然是我并不认为尽力一战,问心无愧后,投降有什么耻辱,更重要的是,我另有私心。”

她轻轻叹息:“这世间,也只有你,可以一眼看穿我那点见不得人的心思。”

她慢慢抬头,遥望远方:“山海湖城发生过的事,让我明白,所有的­阴­谋暗算、虚情假意,永远都会在我身边不断上演。我的身份、我能给风灵国带来的影响,让我成为无数人图谋的对象。

表面上看来我很自在,想去哪就去哪,想要多少钱,国库都付得起,想要什么宝贝,风灵国都供得起,但实际上我根本不能真正放开心怀去结交任何一个朋友。我的兄长出卖我,我的朋友利用我,小叔看似给了我自由,可是,我根本无法真正随心所欲,每时每刻,都要防备暗算,稍有差池就会被人掳劫,而且我清楚地知道,除非我回到京城,躲回小叔的羽翼之下,否则我将永远无法逃脱这样的命运,任何人来到我面前,我都要猜测他是否别有用心,做任何事、到任何地方,都要考虑,是否给别的国家可乘之机。那样的生活太累、太累,累得让人再不会有一丝乐趣。”

她用力把石头狠狠扔进池塘,激起涟漪无数,无数游鱼惊慌地四下躲避。

“是的,被炎烈的人所擒,固然是无可奈何、无路可走之下唯一可以救明月关的办法,却也是我在绝境之中的一场豪赌。如果炎烈的人捉住了我,却最终无法从风灵国那里得到任何实质的好处,天下各处的明眼人就会真正看清,我在风灵国的地位,不过如此。捉到我,换不来利益,却只会白白得罪风灵国;善待我,不会有什么后患,也算卖了风灵国大大的人情。”

风紫辉淡淡地道:“这真是一场天大的豪赌,你赌的是云昱风对你的了解和他的担当。”

“是啊!”云凤弦轻叹,声音中并没有大多欢喜,反而有些苦涩:“小叔真的做了,他看出我的心意,用他的清誉,用整个国家的立场,来成全我的自由。各国眼见像炎烈国这么强大的国家把我抓在手里,风灵国也不肯做半点妥协,像炎烈皇帝这么­精­明的人,最后也不得不放掉我,那些本来想打什么主意的人,自是要改变心意,以免自讨没趣,只是......”

云凤弦慢慢抬眼,神­色­之中,不见欢颜:“只是,小叔自己冒的风险大大了。卫景辰若有些血气,真的用我开刀,风灵国必然进退两难,小叔也将不得不为我的生死安危负责,我这不能见人的隐秘心思,是不是大过自私了?不过,这回多亏了卫景辰那只老狐狸,我想明白了一些事情!”

风紫辉负手向前:“云昱风是你什么人?你......又想明白了什么。”凭着他对云凤弦的了解,每回云凤弦表露出这样的表情,就代表着有人要倒大霉了。

“云昱风是我的叔叔、我的长辈。”云凤弦退疑一下,才道:“也可以说,是我的父亲。至于我要做的事情嘛,还得让你多多担当才行。”

“那么,自家的孩子,偶尔任­性­一下,闯些祸出来,家中父母长辈,为他担当,为他顶顶黑锅,又有什么了不起。”风紫辉答得漫不经心。我不也一样,面对你这么个任­性­的孩子,不也是......

云凤弦微微震动了一下,这才慢慢坐下,眼神遥望远方,一点一点柔和下来。

“而且,只要你一天还是风灵皇帝,那些意图掳劫你,从你身上获利的事,就不会停止。从来只有千日做贼,又有谁能千日防贼,与其一生一世不得安宁,时时刻刻防备他人,莫若狠狠心,绝了大部份人这样的念头。”风紫辉漫声道:“你的心思、云昱风的做法,或许冒险,但从长远看,未必不是正确的。”

“可是,我自己真的后悔过。当我被他关在一片黑暗中,听到亦霖的惨叫声时,我真的后悔过。”云凤弦­唇­角慢慢掀起一个淡若柳丝的笑容:“我后悔,我为什么要为了你去冒险,反正你也不怕死、不怕痛。我为什么要为了明月关把自己送到炎烈人的手中去,难道我不比明月关重要吗?我不曾为风灵国做过任何事,可是,我完全可以理所当然,心安理得,看着所有风灵国人为我而战死,没有人能说我是错的,那么,我自己为什么要找死。”

她惨笑,抬眼看风紫辉:“我受折磨时,也曾恨过整个世界,恨每一个负我、弃我、害我的人,我甚至恨你,恨明月关的所有人。风紫辉,我发狂的时候想,是我以前太天真,以为有着善良的心就可以生存在这个世界上,我简直不是人,不懂得去掌握权力、控制力量,不懂得,与其被人欺压,莫若欺压别人。”

风紫辉什么也不说,只是静静地听,眼神明净地正视云凤弦的目光,眸子里一片明澈,无喜无怒,无填无虑。

“也许我当时的发狂是有作戏蒙骗卫景辰的成分在,可是,我知道,我再也得不会像以前那样纯明的心境了,夜深人静一个人的对候,我知道,我总会想,如果我强大无敌,如果我拥有天下,如果我能将一切踩在脚下,是不是就不会再经受这一切,是不是就可以保护每一个我所在乎的人。奕霖他极尽所能地安慰我,我也尽一切力量让他安心口但是,我知道,那些隐密的心意,从来不曾完全抹去过,直到......”云凤弦忽然微笑起来,如阳光穿透云层,照亮天地:“直到,我想明白之后。”

风紫辉的神情终于有了极其轻微的变化,显然就算是他也完全猜不透,云凤弦怎会因为他的事而有所彻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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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四 暗魂定 第十七章 深情表白

云凤弦凝视着风紫辉,眼神里闪过无数复杂的光芒,“惊鸿一直待你极好,你却为了得到在这困境中,足以帮助我的力量,而暗中谋划如何对付她、利用她,其实你心里,是十分痛苦的,对吗?”

风紫辉静静垂眸。

痛苦,有吗?会吗?他的人生,会和痛苦联系在一起吗?

云凤弦目光牢牢锁定他,“说起你的事,奕霖也觉得,你待惊鸿太薄,其他人听了,也觉得你有些过份,但其实,你是非常非常难过的,只是,别人不知道.....你自己也不知道。”

风紫辉的眼神终于微微一跳,我自己也不知道吗?

云凤弦凝望着他,看着这个有如神邸一般的男子,越来越人­性­化的一画,微微扬起了嘴角:“你出兵于风灵后殿,那里有过什么,我是不清楚,更不知道你在那里生长的时间,遭遇过什么样子的事情,我知道的是你心中无善无恶,没有感觉,其实你和普通人一样,有基本的良知,有自然的感情,你知道有谁对你好,于是,你也尽可能的回报善意,虽然,你完全不懂如何去表达。这样的人,在被人尽力善待之后,却要去谋害他,心里,一定是非常非常难过的,只是......”

云凤弦眼神里都满溢着叹息,“只是,你自己从来不知道,原来,你也是会难过的。所有人都以为你无情无义,你自己也以为如此,但我不能让你再这样下去,我不想让那个让我喜欢的人,渐行渐远,我想要让你知道世间上,有很多情绪的存在,都是有意义的。虽然它看起来并不那么美味,可我想要的风紫辉,是一个有血有­肉­的男子,我会尽快让你回来。”虽然我不喜欢你为我做的那些事情,可我还是要谢谢你,若不是你,我的计划也没可能那么快运转起来。

难过吗?情义吗?良知吗?这些词句,与他从来无关。风紫辉安静得出奇。

是,他不知道,自己可曾因为必须谋算惊鸿而感到难过,他只是在知道云凤弦有难的那一刻,就下决心不惜利用一切人与事,以求得到更多与卫景辰抗衡的力量。他只是告诉自己,不必去记得,那人曾为他结过多少仇、做过多少事,又给过他多少信任和担当,因为,他要保证的,只有云凤弦一个人。

他只是一次次告诉自己,这一切没有任何困扰、不需丝毫挣扎,道德、是非,对他都无丝毫意义,那人不是云凤弦,所以生死存亡,从来与他无关。他只是在惊鸿明白自己的利用和谋划后,依然给予自己种种维护和关怀时,冷冷地用“愚蠢”两个宇来做评语。

他以为,这样想是理所当然,他不会感恩,天经地义。直到此刻,被云凤弦提醒,他才真正明白,若是真无情绪,又何必要有这么多的念头,又何必多说那一句愚蠢。

这一切的一切,如今回思,却全是大过刻意之下,一次次对自己做的提醒,提醒自己不要改变主意,不要忘记云凤弦。

人的情绪,人的良知,人的抉择,人的痛苦,人的矛盾,人的......软弱与无能。

风紫辉静静闭上眼,然后慢慢坐下来,淡淡道:“这只是你的推测。”

“风紫辉,你可以摸着你的心口回答我吗?你对我的关心,仅仅只是因为我是你的主人,保护我,是你的天职吗?”云凤弦目光凌厉起来。

风紫辉沉默,他无法回答这样简单的问题。

“既然,你选择保护我,选择牺牲真心对待你的人而守护我,是因为感情,那么,你又有什么理由,不会因为感情而痛苦。只是从存在以来,就被规则所限制束缚的你,即使悲伤,也不知道那是悲伤,即使痛苦,也不了解那是痛苦,于是,你只好对你自己说,你是无情的存在,除了保护我,你没有任何需要在意的事,但是.....”云凤弦微笑,笑意从容:“我在意。”

她的语气那么轻,却又那么重:“我在意,所以,我不能允许你继续身处两难之中,所以我不能允许你继续伤害别人,也伤害你自己,虽然你不知道自己在受伤害,但是我知道。”

风紫辉沉默,依然不语。这一瞬间,胸中起伏的波澜让他不得不伸手按在胸口处,为什么,竟会......

“因为你的努力,我已经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虽然我不喜欢惊鸿,可是还得公平的为她说句话,从头到尾,她对你并没有什么恶意。而亦没有伤害过我,所以她的事情就至此为止吧。”

云凤弦此时的笑容,已没有丝毫­阴­影,一派轻松:“我是睚眦必报之人,惊鸿的事情就算了,我现在想做的,是如何拉卫景辰那只老狐狸下位,所以,我们有更重要的事情去做,不是吗?”

“我明白了。凤弦,我始终认为当今天下纷乱,若真有人能起而一统天下,平定诸国,亦是救万民于水火,那个人就会是你。所以我才会用尽自身的所有,也只是为协助你而存在。”风紫辉的声音里倒还听不出明显的情绪变化。

云凤弦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炎烈皇帝难道不想一统天下,小叔难道不想一统天下,水柔国的太后难道不想一统天下,每个人都念着救万民于水火,每个人都心系着统一天下,而我,一个狂妄自大,好逸恶劳之人,既然是你心中统一天下的标准,那些个立在天下最高处,能力超强的各国霸主,可是会哭的。。”

风紫辉眼中都不觉有丝笑意:“你是真的了解现在的你,还是比较想活在你之前一直生活的假象之中,凤弦,不要让我高估了你,不然......”

“不然怎么样,离开这样的我?”云凤弦淡淡地望了风紫辉一眼,道:“风紫辉,你给我听好了,我云凤弦发誓,这一辈子都要把你风紫辉留在身边,不管用任何的方式。这是失去你的那天,我暗自立下的誓言,所以你就做梦吧~除非是死,不,就连死,你都要和我在一起!!!”

风紫辉默默凝望着云凤弦,刚刚剧烈跳动的心脏,在这一刻,停止。有生第一次,他不知道要如何去回应着云凤弦的话语,他只能用沉默掩盖住自己那颗混乱的心。

凤弦啊凤弦,你可知道,自从你­阴­差阳错的破坏掉我身上的暗魂之契,我便为你所有。这一辈子,不管是身还是心,我都不能背叛。

以前的我,只是迫于契约,不得不继续留在你的身边。。。

而今的我,为你改变了太多了,我为了你甚至使用自己最看不起的美人计,可是这有什么,只要那结果还是让我来到你的身边,便已经足够。

思到此,风紫辉冰冷的嘴角,在云凤弦看不到的角度,绽放出绝美的笑容。

云凤弦微笑着放松身体,伸展四肢躺在阳光下:“身不由已!我已经知道了它的真谛,既然世人都喜欢用身不由己做为完美借口,那么我云凤弦为救天下苍生,定要多做些让人瞠目结舌之作!!“

她看向风紫辉的眼神异常温暖,“紫辉,我原本只是想和我最爱的人,就这么晒晒大阳聊聊天,好好过日子。可是现在.......”

风紫辉迎上云凤弦那双妖诡的目光,沉静地接着道:“现在,并不是可以安心晒大阳的时候。”

“是啊!”云凤弦耸耸肩,颇有些无奈地道:“在我和婧仪成亲之前,卫景辰是不会放我回去的。所以我得让事情来个大变转。”

“你决定要娶公主了?”风紫辉的眼中只有了然。

“不娶不行啊!不过现在有了你的出现,一切都会好起来的,不是吗?”说里虽然讨论的是这回大婚的卫婧仪,可是云凤弦的脑海里浮现的是卫婧临那黑暗中执着不放的手,那烈焰里绝美的容颜,每每让她想起,就只剩下心痛:“小临,为什么如此待我......”

“也许,是你救了他。”风紫辉看似随意地道:“在你没有来到炎烈国之前,临三皇子并不受炎烈皇帝的喜爱,可怜他生得一副让人怜爱的模样,就算没有你的存在,没权没势力的他,说不定会成为别人的禁脔。

卫景辰会为了大局而逼他随你入风灵国,自然也会为了大局而逼他随别人而去。当他为了前进而舍弃儿子时,为了前进而不择手段时,前进的原因,已经不再重要了。所以,我可以忍受自己无能,却不能忍受自己成为另一个卫景辰,但是......”云凤弦笑道:“我真的不明白,为什么卫景辰一定要把婧仪嫁给我,再让卫靖临随我去,才放我回风灵国。这一场婚事,他到底能得到什么好处?”

“也许他要的,已经得到了。”

风紫辉浮现出一抹冷笑,他刚刚不动声­色­的为古奕霖把脉,心中早已经有了底了。不过他也没有在意,反正云凤弦根本不是男儿身,古亦霖也同样不是女儿身,那样的手段对于云凤弦来说,又有什么用。只不过......风紫辉微不可闻地扫过云凤弦平坦的腹部,目光闪过一道复杂的光芒。“你最近有什么地方不舒服。”

云凤弦眼神一闪:“你是不是知道什么,现在告诉我吧。”

风紫辉沉默了一会,才道:“如果你命令我......”

云凤弦大笑着做个手势,阻止他说下去:“你有事瞒着我,我有些生气,但是,我又很高兴。紫辉,你难道还没有意识到,你已经自由了,已经不再受规则的束缚了。

所以,你才会有自己的主张、自己的想法,所以你才不在乎我的意愿,而从你的角度做出判断。如果你隐瞒我,那必然是你觉得,不让我知道对我更好。

所以,风紫辉,虽然我不自在,但是我很高兴,既然这是你自己的判断、你自己的决定,为什么不坚持呢!”

风紫辉没有说话。他脸上神­色­不动,依旧望着云凤弦,只是右手慢慢在身侧握成了拳。

云凤弦不曾看透风紫辉平静表情下惊人的心绪起伏,只深深凝望他,眼中似乎有看不清的热情和激切:“同样的,现在如果你想要做什么事,那么就去做好了,不要去理会别人怎么想,不要过多地去考虑利害成败,你是一个自由的人,你完全可以有你自己的选择。”

风紫辉眼神微凝,迅速摒去其他杂念,只望着她,淡淡问:“你觉得我想做什么?”

云凤弦笑得明朗坦荡:“不是我觉得,而是,你觉得,你应该做什么吗?”

风紫辉静了一下,忽然问:“你既然早打好捞铜钱的主意,为什么又要和惊鸿胡扯一通做皇帝的事?”

云凤弦耸耸肩:“没什么,反正闲着也是闲着,我打算尽点小力,帮帮卫靖临,帮帮惊鸿,帮帮你,没准也算是帮帮卫景辰吧!”

“帮我?”风紫辉微微扬眉。

云凤弦却不再多做解释,轻轻叹息一声,目光遥望远方,暗自付道:不管如何,惊鸿她救了你一命,我云凤弦从来都不愿多受人家的恩惠,这一回就当是我还她的。

风紫辉竟也不觉随着云凤弦一起抬眸看向云天最深处,然后,在那遥遥云天之外,传来那几乎响彻整个炎烈国京城的声音。

“束水喜欢风紫辉,伤害风紫辉的人,就是流金国束水的敌人。”

那么响的声音,直可冲入云霄,那么清的声音,坦荡得让人找不出一丝虚伪,那么锐气那么响的声音,直可冲入云霄,那么清的声音,坦荡得让人找不出一丝虚伪,那么锐气飞扬的声音,热情如烈火,明澈如珍珠。

就连风紫辉都当即呆住,天啊,那个人是疯子。

云凤弦略扬了扬眉,倒是没想到那个叫束水的男子,有这样的气派,流金国是吧。胆敢觊觎她云凤弦的男人。。看来是她要做点什么的时候了。

难得风紫辉竟被镇往,到现在还没反应过来。

“这个人的示爱可是让全城人听到了,不过这话根本就是说给炎烈皇帝的警告啊!”云凤弦绮门转头望向风紫辉,问道:“他到底是流金国的何许人也?”

“束水是目前流金国的第一高手。”

“再高也高不过惊鸿吧!“云凤弦笑问。

风紫辉白她一眼:“他是流金国的人。”

“那又如何?”云凤弦突然有些茫然不解。

“你知道在流金国,第一高手代表什么吗?”

云凤弦很诚实地摇头。

风紫辉叹气:“以前你虽懒得详细了解各国之事,但该有的常识还是不能少,我后来给你上过几堂各国知识普及课了,当时你­干­什么去了?”

“神游太虚。“云凤弦回答得理直气壮。

风紫辉确定,自己果然越来越人­性­化了,否则为什么他会忽然间涌起极强烈的揍人冲动呢!

“那个人,竟真的敢说出这种话。”卫景辰望着手头上的密报,不觉大笑。

殿宇深处的人静静伺伏,谁也没有动弹,卫景辰的笑声虽肆意纵兴,眼眸中的清冷冰霜,却让人找不到一丝笑意。

“这个人好大的胆子,竟敢威胁圣上,不如属下去......”

“他不算大胆,他的确有资格威胁联,何况,这也不是威胁。”卫景辰淡淡道:“这只是一种表态、一神忠告、一种说明。流金国的人不会­干­涉炎烈国的政略,但他也同样不会放过任何伤害他心上人的仇家。”

卫景辰慢慢地冷下眼神:“你们不得有任何妄动,再强大的国家与流金国为敌,都是得不偿失,自讨苦吃。”

“是。”黑暗中的人低低应诺。

“不过......”卫景辰复又微笑起来:“他给严恕宽的那顿揍实在是大快人心。那个风灵国使臣,大过嚣张,朕也极之讨厌他,却又不能把他怎么样。也只有他这种流金国的人,才会完全不顾任何后果,做出朕这堂堂一国之主也不能做的事,倒真是为朕出了口恶气。

而且,严恕宽闯出这番祸来,想必束水对风灵国、对云昱风的印象都极之恶劣,朕倒不必大担心他们二国之间有过于亲密的关系。”

黑暗中那人沉默了一会,终于还是开口:“但万一他们利用风紫辉.....”

“严恕宽根本不了解云凤弦对风紫辉有什么样的感情,才会想出这种主意。”卫景辰忍不住又大笑起来:“他日束水若知风紫辉和云凤弦之间的关系,愤怒起来,焉知不会祸及风灵国。”

“皇上圣明。”

适时的奉承,对于下属来说是必须掌握的技巧,再英明的帝王,也不会对说好话的人,有大大反感的。

卫景辰面带微笑,迅速地翻看完一堆密报,舒展身体,慢慢往后一靠,整个人陷入黑暗之中。他闭上眼,伸手抚着额头:“那,惊鸿的呢?”

黑暗中的人沉默了一会才道:“近日此人神出鬼没,来去无踪,就算是她的手下,也完全跟不上她的行踪,除了苍鹰之外,无人能知道她的详细动静”

“就算是苍鹰,只怕也未必真清楚。”卫景辰睁开眼,淡淡说一声,眼神穿过飘摇的烛光,向前方黑暗处望去。

惊鸿,联真的很想知道,此时此刻,你究竟在做什么?

“拜见惊鸿姑娘。”黑暗中行礼的男子温文尔雅,一派从容。

惊鸿冷眼望去,语意森冷:“你就是云昱风派在炎烈国的暗线首领?”

男子微微一笑:“正是。”

惊鸿眼神愈发冰冷:“你们的皇帝被人捉来这么久,不见你们有什么动静,倒是三天两头,跑来拜访我这个曾刺杀你们摄政王的仇人来得勤,你们的本事,就只有如此吗?

男子淡淡笑道:“摄政王明见万里,早知炎烈皇帝必以吾主而诱出所有风灵人在炎烈国的暗桩,已下严令,关于陛下之事,我等一概不闻不问,不得Сhā手,便是天塌下来,摄政王亦另有安排,用不着我们介入。至于我等有没有本事......”他微笑从容,眼神却忽然冷锐如刀:“姑娘以为,我们多日来一再请求拜见公子,却又确保不让任何炎烈皇帝设在姑娘身边的暗桩察觉丝毫动静,是一件很简单的事吗?

姑娘以为,我们在姑娘那么多下属中,选中苍先生做传讯之人,确定他绝对不会背叛姑娘,并确保不再有第四个人知道这一场会面,是一件很简单的事情吗?”

黑暗中,他的容颜看不清晰,只有一双眼,­精­芒四­射­,摄人心魂:“惊鸿虽曾刺杀摄政王,但国家之间,本无永远的敌人或朋友,有的不过是利益,若非如今我们与姑娘的利益相同,姑娘又岂会允诺相见。”

惊鸿冷漠地摇头:“我和你们,从来不曾有过相同的利益,我也并不想有,我见你们,只不过,是想要做一桩你情我愿的交易。”

男子微笑:“我等一片城心,正是为求与姑娘合作......”

“我不需要,也不打算同你们合作,你们从来都不是我的朋友。”惊鸿在座中徐徐立起,凛烈的冰霜,悄情在夜最深的时候,染尽铎究 “我要的,只是一桩,你情我愿,互不拖欠的交易。”

男子终于露出一丝不解的表情,复又从容如旧,微笑如仪:“如此,在下敬听姑娘吩咐。”情情地在黑暗中守候了很久的苍鹰,听到吱呀的开门声,一个男子徐步而出。

今夜月沉星黯,那人在暗淡星光中,抬眸一笑,对余伯平道:“苍先生,你们的主上,也许不是一个最了不起的主君,却一定是最好的主君。”

苍鹰听得一愣:“阁下是指......”

那人却只微笑着拱了拱手,再不多言,就此踏月步霜而去。一袭黑衣,转眼融入黑暗中苍鹰站在原处,凝望那人身影遥遥消失,只觉那临别一笑,竟似有无限深意在,不知为什么,心中倏然一凉,转身想往房内走去,却在转眸间,已见那黯淡星月下,也同样黯沉无光的黄|­色­轻纱,已在身旁。

他微微一惊,以惊鸿的武功,自是可以随时来到任何人身边而让人无法察觉,但是,为什么,这次离得这么近,竟丝毫感觉不到她身上那几乎是与生俱来的刻气与寒意呢!

他轻声唤:“主上。”

惊鸿只是静默着立在月下,也不知是在看星看月,看那远去的人,还是看遥遥不可测的未来。不再有逼人的傲气与冷意,不再孤高不可攀,她还是她吗?

苍鹰强忍住心头莫名的悸动,低声道:“主上,云昱风此人,有惊世之才、莫测之能,若真能得他们相助,我们多年的心愿,或有可成之日。”

“云昱风是喜欢行善积德,助人为乐的人吗?”惊鸿语气平淡,既无激愤,亦无孤傲:“卫景辰视我们为眼中钉、­肉­中刺,云昱风却视我们的国土为鲜­肉­美餐。虽然我是土褚人,卫景辰是炎烈人,但这片土地,仍然是我们的国家。”

苍鹰怔了一怔:“那当初,主上和云凤靖订下协定?”

“云凤睛不是云昱风,他若掌权,借风灵国之力攻炎烈国,我们有足够的机会乘乱而起,他也绝无力攻下炎烈国,但是,云昱风......这个人太强了,强大到让我不敢冒险。”惊鸿轻轻道:”苍叔,是我愚蠢吗?纵然与卫景辰有着血海深仇,我却还想要守护这个国家,不再遭受外敌伤害。”

苍鹰沉默了一会,才轻轻道:“主上,你的胸襟已不是我所能揣度的了,所以,我更加不明白,既然如此,主上为什么还要会见他。”

惊鸿轻轻道:“我不同他合作,但是,倒不妨做个交易。”

苍鹰强抑住莫名惊悸起来的心绪:“什么交易?”

“保护我想保护的人。”惊鸿的声音极轻极淡,在暗夜中情然散去。

苍鹰却只看到她的一双眼睛,忽然间,竟带出如许笑意,灿然地亮了起来。那样温暖的笑容,那样过于灿烂的光芒,让人联想起两头燃烧的蜡烛,纵然能在极短的时间里,绽放出前所未有的光芒,却也注定在转瞬之后,燃尽了生命、身体,与灵魂。

他闭了闭眼,勉强镇定了一下情绪,然后轻轻道:“主上,这么多年来,我们在一起,同生共死,这么多年了,有的人依然坚持,有的人执愿不改,也有的人变了、悔了、远了、散了。主上,今日的我,也未必仍是十多年前的那个我,所以,无论你想什么、你做什么决定,我都不会反对,但是,我只求你一件事......”

他凝望惊鸿.眼中是深刻的感情,这是他所效忠的主人.这是他舍弃一切所守护的希望,这是他愿意用生命、用灵魂,用他所拥有的一切一切,来交换她一点快乐、一丝笑颜的孩子,这是......他看护长大的孩子,是那个软弱时,被他抱在怀中,一声声喊着,不要哭的孩子。

这一刻,他于他,仅仅,只是......他不能说出,却最最宠惜的孩子。

“我只求你,不要瞒我。”苍鹰声音充满苦涩:“即使我们根本没有力量可以真的帮助你,反而成为你的掣肘,但是,求你,不要瞒我。”

惊鸿微笑,她的笑容在这黯淡的星空下,如此温和,温和得简直已经不像惊鸿了:“苍叔,你多虑了,这么多年来,有什么事,我瞒过你。就连今日的密会,我瞒尽所有人,不也独独不瞒你吗?”

她淡淡说完,淡淡转眸,看那无尽暗夜,无限天地。她不瞒他,因为会见那个人,是为了救她所想保护的人;她会瞒他,因为,她下一个想要会见的人,是为了去杀他必须除掉的人。

卫景辰倒是清闲自在了,可怜的宰相李杰匀,一方面要处理满朝事务,一方面还要在有限的时间内,赶办出足够轰动天下的倾国婚礼,忙得是人仰马翻,连喘口气的功夫都没有。

待所有闲人尽去后,李杰匀轻轻搓了搓在料峭春寒中有些冰冷的双手,漫坐到案前,就待垂首处理那似乎永远也理不完的琐务。

而那带着夜最深、霜最浓时所有寒意的声音,就在这措不及防时,倏然响起:“你还真打算为你的皇上,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李杰匀脸­色­大变,猛然抬头:“你怎么进来的?”

灯光下,惊鸿全身泛起一种妖异的黄,门窗皆未开,连风都不曾有一丝偷入房间,可是她的人,却偏偏是这般全无征兆的出现,仿佛她不是血­肉­之躯,倒似一缕青烟、一池弱水,天地间,无人无物无处.可以将她拒于门外。

“这世间,还没有我想进而进不了的地方。”

烛光的­阴­影在她眉间跳跃,傲岸亦凄清。

李杰匀倏然站起:“你不是我的客人。”

惊鸿听而不闻,只淡淡道:“你可以放心,虽然卫景辰确实在你府中伏了耳目,也在我那边埋了内­奸­,但只要我自己不愿意,天下就没有任何人可以掌握我的行踪,更不可能有人能在暗中窥视而不被我发现。“

李杰匀冷笑道:“有没有人发现都不重要,我没有兴趣和你这乱臣贼子谈话。“

“乱臣贼子?”惊鸿的眼眸在烛光中倏然收缩,然后清冷冷地一笑:“罢了,我是不是乱臣贼子,咱们且不商讨,我只是想知道,你有兴趣和什么人谈话?和你的主子,你的皇帝?和那个口口声声倚重你,却又视你为附骨之蛆的人?和那个近日动作连连,连续调数名将领入京,却又把你的几名门生明升暗降,送上高而无用的位子供起来,然后从他近年在各地培养的新官员中调人补缺的炎烈陛下?”

她眼中的讥诮之意无比浓厚:“相爷,你以为,你的风光日子还能有多久?“

李杰匀脸­色­渐渐­阴­沉,却又一语不发。

整个书房,忽然空寂­阴­冷得可怕,只有烛火燃烧的哗列声,不断单调地响起。

李杰匀慢慢低头,看着小小的烛花,在他眼前亮起一个眩目的光晕,然后迅即黯淡,心间忽的一阵悲凉,然后,极慢极慢地问:“你来,是为了什么?”

惊鸿背负双手,悠然道:“我来,救你的­性­命。”

临三王府内的花园,今天一大早,来了一群不速之客。

一直身在­阴­暗房间的临三皇子卫靖临被硬拖了出来,阳光上,他甚至心情大好的以萧做曲,结果.......调不成调,最后不得不掩着­唇­,剧烈地咳嗽起来。待移开手时,掌心淡淡的红­色­触人眼目。

“小临,你怎么样了。”

听到云凤弦大惊小怪地叫喊起来,卫靖临浑若无事地笑道:“没事,不过是上火,带出点红来。”

只是急得脸­色­发青的云凤弦,与急步上前的古奕霖,脸上的忧­色­都丝毫不减。

不知为什么,卫靖临的心境竟似前所未有地轻松起来,这算是什么事啊,要他这生病的人来安慰没病的家伙。

云凤弦已经大呼小叫起来:“风紫辉,风紫辉,你不是说他没事吗?”

卫靖临觉得自己可能因为生病而有些眼花,否则怎么会看到那个永远没有强烈表情的风紫辉,竟似白了云凤弦一眼,这才缓步过来,伸手为他把了一会儿脉。

风紫辉淡淡道:“这场大病伤了他的元气,他会有很长一段时间,比之普通人虚弱许多的,能保住­性­命,已经算没事了。”

云凤弦气道:“这也算没事?”

风紫辉冷冰冰一句顶过去:“我又不是神仙,吹口气,死人就救活了。

也不再理会脸红脖子粗的云凤弦,他径自从袖子里取出一本小册子放在卫靖临面前的石桌上:“依照这个心法练习,强身健体之外,或许还能有所成就。“

云凤弦愣了一愣,继而眉开眼笑:“风紫辉,这是你早就为卫靖临量身订做,专门写好的?”

风紫辉袖了手,自是不理会她。

云凤弦笑得眼睛成了一条缝:“你这人啊,就爱装酷,其实骨子里很善良、很温柔、很休贴啊!”古奕霖脸­色­一僵,忙侧过头去忍笑。

卫靖临小心地抬抬眼,看看风紫辉一瞬间似乎有些抽搐的脸,急忙垂下眸不敢再瞧。唉,这块万年寒冰居然可以和善艮温柔、体贴扯在一起,不得不佩服云凤弦让人­肉­麻的本事。

卫靖临垂眸间,看到桌上的书册,信手拿起,随意翻看,厚厚的一本册子全是清逸飞扬而又没有完全­干­透的字迹,可见书写者的苦心。

云凤弦在旁边手舞足蹈地说:“这可真是你的运气,你知不知道,我家的风紫辉啊,从不随便教人的,一旦拿出手,那就是绝对值得全天下江湖人物、武林高手拼命抢夺的宝贝,你乖乖照着练,没准若­干­年后,你就可以把天下英雄当沙包揍了。”

卫靖临听云凤弦如此说来,也不免微微笑了起来,手指轻轻抚书册,并不言语。他不是没有练过高深的武功,可是现在的他,心脉大伤,又止是一年半载能练得好的......

古奕霖见他脸上流露伤感之意,恐他想起伤心之事,柔声道:“云凤弦虽说没正经,这话倒是没说错的。既是风紫辉拿出来的,必是最好、最适合你的武功,你又不像云凤弦,根本是块揄木不开窍,以你的聪明才智,若是好好练习,不但身体有希望复原,便是练一身震古砾今的武功,也不是不可能的。“

卫靖临闻言抬眸,微微颌首,“谢谢。”

古奕霖微微一笑,不再多言。

卫靖临的目光望着古奕霖,苦涩地道:“婧仪”

古奕霖知他心意,不觉微笑:“婧仪是极好的女子,她救过云凤弦、帮过我,我视她为朋友。“

卫靖临苦笑:“若不是......她再好,对你们来说,应该也只是朋友。”

云凤弦轻轻笑笑,拍拍他的肩膀:“小临,等你病好了,我就带你去野餐。炎烈国现在是阳光明媚,很适合去野外游玩。?”

卫靖临心头先是一暖,复又是一涩:“如今两国都在为婚事奔忙,你们两个当皇帝的是躲了清闲,风灵国的严大人还有内府、礼部、户部的官员,都已是忙得人仰马翻了,凤弦......你......你心中,到底还是意难平吧?”

云凤弦脸上的笑容微微一敛,还不及说什么,卫靖临深深看看他,又转头看看古奕霖,咬咬牙,才道:“答应我,无论如何,要娶婧仪,这件事,绝对不能变卦,我.......这件事,卫景辰确是另有图谋,但你们一定要相信,婧仪她......她绝不会害你们。”

“我知道。”古奕霖抢在云凤弦之前说话,脸上的笑容极淡,却又真诚得不带一丝虚伪:“婧仪是我们相信的人,在任何时候,这一点都不会变。

他越是如此温柔休谅,卫靖临越觉不知说什么好,他苦涩地道:“这场婚事必须尽快举行,你们所有风灵国人久在危地,终究不妥,尽快完婚,尽快回归,以免生变,才是上策,而且,我希望,这场婚事,能救婧似......能把婧仪,救出那个会随时牺牲任何人的牢笼,让她从此不再变成别人的筹码,不要叫她最后像我......”

云凤弦听他语气渐渐凄凉,心中不免悲凄,忍不住问:“你知不知道,你生病如是......”

“我不知道。“卫靖临断然打断她的话:“我只希望,婧仪能够及时离开,仅此而已。”

云凤弦怔怔望着他忽然之间平静下来的面容,只觉心头阵阵悲凉,让人恨不得仰天长啸,以舒胸中愤闷。

反而是古奕霖柔声道:“你放心,婧仪不会再被任何人利用伤害,她是我们的朋友、亲人,无论如何,我们都会尽一切力量保护她。他的声音清柔,却坚定得不可思议,坦荡真诚到让人无法对她的承诺产生一丝一毫的怀疑。

而此时,风紫辉忽然转头,向着园门某个方向静静看了一眼。

天地寂寥,世情如潮,在无数人影、无数喧哗褪成黯淡的­色­调之后,那无限远花木丛中,是否有一双应该冷酷无情,却始终无法做到的眼睛在凝视这里。

那人望的,是连吹一曲萧都会吐血的弟弟,还是一个,从来只会负她伤她的无心人,又或她想看的,只是无情天意,莫测命运。

那个人,来到这里,为的是什么?

她终究还是决定…

藏在没有人能看到的地方,惊鸿的眼眸既无悲苦也无伤,只静静地看着小园。那个皇帝的手完好无损,那一场捞铜钱的好戏,果然另有玄机。

不过,她肯为风紫辉费如许心思,心中终还是看重风紫辉的,只要她肯有这份真心对风紫辉,只要能让风紫辉最后不致落到卫靖临的下场,只要那多日之前,在卫靖临身上的惨剧,不落到风紫辉的身上,自己又何必再来追究......蚋何况,此时此刻,她也实在没有心思,再为这种事情去生气了。

她望着近处的一切,眼神遥远得不可追寻。

那里,有一个叫了她无数声姐姐的少年,在剧烈的咳嗽中吐血,脆弱得似是经不起一阵风吹。曾经用那么热诚的眼凝望她的小弟,而如今,只能在阳光下,如此虚弱地勉力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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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四 暗魂定 第十八章 神子降临

离开临三王府之后,云凤弦既不骑马,也不乘车,只是默默地前进。风紫辉与古奕霖都知道卫靖临的现状刺激到了她,谁也不说什么,也只安静地跟着她。

“不公平,这太不公平了。”云凤弦忽的大叫出声,右手握拳,重重击在左掌掌心。

“什么不公平?”风紫辉淡淡问。

云凤弦转头望他,“我没办法坐视他受到这种折磨,我可以为他做什么?风紫辉,你说,我能做什么?至少让我要做些什么,我不要只是束手无策地看着这一切残忍无情的事继续下去。”

风紫辉对于贪生怕死的云凤弦偶尔冒出来的热血冲动,早就习以为常,平静地说:“快些成亲吧!”

云凤弦一愣。

“成了亲,多少安全一点,他少担心一点,而且,当了卫景辰的女婿,求情的话,也好说话一些。”风紫辉说来漫不经心。

云凤弦也不知他是认真的,还是开玩笑,居然还真的呆了一呆。

古奕霖看得不知该好笑,还是该心酸,轻轻叹道:“云凤弦,看到卫靖临这样,我也很难过,只是,我们真的已经尽力了。”

“不,还不够,我们做得还不够。”云凤弦用力摇头,忽的全身一顿,神­色­微微一震:“或许.....”

“或许什么?”古奕霖轻轻问。

云凤弦叹息,或许,风紫辉刚才其实真的不是在开玩笑,或许,只有等到她与卫婧仪成亲之后,他可以......

然而,眼望古奕霖,她什么也说不出来,只是想起刚才卫靖临还在为卫婧仪的婚事担心,想起古奕霖曾有的允诺,不知不觉,露出一个有些无奈、有些悲伤的笑容。

许下这样诺言的古奕霖是什么心情,说出那一席话的卫靖临又是什么心情。

卫靖临真是大多虑了,事到如今,那么多人的­性­命系在这场婚事上,风灵和炎烈两国随时可能爆发的一场大战,也指望以此次联姻来平息,又岂是她能够说不娶就不娶的。

这场婚事,真的已是势在必行。

数日后,在两个国家的期待中,一场惊人盛大的婚礼,终于到来了。

且不说整个京城一片欢欣,到处张灯结彩,到处黄土垫道,开门向外望去,上头一概是红­色­,下面一概是黄|­色­。

两国大婚,不能没有人观礼喊口号、凑热闹,所以需要发动全城百姓,但也不能让百姓光看热闹,胡乱走动,影响治安,惊了鸳驾,这其中的学问,真个说不尽了。

离着大婚还有好多天,全城百姓就在大小里正的带领下,就相关的庆典事宜做了若­干­次演习排练,可怜京城各大衙门的办差人员,几天几夜都没怎么休息,人人累得满眼都是红丝。

云凤弦自己看着婚礼前送来的陪嫁单子,就已经目瞪口呆了。

古奕霖看了倒是没什么感觉:“当年我出嫁的时候,排场倒也并不比眼前的小。”

严恕宽也道:“天子纳后娶妃,炎烈和风灵二国结姻定盟,这么大的事,能不排场吗?皇上,你还想拖多久,误了时辰,你泰山大人翻起脸来,你可没什么好处。”

云凤弦愁眉苦脸地起了身,十几层的皇帝结婚大礼服,全套穿好,临行前深深看了古奕霖一眼,见他回以一笑,欲言又止,最终只微微叹息一声,行了出去。

为了给风灵皇帝摇排场,卫景辰特意调了足足三千名锦衣近卫给云凤弦,高车大马,锦罗旗盖,仪仗惊人。

队伍的前方,严恕宽左手持使者节杖,右手托问名诏书,莫火离捧金册金宝,皆正装肃容,徐徐而行。整支队伍把云凤弦那天子亲乘的七宝云母车,团团护住,大队人马遮天蔽日地一路行往炎烈皇宫。

沿途百姓在里正的指示下,整齐刮一地挥手大声欢呼,以表大炎烈国人民对大楚皇帝的赤诚热爱。

古奕霖静静立在行宫门前,看着一片欢天喜地,满眼艳红喜庆,望着他‘丈夫’的车驾渐渐遥遥而去,迎娶另一个女子......或者说是男子。。

他静静地等待着,听得随着车驾远去,一声声鞭炮,渐响渐远,等着沿途百姓们,在里正的带领下,每隔一段时间,就发出惊天的欢呼声。

他安安静静地站着,不需要任何人陪伴,不需要任何人服侍。她静静算着对间,猜测着,他的‘丈夫’,这个时候,在­干­什么?

他知道这套娶亲封妃的仪式冗长而繁复,天还没亮时,他们出去,等他们回来时,天应该已经黑了。然而,他不记得自己应该坐一会、歇一会,他只是站得笔直,静静等待着他抬头看着天上的大阳,估算着时间,这个时候,他们到了皇宫了吗?是否已经行过“九九大礼”以表风灵国骋炎烈国帝女之城意。

他默默在心中从一数到三千,这个时候,两国君王可曾互相见礼,两国臣子可曾互换节与诏。

“夫人,你没有吃早膳,现在午膳已经好了。”一边的年丰小心地唤。

他微微摇头,凝视远方。

她踏入皇宫了吗?穿着华贵的服饰,行过一道道宫门,可曾走到他的面前?这个时辰,他们是否已行过礼,是否已读完册妃诏书,是否已把专为婧仪而御制的金册金宝交给她?

“夫人,要不,你坐一会儿。“年丰搬来椅子,有些焦虑担忧,又不敢表现出来。

古奕霖依旧摇头。

他们的婚礼是什么样的?会有怎样的盛大铺张?比之我当日的大婚又如何?

他就这样,等待着,不饮不食,不言不动,等待着,他的‘丈夫”迎来另一个应当与他一起生活的男子。

他守在行宫的门前,守着东升的大阳,渐渐西下,守着由清晨渐渐亮起的阳光在黄昏慢慢黯淡。

他守着,耐心地、毫不焦急地、安静地等候着。然后,是如海啸一般的欢呼声,是如雷霆一般的鞭炮声。再然后,是那自街角而来,渐渐接近的喧天鼓乐,迎亲队伍。

公主的陪嫁队伍,长得看不见尽头,整条大街,密密走了一排又一排,也摆不开那无穷无尽的珍宝。

公主的香车宝荤,高责华美,遥遥望去,竟似一座移动的小山、走动的行宫。

古奕霖微微一笑,当初他受封为大风灵国皇后,所乘的国母凤荤,也不过如此。炎烈国为提高卫婧仪的地位,为她准备的车马,隐然有皇后的规格,正如风灵国人为了给足炎烈国面子,册妃用的竟是皇后专用的金册金宝。

然而,古奕霖依然是什么也不说,微笑着迎过去。

车马喧哗中,龙凤宝车的珠帘开处,两名宫女扶了那凤冠霞被的女子盈盈下车,在她身后,云凤弦眼神复杂地望过来。

古奕霖只是微微一笑,侧身退开一步。

他的身后,是一条鲜血地毯所铺的道路,这一刻,能陪在云凤弦身边的人,不是他。

他就这样看着云凤弦,看着她们步入那捏捏行宫,大风灵国皇帝的行宫。

看着她们一前一后行过重重宫门,步过道道曲径,走过他们夫妻的世界。

看着她们慢慢走入他们夫妻的房间,他为她们慢慢合上的新房。直至沉重的木门在他的眼前紧紧地闭合在一起。

在大风灵国,他的身份是皇后,这是皇后的美德。

在大炎烈国,他公开的身份是,云凤弦身边的女官,这是女官的职贵。

古奕霖慢慢转身面对其他随行而入的女官,“你们全随我退出去。“

几名女官互望了一眼:“我们要服侍公主。“

古奕霖冷笑一声:“这里虽然还是炎烈的国土,却不要忘记,公主嫁的是风灵国的帝王,我不管你们在宫中有什么规拒,从今儿起,你们就得跟着我好好学学风灵国的规矩。“

他也不再多看这几名女官一眼,径自出门。

从小就受到古凝寒按一国之母来教育的古奕霖,从来都是风仪气度,淡淡几句话,已给人无比压力,几名女官竟不敢生出丝毫违背之心,一语不发地跟他一起出来口古奕霖目光淡淡一扫,除了被自己来的女官,新房之外,仍然侍立着两大排炎烈宫中的执事官员。

她伸手招来年丰,轻声吩咐他们,领所有送嫁官员各自入席饮酒。

诸人皆有些惊愕,纷纷道:“我等各有职司在身。”

“什么职司?夫家招待娘家送嫁之人,乃是礼仪。莫非各位认为我风灵国皇帝,远离国土,就连这最基本的礼数也尽不到了。”古奕霖冷冷挑眉:“今儿大喜,我也不想有什么不高兴的事闹出来,坏了皇上与公主的兴致,赏不赏脸,你们自己看着办吧!”

话说到这份上,还有什么人敢不给面子。不一会儿,整个院落,所有自炎烈皇宫中来的人,都被撤了个­干­净,只有李顾领着一­干­风灵国士兵守在外头。

新房外,清冷月下,清寒风中,古奕霖静静看着泪烛光里,茜纱窗下,那一坐一立,彼此凝视的身影。他沉默了一会儿,慢慢行了出去。

院落之外,是无尽的喜气,大红的彩绸漫天飘舞,大红的贴纸无以计数,大红的席面,流水也似的摆满了行宫。杯来盏往,喧天笑闹,琴瑟歌舞之声,不绝于耳。

只有他一人,清清冷冷,行过满天满地、无穷无尽的洋洋喜气,在行宫最偏僻的角落里,找到一个略觉清静的地方,静静站在小小一池清水边,看着水中那虚幻的明月。

纵然是举案齐眉,到底意难平。

天空忽炸起眩丽的火花,使得他仰头望去。整个暗沉的天空,都随之亮了一亮,是行宫外的人在为他们美丽的公主,尽情地庆贺吧!

今夜如此欢欣,今夜如此凄凉,今夜如此热闹,今夜,无人入睡。

行宫中,一片喜气,行宫外,也是无尽热闹,眼看着公主凤驾入了行宫,百姓们依旧意犹未尽,为这一场惊世的盛大婚礼谈论不休:,

人们说着笑着,看着孩子们凑热闹,放起焰火,燃起鞭炮,这一份喜气,倒是如过年过节一般热闹。

在人群中,有一个穿着黑­色­披风,戴顶极大斗笠,把全身上下从头发到脚跟都挡得严严实实的人,在静静地听大家谈论、诉说。

人们喜气洋洋地说,多少年没见过这么热闹的场面了。

人们无比兴奋地说.风灵国和炎烈国联了姻.应该就不会打仗了.大家不用担心战乱,不用害怕自家的儿子、丈夫战死沙场了。

人们开开心心地说,公主的仪仗真是大啊!过永定门时,居然不得不临时把那门给拆了,才让车驾得以通行。

人们兴致勃勃地说,这一路从皇宫到行宫,绑在树上的火把,把天地照得像白天那么亮,连村都给烤坏了。

那人安静地倾听着所有人的议论感慨,平静地看着每个人兴高采烈的快活神情。然后,他向长街的尽头,无人的远处走去,就这样,穿着一身黑衣,慢慢地一步步融入黑暗中,慢慢地一步步远离这一派热闹繁华,盛世景象。

那一朵焰花在天空炸开时,他也不知不觉抬头望去。倏然亮起的焰火光芒,照亮他隐在斗笠下的慵懒倦眸。

赫然正是水忘忧。

那一朵为庆贺风灵国皇帝与炎烈国公主联姻的焰火,在空中绽出艳美的花。没有人知道隔着一道宫墙,有两个绝代风华的男子,同时抬头,凝望那一片灿烂光华。

然而,在这稍纵即逝的光芒之后,是更加沉、更加暗、更加­阴­郁的黑暗长空。

那无比美丽的容颜,仅仅只被照亮一瞬,就立即消失在黑暗之中了。

“你来做什么?”卫景辰很想对着云凤弦就这么大吼一声。

好不容易­操­办完炎烈和风灵的大婚,完成心愿,他心里竟也没有什么太多的欢喜,反倒空落落茫然得很。

昨晚徘徊殿中,竟是彻夜不能眠,强撑着上过早朝,此刻只想回去好好休息一会,这位刚刚洞房花烛的风灵陛下,怎么就跑到皇宫来串门子了呢?不至于昨晚才洞房,今天就嚷着要回家吧!就算真有这心思,表面上的礼貌文章总要做几天的,怎能表现得如此急切。

卫景辰绝无应酬云凤弦的兴致,然而两国之间的规矩礼数,纵然贵为皇帝也无法随心所欲。此刻他心里虽想骂粗话,脸上却也不得不挂起完美的笑容:“风灵皇帝今日竟也有空驾临?”

云凤弦落落大方地笑道:“不用皇帝皇帝叫得这么客气,泰山大人。”

泰山大人?卫景辰差点没对天翻白眼。这人接受这身份接受得也太快了吧!明明前不久还心不甘情不愿,一哥被人架着上断头台的样子。

云凤弦笑ⅿⅿ走近过来:“咱们现在是极亲极亲的亲戚了,当然应该好好亲近,可是,咱们又隔着两个国家呢,我要是一走,这辈子有没有再见的机会,那就说不定了。那么,在我还没有走的这几天,咱们当然要好好地在一起,聊聊天,拉拉家常了,你说走吧!”

卫景辰眼神微沉,“不知风灵皇帝打算什么时侯回国?”

云凤弦耸耸肩:“这事,我说了不算,让严恕宽跟你们商量,你看着办吧!”她大大咧咧拍拍卫景辰的肩,亲亲热热说:“咱们不说这些没趣的事。

卫景辰完全是靠着皇帝的尊严支援,才忍住没有遴开云凤弦这一拍,这种无所顾忌的动作,就算两人都互为帝王,但彼此身份都过于尊贵,关系也极之微妙,怎么连最起码的矜持都没有呢?

听到四周传来一群人努力压抑却异常明显的倒吸凉气的声音,卫景辰几乎是铁青着脸问:“聊什么?”

“有很多事可以聊啊!”云凤弦笑吟吟道:“比如说今天的天气非常好,太阳很好,风很好,云很好。”

随着她一句句好,卫景辰的脸­色­越来越不好。

云凤弦笑嘻嘻地接着说道:“要不然聊聊炎烈国和风灵国的风土人情也不错,我的妻子是你的女儿,我们有着共同的亲人,单是这一点,应该就有很多可以聊的吧!”

云凤弦笑望他一眼,忽的双手一拍,笑道:“对了,我会讲故事,我们来打个商量好了,你说一些你们兄妹朋友小时侯的开心故事,我也给你讲一些有趣的故事,好不好?”

“好不好?”他这样笑嘻嘻地看着卫景辰,可是实际上,他根本就没有问卫景辰好不好的意思,因为他已经自动自发地拉住卫景辰的手:“来来来,既然今天的天气这么好,我们去晒太阳喝茶讲故事吧!” 卫景辰额上青筋都迸出来了,却身不由己被拖着走。四周虽然有太监侍卫,没得示意,到底谁也不敢过来,阻拦一个皇帝向另一个皇帝表示亲热。

云凤弦的半吊水功夫,打架不行,用来强拖卫景辰,还是没问题的。

卫景辰的脸­色­和云凤弦那满面的笑容形成了鲜明的对比。皇帝也是人啊,他真的很累,他想睡觉,就算不睡,也还有着一堆公事要忙呢,哪里有空陪这个不负贵任,没大没小,没危机感的家伙喝茶聊天话当年。

天,我可以忘记所有的外交礼节和规矩章程,直接让人把这混蛋揍一顿了事......就算是卫景辰,偶尔也会有一点绝对非理智的冲动,而且现在他就已经开始怀疑,自己把女儿嫁给这么个家伙,惹来如此一个大麻烦,到底是对还是错。

突然,宫中飘起一阵淡淡甜香,让人昏昏欲睡。

卫景辰看着胳膊上的那只手,心中突然闪现出十分不妙的感觉,然后眼前一黑,整个人如倒栽葱般倒了下去。

扶着他的云凤弦眼疾手快的扶住了卫景辰的身体,“泰山大人,看来这炎烈国的道路不怎么平坦,你老还是小心为妙。”

她的话一落音,手上微一使劲,把手中的卫景辰椎回了龙椅之上。

身边陆续响起了重物倒地的闷响声,

“你......”卫景辰左手扶着脑袋,眼睁睁看着手下的文武大臣,一个接着一个,如一座倒塌的长城般,滩倒在地。“你想要做什么......”

“我?!”云凤弦伸手指了指自己的鼻子,微微一笑,抬着望着宫殿那扇明亮敞开的殿门,“你不是一直知道我想要做什么吗。现在你最应该问他想要做什么!”

循着云凤弦明亮的眼眸的,卫景辰看到了一个鲜红­色­的人影。

背着淡金­色­的阳光,他的眼睛感觉到一阵刺痛,不适的感觉让他不由自主的闭上眼睛。等他再一次睁开眼时,那个人影渐行渐近,他终于看清楚了那个人的面容......他全身一震,“是你,真的是你。真没想到国师的预言,真的会实现。你什么时候得到了火灵之源的认可。”

“呵呵。什么时候?”卫靖临扬起一边的嘴角,可爱的圆眸闪过邪笑,“这得多亏得父皇的栽培,让焚楼中的我,寻到了火神的青眼。然后又得到父皇送来的绵绵而入,终让我置之死地而后生,最终得到了他的青睐,让我着上了这件炎烈心魂的火云衣。”

“你怎么会知道火云衣的下落!”

“这个嘛。”卫靖临拂了下长袖,若有所思的笑了笑,轻声道:“还是留给你自己慢慢去猜测吧。”他说完,走到了云凤弦的身边,情深依依的望着她,幽幽道:“凤弦,我可能不能与你一同回风灵了。”

“没关系。”云凤弦轻笑地摇了摇头,她没有预料到,红衣之下的卫靖临,如此的邪魅,如此的让她心跳加谅门不过,相比之下,她还是喜欢那个清眸无垢的男子。“如果有机会,你还可以来找我。”

卫靖临点了点头,转头望着龙椅之上的卫景辰,清澈的眼眸里闪过一道赤光,他微一扬手,淡淡的红光自他洁白的掌心飞出,覆到了卫景辰的身上。

原本软弱无力的卫景辰,突然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吼叫着,他那身血­色­的皇袍开始冒出青­色­的烟物,然后沉重的大殿之中,渐渐弥漫出让人恶心的烧臭味。

“你......卫靖临,你不要以为能穿上火云衣,就能成为炎烈国的皇帝。”卫景辰咬牙切齿地看着卫靖临,揭力的压抑住那焚心的楚痛,十分艰难的自嘴逢里挤出一句话来,“不要忘记,这个炎烈国,不止你一个皇子。”

“你是说老大和老二吗?他们早已经不知在什么地方休息去了。”卫靖临不屑地看了卫景辰,“他们才能出众,你不是害怕他们不能像你一样,等到年老再登基,怕他们不甘寂寞,送他们去了炎烈国的边境吗?”

“你不要你对你母妃的誓言.......”

“誓言!”卫靖临的神情又是一变,似极恨,又似极怨,又似凄苦.....站在他身边的云凤弦,看着不过数秒,闪过十来种神情的卫靖临,心中一惊,正在上前一步时,卫靖临突然发出冷冷的笑声,“早在你逼我用男儿之身,雌伏于别人之时,你便不是我的父亲,我本想原谅,你竟然又对我下绵绵之毒,你我之间,还能再有什么感情吗?母妃是让我发过毒誓,永孝于你,永忠于你!可是,那一切地一切,都只在你不曾伤害我­性­命为前提。”

“......”卫景辰看着这个长得与他心爱的女子八分相似的容颜,和那对相似自己的眼睛,他不由对自己前几天的心软感觉到后悔。他的手微不可闻的贴在龙椅的扶手边,抬眸环视着眼昏倒在大殿的众人,他又笑了笑,“小临,果然还是你最像我,只不过.......”他收回了视线,对上卫靖临那双赤红­色­的眼瞳,突然笑了起来。

他的手指尖,朝着那颗微微突出的龙眼用力的按了下去。

死一般寂静的大殿内,响起了粗重铁链摩擦的声音,然后整个大殿微微一颤,远处传来爆炸般的巨响。。。

突如其来的动静之后,很快的,一切又恢复平静。

卫景辰嘴角得意的表情僵硬,那淡定的表情,猝然变得愤怒,他双头紧锁,看着仍然空荡的金峦殿,沉默不语。

“你的神来一招,看样子是失误了。”卫靖临双手负背,定定地望着高处的卫景辰,一步一步走上了那高筑的阶梯。

“我知道你素来看不起我这样的草包,我更明白,我要是聪明,哪怕有一点的聪明,那么下场便是灰飞烟灭。于是我一直小心翼翼的去学会藏拙,去学着无法无天,去学着让人讨厌,去学着不得人心。为什么...... 为什么你还是要逼我走到这一步。”

被卫靖临用火灵之源烧过的卫景辰,再也没有之前的神挺,灰头土脸的他就连气势都变得孱弱起来,“杀你,这是先帝的祖训,朕念及你是朕的骨­肉­,没杀你已是一一”

“那你早就应该杀了我!自母后仙逝,我活在这地狱一样的皇宫,成天与死玩耍,生不如死。可我偏偏命大,拜了个好师傅,认识了现在的姐姐,就是他们一路相伴,我便苟且偷生到现在,若不是你要毒杀我,我岂会走到现在这一步。”

“姐姐?你和一个乱党以姐弟相称,是朕逼你?让你当成婧仪的陪嫁,去为风灵国的皇帝暖床,是为了炎烈国。身为炎烈国的皇子,你有责任和义务,岂能是朕在逼你?喂你吃下毒药,是为了毒杀乱党,朕做得一切,都是为了炎烈国。至于你中的毒,解药早已经配制出来,狙杀乱党之后,就会喂你吃下解释,怎么能说是害你­性­命?”

早之前,云凤弦听到卫靖临重命一事,隐藏猜测到一点什么,只是她没有料到,真是是卫景辰对他下毒,看着卫靖临顿住的身体,和那双喷­射­出星光点点的眼眸,她一个箭步,掐住了卫景辰的咽喉。“你竟然如此的人面兽心,连——”她话还没说完,突然感觉到一道耀目的红光,从卫靖临的方向照­射­过来。

她看着卫景辰那双恐惧的瞳孔,转头看向了卫靖临,心中也是一震。

这.......这是神子降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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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四 暗魂定 第十九章 不治之症

蔚蓝的天空,突然绽放出火红­色­的透明光球。

卫靖临的身体飘浮在半空之上,原本紧束的头发披散下来,随着他周身的红光飞舞起来。长长的衣衫,无风自起,原本清亮的眼神,一瞬间变成了赤红之­色­,更让人惊讶的是,他原本白暂的额前,慢慢浮现出一朵艳火的火焰,整个人妖异万分。

云凤弦仰头看着这样奇怪的景象,手一松,放开了卫景辰的咽喉。小临,这家伙不会是发狂了吧......身为风灵之源的继承人,她很清楚,心若有杂念,那么必被自己内心深处的欲望所驱使,清醒的神智开始涣散起来,心中的呐喊声不断的涌上来,更是不惜用尽一切手段,毁灭掉自己厌恶的东西。

只是,云凤弦也知道自己在初初接受风灵之源时,曾经的狂暴情况,介于她有过那样的经历,勉强还能控制住自己的本心,慢慢让自己平静下来,终究没出什么大事。

可是卫靖临的情况根本不能和自己那时相比,若不能及时调节他自己此时的激动心情,那么......后果可能是两败俱伤。

阳恶为忿,人之七情,偏之以怒为首!云凤弦知道卫靖临生气的原因,亦知道怎么样让卫靖临安静下来。

只是她却在这里犹豫起来。眼前这个卫景辰是该死,可让他就这样死在卫靖临的火焰之下,就像是什么都不曾发生一般,她想要的,是卫景辰受到更加生不如死的感觉,一如她云凤弦再一次被关回到黑暗之中,饱藏绝望深渊的情绪,更是沉浸在前世的种种过往之中,几乎让她疯狂!

对于如何报复卫景辰,她在看到那个连出来吹下风,就开始吐血的卫靖临,心中早就闪过了一千种的方法。她亦知道卫景辰从来没有把暗卫自自己身边调开,故意在风紫辉的面前报怨,让卫景辰小看了她自己。想着把卫靖临平安的带回风灵国,再来算计这只老狐狸,哪曾想到卫靖临会提前出手。

不行,让她云凤弦遭遇如此惨境,必要加倍奉还,若是卫景辰就这样死去,那么她的复仇计刮怎么实现。

“卫景辰,去死吧。”卫靖临哪里能料到云凤弦那百转千回的心思,他在半空之中,慢慢抬起自己的手掌,一颗刺目的红­色­火球突出。

原来清爽的天空,就像是这个国家的名字一样,变得炎烈起来。

卫景辰看着空中的卫靖临,以及他手中那颗仿佛太阳的赤珠,眼神里惊讶,欢喜,了然等等正面的情绪,最后,他再看了眼卫靖临额前的那抹火焰图腾,慢慢地闭上了眼睛。

太好了,炎烈的烈祖烈宗祈待千年的火灵之源,终于传而有人。没有辜负他的一片苦心。他逼着卫靖临以男子之身,雌伏于云凤弦的身下,没料到卫靖临竟然接受了他的旨意。那个从不会向自己妥协的孩子,头一回为了一个男人答应了自己的要求。

他只得再借用绵绵而入逼乱党惊鸿陷入绝境,再用生死之劫难让卫靖临体内蕴藏着的火灵之源觉醒,然后名正言顺地成为炎烈国的太子,最终,他是不忍心让他心爱的儿子走向死亡。。。

卫靖临可不知道素来咄咄逼人的卫景辰是什么心思.他只知道,他要杀死卫景辰!强抑在心中,二十年的怨恨,这一刻完成暴发出来。

“住手,小临!”云凤弦微敛了敛眸,突然上前一步,挡在了卫景辰的身前,看着赤­色­眼瞳的卫靖临,“现在还不能杀他。”

“凤弦......”卫靖临眼睛里赤光一闪,自他手中推进的火球也为之一颤,在云凤弦的胸前停顿下来。“你想要做什么。”他睥睨地望了卫景辰一眼,冷冷喝道:“你想要保护他?”

“胡说什么,我让你停下来,是不想你误伤了炎烈国所有的文武百官,如果把他们一起毁灭,就算你当得了皇帝,又要如何去收拾眼前这个烂摊子。”

“凤弦,你让开,他必须死。”卫靖临冰冷的视线越过云凤弦的肩膀,看到卫景辰那张面无表情的脸,这么多年的怨恨,让他眼眸的愤怒更加的激烈,灿烂到让人眩晕。

他在空中的手挥了挥衣袖,强劲的风朝着云凤弦的身体直飞而去。

云凤弦没曾想卫靖临会对自己出手,虽然是略做了做防范,却还是受不了卫靖临的轻轻一拂,整个人似随风飘荡的柳絮般,撞飞了出去。

好在,一个白­色­的人影抱住了她飞舞出去的身体,这才让云凤弦躲过了一劫。

剧烈的冲撞,让她整个人的气血开始翻腾起来,难以抑制的呕吐感涌了上来。

那人似猜测云凤弦要做什么一般,他退步一个侧身,抱着云凤弦的手一转,扶腰而立。即卸去了云凤弦带来的惯­性­冲击,又让她有足够的空间解决身体的不适。

“呕。”云凤弦吐出了一大口酸水,苦得让她似吃了蛇胆百,说不出的难受。

“你还真不让人放心,离开一下子,便出状况。”那人懒懒的放开箍在云凤弦腰间的手,抬眸,正好捕捉到卫靖临一扫而过的心痛眼神,他嘴角微扬,又立即在云凤弦的身体上快如疾风般连点数下,“你要我办的事情都办好了,只是......” 他望身脸­色­苍白的云凤弦,眉头微不可闻的蹙了下,“你办事的天份,真的很低。“

“小忧,我......” 云凤弦动了动嘴角,腹部突然涌上让她痛不欲生的痛楚,还没来得及伸吟一声,她已经被突然出现的水忘忧抱入怀中。

“你又认出了我。算了,既然受伤了,不要说话。”水忘忧抱着云凤弦的手一紧,这才抬头望着空中的卫靖临,轻笑了笑,道:“你不是也喜欢凤弦吗?既然她不想让你毁灭一切,听她一回又如何。”

“喜欢.....凤弦......”卫靖临垂眸看着散发出淡淡红­色­的指尖,脑海里突然出现了一个漂亮女子的模样,心中微颤,再一抬头对让云凤弦那双痛苦的眼睛,他那双没有瞳孔的赤瞳一缩,他连忙转过头,看向卫景辰时,又恢复了正常。

在半空静止不动的火殊,这回并没有似云凤弦希望的那样,仍然朝着卫景辰直扑了过去。

云凤弦只觉得眼前火光一片,望着卫靖临渐渐消失在火焰之中的身影,轻叹一声。

她强忍着的剧痛再一次袭来,神智开始涣散,再她闭上眸的一瞬间,依稀只记得水忘忧那双素来多情的眼眸中闪过紧张神­色­。

然后,她什么都不知道,双眼一翻,晕了过去。

小腹间,火辣的刺痛、胀痛来回交递着,身体忽冷忽热,云凤弦感觉她自己都要疯掉了。

猛然睁开眼,模糊的红光让她如置身于卫靖临的烈火之中。

“小临......” 她痛苦的闭上眼眼,嘶叫一声。耳边传来古奕霖温和的语调,“凤弦,小临没事,你呢?现在有什么感觉。”

云凤弦摇了摇头,突然发现一个冰冷的东西,贴在自己变得酸楚的腹部。她的身体先是一僵。

“放轻松。”淡淡的,没有一点起伏的声音,却让云凤弦僵硬的身体继而放松下来。风紫辉冷眸微动,手上的动作又加快几分。

“小忧呢?”云凤弦可没有忘记最后把自己从卫靖临手中救出来的人,是很久未见的水忘忧。虽然他当时易成了古奕霖的模样。

“水忘忧?他走了。”古奕霖想到房间里蓦然出现和自己长得一模一样的人,和他怀里抱着脸­色­苍白的云凤弦时,都不怎么形容自己那时的复杂心情。

“走了?”云凤弦感觉到腹部一轻,她还来不及说点什么,她的颈间被一只温腻的手掌扶住,慢慢地被拉了起来,她全向没有半点力气,只得由着那只手把她自己扶起来,“他有留下什么话吗?”

“他只说你别忘记了,这次可是欠下他一条命。”古奕霖努力学着水忘忧的语调,把他留下的话重复一遍,“张嘴。”

云凤弦点了点头,老实的张开嘴,一股带着甜腥味的液体被灌入口中。她一不留神,全吞了下去。这说不清道不明的味道,让她又涌出一股酸味,动了动嘴,正在吐出来时,嘴­唇­被冰冷的手掌一按,全都吞了回去。

“紫......唔唔~~”云凤弦才要说话,一颗酸酸软软的蜜饯已经滑入她的口里。如灵丹妙药一般,压下了她所有难受的感觉。她这回慢慢地睁开眼,便看到风紫辉那双冷漠得没有半点人气的眼眸,此时全是担忧之­色­。

云凤弦各件反­射­般,转头望向古奕霖,没有一丝悬念,她在古奕霖的眼神看到了同样的神情。“那个......你们的表情让我怀疑,我是不是得了怪病?”

古奕霖点了点头,风紫辉破天荒的第一个开口表示关心,道:“你先休息,我出去下。”说完,他也不理会房间里怔住的两个人,拂袖而去。

“我想起炉子上还纯着汤,你刚刚醒来,还是多休息下吧。”古奕霖看到云凤弦疑惑的眼神,正欲开口,却被他抢先一步。

看着古奕霖极快的身影,云凤弦皱起眉头,心里开始寻思着,她是不是得了什么让人难以启齿的不治之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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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四 暗魂定 第二十章 孩子他爹是……及道歉

云凤弦也不知道最近是怎么了,成天胸闷想吐。

好不容易逮到机会问风紫辉,他便是冷冷地看着她,什么都不说,好一会儿便走了出去,全当她空气一般。

夜里,古奕霖都会偷偷在外面相望,云凤弦先是顾做不知之姿,待到身体好些,能下床时,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捉着他,寻问他自己这是怎么了。

古奕霖先是不说话,只是垂首默默看着她自已平坦的小腹,用一种古怪的眼神,盯到云凤弦全身不对劲时,倏地挣开她的手,往后退开一步,幽幽道:“你身体还没恢复过来,等你完全好了之后,我再告诉你。“

“我到底是怎么了.......云凤弦虚空抓了抓,这才慢慢地收回手,略有些无奈地道:“我倒觉得自己的身体渐渐好转,好像还有些发福了。“她低头摸了下自己微微突出的腹部,“不就是长了小肚腩,你们倒是着了魔般!有这么丑吗?”云凤弦话一落音,贴在微鼓的腹部,用力拍了下去,就看到古奕霖脸­色­骤然苍白,手如铁箍般箍住了云凤弦的手腕。

“你疯了,怎么可以这样对自己呢?”

“不是吧,我不过是准备拍拍肚子,表示自己很正常,你急什么啊?想当初我在风紫辉的魔鬼训练下,比这厉害得多,你也没有这样的反应哪。”云凤弦无辜的眨眨眼,看着自己被他掐得通红的手腕,不太明白为何他的过激的情绪。

“那是不一样的。”古奕霖咬咬­唇­,道:“你现在可不是一个人呐。!”

“是啊,这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云凤弦抬眸环顾下四周,如此反常的古奕霖,她还是头一回见到。“这里是我们两个人没有错。”

“不是,是.....”古奕霖说到这里,舌尖一转,即将脱口而出的话语全吞了回去。

“是什么啊,你倒是快说,你不知道你这里吞吞吐吐,紫辉也是一勇欲言又止的模样,让我怎么想。是不是我全身的经络全断,行之将木了?”

“胡说什么!”

“那是不是我被伤到了身体重要部位,难以康复?”云凤弦说着垂眸不语。

古奕霖循着望向云凤弦那双有些不受控制,不断发颤的双腿,猛地摇了摇头。

云凤弦还准备再问,耳边兀然传来风紫辉特有的淡漠声。“你怀孕了。”

你怀孕了......云凤弦如同被五雷轰顶般,风化成岩。她怀孕了?怎么可能,她可是皇帝......等下,她只是个女扮男装的皇帝......到头来说,她还是个女人.....不能因为是皇帝,就不会怀孕了。只是,她肚子里的孩子的爹是谁啊?

是奕霖......还是紫辉啊。云凤弦感觉到一个头两个大。。。

风紫辉是看穿了云凤弦的疑感,他淡淡地开口,道:“这个孩子的父亲——”他冷漠的目光扫了古奕霖一眼,突然停顿下来。

“是谁啊?”做为孩子的母亲,云凤弦不由抽了抽嘴,她还真不知道肚子里的孩子应该是谁的?偏偏风紫辉还在她的面前顾做玄虚。

“不是我们的。”古奕霖美目中闪过奇怪的光芒。

“啊,不是你们的,那是.....” 云凤弦点了点头,又似突然想到什么般抬起头,看着眼前两个神态不一,情绪略同的两个人,惊愕地道:“那是谁的?”她还有第三个男人吗?等下蛩好像、大概、貌似和一个妖绕的男子共渡了一夜春霄。“是水忘忧!?”

风紫辉和古奕霖相视一眼,不约而同的摇了摇头。

“不是吧?“云凤弦有些困难的坐倒在自己的床上,看着两个风华绝代的男子摇头,她倒真不知道自己还有和谁亲密的接触。

不过吧,他们怎么会知道孩子不是他们的呢?

“你自己看看腹部。”风紫辉淡然地道。他看了看云凤弦那微鼓的肚皮,微不可闻的蹙了下眉头。初知云凤弦怀有身孕时,是他们再见之时。因为知道他自己在醉酒之后,曾与云凤弦风花雪月过,再加上两个人曾经赤­祼­相见,他就算想把那些记忆遗忘,都没有办法抹去。当时他的第一个想法便把云凤弦肚子里的孩子,想成了自己的孩子。随及他马上冷静下来。他与云凤弦同床之时,已经年过半载,要有孩子,早是快生之态。而云凤弦只是小肚微突,他借着云凤弦相抱之时,偷偷为她把脉,孩子才不过短短三个月,原本以为那孩子是古奕霖的血脉,自要为云凤弦好好护胎。哪知......

对于云凤弦的风流之心,古奕霖早在他与云凤弦的第一夜,便知道它并不属于他,那时的自己还为此事,曾经离开过云凤弦一段日子。直到后来,在离开云凤弦的日子里,他饱经刻骨铭心的相思之苦,生死离别的锥心之痛,他便明白自己这一辈子是离不开云凤弦,也渐渐敞开了自己的心思,能够接受云凤弦的身边不一定只是他一个人,他却要跟着她一辈子。

初听云凤弦怀孕,他满心以为孩子是属于自己的。因为这段日子和云凤弦呆在一起的人,只有他。为父的喜悦让他激动不已,却在......却在看到云凤弦的腹部之时,他如梦初醒,因为他知道了这个孩子不属于他,竟然是......

云凤弦掀开自己的衣服,看到自己白哲的肚皮上,出现一朵赤红­色­的火蜘......这个烈焰图腾与卫靖临额前的一模一样。。。她算是明白过来,她肚子的孩子的爹,竟然是炎烈国的临三皇子。只不过.....她是什么时候与他在一起的,她自己一点记忆都没有呢?为什么会这样呢?

“这个孩子是他的?”云凤弦有些僵硬的道。

“如果是我、或者奕霖的,你的腹部应该出现绿菩图腾。”风紫辉又一次扫了那个刺目的火焰图腾,实在不明白,云凤弦这个登徒子怎么会和卫靖临扯上关系?难不成是在他离开云凤弦的时间里?这个想法再瞥到同是震惊的古奕霖之后,他打消了疑惑。估计只有云凤弦自己才知道,她和卫靖临是怎么样的关系。

“奇怪,我什么时候和他一一”云凤弦眉头微挑,真是笑死人了。她自个肚子里装着别人的种,她竟然都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下的。莫非那卫靖临还能隔空播种不成?

“咳。如果不是你们的,那也应该是......是水忘忧才是......”

“你确定吗?”古奕霖眉头微皱,对于云凤弦这种连孩子的爹是谁的状况,一时半会之间,还真不知道说些什么好。

“我......我不太确定。。。”云凤弦不由的抽了抽嘴角,对于肚子上出现这朵莫名奇妙的火焰,实在不知道说些什么好。

“对了,卫靖临现在、现在如何?”

“他囚禁了他的父亲卫景辰,弑杀了自己的二个兄长,掌握了炎烈国的文武百官,半个月后正式登基。”古奕霖看了面无表情的风紫辉一眼,淡雅地说出自己的情报。

他只是这么简简单单一说,可是云凤弦却知道这一切是多么的不容易,既然失去理智的情况下,还记得她的话,是不是代表......云凤弦垂眸微笑了笑,肚子里的这个孩子似乎也没有那么奇怪了。

“既然事情已经这样了,为了我的第一个孩子,是不是应该去看看他未来的爹爹呢?”她说话间,一直是笑眯眯盯着风紫辉,自然没有错过他那冷淡眼眸之中一闪而过的失望。呵呵,她没看花眼吧,竟然在风紫辉的眼前看到了失望这个信息。再转头对着一声不吭的古奕霖道:“奕霖,我们走吧。

古奕霖身体一颤,猝然自自己的思绪里走出来,面对眼前这个笑意盎然的云凤弦,他真是越来不越不明白她的心思了。

“不管如何,你都是我云凤弦的皇后,这个事实是任何人都改变不了的。”耳边如风般吹过云凤弦的声音,古奕霖惊讶的抬头,看着云凤弦渐行渐远的身影,连忙跟了过去。这一回,他明白了云凤弦的意思,不由轻笑一声,看来是她不明白我要的是什么啊。

风紫辉看着他们离去的身影,狒袖轻叹一声,想不到,真是想不到他自己的忘情诀已经达到了九层,却仍然扔不开七情六欲.....遇到云凤弦,到底是他的缘,还是他的孽,他已经分不清楚了,他只知道,这一世,他再也放不下眼前那个让他活得像人的女人了。。。

远远的望见卫靖临扶着花园的围墙漫走,云凤弦已经嚷了过去,“没想到你能自己走路了。”

古奕霖却是倏然一惊,连这样疲惫地勉力行走,都能让云凤弦如此欢喜,看来卫靖临的伤势,到底严重到什么程度。不过是领悟到了火灵之源,又正值年少,怎么竟会......他心头凛然之间,竟是再也不敢往坏处去想。

卫靖临见到云凤弦来了,已是一笑,抬眸处又见古奕霖站立园门处,便是一惊,脸上笑意微滞,然后又迅速笑道:“你一向无法无天也就算了,还带着奕霖一块儿胡闹,招呼也不打一声就冒出来。好在我早就知道你的习­性­,对外面的人打了招呼。”

云凤弦笑咪味近得身来,眨眨眼:“他已经是我的‘妻子’正所谓,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嫁了我云凤弦,当然要跟我一起胡闹。”

卫靖临也不理云凤弦胡说八道,只淡淡道:“大婚已行,你为什么还不走?”

“哪里有那么快,总还有很多应酬啊,善后啊,依依不舍啊,洒泪而别什么的,戏总是要唱完的。就算真是逃出龙潭虎|­茓­,该做的文章还是得一样不少地做全啊,不能显得太急切。”云凤弦漫不经心答。

卫靖临在心中叹气,也不知道眼前这家伙到底有没有紧张感,他却是冷下脸来:“尽快走吧。炎烈国现在已经很混乱了,现在这样的情境,你能不出面就别出面,就算还有应酬,还有场面功夫,也要用最快的速度做完。”他叹了一口气:“我真不知道你在想些什么,我把卫景辰留在皇宫之中,万一心意有变,你们这么多人......”

这时古奕霖和卫婧仪已经走近,卫靖临语声顿止。

又见卫婧仪担忧的目光望来,他便一笑:“瞧,我一点事也没有,正好有功夫晒晒太阳,散散步。”

卫婧仪见他憔悴至此,犹言欢笑,更觉凄然,又不便深问什么,只得勉强一笑:“你既无事,我便放心了。”

二人相顾无言,本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兄妹,青梅竹马,亲密无间,同习诗书共闯祸,此时此地,此情此境,竟是相顾无言,仿似不管说什么,剩下的,都只能是伤情。

云凤弦忽叫了一声,一拉刚刚走近的古奕霖:“那边花儿真漂亮,奕霖,我们一块去看看。”

看云凤弦做得这么拙劣,连卫靖临都是又好气又好笑,他复看了卫婧仪一眼,沉下声音,定下神:“你别走,你们都别走,我是有话要对婧仪说,倒也没有什么可以避开你们的。”

不理会众人的反应,他抬眸定定望着卫婧仪:”小仪,不管如何,此去风灵国,并不是安定之地。

风灵国摄政王与太后,只怕也未必能不猜忌你,风灵国的宫廷,风灵国的皇族,风灵国的官员,只怕也都是以异样的眼光来看你。”

云凤弦一怔,张口就想说话,古奕霖也抢上一步,有意表态。

卫靖临却是连眼神也不向他们膘一下:“但是,有云凤弦他们在,一定会维护你到底,所以你可以安心,只是你要记着,你虽是炎烈国的公主,风灵国的王妃,但是首先是你自己。

人家要有什么明刀暗箭过来,你不必理会,他们自可为你应承,你身边那这些女官内侍必要随你嫁入宫中,这些人我暂时也没有时间去一一理会。

你只要一概不闻不问不要管便好。只要他们不在你面前做出什么过份的事,只要他们当着你的面还守礼守法,你就当不知道,要有人犯了错,你只管沉下脸,赶出去便是,千万不要牵涉其中。

就算有人哪一天跟你提什么皇上太后的密令,你也要记得,你是出嫁的女儿,这些事,一概与你无关。炎烈国也好,风灵国也罢,有那么多的英雄豪杰,名将贤臣,又何必事事要一个弱女子去担当、去­操­心。

你绝对不要再卷入任何权争之中,免取祸端。“

他凝眸再看云凤弦与古奕霖一眼,忽的松开手中的扶梯,勉强站定,对着云凤弦与古奕霖,一揖到地。

云凤弦忙一把扶住他摇摇欲倒的身体:“你这是做什么?”

卫靖临笑笑道:“我们一场相交,承你们不弃我身份悬殊,两国纷争,尤以知心相待,我只求你们也能记着,卫婧仪曾是你们的朋友,也曾与你们相共愚难。将来身入风灵皇宫,举目无亲,请你们看顾她。

不管风灵和炎烈国之间最终如何,不管将来,这一场婚事之后,会有怎样丑陋的真相,请你们记得,她是无辜的,至少,她从来不曾想过要伤害你们,以后,也绝不会伤害你们。

请你们,水远不要误会她,不要抛弃她,不要让她又像现在这样,明明有亲人朋友,却无处可求助,明明有至亲骨­肉­,却又孤独一人.....”

他这里一语未毕。卫婧仪惨然泪下:“卫靖临.你把自己逼到此地步,为什么还总想着我的后路?你总劝我,不要管,不要理,自求安乐,却为什么不劝劝自己?”

卫靖临轻笑一声:“我身在局中,脱身不得,你能出去,总是早早出去得好。”他笑来从容,神情殊无悲­色­,然听者却都不禁凄然。

云凤弦一拳轻轻击在他肩上:“小临,为何这样说,明明还有——”

“回不去了,事一旦做了,便要做到底。你,我,还有.....”卫靖临转头依次看向云凤弦身后的古奕霖、风紫辉、卫婧仪,最后收回视线,看向远方幽幽道:“我们都回不去了。”

他说完之后,便也不再说什么,只陪他们说说笑笑聊聊天气谈谈话,偶尔问风紫辉几句练功心法的问题,或同卫婧仪谈些欢乐往事,会心而笑,却再不说一句正经事了。

然而纵是这般谈笑风生,淡淡的悲怆气氛却总笼罩在所有人心中。直到离开炎烈皇宫,大家乘车回去,心境也依然是沧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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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四 暗魂定 第二十一章 新的开始

“离京?”

“回去?”

“有什么问题?”面对众人的愕然表情,惊鸿神­色­一通淡漠从容:“这些年来,大家各散东西,为了我们的事业而暗中努力,如果不是近日我惹下不少对头,炎烈国又抓了风灵皇帝,我们也不会聚在一起商讨对策。如今,既然已经帮助那个认死的小子拿下了炎烈国的皇位,自然要去各归原位,回到各自的地方去主持大局。大家聚也聚够了,叙旧也叙完了,也该散了……”

“可是……”

“有什么可是?”惊鸿冷冷道:“我意已决。你们不要忘记了,他是我们都认同的血统。土褚国公主的儿子,同样是我土褚国的皇室,与我来说,又有何区别。倒是各位暗中进行的事,长时间没人坐镇如何了得。”

众人你眼望我眼,他们在这段日子里,都是按着惊鸿的安排来行事,一时之间倒不知道主上的变化如此之快,更没有想到卫靖临竟然是土褚公主的血­肉­。按这般说来,到也算得上是他们土褚国获得了皇位,只不过……卫靖临真的是公主所生吗?

这样的疑问都藏到自个的心中,对于惊鸿突然扔出来的这个事情,让他们措手不及之外,又不得不佩服主上的深谋远虑起来。此刻,真是极为合理的回答。

大家虽有一种意外的感觉,却也不觉得有什么理由一定要反对。事实上,驻留京城这么久,很多人都在担心牵挂各地本来由自己负责进行的事务。

惊鸿见没有人再有什么异议,满意地点点头:“你们分期分批走,用不同的方式隐匿行踪,走的时间和方法,彼此之间也不得泄露,只需密报给我就是了。”

众人又是一怔,有人脱口低呼:“主上。”

惊鸿漫不经心地道:“也没什么大事,不过以防万一。现在卫靖临马上便要登基为皇,却因为他的仁义,没有杀他的二个哥哥,和卫景辰那只老狐狸。为防卫卫景辰再兴风作浪,把你们回去的路线做得安全和隐秘一些,除了你们,只有我知道。回去之后,你们各自小心打理,尽量隐匿行迹。”

依然是一个无比合理的解释,众人的目光已经变得有些惊异,他们彼此望望,眼神里多少都浮现出一丝丝欣慰,他们的主人,终于也肯如此细心地为这些琐碎但必不可少的事费神了。

惊鸿微微侧头,遴开立在众人之前的苍鹰那隐含担忧的目光,信手一挥,无所谓地说:“事情就这么决定了,你们各自去安排离京的路线和日期。”

日子就这样,水一般地流逝而去。严恕宽上书尚未行登基大礼的准皇帝卫靖临,称风灵国不可一日无君,且风灵国百姓日夕遥盼公主奎驾,请旨辞行归国。

卫靖临在御书房里,拿着手中的奏折轻敲桌面,眼神不知望向何方。良久,他轻叹一声,抬手,鲜红得刺目的朱砂滴到了雪白的宣纸之上,迅速地染红一大片。

这个瞬间,卫靖临感觉到自己的心脏,似乎似这血红般,变成血淋淋的一片。

他闭上眼,微微颤抖的手,在上书之上,踌躇良久,最后一咬牙,写了个大大的准字,重重地合上。他的身体疲软地瘫倒在冰冷的龙椅之上。抬眸看到的是黑漆漆的殿宇,卫靖临微微一笑,慢慢地合了眼睛。一滴晶莹的眼泪自他的眼角滑落……

云凤弦,我的微愿是在暗处陪着你一起变老,可现在,成为炎烈皇帝的我,已经没有那个机会了。

三日后,云凤弦一行人动身回风灵国。这番回国,与来时不同,不但有莫火离的三千铁骑护送,又有炎烈国派出的大量送嫁兵马随行,再加上卫婧仪浩浩荡荡的陪嫁队伍,气派非凡,更要有一番充足的准备,才好叫沿途地方官做好一切迎接事宜,给养补充,确保的回国队伍不会受到丝毫阻碍,更不至于耽误行程。

或许风灵国君臣暗中心如火焚,不过在表面上是看不出一丝一毫的。回国的准备事宜云凤弦一概不闻不问,任凭行宫中上下一­干­人等忙得晕头转向,她只是闲了没事专往宫里跑,一心一意和卫靖临联络感情,聊天闲话讲故事,一块儿逛园子,赏景­色­……像是多年知交,不忍离别,要争取每一分每一秒好好相处一般。

卫靖临对于云凤弦的到来,也只是默默相伴。他微笑着聆听着云凤弦所说,所想,所思,对于自己的事情却是只字不提。

而云凤弦也没在再追问下去,两个人,只是在宫里看看花,聊聊天,赏赏景的闲话家常。如此一番后,云凤弦嫌宫里的东西都没什么新意境,于是拖着卫靖临陪她下棋。于是,即将成为炎烈国皇帝的卫靖临,再次成为云凤弦那手破烂棋艺的牺牲品。每回一看到云凤弦笑眯眯亮出棋盘,即刻面无人­色­。

民间,公主盛大的婚礼虽然被百姓传扬了很久,不过,也渐渐回复到平常,人们照旧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各自过着各自的生活。

夜极静,极深,惊鸿独自一人,立于黑暗最深处,静静地看着一行人,徐徐出小门而去。

庄中最后一批人也在今夜离开了,明天,这里将变成一座荒无人烟的废园。

没有人知道,每一次有人离开时,那个素不与他们亲近,行事独断专行,从不尊重大家都意见的主人,总是悄悄地张望。

这些人,或许已经老朽,或许太过固执,或许不够灵活聪明,或许总是对他造成牵制,这么多的人,很多时候,对她的掣肘远远比帮助更大。然而,在那样漫长而艰辛的岁月中,他们曾陪她走过,在那么多苦难和屈辱中,他们舍弃一切,以生命为代价,来到她的身边。

惊鸿想到卫靖临找到自己时,说的那一番话,不由的深深的叹息一声。

惊鸿一直期望得到他的承诺,却在她盼望许久的愿望达成的瞬间,痛得连呼吸都忘记了。

“姐姐,我要站在最高处,俯视天下,你说过,如果有一天,我提出这样的要求,你便会为我做到,现在这个时间到了,我,卫靖临要成为炎烈国的皇帝!”

那个有着一双清澈眼神的少年,第一回,流露出对权利的渴望。那样的迫切,那样的坚决,那样的无悔。他难道不知道,走上皇权之路,是会得到至高的权力,可是付出的,是他一生所追求的自由生活。

而这一切,并不是自己改变了他儿时的初衷,而是为了云凤弦,为了那样一个软弱无能的男人,为了一个只是他们手中的傀儡皇帝,他放弃了他十五年的坚持,明明只要再过五年,他就可以得到自由……

惊鸿摇摇头,不管如何,那个孩子还是按着她计划的方向走过来。或许在这一点上,她还得要谢谢云凤弦,若不是她,自己的计划不会进行得这么顺利,至少她得再费不少的功夫。

因为她从来都不想做皇帝,她知道自己不是那样的材料,自从知道了卫靖临的身份,她就一直有这样的念头,现在终于完成了自己的心愿,心情前所未有的轻松。

现在的她,所要做的,便是为卫靖临好好守护着这个富饶的国家,如此而已。

此时此刻的惊鸿,望着渐行渐远的众人,回忆起过去的点点滴滴。终于,可以让大家都放松下来,不用成天为了已经被覆灭的国家,夹着尾巴做人。

至于卫靖临的那两个兄弟,她是故意放任不管,便是让他们时不时上演点­精­彩的活动,让自己那些已经习惯了紧张生活的手下,活得滋润点的小菜。

让她没想到的是,卫靖临竟然放过卫景辰那只老狐狸,只是把他关进了暗室,让他自生自灭。

不得不说,这真是一个好方法。若有时间,她定要去看看那个威风凛凛的前炎烈皇帝,变成什么样子。

想到此,惊鸿素来冰冷的嘴角,露出淡淡的笑意。倏地,她又变成了冷冰冰的惊鸿,这才徐徐转身回房。

房间里,居然还有不速之客,而且竟然是二个。

惊鸿目光一凝,也没太理会施礼的火雀,只对苍鹰道:“苍叔叔,你不是已经走了吗?”

苍鹰微微一笑,信手一指火雀,“他是主上的护卫,虽说主上一向不需要护卫,而且,平时把他甩开,自由行动也不是一次两次了,但是这一次,他还是想追随在主上身边,而我……”他笑笑:“我若坚持不走,只怕旁人起疑,也就不肯走了,如今大家都去了,我再回来,主上,总不能再赶我走了吧!”

惊鸿挑挑眉,又强自按撩下,转眸望火雀,“你呢……”她不好对苍鹰发火,对这位,语气已经极为不客气了。

火雀在她的威信之下,略略瑟缩了一下,但立刻挺起胸膛:“主上,我是你的护卫……”

及刻,被惊鸿眼一瞪,声音立刻小了一大半:“虽说可算是世上最形同虚设的没用护卫,可护卫到底是护卫,这个时候,这个时候……”他感觉到全身开始变凉,背后的冷汗都冒了出来,“我再不称职,毕竟也是陪伴主上时间最长的人,主上,不管你要走什么样的路,至少,就让我们这不像话也没本事的护卫,尽最后一次职吧!”

惊鸿的心境平静下去,沉静地望望面容安详、须发苍然的苍鹰,还有依然带着少年激|情,无所畏缩,也不肯退缩的火雀,然后,把所有的劝导、斥责都吞了下去,这个时候,再说什么,似乎都是浪费­唇­舌,浪费时间,不过……惊鸿淡淡扬眉,神­色­间,竟也不知道是骄傲还是悲凉,可惜啊!她惊鸿想要别人听话,一向懒得用语言,她总是喜欢采用最直接、最简单,也最有效的方法。

劲风乍起的那一盼,只有苍鹰来得及低低惊呼一声:“主上!”然后,就再也没有了声息。

几乎就在下一刻,惊鸿已徐步自房中出来,信手合上房门。是可悲还是可叹,她擅长的,永远只有这样的武力,只是,她身边的人,总是错以为,她不会对自己的人使用武力。

她在房外,静静站了一会儿,然而,始终没有回过一次头。然后,她向前走去,走向无限的黑暗中,走向那无星无月也无灯光的世界。

那样那样漫长的岁月啊,早在很久,很久以前,她就已经没有退路,也不打算再给自己留退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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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四 暗魂定 第二十二章 你要做爹了

­阴­暗的御书房里,晕暗的烛火若隐若现。

宽大的龙案上,奏折堆积如山。

卫靖临合上了刚刚批示好的奏折,揉了下微微突起的太阳|­茓­。清澈的目光望向不知名的某处,回想起白天云凤弦对他说的每一句话,每一个表情……现在的他,能做的也只是把他们的记忆保存起来,留着日后怀念。

历经过绵绵而入洗礼的卫靖临,身体大不如前,就连以往的神功,也不知到了何方。好在他现在又获得了火灵之源的喜爱,继承了炎烈国百年来的火云衣,这才有更加强大的力量,把一直在暗中帮助卫景辰的黑暗势力尽纳手中。这也是他为何能一击即中的原因之一。

坐上皇位,得到了睥睨天下的,本非他所愿。可是为了好好的活下去,为了平息惊鸿与炎烈国的那场武变,为了不让自己的姓名掌握在他人的手中,他还是走上了这条充满荆条之路。

因为继承了炎烈国的火灵之源,他得到这一切都是顺理成章之事。可是现在的卫靖临却一点都不开心,心情甚至能以绝望来形容。

人这一辈子,欲想得之,而却得不到。他早已经有了体会,只不过这一回,让他默然神伤,可是他没有更好的办法,他要保护云凤弦,保护自己,只能手刃自己的亲父。好在……好在现在的他,身边还有一个惊鸿,所以他要做的事情并不算多。

想到此,卫靖临不由微微一笑,说到底,他还是一个傀儡,只不过现在的他,身着龙袍,手握皇位而已。

“陛下……”黑暗的宫殿角落,传来幽冷的声音。

“何事?”卫靖临淡淡地问道。

“皇宫之中,一个黑衣人正朝着御书房潜近。”

“是吗?”卫靖临挑了下眉毛,不甚在意地道,“那又如何?”

“奴才怕那刺客前来行刺,所以——”

“呵呵,行刺——”卫靖临打断了他的话,坐直了身子,望着那忽明忽暗的火焰,没什么表情地道,“这夜里太寂寞了,我倒想宫里来个人玩玩。”说着,他朝着发出声音的角落,又道:“你们全都给我退下。”

“陛下,这样太过危险!”此时此刻,这个人的声音终有些颤抖。

“哼,朕身怀火灵之源,还怕什么不入流的宵小之辈,你们把人放进来便是。”卫靖临一道赤红的火焰自他的手掌心喷­射­出来,直接­射­入那玄黑的大柱之中,发出一道巨响,然后留下一个球形的黑洞。

那人见卫靖临是动了真怒,也明白以他这样的实力,一般的人哪有机会刺杀他,当下退去。按照卫靖临的指命,把那疑似刺客的黑衣人放入了御书房的范围之中。

不知从哪里吹来了夜风,烛台上的火苗也跟着向一边倒下去,房间里的光亮跟着一暗,很快又恢复正常。

卫靖临只觉得眼前一花,再次睁开眼时,便看到那名黑衣人已经立在了御书房的正中央。他微微敛眸,望着眼前那双根本没有杀气的眼睛,仿佛在哪里见过。

“你……”试探­性­的话语还没有说完,黑衣人已经把自己的面纱拉了下来。“奕霖,真的是你!”

“是我。我来看看临公子。”

一声临公子,让卫靖临那一直刻意表露的冷漠神情,消失无踪。

“我今日还在与凤弦说着你呢……”

“临公子,我来是有一事与你相商的。”古奕霖眉头微蹙,似有什么难言之隐般。他举目四望,却什么都没有看到,偌大的书房里,只余下卫靖临一人,连个伺候的下人都没有。

卫靖临目光一闪,似明白过来搬,他抬头对着空无一人的大殿,喝道:“都与我退下,今日之事不可让第三方知道。”

“是。”不知从何处传来先前那个人的声音打破了寂静,然后传来清晰的脚步,慢慢消失不见。

卫靖临这才抬眸看向古奕霖,笑了笑,方道:“奕霖,这里没有外人,什么临公子啊~这么见外。你还是唤我靖临就好。”他话一落音,遥指着左侧的木椅,“有什么事,坐着说吧。”

古奕霖摇了摇头,伫立在御书房的正中,仍然盯着卫靖临好一会儿,才道:“我这回来,凤弦她并不知道。”

“喔~”卫靖临明了什么般,点了点头,“我猜到了。只是……我不明白的是,我和凤弦之间还有什么事情,需要你深夜来访。”

“你应该知道明天,就是我们离开的日子了。”古奕霖也不知道自己这回来,是对还是错。可是他实在不想让云凤弦和卫靖临留下遗憾,他曾经找过风紫辉,原本是想与他商量下如何处理云凤弦腹中之事。谁知道风紫辉只是淡漠的看了他一眼,便道,这种事,不正是身为皇后的你应当做的。

是啊,他贵为云凤弦的皇后,原就是要为她处理各种各样的杂事,如果什么多不说,那么云凤弦肚子里的那个孩子就是他的。可是要真什么多不说的话,对卫靖临是多么的不公平。想着明日便要离开炎烈国,他们或者终其一生都不会相见,云凤弦的孩子连自己的亲身父亲都不知道,这是何等的残忍……至少他做不到。

前思后想之后,他还是决定把这个消息告诉卫靖临。

“我当然知道,你们的通关文牒还是我亲手写的。”卫靖临微微颌首,“可古奕霖这回来访是为何事,不会只是为了问下这个吧!”

古奕霖暗中苦笑一声,“临公……靖临,我来这里,是来告诉你一个秘密的。”

“秘密?”是来告诉他,云凤弦是女儿身吗?卫靖临微有些惊愕,心中闪过这样诡异的念头,之后又猛地摇了摇头,关于云凤弦的­性­别问题,那可是惊天大密,就算自己曾经与古奕霖共度生死,他也不可能对现任的炎烈皇帝的自己,说出这样的事实。即便他不是炎烈国的皇帝,也是不可能的事情。那么,他想要告诉自己的事情,又是何事呢?

他暗自皱了皱头,百转千回的玲珑心思,却根本想不明白古奕霖葫芦里卖得是什么药。

“是的,秘密。”古奕霖又是一笑,笑容里满是苦涩。“我只说一回,你听清楚了。”

卫靖临似被古奕霖的谨慎传染了,不由的伸直了耳朵,仔细聆听着古奕霖所谓的秘密。

古奕霖深吸一口气,努力地自喉咙里挤出几个字来,“你要当……爹了。”

“我要当爹?”卫靖临膝下一软,整个人差点从龙椅上掉下来。“奕霖,我要当爹了,为什么我不知道,你倒比我还清楚啊。”

“是啊,我也不明白是为了什么。”古奕霖耸耸肩,竟然已经把心中的秘密说出来,倒不似先前那么拘谨。“可是,你还有五个月,便要当爹了。”

“五个月!!”卫靖临被古奕霖的态度吓到,起身立起,双手扶住身前的龙案,身体微微向前倾,“你到底要说什么啊,什么五个月,我还未娶妻……”是凤弦!卫靖临的脑海里突然出现那夜,暗香弥漫,醉生梦死,抵死缠绵……卫靖临身体微颤了颤,“是她吗?你说的是她吗……”

古奕霖点了点头,声音里带着肯定地道:“是她,你说的人正是她。”

原来,卫靖临真的与云凤弦有过一段不为人知的事情。

早在云凤弦腹部那朵炎烈焰上,得知了答案,古奕霖却不知道,在真正证实到这事情之后,自己的心似被什么绞住一般,痛疼难忍。

离开炎烈国的日子终于到了,一大早,卫婧仪在云凤弦的陪伴下,入宫拜辞。却出乎意料得吃到了一碗闭门羹。

卫婧仪没有强求,得到这个消息后,她只是嫣然微笑的默默无语,只是转身缓慢而不间断的走去。

云凤弦很惊讶卫靖临的态度,轻轻叹息一声,心里暗自思忖,他大概是怕离者情伤,故而不见吧。心里倒没什么,她只能默默陪伴这美丽而沉默的卫婧仪离去。

因为河道迅捷平稳,又便于运送大量嫁妆,所以这次风灵皇帝走的是水路。卫靖临把自己最好的御用龙船送给云凤弦乘坐,而庞大的龙船之旁是声势浩大的护送船队。

整个船队在漫漫大江上,一眼竟几乎望不到尽头。把云凤弦从边关押送进京的许漠天,这次做为护送的武官,伴着炎烈国最出­色­的两名水军将领,以及礼部和内府的几名高级官员,一同相伴离炎烈国而入风灵国。

行完种种繁琐的礼仪之后,云凤弦终于携安乐登上龙船,在炎烈国君臣远眺目光中,船头龙旗招展,开波劈浪,向远方而去。

卫婧仪一直静静站在船头,望着自己的家园,渐渐遥不可望,望着自己的至亲,终至再不可寻,泪水终于慢慢滑落。

古奕霖在旁看得心酸,轻轻说道:“傻丫头,你这样伤心,为什么不肯让他们知道?这个时候哭出来,又有什么丢人。”

卫婧仪含泪摇头,她最亲最亲的人,既然已不愿为亲情所绊,她又何必再用自己的悲痛去困扰他们。

此一去山高水远,终生再难相见,她只盼,那些与她血脉相连的人,从此可以安康喜乐,诸事如意。她只盼,多虑的兄长,不必再为外愚焦虑,为内忧不眠。她只希望她的国家,能够昌盛繁荣,君臣心结尽解,百姓安乐无忧,再不收兵戈之苦。纵使国负她,她却不愿负国,纵使为亲人所弃,她却终不能放开她的亲人。即使,直到最后永别的那一刻,她依然倔强得什么也不说,即使只有在亲人的目光再也无法望到之后,她才肯让泪水不受控制的落下来。

已是遥遥暮­色­,浩浩江风。

云凤弦心间一涩,一声不出地远远退到风紫辉身边,用在这浩荡江风中,就算一旁的炎烈国侍从竖长耳朵也听不清的音量,低声道:“其实卫靖临也来送了,只是他悄悄站得很远偷偷看我们,不过,我事先猜到他会来,所以十分注意打量四周,才发现他的。”

风紫辉静静地听,没有应声。

“你说,惊鸿会来吗?”云凤弦凝视他,“如果她来了,必不像卫靖临那样容易被发现吧?”

风紫辉的白衣黑发,被江风吹得猎猎飞舞,“来与不来,都不重要。”

云凤弦静静地看着他:“风紫辉,不要做会让你自己后悔的事。”

风紫辉平静地道:“我不会有后悔这种情绪反应的。”

云凤弦沉默。

风紫辉看了她一眼,方道:“你已经可以回国了,从炎烈国到风灵国,这段路不算短,这其中,不应该有任何变数发生!”

云凤弦定定地看着他:“变数不一定是坏事,而有的事,一旦错过,就再也没有机会去挽回了。”

风紫辉闻言竟然一笑:“到了现在,惹了这么多事,你居然还敢如此任­性­?”

云凤弦也不知是苦涩还是自嘲地笑笑:“是啊,到了现在,我依然是个不合格的皇帝,依然不懂怎么顾全大局,怎么考虑利害,但是……”她深深凝望着风紫辉:“你会愿意我变吗?”

风紫辉没有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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