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呀！春花，你有啥事就直说嘛！自家人还吞吞吐吐的。”

“我说了你可不要难过啊！”春花还是有点犹豫不决，

“我受得了，你说吧。”我恨不得马上钻进她的心里去，看她葫芦里卖些什么药。

春花战战兢兢地说：“昨……昨晚上11点多，我……我从写字楼下来，去一楼工模部收工卡，看……看到曼芝和高广生抱在一起亲嘴……”

“啊！你说什么？”我瞪大眼睛，象被雷劈了一下，我当时的样子肯定很吓人。冷春花没有继续往下说，拔腿就跑。我跌坐在黄泥地上，双手抱着头，像冬天站在雪地里被人在头上扣了一桶冰水，肝肠一节一节地被割断……

难怪这段时间曼芝对我时冷时热。平时我们出去拍拖，她总叫我先出厂门，在离易发厂1里外的林蓉树下等她，一起走在马路上她不准我牵她的手，并且保持10米的距离，我跟在她后面，像跟踪贼似的。上班时间她不准我对着她笑，不准问些与工作不相关的话。最好是个哑巴。如此这般那样，我都原谅了她。只因爱她太深，况且爱一个人，必须要学会谅解，还要把她的缺点视作优点。

可是，当你面临我现在的处境时，你可能会把她的缺点放大，并且满腔怒火。

我心爱的曼芝，前些日子还向我保证，以后跟高广生保持兄妹距离，可是，兄妹关系可以相拥亲吻吗？在中国的风俗好像还没有这么开放。没想到，她居然“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这句话用来形容纯情的曼芝，似乎有点过分，可是谁在乎我的感受？我快要崩溃了。

为了证实冷春花目暏的准确­性­，我决定去找高广生问个水落石出。

“这个龟孙子，身为有­妇­之夫，还想诱骗无知少女。”我心里暗暗骂道。气呼呼地跑回厂里，走到高广生的私人卧室，里面只看见搞清洁的阿姨正在帮他叠被子。

我瞪着眼睛问：“高广生呢？”

阿姨像做错了事一样，怯生生地退了一步说：“今天是星期六，他下午就回广州了。”

我怎么给忘了，高广生每个礼拜都会回去的。

见不到高广生，我决定去找曼芝对质，可转念一想，上回在金沙村公园，给她的眼泪泡得骨头都软了，这次去找她，恐怕连皮­肉­都会没了。

反正问她也没什么结果，她死活不承认，我能耐她何吗？到头来，我还是拿石头砸自已的脚－－自讨苦吃。

我还是去问我的大师傅何景明，他是个老实人，在易发玩具厂­干­了三年，老实人是不会说谎的。

跑到何师傅的宿舍，门掩上了，并没有上锁，我推开门，屋内空无一人，只有四张铁架床，平时何师傅和三个辅师共一间寝室，其中有三张床挂上了床帘，靠右角落一张垂着。

我估计他们都去看周末电影了。正欲离去，隐隐约约听到床板“咯吱咯吱”地响，我回过头，看见靠角落垂着床帘的铁床微微动了一下，出于好奇，我蹑手蹑脚地一步步靠近，响声嘎然而止。

“不会是有鬼吧？”我暗暗想道。

小时候看过聊斋电影《画皮》，那个年轻貌美的白衣女子突然变成尖牙利齿的疬鬼，张开血盆大口咬在穷书生的脖子上，我身上起了­鸡­皮疙瘩。

对着铁床，我细声唤了一声：“有人吗？”。

没有应答，我出于好奇，猛地揭开床帘，里面两个雪花花赤条条的男女叠在一起，“大波红”压着大师傅何景明，我的手像触电一样，迅速缩回来，慌慌张张拉上门，冲出门外……

“大波红”名叫毛艳红，是工模部的省模工，也是何景明大师傅的手下，毛艳红虽然长相平平，可是“胸脯发达、波涛汹涌”，我们工模部的男孩子都在背后叫她“大波红”。听白云飞说，“大波红”做何景明的“二­奶­”，已经有两年了。

我母亲说，要是目睹男女­干­那事，会倒霉的。

“呸！大吉大利”我狠狠吐了一口唾沫，象踩到了一陀牛屎。

“今天真他妈黑，这该死的“大波红”、高广生”。我把高广生也扯进去一起骂。

今晚又是一个不眠夜。

工人宿舍里传来王安的《新鸳鸯蝴蝶梦》：“抽刀断水水更流，举杯消愁愁更愁，明朝清风似飘流……。”

可是我的“屠龙刀”都抽断了，黄河水也给我喝­干­了，世间还有什么愁会比我更愁呢？

我决定不再理曼芝，我决定用沉默“这把刀”慢慢地把她“宰割”。就算拉我去五马分尸，我也不再亲近她，就算拿500吨炸药炸开我的嘴，我也不再跟她说一句话，让她也偿偿“抽刀断水水更流，举杯消愁愁更愁”的滋味。

可是几天下来，我的“甘地不抵抗运动”似乎对她皮毛不损，反而把自已弄得心肌交瘁、遍体鳞伤。

我的眼睛更加浮肿，像被人砍下蒸熟了供在神台上的“猪头”。曼芝照样咧开嘴“桃花园里笑春风”，照样阳光灿烂。我的天空却乌云密布，我像棵瘦弱的小树，在暴风雨来临前被狂风连根拔起，散落在泥泞的马路上，被匆匆的行人、车辆任意践踏。

我再一次要崩溃了。

我把对曼芝的爱变成了恨，并且统统收集起来，一起发泄到高广生的身上。

听说爱情可以让一个人变得崇高，我却变得有点邪恶。

我开始鄙视自已，竟然为了一个小巧玲珑的女孩子，把自已弄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

“哎！问苍天，情为何物！”

0 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