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多时门后便传来一个声音,飘飘忽忽的悠悠传来,“谁?”
“我找阮七夙。”
“你是何人?”
“我是宁罂,劳烦阁下通报一声。”
那边声息了会,便有人来开门,正是阮七夙,她惊异的看着我,上下扫了我一眼,面色不定的道:“你怎么来了?”
我知道自己定是十分狼狈,前些日子扔了一张纸条便不告而别,定是惹她生气了,只轻笑一声,道:“阮姨不请我进去么?”
她皱了皱眉,冷声道:“如果你是为那宁出尘的妻儿而来,我看在姐姐的情面上不跟你计较,你就走吧。两日后让那宁出尘来便是。”言罢便要关门,我收手挡住她,轻声道:“宁出尘来不了了。”
她一愣,忽的有些尖刻的道:“哼,早在他杀了姐姐之时我就知道他冷酷无情,这么多年竟是一点没变……”
我打断她,提了提气,凝神道:“可否请阮姨看在宁罂的情面上放了思年姑娘和夏阳?毕竟他们也是无辜之人,阮姨又何必为难一个弱女子呢?”
她的眼神凌厉起来,盯着我,冷声道:“当年你爹杀了我冰魄山庄四百余口,哪个不是无辜之人?现在你又来说这些话,又怎么对得起你娘亲!你走吧,莫要逼着我连你也恨!不管怎样,如果两日后我见不到宁出尘,那二人即便无辜,也必死无疑,怪只怪宁出尘无情无义!”
我轻轻一笑,并不接话,悠悠问道:“现在她呣子二人可好,希望阮姨没有为难她们。”
她只是微微点头,便要关门,我只是临风而立,敛了气息,待门半合上,她转身之际,将藏在袖中的黑石匕首滑至手间,无声无息的朝她颈间探去,她似有发觉,急急的转身,却正将纤细的脖颈撞上那吹毛立断的刀刃上,手上稍微用力,血便从那颈间喷涌而出,黑暗中将那白皙的脖颈染成了黑红色,煞是诡异。
她睁大了眼睛,软软的倒了下去,我伸手接了,揽着她在怀里,极为温柔的看着她不敢置信的目光,满是愤恨和不甘,泪顺着她的眼角流下了来,她张了张嘴,想要发出声音,却只能嘶哑的出气,绝望渐渐浮上她秀美的容颜。
我手指轻划过她的脸,柔声道:“阮姨你一定想问我为什么,”拿着匕首的一只手渐渐的游移到她心脏处,轻笑着道:“因为……我爱他。”手上一翻,匕首便深深的扎进她的心脏。
她无声的剧烈挣扎了几下,便在我怀里不动了,眼睛依旧圆睁着,空洞的望着黑沉沉的夜空。我将她搂的紧些了,低头撩开她额前的发,轻轻阖上她的眼睛,在她额上轻吻,轻声道:“对不起。”
山风穿林而过,似是呜咽。我将那深陷在阮姨心脏里的匕首用力拔了出来,微温的血溅了我一身。在身上仔细的擦净了匕首上的血,头也不抬的淡淡而道:“权公子好戏也看尽了,可还满意否?”
身后那黑黢黢的密林里闪出来一个人影,在我不远处临风而立,风将他清脆的笑声吹散,在黑暗中沉沉浮浮。
转身看去,那人白衣胜雪,长发被山风吹乱了,有些妖魅的在身后飘舞着,面容却又与昨日不同,一双眼睛仍是晶亮的,黑夜里灼灼的看着我,含笑道:“我昨晚就说我们很快就会再见,果然是有缘。在下一直惦记着宁公子的琴声呢。”
三十
夜色黑沉,风起云散。我垂下眼,将匕首收进袖中,起身面朝他,轻声笑道:“权公子也不打算请我进去稍坐片刻么?”
他微怔,继而了然一笑,欺身向前,执起我一只手,一只胳膊环过我的腰,看也不看地上已经断了气的阮姨一眼,将我带进门去,边走边凑到我耳边低笑道:“从那次宫变之后我曾去找过你几次,不知怎么总觉得那时的你失了灵气,竟是俗人一个了,如今又这般有趣,实在是一个惊喜。”
我偏了偏头,不着痕迹的躲开他喷在耳边的温热气息,淡淡一笑,道:“不曾想权公子竟这样挂念在下,倒让宁罂受宠若惊了。”这会从那股极度紧张中缓过劲来,浑身上下便如散了架一般,火辣辣的没有一处不通,微微皱眉,自认也敌不过权清流,便放软了身子,闭着眼靠在他身上,任他带着我进了屋。
轻轻挣开他,径自到桌边坐下来,他倚着门框饶有兴致的看着我。我抿了抿唇,看着桌上被从窗口漏进来的风吹得摇摇欲坠的灯光,轻叹一声,垂下眼,道:“给我解药。”
他却只是笑而不答,自顾走到床边斜靠着软榻躺下了,一只手撑着头似笑非笑的看着我,含笑道:“你怎么知道我在这?”
“宁出尘在木梓山遭了你的埋伏,定会将重华山庄的人手都调过去,阮姨一个女人家没什么势力,如今却能带着人将人劫了去,又在这个时机,定是与你串通好了。”我摇摇头,看着他,皱眉道:“你明知道即使我爹爹三日后来了,阮姨不可能将我爹爹怎样,这样做没有任何意义。”
他闭上眼,半张脸都隐在黑暗中,只看到他嘴角挂着一个清浅的笑容,声音邪魅:“能给宁庄主添点小麻烦,我也是非常乐意的。”
我转过头看着他,一字一顿的道:“你对我爹爹做了什么?”
他伸了个懒腰,半垂着眼懒洋洋的看着我,笑道:“不过是试了一下我新调的药。”说着伸手摸了摸下巴,喃喃自语道:“看来量用的多了,怎么这样早便发作了,应该是三天后的啊……”
我一口气憋在喉间,差点吐血,这个人……咬了咬唇,沉声道:“给我解药。”
他闻言垂头吃吃一笑,突地展臂将我拉到床上压在身下,指尖轻轻的在我脸颊上描绘游走,低笑着道:“给我个理由?”
我偏过头,望着桌上油灯那豆大的一点灯光,咬了咬唇,轻声道:“提条件吧。”
他“啧”了一声,手轻抚过我脸颊,摩挲着我的唇,俯身在我耳边轻声道:“五年,我要你跟着我五年。”
我看着他的黑瞳,有昏黄的火焰轻轻的跳动着,轻笑出声:“你……就这样寂寞吗?我并不是你的同类。”手轻轻拨开他,补充道:“或许以前曾经是,但现在不是了。”
他眼中的寂寞,柔和的笑容下深藏着的冷淡,对外界的漠然,对自我的无所谓,呵,不就是曾经的重华么?
他一怔,唇轻舔着我的耳垂,低笑道:“寂寞吗?或许吧。只是也可能只是我欣赏你的琴声,又或者是我单纯看不惯你满脸小女子一样幸福的小气样儿……呵,谁知道呢?不过无论我处于何种原因执着于你,你都没有选择不是吗?这是一个游戏而已。”他忽的撑起胳膊,定定的看着我,悠然开口:“忘了告诉你,这个药啊……中了毒便会让人陷入沉睡,慢慢的耗尽生命,而且,即使救过来了,人醒了,对于之前所有的记忆也就没有了哦。”
我心猛地一跳,怔怔的看着他,“没有之前的……记忆?”
桌上的油灯“噼啪”一声,炸了两滴油星,无声的摇曳着,宁谧的室内,呼吸可闻,心跳声似是都钝钝的,一下一下,伸手在胸口按了按,闷闷的喘不过来气。
“即使你为他做到这种地步,他也记不得你了。如此,你是愿意他带着对你的感情死去呢?还是让他像个陌生人一般忘了你,自己逍遥的活着?”
他的声音低沉而蛊惑,在狭小的空间里沉沉浮浮,似将人拖入那不归之路的魑魅魍魉。我垂下眼,心脏麻麻得痛着,丝丝缕缕的在心尖上缠绕,蔓延全身,张了张口,却说不出话来。
闭上眼,半晌才找回声音,却已然有些嘶哑,带着些强忍着的哭腔,分外狼狈,“这……有什么好选择的呢?给我解药吧。”
我只要那人活着。活着才有希望。死亡的滋味,被绝望缠绕着的黑暗梦魇,漫无边际的孤独,无论那个,我都不想再次让那人尝过。我是如此的……喜欢那冰消雪融的笑容,透过千年的时空,依旧温暖。
他摇头轻叹,在我唇上轻咬一口,柔声道:“你确定?这五年,你都必须留在我身边,不能见他的。可要想好了哦。”
我轻轻推了他一把,慢慢说道:“你不能碰我。”
他愣了愣,忽的大笑,将我怀里,邪笑着捏着我下巴,玩味的笑道:“放心,我喜欢你情我愿。我倒要看看,你能为他做到何种地步。”
我抬头看他,摇了摇头,轻叹道:“我真不知道你为何对我这般执着,我一直觉得你会比较喜欢独处。”
“第一次见你的时候,我就想,如果能被你爱上,一定很不错。”他并不接话,只是若有所思的看着我,轻声道:“这样看来,能够爱上你,定是也不错的。你说,五年的时间会不会让我也爱上你呢?”
有些辽远悠长的声音,些微淡淡的失落,带着些不确定的茫然,沉沉浮浮,丝丝缕缕,转瞬即逝。我抬眼看他,认真道:“你又不是没人爱,为何执着于我?皇上他可是为了你被摄政王削了权的。我说了,我和你并不同。”
“我只是觉得你很有趣。”他笑道,我摇头,“我觉得你很无聊,会让你失望的。”
我挣脱他,正色道:“如果你想跟我玩感情游戏,我奉劝你放弃,我不会爱上你,也绝不希望你爱上我。”如果这人有爱这种感情的话。
他只是微笑不语,我皱了皱眉,起身理了理衣服,他看着我忽的道:“你这样,可值得?”
我垂下眼,轻笑:“值不值得,自己明白就好。”
他取了解药交给我,看着我将解药小心翼翼的装好,轻叹一声,道:“你倒是重情重义。”我白了他一眼,沉声道:“只对一个人而已,我从来都不是好人。”心里却五味杂陈,一时间失了神,有些发怔。
“其实你不必杀那阮七夙的。”他忽的开口,我抬眼看他,淡淡道:“宁出尘这么多年都留着她不杀,大概也是觉得当年之事太过惨烈,而且她亦无甚威胁。只是,她对宁出尘恨之入骨,留着终究让人不放心。女人还是不要得罪的好,一旦得罪了,千万也留不得。”
“她可是你母亲的亲妹妹。”
我看了他一眼,不由得笑出了声:“那又如何?你还不是将全族的人都送给小皇帝当了靶子?你可觉得心疼不舍了?”说完便怔了怔,忽的叹了一口气,苦笑一声:“凭我的本事怎能杀得了她,只不过她对我根本无甚戒心,让我钻了空子而已。再说,我若不杀了她,怎能引得你出来,又从何求得解药?”
他斜躺在榻上,笑ⅿⅿ的道:“我真好奇宁出尘要怎样教才能教出你这样一个儿子来,倒真是有福气。”
“他全心对我,我自一心向他。”只是,知君情深不易,我亦真心难负,如此而已。即使他不再记得我,我又怎能将这感情放下?
他沉默不语,从袖中摸出一粒黑色药丸,递给我,道:“明日子时你到宫中的青云殿去找我便可。我会放了那对呣子,另外,”他在我脸上轻佻的摸了一下,痞痞的一笑,从怀中去处一张纸来,递给我,凑到我耳边轻声道:“送你份大礼,免得你觉得我欺负你。”
宫中?青云殿?难道他竟然还是和那小皇帝有联系?我看了他一眼,不动声色,接过他递过来的茶水,和着吞了药丸,又看了看手中的那张羊皮纸,奇道:“这是什么?”
他伸出一只手指在我眼前晃了晃,一脸惋惜的笑道:“这便是玉晟帝国的宝物木石图了。”
我心下疑惑,他抚了抚头发,笑的一脸得意:“霍青膺那里那张是假的,只怕他现在凶多吉少,用不着丞相大人去处理了。”
我摇头轻叹,“你把所有人都玩在手心里,自己却什么都不在乎,这样当真有意思么?”
他斜睨着我,似笑非笑的道:“怎么没意思?这不把你给抢过来了么?怪只怪宁出尘太大意,护不了你,即使我就这样要了你,如今他还能冲过来将你抢回去不成?”
我皱皱眉,道:“你怎么下的毒?昨晚我也在,为何我会没有中毒?”
他不甚在意的笑道:“这药本是粉状,沾衣而化,昨晚我要刺你一剑,被那宁出尘挡了去,你自然是无事。其实我本想将你药倒,看那宁出尘是何反应,不过如今看来也挺有意思。”
我一愣,心突然就皱成了一团,似是被一双手狠狠地揉捏着,有些喘不过气来,他……竟是因为我……
咬了咬唇,看也不看那人一眼,扔下一句话,转身推开门朝那黑沉的夜色中隐遁去了。
“明日我自会去找你……只望你遵守约定,送得思年呣子回丞相府……”
山风吹在脸上,凉凉的触感,抬手一摸,已然泪流满面。有些恍惚的跌跌撞撞的下山,却无甚感觉,并不像三年前那般绝望,只是心里平静的有些难过,死水一般,压抑的沉闷。
人生哪能尽如人意,相爱从不意味着相守,只是若说曾经拥有,那十日欢欣,一夜缠绵,未免太过短暂,更似是烟花梦一场,绚烂之极,又谢的匆忙,让人好生狼狈,只叹天意无常,造化弄人。虽说黯然销 魂者,惟别而已,只是,若能释怀,又怎知晓情殇?
五年……五年后我还在吗……你还在吗……一日尚且难过,五载又怎消磨?
浑浑噩噩的下了山,在山下遇到了听风带着人马赶来,见我木然,上来一把扯着我,急道:“可还好?我猜你可能到这里来了……”
我呆呆的看着他好大会,一滴冰冷的水滴滴落在脸上,伸手摸了摸,抬眼看了看漆黑的夜空,依稀间风起云涌,山雨欲来,似是没有尽头的黑暗,朝着遥远的天边无尽延伸。
“如果,”我目光有些发直,只是愣愣的瞧着那黑沉沉的夜空,声音渺远,“逐月不再记得你了,你该怎样?”
他一怔,黑暗里看不甚清他的表情,半晌沉默不语,我回过神来,拉着他的袖子,轻声道:“不要上去了,他定是已经走了。解药我拿到了,我们快些回去罢……”
一路上安静,我浑身脱了力,听风揽着我的腰策马狂奔,我闭了眼,心下疲累。听风他定是有预感了,两人都不说话,连从身边狂扫而过的风都带着压抑的气息。开始有豆大的雨滴砸到脸上,木木的微痛,夹着狂风,是夏日里暴雨一贯的狂躁。
冒着雨回了宁府,宁则荇早已在大门口立着,见听风抱着我下了马,一脸严肃的迎了上来。我扯出一个无力的笑容,看着他,轻声道:
“我想和你谈谈,可以吗?”
三十一
夏日的暴雨总是给人一种摧枯拉朽的强势之感,那劈天裂地的闪电将这浓的化不开的黑夜划出一道道惊心动魄的伤口,惊雷滚滚,似在头顶炸开,翻云覆雨,声嘶力竭的绝望。急促的雨点砸在窗下的芭蕉叶上,闷闷钝钝的声响,似是那迟钝的心跳。
我斜靠在榻上,浑身痛的微微发抖,宁则荇挑了挑桌上的油灯,将那昏暗的灯光拨的亮了些,坐在桌旁静静地看着我。我垂下眼,轻声道:“我和爹爹的事,想必您也知道了。”
他沉默半晌,才凝着脸色慢慢的点了点头。我揉了揉跳痛着的太阳|茓,脑中一阵阵撕裂般的痛,扯出一个苦笑,顿了顿,闭了眼,缓缓道:“以后,爹爹就麻烦您照顾了。”
他脸色一沉,沉声道:“为何这样说?”
我苦笑一声,道:“那权清流给爹爹他们下的毒是可解,不过……人醒来,以前的记忆也就没有了。”
他一愣,“记忆……没有了?”
我出神的看着那桌上的油灯,橘黄的灯火上袅袅的纠缠着一丝黑色的烟雾,分外缠绵的遁入那黑夜中,声音有些飘渺,只是喃喃道:“他醒来便记不得自己是谁,我是谁,你是谁,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是何人,他的一切会重新变成一张白纸,任你我涂画,他的一切认知都将由你我重新填写,虽然那即将是一个谎言,但我总是希望他能好好的……”
“你可是和那权清流达成了什么条件?”他打断我,低声道,“可是他那出尘要挟你?其实凭着我和摄政王的实力还是可以……”
我轻笑着摇头,叹息道:“其实您更清楚不是吗?那权清流无牵无挂,孤身一人,根本无从牵制,再说皇上又一直惦记着他,如今皇上能不计前嫌,大概也和摄政王谈了什么关于权清流的条件吧。只是,无论怎样,爹爹他……等不得。”
宁则荇沉默了些许,重重的叹了口气。我扯了扯身上的薄被裹得紧了些,那从心底冒出来的寒气逐渐的顺着骨头缝向全身蔓延,指尖都似是冰的,只是那心尖上却火烧火燎的痛。皱了皱眉,淡淡说道:“那权清流也没提出什么过分的要求,不过是要我跟着他五年。而且,”我顿了顿,从怀中掏出那木石图递给他,道:“他说那霍青膺那里的木石图是假的,将这真的给了我,只是权清流终究还是心思多,还是最好将那霍青膺找着了再说吧。”
他截了图,凑着灯光仔细的瞧了,沉着脸道:“确实是木石图。”一边小心的叠好收在了怀里。
我看了宁则荇一眼,笑了笑,道:“爹爹自此失了记忆,将我忘了,我亦走了,这结果听起来对您来说似是个好消息……”
他沉着脸打断我,轻喝道:“宁罂,这都什么时候了,还要说笑么?”
我敛了笑容,垂下眼,眼眶有些发热,咬了咬唇,低声道:“他醒来了,就……不要告诉他我的事了。宁府三少爷在这次动乱中……下落不明。”
宁则荇沉默的看着我,半晌才摇头叹道:“你这是何苦来……”
我摇摇头,轻笑道:“他醒来我不能在他身边,又何必告诉他我这样一个人惹他烦恼?”
“还有,那丞相府的地牢里可是关了一个叫小叶子的小厮?爹爹答应了我,让我带他出来。”
宁则荇点头,道:“好。只是你……”
“我明日便要跟着那权清流走了,爹爹和逐月他们就拜托您了。”我掀了被子,摇摇晃晃的下了床,一个趔趄,被宁则荇眼疾手快的扶着。嘴角的笑容有些僵硬,我垂下眼帘,沉声道:“宁罂只是希望您能帮着瞒着,虽知道不易,但亦别无他法。”
他轻轻的点点头,我有些虚浮的站好,朝他略微点头,道:“我走了以后,亦不用派人跟着我或是寻我,就……这样罢。我先去看看爹爹。”
推门出去,急速而落的暴雨砸在满是青苔的石阶上,却见听风在廊外站着,黑暗中只是在那廊下定定的站着,看不清他的表情,一双清泉般的眼睛闪闪的,无声的看着我。
我心知他定是听到我方才和宁则荇的对话了,心下苦涩,只是和他擦身而过,低语道:“师傅好好照顾逐月罢,莫要负了他。”
他心里定也是极为难受的吧?只是不知道,和他不得不面对逐月陌生的眼神相比,我想要守着宁出尘而不得,那个更为残忍?
撑了竹伞在雨中有些茫然的机械行走,黑暗中路途泥泞,不辨方向,似是没有尽头。眼前有些模糊,衣袍早已湿透了,抬头仰望着黑沉沉的夜空,豆大的雨滴趁着风砸在脸上,冰冷无情的触感,微微苦笑,低下头一只手轻轻的揉了揉眼睛,喃喃低语:“这雨……怎么这样大呢?”
有些恍惚的朝宁出尘所在的听雨阁去了,脚下却不知是路途泥泞还是为何,竟重的抬不起步子来。在那门外呆立半晌,缓缓的推门进去了。
昏黄的灯光下,那人安静的侧脸,依旧俊朗皎若月,清冷似晨星。
在门口呆呆的看着他,有些恍惚的伸了手去,在空中一点一点描画着那沉在昏暗的朦胧灯光中的侧脸,不禁有些痴了。
“少爷……”伏在他床前打瞌睡的小厮被我惊醒,揉着眼睛看着我。我回过神来,点点头,示意他可以出去了。他行了个礼,犹犹豫豫的道:“少爷您还好么?要不要小的给您找件干衣裳?”
我低头,才看到自己满身泥水,苦笑一声,点点头。他应了声便出去了。
我慢慢的踱到他床前,无声的看着他,忽的笑道:“看,我都这样狼狈了,你还在这里舒舒服服的躺着,真是不公平。”
他仍旧是无声无息的紧闭着双眼,长长的睫毛映着昏黄的烛光,在眼下投下一圈模模糊糊的黑影。呼吸清浅平稳,竟似真的睡着了。
心下一阵绞痛,强忍着不让眼泪流出来。缓缓的脱下身上湿透了的长袍,边脱边扯出一个僵硬苦涩的笑,声音沙哑,带着些哭腔,分外难听,只是轻声道:“这里可有美男脱衣哦,再不看就没机会了,你快些起来看吧,任君观赏的哦……”
明知道那人即使醒来了也不会认得自己,又在这里做这些个傻事干什么呢?难道还想着他能如往常一样温柔的笑?
离恨恰如春草,更行更远还生。我本以为这一次我能笑着离开。
我是高估了自己,还是低估了感情?
如果还能再见的话,……一滴清凉无声的划过脸颊,可以清晰的感到它的轨迹,柔软的,不舍的,缠绵的,微凉的,坠入那黑暗中,难觅踪影。手轻轻捂上眼,手背上湿了一片。
不过是……一别千重万重山,从此萧郎是路人罢。
“少爷,衣服拿来了。”我揉了揉眼睛,眨了眨眼,深吸了一口气,转身接了衣物,对那小厮轻声道:“麻烦你,可否帮我找些针线和几味药草?”
那小厮忙的答应了,我说了几味药,他便点头出去了。我将衣物放在桌上,只穿着里衣,在他身边轻轻躺下,悠悠传来的淡淡清香,却让人心里苦涩难言,说不出一句话来,只是默默的看着他,半晌半抬起身,在他嘴角轻轻吻了吻,一滴泪滴在他额上,烛光下浅浅的闪着微弱的光,莹莹的,颤动了几下,顺着额角滑下去了。
“思年姑娘和夏阳明天大概就能回来了,你不用担心了……”我靠在他胸前,指尖轻点着他的额头,柔声道:“你这个人……明明心里很担心,急急的想要将事情处理了不惜放火烧山也想早些去救人,却总是嘴硬,这样怎么能让别人全心全意的跟着你呢?我不过是说了一句我以前也是和甲丙他们一样的,你就悄悄地下令好好待他们,若不是逐月无意间说出来我还不晓得……怎么我就看上你了呢……”捏了捏他的鼻梁,苦涩的一笑,喃喃道:“若是我还能回来,你一定要想的起来我,如果你爱上了别人,我就休了你,另寻个温柔又体贴的,不似你这样天天冷着脸,还霸道……”
“你为什么从来不问我我从哪里来呢?”一只手轻轻的缠上他散在枕上的长发,绕着指尖打着转,冰冷丝滑的触感,让人有些恍然,“我以前啊,其实也不是杀手罢,只不过是林家养的一个挺好用的工具罢,什么都做得,管理公司,处理帮会,也杀人,最后还差点当了伶之的……呃,禁脔罢,总之就是那样,不过当时并没有觉得难过,现在想想,那时候连自己都不在乎,自然没有什么能觉得伤心的。不过遇到你,我怎么就这么容易觉得痛呢?心痛呢……”
我只是爱上你,然后为了能一直爱你,而爱惜自己罢。
想到这里不由得吃吃笑出了声,指尖摩挲着那带着些微凉的唇,温柔一笑,轻声自语:“你一定不知道伶之是谁吧?那就醒来问我啊。……他是我非常重要的人,我永远也不会忘记他。可是他为我死了……你可要好好的……即使忘了我,也……没关系,要好好的活着……听到了吗?”我一只手扯了扯他耳朵,他却仍是面无表情,温热的气息迎面扑在脸上,痒痒的,像是一根羽毛在心上挠啊挠,突地就痛了。
泪忽然就不受控制,扑簌簌的掉了下来,比那窗外的瓢泼大雨更为汹涌,打湿了他胸前雪白的里衣。唇轻轻的碰了碰他的唇,一滴泪滑进齿间,咸咸的,好苦。
“少爷,东西拿来了,给……”那小厮拿了个小木箱进来,见我吻宁出尘,怔在门口,我用袖角拭了拭脸上的泪痕,苦笑一声,这副样子,真是难看。
“放在桌上吧。”那小厮回过神来,脸似是红了,飞快的放下木箱,一溜烟的关上门出去了。我轻叹一声,光着脚走到那桌边,将在怀中已然放了些日子的做好的月白色香袋掏出,将那些个穹川,木竹细细的放进香袋,愣了愣,走到书桌边,沉思了片刻,撕了一页纸,写了些话,折了几下,小心的封到了香袋里,放在手心怔怔的瞧了会,便踱到他床边,将那香袋在他枕边放好。
吹熄了灯,在他床边静静的坐着。心里忽然疲累的浑身似脱了力,只是趴在他床前看着那黑暗中模模糊糊的轮廓发呆。窗外的雨声渐渐的小了,些许晨光熹微,泛着青白墨蓝,映亮了那窗棂。
轻轻叹了口气,起身在他脸颊上烙下轻吻,低声道:“现在想想,你从来都没说过……爱我,可是,我现在很想告诉你,我……很爱你。”苦笑一声,喃喃道:“我这就要走了,不知道以后还有没有机会听你说这句话……你要好好的,恩?”
给他掖了掖被角,心里酸痛的厉害,轻轻的抚了抚他的眉眼,便转身推了门离去了。
没有回头,是怕一回头便舍不得那人了。
昨晚的暴雨下了一夜,这会淅淅沥沥的有气无力的滴着几滴细雨,扫在脸上,凉凉的,竟和那泪一般无异。
飞身回到夜里和宁则荇谈话的别院,却见那床上躺着一人,宁则荇坐在桌边,和听风低声交谈着,见我进来,便点点头,沉声道:“方才有人将思年和夏阳都送来了,现在在府里,受了些惊,并无大碍。你说的那人,我已经从牢里提了出来,”他说着,指了指床上安静躺着的那人,皱了皱眉,接着道:“只是看情况,似是不太好。”
我心突地一跳,静静地走上前去,却在看到床上那人之时,不由得惊呼出声,心一点点沉了下去,五味杂陈,竟有些不知所措。
“你确定这是……小叶子?”
三十二
我毁了他。
床上那人深深凹下去的脸颊,灰败的肤色,空洞无神的眼睛,皲裂的嘴唇,麻木的面无表情,骨瘦如柴的瘦小身体,都狠狠地冲击着我的神经,无声的斥责着,一遍遍告诉我,是我毁了他。
仿佛那记忆中带着些许婴儿肥的干净笑脸,那小鹿斑比一样水汪汪的大眼睛,都只是我的幻觉。
我咬咬唇,慢慢的走进他,在床边坐下来,拉着他的手,骨头咯的手疼,心里一紧,轻轻握着他冰冷的手,柔声道:“小叶子?”
他那深凹下去的眼睛仍旧空洞的目无焦距,似是听不到我叫他。宁则荇在一旁淡淡的道:“这三年他怕是在牢里吃了许多苦,能活着已经是不幸中的大幸了。现在已经认不得人了。”
我垂下眼,半晌不语,只是握着小叶子的手,一点一点的暖热了。他当年被关进去也不过十二岁,在那地牢里不见天日,又是因为背叛,在那牢里定是会被那些个狱卒欺负的吧。抚了抚他额前的碎发,心下难过,有些茫然,看他如今这般模样,或许当年宁出尘一刀杀了他,他便不用受那些个苦楚,莫不是我自以为是的害了他?
闭了闭眼,深吸一口气,心下思忖着,不知那权清流可愿让我带着小叶子跟他一起走,不管怎样,定要将小叶子的以后安排好的。
“主公他们已经服了解药,为何还未醒来?”一旁听风皱着眉,缓缓的道。我闻言亦有些不安,只是想来权清流也没有必要欺骗於我,思来想去还是找他问清楚的好,正想着突然脑中猛地一惊,那权清流只说在宫中的青云殿等我,我却如何避过那宫中森严的戒备去青云殿寻他?
想着不由得皱紧了眉,昨夜他给我吃的那药丸不知有没有时限。若是我子时没有到那青云殿,不知又要出甚么事端。不由得有些后悔,昨夜只想着快些拿了药就宁出尘他们,却没注意到这些个事情,如今亦不能问听风他们,可如何是好?
正左右为难,却听门外一阵轻轻的叩门声,宁则荇应了一声,一个侍卫打扮的高大男子进来,恭敬地道:“丞相,宫里方才来了人,皇上宣三公子进宫呢。”
我心下一惊,小皇帝此时要见我,却不知是不是那权清流的意思。将小叶子的手放到被子里,掖了掖被角,起身道:“那我先进宫见皇上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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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着那宫里来的小太监一路到了宫中,却并不在书房,竟将我带到了皇帝的寝宫。我心下奇怪,只得立在 那门外侯着。
天已经大亮,一夜暴雨后天空被洗的分外的清澈,湛蓝湛蓝的,有些辽远。微凉的风中带着些泥土的腥气,有远方的气息。
正发怔着,却听的里面有人沉声道:“进来吧。”
推了门进去,却见那大殿中一人长身而立,背对着我,长发散在背上,却只穿着里衣。见我进来,便慢慢的转身,一双犀利的眼睛紧紧地盯着我,良久才嘴角轻挑,满是讽刺,笑道:“好久不见。”
我垂下眼帘,躬身行礼,“宁罂参见皇上。”眼前却满是三年前他拿刀子划破我脸颊时候那绝望的样子,不由得皱了皱眉,看他这一身邪魅气质,大约便是那时的另一个皇上罢。
他却并不让我起身,却走上前来围着我一圈一圈缓缓的踱着碎步,眼神上上下下的扫过我全身。我让他看的浑身不自在,却又不能动,只是面上不动声色。
“你父亲可好些了?”他忽的开口,一只手却轻佻的挑着我的下巴,将我的头抬起来,对上他的目光,泛着冷意,丝毫不掩饰对我的憎恨。
我心里轻叹,低声道:“还未醒。”
他笑眯眯的看着我,指尖划过我的脸,丝丝的疼痛,轻声道:“莫不是清流的药出了问题?要不,用你的命来换你爹爹的,如何?”
他的手突地握住我的脖颈,慢慢用力,我闭了眼,渐渐有些喘不过气来,头嗡嗡的想着,意识渐渐远离的感觉让人有些茫然,却听得一旁有人轻声喝道:“放手!”
下一刻便被一人拥到怀里,突如其来的空气呛得我剧烈的咳了起来,那人轻拍着我的背,动作煞是温柔,声音却低沉冰冷,“你在做什么?!”
我缓了过来,抬头看那人,却是愣住了。
却见那人肤如凝脂,面若冠玉。云鬓轻笼蝉翼,蛾眉淡拂春山,朱唇缀一颗樱桃,皓齿排两行碎玉。眉目精致,更胜女子。凤目狭长,似是飞檐。妖娆之极,妩媚无双,端的是令人只叹造化惊人,与那仙人似的宁出尘相较,别种风清,却是不差半分。
这便是权清流本来的面容罢。又是一个祸水。心下苦笑,又想起那人,咬了咬唇,垂下眼睛,不做声。
却见权清流只是冷冷的看着呆立在一旁的小皇帝,似是看陌生人一般。
轻轻的从他怀里挣脱出来,垂头站在他二人中间,正考虑着要说些什么,却听得那小皇帝凄声道:“你还是要走?为什么要和这个人一起走?为什么要丢下我?你明知道我放不下你,明知道我是这样爱你,为何要这样对我?”
他那满眼的绝望,似是盈着深沉的哀伤,看得人心下难受。
“你明知我对你并不是你希望的感情,为何还要执着于我?这三年已经够了,我不想再这样下去。霍圣国马上就是你的囊中之物,我亦不再欠你,自此你我两清。你安心做你的皇帝,我高兴去游山玩水,有何不可?”
我皱了皱眉,这权清流话里有话,“霍圣国马上就是你囊中之物”却是何意?心下疑惑,却听得小皇帝上前揪着他胸襟,指着我怒道:“那你为何要和他一起走?不行,我不让你走!你怎么能把我一个人丢在这深宫里!”
“你也该长大了!”权清流突然变了脸色,一把捉着小皇帝的手,怒道:“你还要将我束在你身边多久!我知道你爱我,可是,我并不爱你!你明知道这样,却仍不放手,这样在一起,有什么意义!?你醒醒吧!我是不可能爱上你的!不论你将我留在身边多久,我都不可能爱上你!即使这次不走,还有下次,早晚,我定要离开你!”
他冷冽的声音在空荡荡的大殿里回荡着,兜兜转转,分外清冷。那小皇帝呆呆的看着权清流,眼睛大睁着,忽的泪就溢了出来,倒退了几步,死死的盯着他,无声哭泣。
一缕清风轻轻拂过,撩起衣角,丝丝花香隐隐可闻,分外清新,却更显得这大殿里让人窒息的绝望,张牙舞爪,却又避无可避。
殿里一片死寂,呼吸可闻,只听得强忍着的哽咽声,压抑着的低泣声。那人轻抖着的瘦削肩膀,哀绝的眼神,竟似见过一般,似曾相识,扎的心一阵阵麻木的痛。
“你为何不肯爱我?为何不可能爱上我?为什么……”他低喃着,忽的放声大笑,却是满脸泪水,嘶声道:“好!你要走,我便让你走!你要自由,我便给你自由!你走吧!走吧!再也不要让我见到你!你给我滚!我恨你!再也不要见到你!带着这个人,给我滚!”
权清流冷冷的看了小皇帝一眼,面无表情的躬身行了礼,缓缓道:“谢皇上成全。”言毕便一把揽着我的腰,却是朝殿里走去。
身后那小皇帝歇斯底里的放声大哭,扯得人心痛得厉害。我抬头看权清流,却见他仍是平时淡淡的模样,见我看他,笑道:“怎么?迷上我了?不怪你,谁让我长的太惊为天人。”
我皱了皱眉,轻声道:“你何必这样伤他,他不过是爱你。”
他斜睨了我一眼,敛了敛神色,淡淡的道:“我不过是不爱他,也不想再假装爱他。”
低头不语,罢了,这两人之间的纠缠,我这个旁观者又有何立场评头论足呢?或许,在外人看来,我和宁出尘又是另一番模样了吧。
想到宁出尘,我沉着脸,道:“你那药到底怎么回事?为何服了解药人还未醒?”
他带着我走到殿里的榻前,掀了榻上的床褥,在那床头轻按了几处,床板上便出现了一个小洞,他从怀里掏出一把精致的铜质小钥匙,Сhā进去拧了几下,便见那一旁的墙壁无声无息的向里凹了几分,露出一个狭窄的地道来。
“是吗?我拿人试过了,没什么问题啊。”他揽着我的腰,闪身进了那地道,竟然有微微的亮光,看他又用钥匙拧了拧,那门又无声合上,“放心吧,会醒的。”
我瞟了他一眼,道:“我待他醒了,才跟你走。”
他低头轻笑,唇轻擦过我脸颊,声音在黑暗里有些惑人的温柔,缱绻暧昧,“好。”
我偏了偏头,又想起方才小皇帝那绝望的眼神,身上竟一点点的失了温度,指尖都凉了。
“我想带个人一起走,可以吗?”我沉默半晌,轻声问道。他闻言,停下脚步,皱了皱眉,看着我道:“带谁?莫不是那宁出尘吧?”
我白了他一眼,催促他快走,轻声道:“怎么可能?是小叶子。他……情况不太好,我不能丢下他不管。”
他有些意外,“他还活着?宁出尘没杀他?……如果你坚持,那就带着吧。”
走了半柱香的时间,便除了那地道,却是另一个大殿。
“是青云殿。你不是说要等你爹爹醒来才跟我走么?”他揽着我坐到了那床上,我看着他笑的邪魅,一张脸愈发勾人,不由得红了脸,这人真是妖孽,难怪他要戴那些个面具,冲着这张脸,也够稀有的了。
“你怎么不带面具了?”我不动声色的推开他,到床的另一头靠着,有些心不在焉的道。他捋了捋长发,笑道:“面具?那可是真的人皮,依着我的脸型从人脸上剥下来的。”
我看了他一眼,道:“我不用带的吧?”
他只是轻笑不语。我心里惦记着宁出尘,也无心和他聊天,只是沉默。一时间整个大殿安静的有些诡异。
空气中有极为清淡的香气沉沉浮浮,头渐渐的有些昏昏沉沉,眼皮重的睁不开,恍然想到竟然已经两天两夜不曾睡过。这会虽是极力要保持清醒,却抵不住那汹涌而来的睡意,迷迷糊糊的靠着床头睡了。
半睡半醒间觉得有人在耳边轻叹,身子似是被人抱在怀里走动着。想要清醒过来,却只是动了动眼皮,昏沉沉睡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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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到醒来之时,却发现身处在一片黑暗之中,似是又回到了方才的暗道里。呆坐了半晌,满脑子都是宁出尘,咬了咬唇,手心被掐的生疼。
正出神间,却听得极细微的开门的声音,权清流的声音由远及近,清亮濡软,分外温柔,却让人想起他做的那些个事情,只道这人着实诡异。
“醒了?不用担心,这里是暗道。”他端着台油灯,放到桌上,借着微弱的光,递给我一张纸,一只手撩起我一缕长发,有些漫不经心的道:“宁出尘他们都醒了。现在已经子时,我们即刻便走。”
我接过那纸,上面写着“人已醒,确无记忆,其他安好,勿念。”,角落里却盖着宁则荇的印章,四四方方的一块血红,分外刺眼。
我拿着纸,忽的将那纸条捏碎了,咬了咬唇,有些忍无可忍,沉声道:“你和小皇帝、摄政王、丞相到底在搞什么鬼?!”
他看着我,半晌不语,忽的轻笑着将我扯到他怀里,一只大手抚着我长发,低声道:“生气了?我自会告诉你,我们还有很多时间,不是吗?走吧。”
他从一个包袱里拿出一件长袍,给我穿了,不顾我反抗,一把打横抱起我,吹了油灯,在黑暗中走着,低笑道:“莫动,你身上都是伤,身后也还肿着,别在硬撑着了。”
我身子一僵,半晌找回声音,已经有些薄怒,低声道:“你……对我做了什么?”
“不过是帮你把身上的伤口处理了一下,换了件干爽衣服,”他淡淡的道,继而低笑:“放心,虽然我对你有点兴趣,除非你同意,我不会碰你的。”
我默然,闭了眼任他抱着朝外走。不多时,权清流低下头在我耳边低语道:“这便要出去了。”
我点头,黑暗中不知他做了什么,便见前方的墙轻轻的开了,微凉的夜风迎面扑来,空气中有青草的味道,睁开眼,却已然是在野外,草低树高,鸟鸣虫吟,那深蓝色的夜幕上,漫天繁星,摄人心魂。
“小叶子我已经接来了,在车上睡着呢。”他抱着我,朝不远处的草丛中,松树下停着的一辆马车走去。
“我们这是要去哪?”我闭了眼,忽的有些喘不过来气,手紧紧地拽着他胸前的衣襟,低声问道。
他在头顶轻笑,挑开那马车的帘子,里面甚是宽敞,小叶子正躺在那被子的一头,似是睡熟了。他将我轻轻的放在被上,俯身在我额上轻轻一吻,便坐到前面,扬起鞭子,那马嘶鸣一声,哒哒的跑了出去。
“去一个谁都找不着我们的地方,无论是你那失了记忆的爹爹,还是皇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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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晟帝國玄天帝天和七年夏八月,玉晟帝国属国霍圣国意图叛乱,派兵潜入玉晟帝国境内,被歼灭。玄天帝发兵三十万,以丞相宁则荇为主帅,讨伐霍圣国。丞相之孙,宁三公子宁罂在动乱中失踪,下落不明。
玉晟帝国玄天帝天和七年秋十月,霍圣国国灭,并入玉晟帝国。
玉晟帝国玄天帝天和七年冬十二月,丞相宁则荇讨伐有功,特将玉晟帝国长公主舞琤(cheng,二声阳)公主下嫁丞相之子,重华山庄庄主宁出尘,即日成婚。重华山庄更名玉晟山庄,成为皇室在民间的官方势力。
玉晟帝国玄天帝天和八年春二月,宁三公子之妻佟水情产下一子,佟水情难产而亡,其子取名为,梓潼。
【第二卷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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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许情深,轻易便葬送;
几滴红泪,烛旁暗偷零;
几丝念想,散落如秋枫;
几朵年华,娉娉又婷婷……
却是,
分花拂柳,踏月拈梅,梦里瑶华亲临;
素年锦时,韶华易逝,苦恨恁得人知;
碧落黄泉,海角天涯,咫尺怎奈无情;
年华都谢,更为谁容?自是镜花水月都干净。
番外五 【清流如许】
桃花似锦,落英缤纷。清风温柔的捻起地上满地落花,朝着那湛蓝的天空,飞舞着飘然去了。
林间一人白衣胜雪,青丝如瀑,踏着那一地落英翩然而来。一张俊脸妖娆妩媚,更胜那桃花妍丽。轻轻拂开身边一枝桃花,沿着那委蛇蜿蜒的草间小径,朝着这一片繁华尽头走去。
不多时,权清流便立在那桃林边上,静静地看着不远处溪边那倚着课桃树安静的睡着的人,无声微笑。
一条清亮的溪流穿林而过,春日的阳光下波光涟冼,水纹粼粼。清风拂过,几多桃花打着旋儿落在那清可见底的溪水里,沉沉浮浮,飘飘荡荡,顺着那水晶一般的水流,静静地朝着远处去了。
溪边的一抹嫣红,那人坐在树下,倚着树干,沉静的睡着。徐徐清风,吹落满树云霞,几瓣桃花无声的落在他肩头衣上。他不知梦到了什么,微微的蹙了蹙眉,红润的唇有些孩子气的嘟着,蹭了蹭身后的树干,寻了个更舒服的姿势。小扇子一样的长睫毛轻轻的抖着,将那落在他眼上的一瓣桃花抖落了下来,落入那一池清凉,水面上绕了几圈,飘走了。
却只道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
为什么要留这人在身边呢?权清流有些疑惑的看着他。风过无痕,吹皱一池春水,撩起满腹心事。
那人安静秀气的睡颜,似是秋夜里的新月,温柔而美好,淡淡的光辉,让人心生向往。
却还不足以洗净他那在黑暗中浸润了太久的心。
权清流看着那人,放柔了脚步,轻手轻脚的走进。脚下刚冒出头的青黄草地柔软而舒适,踩上去软绵绵的,却仍是惊动了那人。他缓缓的睁开眼睛,看了权清流一眼,伸了伸懒腰,斜靠着树干,似笑非笑的看着权清流。
那人比那溪水更清澈的眼神,比春光更明媚的笑颜,忽的绽放开来。
人面桃花相映红。
权清流怔了怔,立在他一步开外的地方,轻笑道:“还是吵醒你了?”
“我根本就没睡。”重华朝前倾了倾身子,一只手伸进那清澈的溪水里轻轻的撩着,拨起一朵朵白色的水花。微凉丝滑的触感,让他舒服的眯了眯眼睛。一尾小鱼凑到他指尖上,试探性的轻吻着,绕着他手指逡巡穿梭,惹得重华一阵低笑。
“可是无聊了?”权清流欺身向前,修长的手拂了拂重华肩上的花瓣,笑道。
重华闻言,怔了怔,凝视着那沿着桃林蜿蜒而去的溪流,低声笑道:“怎么会呢?这人间仙境一般的地方,让人喜欢的紧呢。”
除了那人身边,这世上任何地方对他来说,都无甚差别。他只是担心那人过得可好。
心里似是有什么情绪要满溢出来,他闭了闭眼,敛了情绪,嘴角的笑容清浅,温柔似水。
沉默随风流转。权清流看着重华低垂着的侧脸,忽的撩起他背上一缕长发,放在指尖把玩,轻笑道:“你爹爹上个月又成亲了,长公主下嫁。”
却见那人放在水里的手指轻轻一颤,吓跑了几尾在他指尖穿梭的小鱼,有些寂寥。
重华垂下眼,睫毛轻抖着,半晌无言,只是低头看着溪水从指间流过,良久,才淡淡说道:“哦。”
那眼中转瞬即逝的平静而深沉的哀伤,深深的刺痛了权清流的眼睛。
心里有些细微的麻麻的痛感,丝丝蔓延。权清流皱了皱眉,转身拂袖而去。春风携着那满地桃花在他身后起舞,又零落一地,似是两人那烦乱的心绪。
权清流在林中站定,抬头仰望着那湛蓝高远的天空。微风拂过,落英纷扰。伸开手掌,一瓣小巧玲珑的粉红,安静的睡在手心里,柔软微凉的触感,一丝一丝的传到心尖上。轻轻拈起放到口中,满口馨香,却即可化作些微的苦涩,在唇齿间流转。
他皱了皱眉,咽下那一口苦水,抬头,眼睛追随者那蔚蓝天边盘旋着的一只子规,良久。
他始终没有告诉任何人,那药只有五个月的药效,五个月后,人便能慢慢的恢复记忆。
若是那宁出尘,这会儿大概已经恢复了罢。想着宁出尘此刻脸上的表情,他垂下头,嘴角轻挑,扯出一抹笑容,分外艳丽,却带着些残忍和快意。
拂了拂袖子,朝着那桃林深处,云锦之间,翩然去了。心下却愈发苦涩,竟愈发的茫然起来,似是迷失在了这一片繁华之中。
这如花美眷,似水流年,春光细水,桃李满园,似是都在无声嗤笑,指责者我那见不得人的,赤 祼的,卑劣的,嫉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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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魇总是夜夜来访,权清流缓缓的睁开眼,窗前夜色沉静,明月窥人。
额上冷汗犹凉,心下却静如死水。
梦中男人犹在疯狂而残忍的笑着,一双眼睛蛇一样紧紧地缠着他,让人作呕。
“清儿,来张嘴,很好吃的哟,听爹爹话,张嘴……”他抓着一块血淋淋的肉凑到他嘴前,刺鼻的血腥味儿让人不能呼吸。男人捏着他的下巴,动作粗暴的将还在滴血的肉塞到他嘴里。
不远处,一个浑身上下血肉模糊的女人倒在血泊里,那血蜿蜒着留了一地,似是一条条红色的蛇缓缓蠕动,一点一点的向外延伸着。
他嘴里含着肉,声音梗在喉咙里,泪大滴大滴的滴落在地上,落在那血中,却融不进去,晶亮的浮了一层。
他朝那女人伸出手去,声音因为发抖而不成调子。
“娘……”
男人大笑着将他一把扯到怀里,撕了他衣服,压他在身下,肆意侵犯。
男人在他面前将他身边的丫鬟小厮剥皮拆骨,千刀万剐。凄厉的惨叫,似是夜游的冤魂,在权府的地下,彻夜游荡。
男人将他关进暗无天日的地牢,在那阴冷黑暗中,做了八年的禁脔,从十岁到十八岁,每天都是在绝望中睡去,在绝望中醒来。在无谓中醒来,在无谓中睡去。
男人将他带出地牢,打扮一新,送到了皇帝面前……
……
权清流闭了闭眼,起身扯了件袍子披了,推门出去。却见那屋前桃树下,一人长身而立,望着天上一轮圆月出神。夜风撩起他散在背后的齐腰长发,月色朦胧,看不清他脸上表情,只看到那精致的侧脸被月光镀上一层白光,些许温柔。
“你站在这里做什么?”权清流走上前去,将身上的袍子扯了披在他身上,轻声道:“当心着了凉。”
那人头也不回,依旧是看着那月亮,轻声道:“睡不着。”
权清流愣了愣,忽的欺身向前,将那少年还有些单薄的身子拥在怀里,唇暧昧的掠过他耳畔,声音带了些蛊惑的媚感,轻声道:“可是难过了?便跟了我如何?我这张脸不比宁出尘差吧。”
他指尖轻轻摩挲着那柔软微凉的唇瓣,低下头,唇凑了上去。试探性的轻啄着,辗转舔舐。
微微的甜味儿,带着些淡淡的桃花清香。
怀中之人一动不动的任他吻着,彼此呼吸可闻。睁开眼,看着那近在咫尺的眼眸,依旧清亮,幽深似深潭,不动声色的悲哀,深深蛰伏,似是那潭中一条安静的鱼。
权清流心下一紧,似是有些钝痛,不甚明了,模模糊糊的蔓延开来。轻叹一声,放开那人,指尖掠过他额前的发,只轻声道:“早些睡吧。”便转身离去了。
月色凉如水,地上疏影横斜,空中暗香浮动,又是一个冷夜。
进了屋,脱了衣躺在床上,权清流却只是凝视着那窗前月移花影,一点明月,兀自清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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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见时,他便直觉的认定,这个人和他是一样的。
那温柔笑容下深藏着的冷漠和疏离,那对一切都毫不在意无所求的淡然,那眼中深藏着的寂寞与忧伤,对他来说,如此熟悉。
或许,可以成为同伴吧。这样的念头倏地冒出来,出其不意,扰乱了封尘已久的心。
他是如此的……孤单。
小皇帝爱他,毫无疑问。那人看他的眼神总是炽热的,带着些疯狂的意味。他无条件的纵容他,不顾一切的爱他,甚至甘愿被他压在身下。
皇帝给了他一切,他似是也有了一切,除了自由,他如此渴望的自由。诺大的皇宫便是一个华丽的笼子,他在那笼中,仍旧是年年月月的绝望着,逐渐连假装的温柔,都难以为继。
三年前宁出尘逼宫,他趁着机会从那笼中逃了出去,却又被捉了回来。皇帝被削了权,力保他无虞。
求死不得的无奈,生死都不由己的无力,日复一日,在皇帝那带着强迫意味的索求爱情的强势和霸道里,心如死灰,一点一点的随风散了。
他被一个皇帝疯狂的爱着,如此绝望。
这样和禁脔,有何区别?他不过是权清流,仅此而已,而那人,却是皇帝。
摄政王和宁则荇定了计,逼着皇帝点头,放了他出宫。
他用了两年时间,获得了霍圣国的信任,又按着计划将那画着玉晟皇室历代藏宝地点的木石图交给了霍青膺,只待霍青膺入了玉晟,取了那计划中的财宝领兵造反,便有了理由,顺理成章的吞了霍圣。
宁出尘亦是知道这一计划,只是,被他设计了。他在宁出尘领着人赶往木梓山之时,并没有通知他们,霍青膺早已带了兵偷偷的潜进玉晟,故意让那人遇了埋伏,趁机下了那药。
宁出尘以为他背叛了,仅此而已。
一切都是计划好的,他只是这计划的一个变数。
而那人,却是他的变数。
方才重华眼中那难言的哀伤,平静而悠远,刺得他的心狠狠地缩成了一团。
他看似赢了,自由,同伴,都在身边。可是,他知道他输了。
那人或许不恨他,却亦更无可能爱上他。那人在他身边,心却在别处。
他不过是得了一个躯壳。
真狼狈呢,这样的自己,似是一个被人抛弃的愤怒妇人,见不得别人幸福。却还找了个不成借口的借口,说什么他本该和我一样的。
本该一样孤独的人,和本该一样绝望的人,如今亦已不再。
他有些失落,有些怅然,有些心痛,有些困惑。
如果能爱上那人,多好。
如果能被那人爱上……
权清流凝视着那一窗凉月窥人,心突突的跳着,忽的就似那白月光下无声飘零的花瓣,碎成了一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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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夜笛,
莫吹裂。
谁共我,
醉明月?
番外六 【相思难负】
绣锦鸾帐,嵌玉金钗。如花美眷,洞房花烛。
宁出尘立在喜房门口,冷冷的看着那悄无声息的坐在床沿边盖着大红盖头的女子,微微皱眉。那女子似是察觉到有人来,不安的动了动,纤细的手指紧紧地绞着手中绣着鸳鸯的红喜帕。
桌上的红烛喜庆而暧昧,却在那脚下,流了一滩血泪,玉脂一般,晶莹而透亮,似是将人禁锢了的琥珀。
宁出尘缓缓的走进那女子,直至立在她身边,伸出一只手去,轻轻的揭开了那女子的盖头。
妩媚风流尽占,千娇百媚谁敌。昏黄的烛光下,国色天香,粉面含羞,如梦似幻,正是那玉晟帝国第一美人儿,皇帝之姊,舞琤公主。
“不是……”宁出尘凝视着那足以让全天下的男人都神魂颠倒的脸,垂下眼帘,喃喃道。转身欲走,却不想喜袍被一只纤纤玉手捉住,回头,却见舞琤正满脸委屈的看着自己,大眼睛里泪光点点,好不怜人。
“夫君。”她朱唇轻启,声音如叮咚泉水,娇羞清脆。轻轻起身,丰腴的身子靠向宁出尘,一只手从桌上轻拎起酒壶,姿态优雅而撩人,倒了两杯酒,一杯自己端着,另一杯不由分说的放到宁出尘的手里。
“今晚……”她吃吃一笑,眼波流转,温柔多情,低头含了口酒,踮起脚尖凑到宁出尘唇边,红唇微启,香舌轻动,将那口酒一点一滴的哺到宁出尘嘴边,一只纤手抚上宁出尘的胸膛,灵活的解开那大红喜袍的精致盘扣。
唇上香软的触感让宁出尘有些恍惚,朦胧间似是有人亦曾这样轻轻的吻过他,那人身上有淡淡的清香,笑容清浅,眼神清澈,不是这般的脂粉气……
“如果你做了对不起我的事,我就休了你,另外寻个人……”
他猛地一惊,脑中那突然冒出来的一句话让他心慌的几欲站立不稳,急急的推开缠在身上的美丽女子,闪身朝门外掠去。
门外的冷风忽的灌进那香室内,桌上的红烛颤抖着摇着身子,挣扎着,还是倏地灭了。
冷月推门而入,将那地上照的一片苍白。
那美艳女子一动不动的立在铺着鸳鸯被的床前,看着门外那人消失在茫茫夜色里的修长身影,眼睛晶亮,无声冷笑,将那清酒一饮而尽,朝着地上一摔,咣的一声,残骸碎了一地。
翩翩起身,将那喜房的门关了,脱了身上的喜服,亦随手扔到一旁的椅子上,径自扯着被子躺了。
精致的脸上,犹残留着方才那一丝冷笑,给这个雪后初晴的冬夜,又添了几分冷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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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出尘立在雪地里,抬头望着灰蓝色的夜空上那一轮清月,轻轻巧巧的躲在那梅树梢后,朦朦胧胧的光辉,温柔而恬静。
眉头紧皱,手不自觉的攥紧,心里空落落的,似是缺了什么极为重要的东西,无论怎样,都填不满。
他到底丢了什么?日思夜想,却只记得一个模糊的身影,看不清面容。午夜梦回,却是那身影渐渐的离他远去,醒来,心痛的厉害。
手下意识的抚上挂在腰间的月白色香袋,那是他醒来之时便端端正正的放在他枕下的,让他的心,煞时便痛了起来。
那些个破碎而模糊的记忆,在他醒来的那一刻,便开始折磨着他。
没有,都不是,不是那些个自称是他的家人的其中的谁,也不是那些个下属中的任何一个。他是谁?
他甚至不记得自己的名字,却记得那人脸上温柔的笑容,比这月光更干净的眼神,身上如这雪后初晴的夜晚一般清冷的气质,甚至,那模模糊糊的肌肤相亲的火热狂乱。
他每天每天游荡在这府里,将他周围的人全都找了个遍,将这个府里的每个角落都翻了个遍,心中的缺口却越来越大,汩汩的流着血,狠狠地痛着,分分秒秒,日复一日,那寻之不得的焦躁让他气急败坏,几欲发狂。
他直觉的知道那自称他父亲的人所说的关于他的一切都是真的,只是,还少了什么?那是他宁愿放弃生命也不愿舍弃的存在?为何所有人都说那只是他的幻觉?
不,那个人是存在的,在他心里,和骨血融为一体,一旦失去,便万劫不复。他是如此的坚信着,所以,如此的痛苦着。
他麻木的应付着眼前的一切,红色的喜袍深深的刺痛了他的眼睛,心皱称一团,他不知道那种自责与背叛之感从何而来。却仍只是麻木的应付着,占据整个思想的,唯有那个模糊不清的身影。他用尽所有的心神,回想那个人的一切,等待着那凌乱而破碎的记忆,拼成一个完整的人。
“我会一直在你身边……”那人似是叹息一般的低语在他脑中飞快的转着,似是要飞向那辽远的夜空,也离他而去。
宁出尘垂下头,指甲深深的陷进手心里,一滴滴血无声的滴落在雪地上,似是落梅,苍白的月色下,灼伤了眼睛。
“你……是谁……”低声呢喃着,那压抑的切肤之痛,锥心刺骨。
一缕薄云随风浮游,无声的从那清月旁飘过,朝着那暗淡的天际,遥遥的去了。
那一直萦绕在心头的不知为何的不安与惶恐,逐渐在这冰冷的月光下一丝一丝蔓延到骨血里,痛入心髓。
不管你是谁,为什么你不在我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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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风柔软,似是细绸,轻轻的拂过雕花的窗棂,温柔的缠上那榻上斜卧之人,撩起他散在肩头的长发,有春日暖融融的温度。
冰雪无声消融,枯树已然逢春,百花亟待绽放,草木悠悠返青。
为何,他还是不在?
宁出尘凝视着窗外枝头的那一朵白色的梨花,手习惯性的抚上腰间的香袋,细细的丝绸,微凉的触感,似是一直透到心里。
记忆碎碎而集,全是零散的画面,每忆起关于那人的一点点记忆,便会高兴的发狂,仔细回想着拼凑着那人的模样。那凑到他唇角烙下轻吻时候弯成新月的清澈眼睛,微蹙着眉孩子气的嘟着的柔软红唇,尖尖小小的下巴,临风飞舞着的黑色长发,总是微凉的纤细的手指,带着少年青涩的单薄的身子……心里有个名字呼之欲出,却总是停在心尖儿上,卡在嗓子眼儿,张张嘴,满口苦涩。
忽上忽下的心绪,天堂与地狱之间的巨大落差,快把他逼疯了。
宁出尘将那香袋放在手里把玩着,很普通常见的香袋,有些凌乱的针脚,细细密密的,看的心一点点的满起来,似是不那么空了。凑到鼻尖细闻,有淡淡的药香渗入心脾。
他盯着那香袋,轻轻的在掌心揉捏着,闭着眼睛,似是沉思。片刻,忽的又猛地睁开眼,手微微的发抖,极轻柔的将那香袋封着的针脚用指尖挑来,将里面的药倒在了床边的小桌上。
干枯灰色的草药间,那一角白色让宁出尘的心忽的凝住了。
他身子僵了僵,修长的手指从药草中捻出那张折的精细的纸,屏了呼吸,轻轻的扯开了。
凝视着那纸上清秀的笔迹,他忽的将袖子遮了眼,身子剧烈的抖着,纸从他指尖滑落,荡悠悠的飘落到地上,被那春风裹挟着,朝天边飞去了。
记忆排山倒海的涌来,似是要将他淹没了。嘴唇微张着,大口大口的喘着气,心似是要跳出来般,巨大的狂喜和悲哀,让他险些失控。
他忽的起身,急急的朝那门外掠去,脚步有些凌乱,头发散了,眼前有些模糊,心似是被填满了,却又似是更空了。
“只愿君心似我心,定不负相思意 ------重华。”
重华,重华,我的重华……
你在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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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晟帝国玄天帝天和八年春四月,驸马宁出尘离开玉晟山庄,另立重华山庄,并建立拂影阁,在各地建分阁,专司——情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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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穷碧落,
下尽黄泉,
却是,
至,死,容,颜,不,相,忘!
番外七 【我和你的那些年】(三)
我爱你。
在你面前,我卑微的像上帝脚下的一只蝼蚁,惶恐的更胜那在审判台上等待生死结果的囚犯,祈求着你的爱情。
可是,你只是对我无声微笑,像一切都未发生时一般。残忍的温柔,温柔的残忍。
我却像是个瘾君子,食髓知味,甘之如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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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99年3月11日 星期四 晴转多云
我从来未像如今这般厌恶自己。
因为我从来未像如今这般如此疯狂的渴望着一个人。
我想他想得快要疯了。
今天他不过是在递文件给我的时候,手无意的触碰到了我的指尖,那被他碰到的地方就火烧火燎的,甚至连灵魂都颤抖了。
光是被他含笑的眼睛看着,我就浑身发烫。
越是在他身边,看着他,触碰他,和他交谈,便越是爱他。越是爱他,对他的渴望便分分秒秒的疯狂滋长着,铺天盖地,汹涌而来。
想把他压倒,撕开他的衣服,吻遍他全身,狠狠地进入他,不顾一切的占有他……
可是我爱他,爱到一想到他心口便痛的滴血。什么时候,我竟然已经这样爱他?
因为深爱,所以不敢轻易触碰,害怕连这样的朋友关系也不能维持,害怕他对我露出冰冷而陌生的神情,害怕……
怎么办,重华,我该怎么办,你告诉我,我该怎样面对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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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99年10月19日 星期二 晴
我一定是疯了。
在花园凉亭里看到雫汶和重华在喝茶聊天,雫汶将一只手搭在重华的肩膀上,凑到他耳边不知说些什么,重华侧着头,含笑听着。
心立刻狠狠地痛起来,痛的呼吸都困难了。我用尽浑身力气强压着心头的暴怒,才没有拿枪对准雫汶。
即使知道和我们一起长大的雫汶对重华只是兄妹之情,我还是讨厌她碰重华。
不,我讨厌任何人,所有人,碰重华。
我想将他锁在身边,只有我能碰他,只有我能看到他,让他那清澈的眼睛里只有我的影子,让他只对着我微笑,让他只属于我……
我走上前去,随便胡乱找了个借口,将雫汶支开了。
重华微笑着看着我,给我倒了杯茶,递给我,说,你怎么了?心情不好?
我坐在他身边,他的白衬衫在阳光下盈着温润晶莹的朦胧光芒,纤细白皙的身子在白衬衫下隐约可见。
我觉得嗓子干渴的厉害,阳光燥热。
心在抖着,狂躁不安,似是要发狂的野兽,嘶吼着,要逃出牢笼。
我怎么了?所有的人都知道我怎么了,所有的人都发觉到我看你时候的眼神热切的像是要冒出火来,所有的人都明白我对你的感情绝不仅仅是朋友,上下属,伙伴。所有的人!
聪慧如你,又怎么可能不知!
为什么要装着不知道?
不,你只是不知道我有多爱你。甚至,连我自己也不知道,如果这爱有尽头,它会是在哪?什么时候?
在你面前,我卑微的像上帝脚下的一只蝼蚁,惶恐的更胜那在审判台上等待生死结果的囚犯,祈求着你的爱情。
可是,你只是对我无声微笑,像一切都未发生时一般。残忍的温柔,温柔的残忍。
我却像是个瘾君子,食髓知味,甘之如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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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0年4月1日 星期六 多云
今天国叔带来了一个男孩,说是爷爷送给我的。他叫锦绣。
他直勾勾的大胆的盯着我,漂亮的脸上满是引诱。我有些出神的看着他。
不,是看着他的眼睛。他的眼睛,很像重华的眼睛,都是细细长长的,向上微挑着,盖着长长的睫毛,忽闪忽闪的,似是刷在心上,痒痒的。
但,也只是很像,远不如重华来的干净明澈。
即使这样,我还是没能抵抗得住他。不,不是他,是没能抵抗得住重华。
我把他压在身下,凶狠的在他体内冲刺着,一遍一遍的亲吻着他的眼睛。他的双腿缠着我的腰,婉转呻吟,低泣着求饶。
不,不够,还不够……那心里仍旧是空荡荡的,怎么也填不满。我的焦灼,我的渴望,似是一个无底洞,不见天日的黑暗里,只有两个字。只有一个人。
重华。
怎么办?重华,我放在心尖上爱着的重华,我觉得自己背叛了你,玷污了你,可是,我是如此害怕我那快要脱缰而出的疯狂的渴望,会将你我一并湮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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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0年8月18日 星期五 晴转小雨
今天锦绣来公司找我。
重华立在我桌前一条一条认真的向我汇报公司的经营状况,我看着他的红唇一张一合,定是十分柔软,带着些清香……
坐在一旁沙发上的锦绣忽的对重华笑了笑,说,可不可以给我杯咖啡。
重华微微愣了愣,然后温柔的笑了笑,合上文件夹,朝我点了点头,转身去冲咖啡。
我冷冷的看着锦绣嘴角那一丝得意洋洋的笑容,无声冷笑。
待重华将咖啡送到他跟前,他却故意打翻了,滚烫的咖啡全倒在了重华的裤子上。
我看到重华抖了抖,然后露出一个温柔又无奈的笑容,轻声安慰着看似很慌乱的锦绣,将地上收拾干净,出去了。
我起身,一巴掌将锦绣打翻在地。
我居高立下的看着他流着血丝肿的厉害的脸,冷冷的说,他不是你可以指使的人,你不配。我不准任何人拿他当下人看。
即使是爷爷,我也不许。早晚有一天,我要……
锦绣捂着脸,眼中闪过一丝怨毒和愤恨。我俯身扣着他的下巴,凝视着他那酷似重华的眼睛,指尖顺着那秀眉描画着,一字一顿,声音冷酷。
如果你敢动他,我会让你知道什么叫求生不得求死不能。记住,你只不过是个玩具。
而他,是我的神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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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1年5月3日 星期四 多云转晴
我越来越恨他了。
恨他,将重华变成那样一个人。
我看着重华房间的墙上端端正正挂着的两张字,那彻骨的恨意,让我浑身发寒。
无情无心,无欲无求。落款,林正午。
我的爷爷,林正午。
我恨他。
瞧,他多成功,如今的重华,可不就是他的杰作!
重华他什么也不要,什么也不求,他温柔的残忍,对任何人任何事甚至是自己都毫不在意,因为林正午从一开始,便让他活在绝望中,亦让如今的我,爱的这般绝望……
不,他还嫌不够,他说,重华,你还不够无情。
哈,林正午,你还要他怎样更无情?我还能如何更绝望?
今天,他将我叫到初次见到重华的那间书房里,看着我的眼睛,缓缓的说,伶之,你不能让任何人成为你的弱点。如果你想要重华,就要了他,如果你爱他,也可以适当的爱他,但是,不能让他成为你的弱点。这不仅会害了那人,也会害死你。
他不懂,不懂爱是何物,爱怎么可以适当呢?如果有选择,我亦不愿这样疯狂,只因为,这疯狂或许会伤了那人,我最重要的人。
要了他?我可以吗?如果我要了他,我只会更加疯狂的爱他。
我看着爷爷他日渐苍老却依旧冷酷的脸,一言不发的走了出去。
重华,如果是为你,我愿意葬在这一点。
心甘情愿,无怨无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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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1年9月6日 星期四 晴
我觉得心跳都停止了。
看到他浑身是血的站在我面前,我浑身发抖,说不出话来。恐惧,那是恐惧,害怕失去他的恐惧。
直到他走上前来,扶着我的肩膀,轻声说着,不要担心,伶之,不是我的血,我没有受伤。
在他开车来公司的路上,有人试图绑架他,被他做掉了。
不要让任何人成为你的弱点,这样不仅会害了那人,也会害死你。爷爷的话,在脑中回荡着。
我不在乎自己,却不能不在乎他。
我将他紧紧地拥进怀里,他身上的血腥味儿,让我想哭。
极为轻柔的摩挲着他的脸颊,唇缓缓的凑上去,吻他!抱紧他!不要再让他有危险!不要再一次经受那种心脏停了天塌了的毁灭感!
不管旁边还有多少人,不管有多少人的眼睛在看着我们,疯狂的吻他!在,他还在,他的心还是跳动着的,他的皮肤还是温凉的,他的眼睛依旧在看着我,他的手抓着我的衬衫,他还在我的怀里!
半晌我放开他,不敢看他脸上的神情,紧紧地搂着他的腰,将他的头压在我肩窝上,在他耳边,低喃着,一遍一遍的告诉他,一遍一遍的说着,我爱你。
我爱你啊……
周围的人早已散了,我抱着他,吻着他柔软的头发,解开他染了血的衬衣,将他压在沙发上,虔诚而疯狂的吻着他的脸,脖颈,锁骨,前胸……
他是那样的平静,一双眼睛幽深的看不出情绪,让我慌了神,却只能更加狂乱的吻他,压抑了许多年的猛兽,在这一刻挣脱了锁链,狰狞着嘶吼着,嘲笑着我的龌龊!
重华,我爱你,不要,不要那样的看着我,我爱你啊……
我胡乱的扯着他的衣服,抬起他的腿,身子嵌进他腿间,手抚向他身后,唇在他胸前疯狂的啃咬着,却见他忽的闭了眼,轻声说:
少爷。
我像是被人从头到脚,当头泼了一盆冷水,心猛地沉了下去,万劫不复。
少爷?有多少年没有听你这样叫我?你是在告诉我,如果我要了你,我就只能是少爷,不再是你的伶之?
我狼狈的放开他,看着他清秀的脸,阳光从窗口溜进来,似是回到了六年前初见时候,他的眼神清澈,即使满手血污,即使杀人无数,仍圣洁如当初。
我却早在很久之前,爱上他的时候,便坠进了那十八层无间地狱,永世不得超生。
我不敢再看他,转身逃了出去,在那门外倚着墙瘫软下来。
即使痛苦,即使绝望,即使没有退路,我仍然爱你。
忽的想起了许久之前在书上看到的一句话,眼前有些模糊,头深深的埋在膝间,无声哽咽。
向来缘浅,奈何情深。
如果你不是那样的长大,如果我不是这样爱你,我们会怎样呢?
向来缘浅,奈何情深啊……
我已经没有退路了,除了爱你,更爱你,我还能怎样?
还能……怎样啊……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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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遇到猫在潜水,却没有遇到你。
我遇到狗在攀岩,却没有遇到你。
我遇到夏天飘雪,却没有遇到你。
我遇到冬天刮台风,却没有遇到你。
我遇到猪都会结网了,却没有遇到你。
我遇到所有的不平凡,
却一直遇不到平凡的你。
-------几米
终于,我遇到了你,爱上了你,却只是,
向来缘浅。
奈何情深。奈何情深。
迷你篇 【逗你玩儿】
我看着怀中之人清秀的侧脸,犹带着激|情过后的潮红。心中微动,俯身在那微翘的嘴角烙下轻吻,手在他身上游弋着,刻意挑逗。他迷迷蒙蒙的睁开眼,抵着我胸前的手无力的推了推,嘟着嘴,喃喃道:“你还没够……我不要了……”
我轻笑,唇吻上他的眼睛,低喘着道:“重华,再一次……”
他初经情事的身子轻易又被我撩拨起来,眼中的迷蒙褪去,清清亮亮的,带着些无可奈何的纵容默许,看得我心痒,舔着他耳后的敏感处,手分开他修长的双腿,借着方才的润滑,挺身进入。他闷哼一声,浅浅呻吟。
“我一直好奇,你是怎么爱上我的。”他急喘一声,双臂攀上我脖颈,腰不舒服的轻轻扭了扭,凑到我耳边低语。我浑身猛地一颤,俯下身堵住他的红唇,双手握住他的细腰,狠狠抽动起来,他倒抽一口冷气,破碎的呻吟从牙关溢出来。
“不告诉你……”我低笑,舔吻着他胸前,抬眼看他逐渐迷离的眼眸,分外诱人,将他身子太高,抱在怀里,轻抚着他细滑的背,在他体内大力的冲撞着,极致的快感纠缠着心上的一丝狂喜,让人彻底沉沦。
这件事……怎么可以说呢?
佛曰:不可说……要说也要以后说……(*^_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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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夫相性一百问】
咳咳,亲爱的各位亲们,欢迎围观本次【夫夫相性一百问】,瓦素本文作者小言,下面由瓦来调戏,啊不是,采访,一下本文的两位主人公。希望本次【一百问】能圆满成功!
(宁老爹揽着瓦家儿子小重华的小蛮腰儿臭着脸走过来,两个人坐好)言(向小重华抛媚眼儿):儿子,你好……
重华(温柔的一笑,白森森的两排牙齿,用的中华还是田七……):你叫我什么?
老爹(斜着眼儿):你叫谁儿子?
言(猛地一哆嗦):没有,没有……下面开始瓦们的首次一百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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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你们的名字?
老爹:宁出尘。
重华:你是说这具身体还是我,如果是身体,那是……
言(打断):下一个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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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你们对围观的各位亲有什么想说的话?
老爹(沉着脸,扫视全场):谁说要三人行的?谁说的?我要%*&^$#@$^&*(……
言(又一哆嗦,弱弱滴):乃这素红果果滴威胁……(对围观席笑眯眯)各位亲们不要理这个超级醋坛子,无视之,咱们想干什么就干什么,他管不着……(寒光一闪,老爹的剑架在了言的脖子上……冷汗……)
重华(温柔一笑):谢谢各位亲们对❤香一直以来的支持,希望在以后的道路上也能看到各位亲们可爱的身影……
老爹(猛地一惊,死盯着重华,沉着脸极为痛苦状):可爱?难道围观席上有你喜欢的人……是谁?我要%*#@$%&*……
重华(手轻轻抚上老爹的俊脸,凑上去轻吻,温柔如水深情状):我只喜欢你……
(背景音乐响起,“莫名我就喜欢你,深深的爱上你,没有理由没有原因。莫名我就喜欢你,深深地爱上你,从见到你的那一天起 ……”老爹红了脸,两人深情对望,眼看着马上就要上演18X……)
言(冷汗一滴):咳咳,某人被吃的死死的啊……注意影响,注意影响……老爹不要捣乱,让小重华把话说完。
(老爹狠狠地赏了瓦一记白眼儿,恋恋不舍的放开小重华的玉手,不过仍然示威的揽着瓦家儿子的小蛮腰。养儿不孝啊……
围观席上一片惋惜之声,言淡定的微笑,十六颗牙的那种……)
重华(八颗牙微笑,温柔深情状):最后,我要用八个字来表达我对亲们的感谢和支持!谢谢!我爱你们!O(∩_∩)O
(瓦家儿子说完马上转头看向脸又黑了的宁老爹,软语安慰,宁老爹揩油一顿,脸色稍稍好转,不过仍耿耿于怀,下不为例云云……)
(背景音乐:当当当当……大红横幅拉开……)
————————珍爱生命,请勿B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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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此,本次【夫夫相性一百问】完满落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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