浩瀚厂第二个新开发的项目,是家庭装饰门锁。
广东的中山市是全国最大的锁业生产基地。但是那里生产的装饰锁,大部分是中低档产品。我决定把皮带扣的新工艺运用到门锁面板上,“锁心内脏”这些复杂的工艺让中山市的供应商去完成。
第一批设计出来的产品有50多个款式,拿到广州市家庭装饰市场推广,反馈不错,接了两张订单。
听朋友说,参加“广交会”可以让自己的产品在海内外得到更有效的推广,而且很多企业都是靠“广交会”做大。
我在2004年的广州“春季交易会”。租了一个展位,果然大放光彩。因我们设计的产品外观,跟其他展位的产品与众不同,许多中东和欧美的客户都涌到我们的展位上来,并且下了不少订单。国内几个大城市的分销商,也想跟我们合作。我选了几个有实力的经销商,让他们推广我们的新产品。
一个月后,上海、北京、天津、武汉、杭州……这些大城市的“高档家庭装饰品”展柜上,已经开始销售我们的新产品。
2005年春天,应国内各个城市经销商的邀请,我打算委派销售部经理,到全国各个大城市巡回考察,并收集经销商和顾客的意见。
销售部经理临行的前一天,我突然接到老同学慕鴻雁从上海打来电话,他说,他已经打听到朱丽的下落,并把朱丽的电话告诉我。
晩上,我在办公室拔通了朱丽的住宅电话,
“喂!请问是朱丽吗?”我抓起话筒迫切地问,
“嗯!……你是哪位?”听到朱丽甜美的声音,
“我…我…是冷千雄。”我的心怦怦直跳,说话都有点结结巴巴。
我已经10年没听到朱丽的声音了,如今听起来还是那样真切,仿佛她就站在我的眼前。
“你现在好吗?……”我接着问。
对方不作声,却听到一阵阵缀泣声,然后是“雨一直下”……
也不知等了多久,才“风停雨就”。接着又“闪电雷鸣”般听到朱丽劈头盖脸的发威:
“冷千雄,你以为我早已不在人世了吗?……”
问得我哑口无言,心有点钻痛。
过了好半天我才回过神来,内疚地说:“朱丽,过几天我去上海看你…….”。
对方又是一阵“倾盆大雨”……
那晚,我不知在电话里和朱丽谈了多久,只记得挂电话的时候,月光已爬进了办公室,发着凄冷幽怨的光辉。
我决定亲自出马,到国内巡回考察,第一站——上海市。
出发前,我预先委托慕鸿雁,帮我在浦东区的“香格里拉大酒店”订了房。
公元2005年4月10日,也许是我一生中最难忘的日子。
从广州的新白云机场飞往上海浦东,或许只是瞬间的事情,对我来说却是个“漫长的旅途”。
我无暇观赏从窗外高空鸟瞰大地的“海市蜃楼”。
甜美的空中小姐递给我一叠《今日快报》,我漫不经心地翻开报纸。意外地看到头条新闻:“中国油画大师“陈逸飞”英年早逝!于2005年4月10日,上午8时44分,在上海华山医院病逝,他正在导演的新片《理发师》尚未完成……”
陈逸飞是中国当代油画界作品拍卖最高价的艺术家,是我们这一代人的偶象。
飞机在浦东机场徐徐降落,我的脑海里除了浮现出和朱丽相逢时的第一个深情的拥抱,剩下的却是无尽的惆怅……
慕鸿雁开着广本飞度来机场接我,十年不见,他明显苍老了很多,总是皱着眉头,头上飘着零零碎碎的白发。这似乎跟他30岁的年龄不太相称。
慕鸿雁现在供职于上海一家广告公司,仼创作总监。他曾经两度出来创业,创办自己的“装饰设计公司“,最后都以失败告终。
慕鸿雁和我都是海港市人,是真正的老乡。在大学的时候,他经常资助我。那时候他父亲在我们老家,开了一间很有名的药材批发店,慕鸿雁从来不缺钱花。可惜在他大学毕业的第二年,他父亲因病去逝了,荮材铺也转给了別人。
慕鸿雁的女朋友是上海人,因此他也“妇唱夫随”来到了上海发展,几年前他们结了婚,现在有了一个3岁的儿子。一家三口省吃俭用,正在供一个三室一厅的“安身之所”。
以前,慕鸿雁是我们班上口才最好、最幽默、最开朗的人。可是这次见面很难见到他开怀大笑,他变得很沉默,开着车只问我一些企业的发展情况。但是为了不冷落“有朋自远方来”的客人,他又勉强地跟我开玩笑说:“千雄,很快就可以见到你的“朱妹妹”了……!”
我坐在副驾驶座并不回话,只是幸福地傻笑……
慕鸿雁用手机拔通了朱丽的电话:“朱丽,我已经接到你的“冷大哥”了,20分钟后,我们在“毛家饭店”见!”说完便挂了电话。
我的心快要跳出胸膛,整整10年没有见到朱丽了,不知她现在变成了什么模样?
终于在“毛家饭店”的门口下了车,朱丽和一个身材高大的男子并排站在门口,看样子,他们己经等候多時了,看见我和慕鸿雁走上台阶,他们急忙热情地迎上来,大家相互握手问好。
我面前的朱丽,她痩了很多,原先苗条丰满的身材,如今瘦削得更加高挑,弱不禁风的如寒冬里掉光叶的树枝,她的脸色苍黄,失去了往日红润的光彩,淡淡的脂粉,遮不住她鼻梁和颧骨上星星点点的雀斑……
上海的春末,还夹有一丝丝寒意,朱丽站在风里,象《龙门客栈》门口随风飘舞的旗杆,我的心中,涌起一阵阵酸楚……
朱丽指着她身边的男子向我介绍:“我的老公,杨红军”。
我热情地伸出手与他相握,并自我介绍:“我叫冷千雄,朱丽的大学同学”。
我顺便从口袋里抽出一张名片递给他,杨红军礼貌地接过名片,又再一次握紧我的手。
大家互相礼让,走上二楼的贵宾房,朱丽忙里忙外,象个家庭主妇,一回儿给我们倒茶、一回儿又给我们斟酒,还跑出门外,叫服务员快点上菜。
我们各自端起满满的酒杯,站起来,为了10年相聚,大家一饮而尽。
喝到高兴时,我跟朱丽开玩笑说:“朱丽,你真有眼光,选了个老公象“四大天王”的黎明。”
朱丽撅着嘴说:“他要是黎明,我就是周恵敏了。”
大家都哈哈大笑起来……
一直喝到晩上12点才散席。
朱丽和她丈夫,开着一辆桔黄|色的“长城赛影”越野车,先行离去。
慕鸿雁开着广本飞度,把我送回富城路的“香格里拉大酒店”。
我一个人呆呆坐在酒店暧昧的灯光里,感到无尽的孤独。
强烈的酒精并不能驱使我沉沉入睡,我倒在床上,盯着奶黄|色的天花板。
想起大学的时候,我和朱丽在一起的美好时光,象放电影一样,一幕一幕浮上我的心头:那时候……我们手牵着手……走遍世界每个角落……留下笑容……留下海誓山盟……那时候,从未担心有什么可以把她带走……”.
第二天,从疲惫的睡梦中醒来,我抬手看了一下腕上的劳力士“满天星”,指针己指上10点30分。
拉开厚厚的窗帘,一道刺目的阳光如万箭穿心,射进来,让人来不及躲避,就被它束手就擒……
从”香格里拉”的23楼鸟瞰阳光下的“东方巴黎”,到处是拥挤的水泥森林,黄埔江遥遥在望,象一条纽带,把一个个孤苦无依、流浪的孩子,拴在江边,苦苦遥望对岸,等待狠心的父母来接他们回家……
我独自打的去拜访上海的经销商,朱丽上班去了,慕鸿雁工作也比较忙,我不想耽误他们的时间。
办完事,回到“香格里拉大酒店”,刚好天黑。
朱丽发来短信,说今晩要陪我去外滩看夜景。
7点正,朱丽开着“长城赛影”准时来接我。
上了车,我问朱丽:“你一个人来,不怕你老公发火吗?”
“沒事,我们有协议,周末各过各的。”朱丽轻松地回答。
我才想起,今晚是周末。
朱丽把车开到路边的绿化带,按了一下闪烁的警示灯,跳下车说:“千雄,我开车的技术不太好,你来开吧!”
我说:“好的”。
我也跟着跳下车,和朱丽互相换了座位。
“长城赛影”开出十多米,朱丽提醒我系上安全带。
我说:“在东莞开车,我从来不系安全带,勒住胸口不太舒服。”
朱丽也不勉强。
“长城赛影”在拥挤的车道上,左右突击,我象个迷途的羔羊,顺着朱丽的手势左左右右。
朱丽问我:“是不是开起来沒有你那辆宝马X5稳重?”
我说:“差不多!”。
朱丽似笑非笑地看着我,我知道朱丽最喜欢听漂亮话。
其实这破车实在不敢恭维,走在路车上“叮叮当当”的响,別人还以为我们是收破烂的。
大约走了二十分钟车程,终于开到黄埔江边的停车场。
朱丽说要带我去江边的海鲜城吃饭,我说,我刚刚跟经销商吃过了,肚子已经撑不下。
朱丽说,那就陪她去“肯德基”。
两人坐在“肯德基”的餐桌前,我看着朱丽大囗大囗地咬“汉堡”的样子,觉得她跟念大学的时候一样天真。
我只要了一杯可乐,静静的坐在她面前。看着她把一块块“辣鸡翅”嚼碎,然后慢慢吞进肚子里。
走出“肯德基”的门口,朱丽大方地拉着我的手,我总担心她丈夫派了“私家侦探”来跟踪我们,几次都想挣脱她的手,又怕伤了她的自尊心,只好仼由她牵着。
站在黄埔江边的护堤拦杠上,江中的游船来来往往、鳞光点点。眺望对岸高耸入云的摩天大楼,电视塔在霓虹灯的辉映下,分外妖娆。原来夜幕下的黄埔江畔竟是如此迷人。当年的“上海皇帝”杜月笙,就是在这里吒咤风云,可惜,他已随黄埔江的潮水一去不复返……
一位拿着快速冲印相机的大叔,硬缠着要我们照张合影。
朱丽左手搭在我的肩膀上,右手指摆出V形手势,我强作笑颜。
“咔嚓”一道炫目的镁光闪过,照片从相机的底部弹出来,我付了10元人民币给大叔。
朱丽拿着照片笑得合不拢嘴,她的笑声,仿佛又把我带回十年前……那时候天空好蓝!阳光好灿烂!…….
朱丽把合影递给我,我端详着照片里的朱丽,她表情很自然,而我却笑得比哭还难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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