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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陌上少年

“为什么?”香宝眨了眨眼睛,问。

莫离轻笑着刮她的鼻子,“没羞。”

香宝嘿嘿地笑。

经过不懈的努力,香宝终于完成了她人生中的第一件袍子,喜滋滋地看了半天,香宝洗了洗,晾了起来。

掠了衣服,回头正好看到阿福,香宝笑眯眯地走上前,指了那晾着的袍子,“阿福哥,你猜这是谁做的?”

阿福抬头一看,“咦?这不是春喜的抹布吗?怎么在这里?”

香宝的脸黑了半边。

“呃,不是不是,这不是春喜的……”见香宝面­色­不善,阿福忙补救,“这一定是莫离姑娘的。”

香宝另外半边的脸也黑了。

“阿福,这是香宝做的袍子。”秋雪远远看着,走上前,笑着指证。

香宝忙点头,顺便瞪了阿福一眼。

阿福憨憨地摸着后脑勺,笑了起来。

秋雪看了香宝一眼,微笑着道,“香宝,甘大娘让你送些茶水到她房里去。”

香宝应了一声,忙去了。

匆匆端了茶水,香宝脚不沾地的跑到甘大娘房门口,敲门。

“谁啊?”

“香宝,送茶水来了。”

里头静默半晌,门开了。

见甘大娘亲自给她开门,香宝有点受宠若惊,忙端了茶水奉上。

“进来吧。”甘大娘看她一眼,道。

香宝忙跟了进去。

端了茶水坐下,甘大娘低头吹凉,看向站在一旁的香宝。

香宝乖乖站在一旁。

眉一挑,甘大娘冷不丁抬手,满满一杯的凉茶都泼到香宝的脸上。

香宝心里一凉,下意识地捂脸,却被甘大娘抓住了手。

“好一个­精­致的妙人儿。”甘大娘站起身,笑弯了眉眼,老如树皮的手轻轻抚上香宝的脸颊,“还是秋雪那丫头眼睛毒,这么个美人儿在我身边待了这么久,居然看走了眼。”

香宝低垂着眼帘,看着那双涂着血红­色­指甲的手,­鸡­皮疙瘩掉了一地。

秋雪……

秋雪什么时候知道的?

是了,那一晚,她在门口都看到了吧。

“来来来,大娘给你打扮打扮。”甘大娘一把将她摁在凳子上,满面笑容地在她脸上涂涂抹抹。

香宝安安静静地坐在椅子上,看着眼前那张笑得满脸褶子的老脸。

“甘大娘,衣服……”紫菲的声音在门口响起,在看到香宝的模样后自动消音,目瞪口呆。

“来来来,帮香宝姑娘换上。”甘大娘道。

香宝姑娘?

等她换了衣衫,甘大娘的眼睛都直了,前前后后看了一遍,笑得见牙不见眼。

斜斜地睨了镜中那被打扮得俗艳的女子,再看看笑得花枝乱颤的甘大娘,香宝眨了眨眼睛,有些想笑,于是便真的弯了­唇­笑了起来。

她也成了一颗金光灿灿的摇钱树了。

五、卫琴的人生(下)

不得不说,甘大娘是个极有手段的,香宝改头换面回到小院的时候,莫离竟然不在院中。

有些郁闷地坐在院子里,香宝拖着腮帮子开始发愁,这分明就是甘大娘使的诡计,等莫离回来的时候,她八成已经由着甘大娘搓圆捏扁了,要是莫离回来看到她被整成这副德­性­,不被气疯了才怪。

晃了晃脑袋,香宝双眼蓦地开始放光,原来甘大娘还是下了血本的!她头上竟然顶着一枚金簪!金子啊金子!

香宝颤抖着小手摘下,放在嘴里咬了咬,乐得颠颠的。

一阵风似地冲回房里,香宝把头上的身上的值钱的玩意儿统统都摘了下来,拿布一包,鬼鬼祟祟地走跑到马棚旁边的大树下,开始挖坑。

挖着挖着,挖到一根骨头,别想歪,不是人骨头,是­肉­骨头。

一看就是阿旺的,那家伙一定舍不得吃,把­肉­骨头藏在这儿,想不到阿旺那只笨狗居然跟她想到同一个地方来藏宝贝了。啊呸呸……她怎么能跟一只狗想到一块儿去……

香宝嘿嘿笑着,把­肉­骨头丢在一旁,继续挖她的坑。

“汪!汪汪!”阿旺不知道什么时候跑来,看到自己的藏宝地被人觊觎,立刻抗议。

香宝才不甩它,继续挖。

“汪汪汪!汪汪……”

无视之,继续挖。

终于,挖到一个硬邦邦的东西,是她的宝贝匣子。笑眯眯地蹲下身抱起匣子打开,把小布包放入匣子,再把匣子放回坑中,填上土,拿脚踩踩,再踩踩,踩结实了。

“汪汪……”

香宝扭头,看到趴在一旁冲着她龇牙咧嘴直叫唤的阿旺,做了个鬼脸。

“啊!”一阵惊天动地的尖叫。

香宝吓了一跳,不得了,阿旺成­精­了!居然会尖叫!

再定睛一看,香宝拍了拍胸,虚惊一场,原来是春喜……

“春喜,你­干­什么……”

“你你你……你你你……”春喜颤抖着伸出手来,指着香宝的鼻子,话都说不出来了。

“我?”香宝顺着她指了指自己的鼻子,一脸迷茫。

“你是谁?!”春喜大叫。

香宝一脸黑线,“香宝。”

“不可能……不可能……你不可能是香宝……”春喜捧着脸,一脸惊恐万状的陷入自我的世界里不可自拔。

香宝沉默。

“不可能是香宝,不可能是香宝……”春喜一脸恍恍惚惚地跑了出去。

香宝保持沉默。

看着春喜踉踉跄跄地跑了出去,香宝晃了晃脑袋,扭头回自己的院子。

刚走到院子门口,忽然听到一阵悠扬的琴声,莫离回来了?香宝忙推门进去,却看到秋雪正坐在院中抚琴。

见到香宝进来,秋雪放下琴,站起身来。

“你不问我为什么?”秋雪看着香宝,微笑,眼中有一抹得意之­色­。

“为什么?”香宝从善如流地问道。

“因为,我看不惯。”

“哦?”香宝好奇地睁大眼睛。

“同是一个父母,凭什么莫离必须抛头露面,你却可以安然无忧,同在留君醉,凭什么我必须满身脏污,你却可以不知天高地厚。”秋雪加深­唇­边的笑意,“老天爷赐你一张绝世容颜,你又岂能置身于红尘之外,既然天意如此,不如我来拉你一把。”

拉她进这红尘吗?

香宝抬手挠了挠脑袋,眯着眼睛笑。

“你笑什么?”秋雪微怔。

“因为姐姐说过,她想守护我的笑容。”香宝没头没脑地丢下一句,进了房间,留下秋雪一个呆呆站在门外。

不知道甘大娘用了什么手段,留君醉里来了一个神秘美人的消息瞬间传了开去,搞得街知巷闻。

留君醉的生意一下子红火了起来,虽然生意十分红火,可是甘大娘却是十分头疼,她万万没料到,香宝空有一副好皮囊,却是个不开窍的,枉她亲自教导,结果几天来,还是歌不成歌,舞不像舞。

抬手按了按发疼的脑袋,甘大娘看向低着头乖乖站在一旁的香宝,当真是个容貌无双的绝­色­美人儿。

“香宝。”看得略略有些失了神,甘大娘不由自主地放轻了声音唤她。

“啊啊,我在,什么事?”香宝回过神,颠颠地跑了过来。

甘大娘再度抬手捂住额头,就是这样!就是这样!不开口是个美人儿,可是一开口能够吓死人!

“温柔点!走路成什么样子!”甘大娘大吼。

香宝吓了一跳,被裙子绊住,趴在地上成五体投地状。

甘大娘欲哭无泪。

甘大娘一世­精­明,这回算是栽在香宝手里了,她放出话去今晚会让香宝上台,可是看看香宝这副德­性­,上了台还不把场子给砸了。

抹了抹脸,甘大娘示意站在一旁的小丫头带香宝去梳洗换衣。

打扮一新的香宝重新站回甘大娘面前,甘大娘的脸上才又有了笑意。

“甘大娘……”香宝刚张嘴,便被甘大娘瞪了一眼,吓得把话又吞了回去。

“等下你别开口,就这样站着就好。”甘大娘嘱咐。

香宝只得点头。

拿面纱替香宝遮住脸,甘大娘亲自扶着她下楼。

楼下大堂一片喧嚣,紫菲正在跳舞,春喜在一旁伺候,甘大娘扶着香宝下楼的时候,大堂里瞬间安静了下来。

数十双眼睛都齐刷刷地盯向香宝。

六、初涉红尘(上)

看着那些发亮的眼睛,香宝没骨气地抖了一下,下意识地微微后退一步,却被甘大娘推了一下,又踉跄着往前走了几步。

“这个就是传说中的香宝姑娘啊……”一个油头粉面的家伙嘻笑着开了口。

安静的气氛一下子被打破,大堂里一下子像炸开了锅,皆调笑起来。

“怎么蒙着个脸呢?莫非是甘大娘夸下海口,如今姑娘不敢见人了?”有人起哄。

甘大娘笑了起来,“我留君醉是个什么地方啊,不是大娘我吹牛,越国这么大,哪一家歌舞坊的姑娘能够比得上我留君醉的?”

“这个我们自然知道,我们这不是慕着香宝姑娘的名头来了嘛!”

“甘大娘又在吹牛,上回也说有个什么绝­色­佳丽,结果连人家莫离姑娘一根脚趾头都比不上!”有人立刻不敢面子的嗤笑起来。

“脚趾头?你见过我家姑娘的脚趾头?”甘大娘扭了下腰,抬脚笑着讽道。

那人碰了一鼻子灰,讪讪地不再开口了。

“说是美人,可总蒙着脸,看也看不清啊……”有人按捺不住,大声嚷嚷起来。

“想见我家姑娘?好说,拿银子来砸啊,看谁能砸动我家姑娘的芳心,到时候掀开面纱,让你们这群毛小子知道什么叫绝­色­佳人!”甘大娘抛了个媚眼下去,翘着小拇指笑道。

香宝忍不住抖了一下,起了一层的­鸡­皮疙瘩。

“大娘,你这不是讹人嘛,万一拿银子砸出个大麻子来可怎么是好?”台下有人大笑。

“一群没胆子的。”甘大娘撇了撇嘴,拉了香宝的手便要折回楼上,“姑娘,大娘带你回房去,省得这群没见识的糟蹋了你。”

这一招欲擒故纵使得可真是妙,果然楼下开始有人急了,掏出钱币便砸向香宝。

“一钱?”甘大娘回头望了一眼,眼带不屑。

话音未落,果然银子开始零零碎碎地抛掷而来。

香宝垂下脑袋,两眼开始发光,钱钱钱!果然不愧是她的偶像,甘大娘的敛财之术简直炉火纯青了!

正在香宝快要掉进钱眼里的时候,冷不丁一阵寒风掠过。

半枝被折断的箭险险地擦过香宝的耳边,直直­射­入身后的柱子上,香宝惊出一身冷汗,吓得动弹不得。

甘大娘也吓得怔了一怔。

“我家公子赠予明珠一枚,只愿得见大娘口中的绝­色­美人是何等人物!”

顺着那声音,香宝向门口望去,门口有些­阴­暗的角落里,站着两名男子,一个身形略显高挑的貌似是主人,而刚刚开口的是站一旁略显矮胖的随从模样的家伙。

甘大娘缓缓回头,伸手取下那断箭的箭头上钉着的­精­美银袋,打开看时,果然是一枚圆滑剔透的明珠,看样子便知道价值不菲。

甘大娘立刻笑出一脸褶子,抬手一挥,香宝额前的那一片薄纱便飘然于风中,缓缓坠下。

香宝被那红纱挡住的视线豁然开朗,大厅里突然间没了声音。

一直站在门边­阴­影处的高挑男子忽然匆匆上前一步,抬手握住了那香宝额前飘下的薄纱。

没有了黑暗的背景,香宝低头看着那个走进她视线的男子,一身贵公子的打扮,再看看刚才的大手笔,此人来历一定不简单。

香宝煞有介事地点点头,果然不简单,不简单的冤大头,拿那么大一颗明珠来换得见她一见,这人莫不是傻的?

那人定定地盯着香宝看了许久,看得香宝浑身不自在,正在她感觉自己快要在他的目光中变得一块石头的时候,那男子忽然开了口,缓缓道出一句,“绝­色­佳人,果然不假。”

夸她呢?

香宝眨了眨眼睛,扯了扯嘴角,有点想笑,刚想开口,却收到甘大娘递来的刀子一样的目光,这才想起甘大娘嘱咐过她不能开口,忙下意识地捂住了嘴。

见香宝抬手捂嘴,那男子微微错愕,随即失笑,正欲举步上前的时候,门外忽然又匆匆进来一人,附在他耳边轻轻讲了些什么,那“冤大头”的脸­色­微微变了变,转身带了两名随从匆匆离开。

香宝看着那“冤大头”将刚刚蒙在她脸上的面纱收入怀中,登上华丽的马车,匆匆离去。

正要收回目光的时候,香宝眼尖地看到门外闪过一个熟悉的身影,阿福?

甘大娘眉开眼笑地将那明珠收入袖中,转身便拉香宝回房。香宝眼睁睁地看着甘大娘将那明珠占为己有,欲哭无泪。

见香宝要离开,楼下的人不乐意了,纷纷抗议起来。

甘大娘回头轻哼一声,从袖中取出那明珠晃了晃,“我家姑娘是什么身价大家刚刚都看得清楚了,三个月后我家姑娘便会登台献艺,你们到时再来捧姑娘的场吧。”说着,甘大娘便拉着香宝头也不回地回房了。

香宝有点闷闷不乐,明珠啊明珠,那么一颗就足够她开家歌舞坊了吧,果然还是当香大娘比当姑娘有前途啊……

“明天开始,我会亲自教你歌舞,就算你是个木头疙瘩,你也得给我开了窍!”甘大娘亲自送香宝回到房中,撂下一句狠话就转身走了。

阿福在香宝的院子门口站了许久,看着甘大娘走出院子,却始终没有勇气去敲香宝的门。

刚刚他躲在门口,看着香宝站在台上,面纱被扯落的那一刹那,第一次体会到心被悬空的感觉。

从来不知道那个贪吃的小丫头……会那么的漂亮,漂亮得令他无法用任何的言语来形容。也许范大夫……早就知道香宝脸上的胎记是假的吧,所以他才会……

为什么她不是一个丑丫头,为什么她不只是一个丑丫头……就像以前一样,只有他知道她有多少的漂亮,只有他知道她有多么的可爱。

……如果那样的话,多好。

明明香宝就在院子里面,明明他就站院子门口,可是他却感觉他离她很远,远得令他无法触及。

“阿福。”一个柔柔的声音,是秋雪。

阿福转身,看向她。

“见过香宝了吗?”秋雪浅笑盈盈。

阿福点了点头,没有再说什么,大步离开了。

秋雪的笑意僵在­唇­边。

六、初涉红尘(中)

第二天一大早,香宝就被甘大娘扯出了被窝,进行艰苦的训练。

“错错错!注意脚步!”

“错错错!”

接连几天,留君醉里都能听到甘大娘暴走的声音。

香宝现在是闻甘大娘­色­变,到了第五天的时候,甘大娘忽然没了动静,没有拿鞭子来抽着她练舞,也没有拿­棒­子敲着她唱歌……

阿福在院子里一边劈柴一边发呆的时候,看到有一个有些面熟的男子进了甘大娘的房间。

过了不一会儿,甘大娘便满面笑容地送走了那个男子。

“甘大娘把香宝卖了。”秋雪的声音冷不丁在身后响起。

阿福吓了一跳,差点把手砍了。

“你说什么?”丢下斧子,阿福扭头看向秋雪。

“有一个神秘的客人,以明珠十斛的价格,买了香宝。”秋雪咬­唇­。

阿福的脑袋嗡嗡作响,忽然想到了那个面熟的男子,是那日那个以一颗明珠的价码换得见香宝一面男子的随从!

没有开口,阿福转身冲出了留君醉,他没有去别的地方,直接去了范蠡府上。

“开门开门!”阿福将门敲得嘭嘭作响。

“你是谁?”开了门,一个人探出头来,见阿福衣衫褴褛,微微皱眉道。

“我找范大夫。”

“范大夫岂是你能见的?”

阿福微微握了拳头,“你告诉范蠡,香宝有麻烦了。”

说完,他掉头一刻不停地离开了。

如果……如果他有能力保护香宝……他绝对不会把香宝交给别人来守护!

正在阿福心如油煎的时候,事主香宝正在呼呼大睡,香宝最大的本事就是吃和睡,天大的打击都击不垮她吃饭睡觉的意志力。

此时解脱了的香宝正睡得不知今夕是何夕。

甘大娘的态度转了一百八十度的弯,非但不为难香宝了,还对她笑眯眯的万分和蔼可亲。

当晚香宝正睡得踏实,却忽然被人狠狠摇醒了,香宝睁开惺松的睡眼,印入眼帘的是一张苍白的容颜。

“姐姐?”喃喃叫一声,香宝转头想继续睡。

“起来!起来!你给我起来!”莫离咬牙,狠狠摇醒香宝,一把扯下她身上那件碍眼的艳红­色­长裙。

香宝有些清醒了,莫离却仍然没有理会她,只是径自伸手拔下香宝头上叮铛作响的发钗,连扯痛她的头皮也不管不顾,随即拿起一边木架上的布巾狠狠往她脸上擦去。

脸颊火辣辣的疼痛起来,香宝忍不住轻哼一声,彻底被吓醒了,姐姐是想给她卸妆,还是想擦去她一层皮啊。

“姐姐,痛……”

“冷静点,你弄痛她了。”范蠡不知道什么时候进来的,他抓住了莫离的手。

“你为什么这么不小心!为什么这么不小心!”莫离有些气急败坏地怒吼,全然没了平日的仪态风度,“你知道甘大娘打的什么主意吗!”

“莫离。”范蠡微微皱眉,“你冷静些。”

“我不要冷静,我为什么要冷静,我那么拼命地想要保护她,为什么她就是迷迷糊糊的,什么都不懂!”莫离歇斯底里,几乎是尖叫。

香宝僵在原地,眯了眯眼睛,想笑,却有点笑不出来。

“你到底知不知道,你被甘大娘卖掉了!”莫离大叫,“你到底惹上什么人了!”

她……惹上什么人了?

香宝眨了眨眼睛,很不解。

“反正是卖,与其让甘大娘卖了你,不如我把你给卖了!”莫离有些口不择言地嚷嚷着,拉着香宝的手臂便狠狠推进范蠡的怀中。

香宝一个趔趄,一下子向后摔去,一双大手适时地出现在她的腰间,阻止了她倒向地面的趋势。

香宝微微仰头,看到一双温和的眼睛。

忽然­唇­上一软,香宝的脑袋立刻宣布罢工,她瞪大眼睛愣愣地看着眼睛放大的脸庞,他在­干­什么?

莫离一下子止住了声音,忽然上前一把狠狠推开范蠡,将香宝紧紧抱在怀里。

“不是说卖给我么?”范蠡眯着眼睛笑。

莫离咬牙瞪他。

“给她穿件衣服,会着凉的。”范蠡温和地看了香宝一眼,转身离开。

看着范蠡的背影渐渐消失在门口,香宝脑袋里轰地一响,智商又变成了零,刚刚莫离扯掉了她的衣服,现在她的身上仅穿着一件几近透明的单衣!

“对不起,对不起啊……”莫离紧紧地抱着香宝,低低地说着,眼里有泪掉下。

“没关系,是我的错。”香宝轻轻拍了拍莫离的手,­唇­上温暖的触感还在,香宝的心里仿佛有只小兔子在一直瞎蹦。

“香宝,打扮一下,随大娘见个客人。”大老远的,甘大娘的声音便响了起来。

进屋见到莫离,甘大娘有些意外,“哟,莫离回来了。”

莫离放开香宝,看向甘大娘,“再不回来,只怕就见不到妹妹了。”

“瞧你这话说的,香宝一直待在这歌舞坊也不是个办法,如今大娘我给她寻了个好去处呢。”甘大娘笑道。

“多谢甘大娘好意,香宝年纪尚幼,离不开我。”莫离冷冷回她。

甘大娘面­色­有些难看起来,“你到我房里来。”

莫离看了香宝一眼,跟了她出去。

莫离刚走,秋雪便奉命进屋替香宝打扮。

“你真漂亮。”看着铜镜中的香宝,秋雪似笑非笑地道,“阿福以前一定也不知道你会这样漂亮。”

香宝没有开口。

“可是……我相信,阿福他,一定宁可你永远都是那个丑丫头。”秋雪眼中隐隐晃过一丝水光。

“怕了吗?”见香宝不答,秋雪忽然问道。

香宝没有看她,没有开口。

“我也是这么过来的,当时……真的很怕……”秋雪笑着,“被卖……一次又一次……有时想想,真的很绝望,不如死了算了,一了百了……可是,我终究没有死,死了,便什么都没有了……”

说着,她微微笑了起来,却像是在哭,“该你了。”

“你喜欢阿福。”弯了弯­唇­,香宝忽然开口。

秋雪正替香宝梳头发,闻言手一抖,拉痛了香宝的头皮。

“因为你戳破了我的伪装,我被卖了。”香宝淡淡开口,“我有可能被卖给一个有钱的老头子,有可能被卖给有钱的傻子,我以后的人生,或许会很凄惨……而这一切,仅仅是因为你的嫉妒。”

秋雪微微睁大眼睛,冰凉的泪水滑下眼眶。

“你后悔了?你害怕了?也许……你想说,你不是故意的?”香宝转身,看向秋雪的眼睛,嘴角带笑。

秋雪后退一步,手中的木梳掉在地上,微微颤抖。

香宝满意地眯着眼睛笑了起来。

六、初涉红尘(下)

香宝满意地眯着眼睛笑了起来。

“多少钱?”

“呃?”秋雪一时回不过神来,

“我卖了多少钱?”香宝很关心这个。

“明珠十斛。”

“啊?”香宝下巴差点脱臼,这……这么多?!这么多钱足够她开好家多歌舞坊啊!居然……都被甘大娘私吞了!

秋雪被她乍喜乍悲的神情吓到,匆匆跑了出去。

“怎么了?”范蠡一进门,便看到香宝一脸的悲痛欲绝。

“我被卖了。”香宝摇头叹息。

“没关系,我……”

“明珠啊!整整十斛啊!!!”香宝跳了起来,神情激动。

范蠡眨了眨眼睛,微怔片刻,随即失笑,他就知道不能以常理来推测这个丫头。

香宝垂着脑袋悲痛欲绝。

“还要不要借钱?”范蠡忽然道。

“呃?”香宝抬头,看着他。

“你不是说,要开一家……嗯,比留君醉还要大的歌舞坊么?”范蠡想了想道。

香宝忙不迭地点头,那是她的人生理想啊!没有理想的人生是黯淡无光的!

“我可以借钱给你啊。”范蠡笑得很和气。

“真的吗?!”香宝双眼亮得跟阿旺看到­肉­骨头似的,就差摇尾巴,主要是因为她没有长尾巴,如果有的话,这个时候也该摇起来了。

“是啊。”范蠡笑得越发的和气了。

“你等等,你等等啊!”香宝说着,屁颠屁颠地跑回房间,拿了一包东西出来。

“这是……什么?”看着香宝喜滋滋地抖开手中的破面,范蠡眨了眨眼睛,不解地问。

“袍子!”香宝­精­神振奋地大声道。

“呃……”

“我做的哦!”香宝得意地甩了甩。

“看得出来……”范蠡笑了起来。

“那个没眼光的阿福说这是春喜的抹布,它明明是件袍子嘛!”香宝嘟着嘴,不满地抱怨。

“是啊,他真没眼光。”范蠡点头表示同意。

“你要试试吗?这是要送你的哦!”香宝眨了眨眼睛,一脸期待地看着他。

“诶?呃!”正点头的范蠡猛地顿住脑袋。

“试试吧试试吧,这是我第一次做的袍子耶!”香宝拿着袍子踮着脚便往他身上比划,上下其手。

“不不不……”范蠡一头冷汗。

“怎么了?你嫌弃?”香宝停下手,可怜兮兮。

“怎么会!”范蠡摇头,一脸正­色­地道,“这么珍贵的袍子我得拿回家好好收藏起来。”

“真的?”香宝狐疑。

“真的。”范蠡点头。

也许他真是一脸的正气,香宝居然相信了,安心地把袍子交给他,总算讨好到了债主。

“一千白银够不够?”

“一千……白银?”香宝瞪大眼睛。

“嗯,一千白银。”范蠡点头。

“够够够,够了!”香宝咽了咽口水,一脸的垂诞。

范蠡点头微笑。

香宝擦了擦口水,觉得自己占了他的便宜,“呃……要不要立个契约什么的?”

“契约?”

“嗯,总要有个契约什么的吧……”拿脚踢了踢脚边的泥,香宝提醒他。

“要这样吗?”范蠡很惊讶。

“要的要的。”

“这样啊……怎么写好呢?”

“呃,我不识字的……你写吧。”

“你……不识字?”范蠡微微有些讶异。

“嗯。”

“哦,那我来写好了。”范蠡笑得很老实。

“好。”香宝跳回房去准备笔墨。

微微翘起嘴角,范蠡跟着香宝回房,提笔写下契约。

“喏,你在这里签个字就可以。”站起身,范蠡指了指竹简。

“我不会写字……”

“这样啊”,范蠡俯身握住她的手,“我握着你的手来写好了。”

香宝立刻涨红了脸,心“砰砰砰”地直蹦哒,完全不知道自己写了什么东西。

“好了。”站直身子,范蠡收起竹简。

“好了?”

“嗯,你可以直接到我府里来取钱。”

“真的吗?!”香宝雀跃。

范蠡微笑,“嗯。”

七、逃离留君醉(上)

点头哈腰,一脸狗腿地送走了大债主范蠡,香宝美美地回屋收拾包袱,有了这么多银子,她就可以开一家歌舞坊,和姐姐一起离开留君醉,再也不用担心被人卖了,姐姐知道了一定开心。

等了一会儿,没等回莫离,倒是等到了甘大娘。

“来,香宝,见见这位贵人。”甘大娘眉开眼笑地请进了一个矮胖的男子。

香宝狐疑地看着那个男人,觉得有点面熟。

“香宝,大娘给你找了户好人家,以后可以衣食无忧了。”甘大娘笑得见牙不见眼,“这可是个贵人,刚刚给你下了聘,马车就在外面,你跟他走吧。”

“这么快?!”香宝瞪圆眼睛。

“喜事嘛。”甘大娘笑道,心里暗暗叫苦,不快怎么成,夜长梦多啊。这丫头是个宝,也是个祸害。

自从上回登台露面,留君醉的门槛都快让人给踏破了,那些小人物自然可以不用理会,可是偏偏有个不得了的大人物看上了她,而且一出手就是明珠十斛,这样的大手笔,她这辈子都可以吃喝不愁了,但范大夫不知怎么知道了她收了人家钱准备把香宝给卖了的事,昨儿个也找了她,丢下一句“大娘你看着办”,权衡轻重,反复思量,还是不忍心把到手的钱给推了,最重要的是那个大人物她当真得罪不起,要是得罪了他,以后她就不用在会稽城里混了。

……而且莫离那个丫头又比牛还倔,对这个妹妹看得比自己的命还重,为免夜长梦多,早点让买主把人带走最好。

“我姐姐呢?”香宝探了探身子,没有看到莫离。

“你姐姐不识大娘一片好心,你可别学着不懂事。”微沉了脸,甘大娘道。

香宝总算认出这个矮胖的男人是谁了,他可不是正主,正主儿是那天以明珠一枚买见她一面,并称赞她“绝­色­美人”的冤大头!这个矮胖的男人分明就是那日作武师打扮的跟班。

那个杀千刀的冤大头!

“放了香宝,我不准你碰她!”莫离尖叫着甩开身后一直追着她的护院,满面怒容的冲进房间,衣裳不整,发饰凌乱,如泼­妇­一般,全无一点平日不食人间烟火的模样。

“你们在­干­什么,还不快抓她回去!”甘大娘面­色­一变,怒道。

“姐姐!”香宝要上前,却被甘大娘一把扯住,眼睁睁看着凶神恶煞般的护院逼近莫离。

莫离咬牙,忽然猛地拔下头上的发钗进着自己的脖子,“好啊,你来抓啊,我送你一具尸体!”

“莫离,你这是­干­什么,快放下钗子,别伤着自己!”甘大娘的脸­色­难看极了,几乎是在咬牙切齿。

莫离是文种要的人,如果有什么闪失,只怕难以交待。

“放了香宝!”莫离大叫。

“当年如果不是我发善心收留你们,你们两姐妹早就饿死冻死了,现在你翅膀硬了,要反了是不是!”甘大娘气得直磨牙。

“你要我怎么样都成,可你若敢碰我妹妹一根手指头,我定叫你后悔莫及。”莫离握紧手中的发钗,怒道。

一直站在一旁的矮胖男人咳了一下,甘大娘忙陪笑,“爷您稍待。”

“让我等当然没问题,但我家主人等不得。”那男人面­色­微冷。

“对不住对不住,我马上让人把这不听话的丫头给您送去”,甘大娘诚惶诚恐,复又扭头狠狠瞪向莫离,“把她给我拖下去!今儿个不论死活,香宝都嫁定了。”

“我家主人要一个死人­干­什么。”那男人皱眉,“算了,我明日再来,明日若还是这样,我家主人怪罪下来,你自己担待吧。”

“诶?爷……爷!”甘大娘看着那男人拂袖而去,气得喷火,回头一巴掌扇在莫离脸上,“都是你们给我­干­的好事!”

莫离似笑非笑,“想卖我妹妹,除非我死。”

“是谁放她出来的!不是让你们好好看着她的吗!”甘大娘怒道,“说!是谁放她出来的!”

春喜怯怯地看了一眼阿福,刚想开口,被秋雪瞪了回去,立刻缩着不敢说话了。

甘大娘何等­精­明的人物,一下子看了出来,准是阿福放的人,秋雪那丫头也存了不该有的心思。

“把她给我关柴房去!”甘大娘看了一眼莫离,又看向阿福,“阿福拉到院子给我抽他五十鞭子!”

莫离被强行拉了下去。

甘大娘指了指一屋子的护院丫头,“你们都出去,把这门给我锁死了!”说着,又转头看向香宝,“你最好别动什么歪心思!明天一早好好扮,等马车来接你,以后自然有你的好日子!”

“叭”地一下,门落了锁。

房间里只剩下香宝一个人。

范蠡说,红颜祸水。

姐姐说,红颜命薄。

果然呢……

香宝默默坐了一阵,开始翻箱倒柜找东西,把屋子里翻得一片狼籍才找出一个小布袋。

从布袋里掏出几粒药丸子,香宝一伸脖子全给吞了。

半夜的时候,留君醉的厨房突然失火了。

香宝正坐在房间里感觉有点头晕,忽然听到外面乱成一团,然后门外的锁响了一下,门便开了。

“卫琴?”火光中,香宝看到一袭红衣的少年,“你怎么进来的?”

“撬锁。”卫琴走到她面前,“走吧。”

“呃?”香宝眼前一点模模糊糊,她睁大眼睛看他。

“不走等什么,你想被卖掉吗?”卫琴斜瞪她一眼。

“你怎么知道我被卖了?”香宝晃了晃脑袋,好奇。

“整个会稽城都传遍了,留君醉的第一美人要出嫁的消息。”卫琴没好气地道。

“那你为什么肯定我是被卖掉,不是被嫁掉呢?”香宝固执地打破砂锅问到底。

“你不是要开歌舞坊呢,怎么会嫁。”卫琴瞪她,“罗嗦什么,你走不走。”

“我不能走的,姐姐被关起来了。”

卫琴没有再说什么,拉了她的手就往外头跑。香宝只觉全身没力,迷迷糊糊的就被卫琴拉着出了门。

一出门,卫琴就将她推上马背。

仔细看了一眼那比较眼熟的马,唉,是留君醉的马,还偷,他真的想害死她吗……

抬头看了他一眼,香宝微怔,他手里拿着一支火把,但令香宝害怕的不是他手里的火把,而是他的眼神,黑亮的双瞳映着雄雄燃起的火焰,带着令人目眩的­色­彩,那样强烈的怨念和恨意,与那一日在破屋里一样。

手一挥,那火把便被扔进了房间,不一会儿,房子便着了起来。

“看那火光,很漂亮吧。”卫琴转头对着香宝微笑。

火势越来越大,已经有人在匆匆赶来了。

卫琴极其熟练地翻身上马。

“驾!”猛一夹马腹,那马便撒开四蹄飞奔了起来。

刚挨了五十鞭子的阿福听说香宝的房间着了火,不顾被打得皮开­肉­绽,跑了出来,只看到一袭红衣的少年骑着马带着香宝冲出了留君醉。

七、逃离留君醉(中)

刚出留君醉没多远,天忽然下起了雨。

“我要回去。”香宝嘟哝。

“不行。”

“我姐姐还在那儿,甘大娘发现我跑了不会放过她的!”

卫琴不理她。

香宝忽然身子一歪,“咕咚”一下径直从马上掉了下去。

“喂!”卫琴大惊,忙跳下马抱住她,“你­干­什么!”

香宝没吱声,卫琴这才发现她面­色­酡红,伸手探了探她的脑袋,很烫。

“喂,你怎么了!”卫琴有些慌了,摇她。

“唔……我吃了药……”

“吃药?什么药吃了反而生病的!”

“秋雪拿给我的……说吃了脸上可以长斑……可是我好难受啊……”香宝嘟哝,略略带着哭腔。

卫琴抬头看了看天,雨虽然不大,可是万一香宝再受寒就糟了,单手脱了自己的袍子给她裹上,他转身背起她弃马步行。

“嗓子疼啊……”香宝嚷嚷。

“活该你。”

“呜呜……好难受,头好疼……好冷……”香宝迷迷糊糊,神智不清地嘟哝。

“你自找的。”

“呜呜……”

雨点子越来越大,卫琴终于看到前面有间屋子,忙背着香宝快步走了过去。

“开开门,有人吗?”卫琴敲了半天门也没人应,一推,门居然开了。

背着香宝走了进去,屋子里满是灰尘蛛网,似乎很久没人住了,拍了拍榻上的灰尘,卫琴把香宝放在榻上,又用抚了抚她的额头,发现更烫了。

“呜呜……头好晕啊……天在转……”香宝动了动,哭了。

“躺着别动。”卫琴按住她,转身拿了破碗接了雨水来给她喂了一点,又望了望天­色­,转身走了出去。

香宝略略有些清醒的时候,发现自己孤零零一个人躺在榻上,卫琴不知所踪。那个家伙……该不会把她一个人丢在这里自生自灭吧!

天渐渐黑了,四周黑漆漆的一片,香宝不敢睡着,睁着眼睛等了许久,卫琴都没有回来,不知不觉又昏昏沉沉睡着了。

天快亮的时候,香宝听到门口有动静,慌忙睁开眼睛,果然是卫琴回来了。

只是……他怎么会被打成猪头一样?

香宝愣愣地看着他左脸肿起一块,嘴角尽是些青青紫紫的淤痕,连他一贯穿着的红衣都变得脏兮兮的,而且手臂内侧竟然隐隐有血迹的样子。

卫琴没有理会她奇怪的目光,只是径自架起一口破破的小铁锅,从怀里掏出什么丢进锅里煮了起来。

屋子里飘着一股子药味儿。

香宝眨了眨眼睛,“你去买药了?”

“嗯。”

可是……买药需要弄得自己浑身是伤吗?

“你又去偷了?”香宝睁大眼睛,瞪他。

“我没有!”卫琴回头,也瞪她。

“好……好吧,没有就最好。”被他瞪得发虚,香宝缩了缩脖子,没骨气地投降。

还是说……他是直接用抢的?香宝没胆子再问。

“喝!”拿破碗盛着黑乎乎的药汁,卫琴递给香宝。

香宝心有戚戚焉地看了看卫琴,眼睛一闭,全给喝了。

喝过药之后香宝似乎好了很多,退了热,只是脸上开始渐渐浮现一块一块的红疹子。

在那间屋子里待了三天,虽然脸上的红疹子没消,但香宝一天比一天­精­神,倒是卫琴身上的伤却是从没好过,也不是多么严重的伤,只是因为他每回出去都会惹些新伤回来。

实在抑制不住自己日益泛滥地好奇心,第四天香宝便悄悄跟着卫琴出了那间弃屋,一直走到镇上。

跟着卫琴走到一个大拱形的石门前,香宝被两个赤­祼­着上身的高壮汉子拦住了,她这才注意到进去的人手里都拿着一根简。

“姐姐,这儿在­干­什么?怎么这么热闹?”香宝拉过一边一位看起来足足有三四十岁的大婶,眼也不眨便笑眯眯地喊人家姐姐。

果然,甜言蜜语是最佳的武器,那位大婶模样的姐姐立刻笑着道,“这里是附近最有名的一家比武场,今天刚好有比赛。”

比武场?

“小姑娘怎么问这个?”那个大婶模样的姐姐见这个姑娘虽然满脸的红斑,倒也眉清目秀,热心肠地道。

“我带弟弟出来买东西,刚刚好像看到我弟弟跑进去了……”香宝随口胡诌了一句,转身便要离开。

“哎呀!”那大婶模样的姐姐大叫进来,“这下可坏事了,万一等下见血吓到你弟弟可怎么是好!”

“啊?”香宝愣了一下,什么?见血?

“这样吧,你跟我进去带你弟弟出来。”大概是因为刚刚那一句姐姐的关系,她显得十二万分的热情。

走到那两个壮汉身旁,那大婶点了个头便进去了,似乎是熟人。

“我是这儿的厨娘。”见香宝一脸疑惑,那大婶笑着道,“你快些去找你弟弟,然后赶紧离开啊,我先走了。”

“谢谢。”香宝道了谢,四下里张望了一下,没有看到卫琴,大概看错了吧,或者他没有进来的呢。

正准备离开,人群里突然爆发出一阵震耳欲聋的欢呼声,香宝被吓了一跳,忙看向场子中央。

那场地中间的圆池内站着一排戴着铁面具的壮汉,个个手中都拿着奇怪而叫不出名字的兵器。

然后另一旁的拱门内又走出十几个人,这些人倒是高矮胖瘦不一,只是手中竟然没有兵器。

然后香宝傻眼了,因为她看到了风中那一袭猎猎的红衣……是卫琴!他也在那些人中间!

一阵锣鼓敲响,比赛开始了。不,应该说……屠杀开始了。

他们手中没有任何的兵器,每次都是险险地躲开那些壮汉手中的兵器。

大概是因为卫琴年少而貌美的缘故,每每躲开攻击的时候,人群中总是爆发出一阵震耳欲聋的欢呼声。

突然,一把黑­色­的长剑猛地刺进了一个人的腹中,暗红的血液喷薄而出,人群开始尖叫起来,那尖叫声几乎刺破了香宝的耳膜,那不是恐怖的尖叫,而是兴奋的声音,他们看见血竟是那样的兴奋!

“比赛”还在继续……

他们的刀口很钝,像是没有刀锋的样子,一把青黑的大刀狠狠地砍向一个衣衫褴褛骨瘦如柴的中年男人,生生地将他撕裂……

暗红的血溅了一地。

人群里爆发出更猛烈的欢呼声。

睁大眼睛,看着这人间惨剧,香宝紧紧握拳。

卫琴一个侧闪,险险地避开一剑,手臂却被刺出血来。见血的那一刹那,卫琴的眼神蓦然变得凌厉,上前一步,他疯了一般扭下了那个家伙的头颅。

香宝怔怔地站在原地,看着那身首异处鲜血淋漓的尸体,看着卫琴在那吃人的比武场上搏命。她甚至不知道他是怎么样办到了,那些人的身高体重都近似于他的两倍。可是那样一个漂亮得如同贵族的少年,此刻却仿佛一头吃人的小兽一般撕扯着那所谓的敌人。

外头敲鼓的汉子似是越来越兴奋,鼓点子也越来越激烈,场外的那些“观众”不时地爆发出激烈的欢呼声。

香宝脑中一片空白。

不知到底过了多久,激烈的鼓点慢慢迟缓下来,等香宝回过神时,那场屠杀似乎已经结束了。

空旷的比武场内充斥着浓郁的血腥味,场内一片狼籍,到处都是惨烈的断肢和浓稠暗红的液体……

场上能够站着的,已只有寥寥数人而已。

而那袭刺目的红衣,依然在风中飘扬。

卫琴,他还活着,不由自主地,香宝松了一口气。

鼓点子已然停止,而场上的欢呼声却似乎越来越激烈,那些坐在看台上的“观众”开始向场中间砸钱币。

那些钱币纷纷落下,有的落在那惨白的断肢上,有的落在那暗红粘稠的血液上,有的掷在那些“幸存者”的身上。

卫琴面无表情地蹲下身子,开始捡那些钱币。

香宝忽然有些明白她每天吃的那些药从何而来,他身上那些似乎永远也好不了的伤痕又是从何而来。

卫琴仿佛感觉­精­通香宝的目光,忽然抬头。

他看到了香宝。

只是他连脸­色­都未变一下,又继续低头去捡拾那些尸体间的钱币,神情略略有些麻木。

香宝咬了咬­唇­,胃里一阵翻腾,身子微微摇晃了一下,脚步有些虚浮地缓缓走出了比武场。

七、逃离留君醉(下)

站在街角看着比武场黑洞洞的大门,香宝在等卫琴出来。

有人陆陆续续地从大门里走了出来,卫琴也在其中。

“怎么,病好了?”他走到香宝的面前,笑着道。

他还能笑?他看到她的第一句话,竟然是这样一句无关紧要的话?

“走吧,大夫说你脸上那些红斑还得再吃几副药,回头还要外敷一下,看你下回还敢不敢乱吃东西……”见香宝不开口,卫琴又笑着道。

他在笑着说话的时候,左臂的伤口有血滴下。

看着那一抹刺目的红,香宝心里微微一刺,抬手就给了他一耳光。

“啪”地一声,竟是意外的响亮,卫琴猛地住了嘴,白皙漂亮的脸上立刻留下了一个红红的五指印。

他垂下头,半晌没有出声,长长的黑发散了下来,遮住了他的脸。

香宝看不见他的表情,只觉得他仿佛委屈得很,抬手挠了挠脑袋,有些心软。

就在香宝开始暗暗责问自己良心的时候,卫琴忽然抬起头来。他竟然还在笑,只是那笑容­阴­郁得可怕。

“你刚刚一定在自责,对不对?”他笑着,脸上的表情天真得可怕,“想想啊,我为了给你买药竟然不惜以命相搏啊!真的很感人,对吧?”

香宝生生地打了个激凌,完全不知道他脑袋里在想些什么。

“无论为了什么,都不值得你以命相搏。”香宝开口,声音淡得连自己都讶异,随即感觉脸上一片冰凉,抬手一摸,竟然满脸的泪水。

看到香宝的眼泪,卫琴怔了怔,眼中的­阴­郁竟然消失,瞬间不见。

“别哭了。”他开口,表情有些别扭。

香宝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哭上了瘾,不甩他。

见香宝哭个不停,卫琴低了低头,有些闷闷地道,“我在这边跟人比武并不是单纯为了给你买药而已。”

比武?那样的屠杀对他而言,仅仅只是比武?

香宝抹了抹鼻涕,微微抬了抬眼皮,看了他一眼,他的意思是说他还有其他原因?

“……所以你根本不需要内疚。”

“那到底是为什么嘛!”香宝不满意地将眼泪鼻涕抹在他的袖管上。

“习惯了。”

习惯了……吗?香宝顿了顿,这真是一个残忍的词呢。

“走吧,给你买药去。”卫琴笑着扬了扬手中的钱袋。

香宝抬头望着那钱袋,仿佛还能嗅到其中的血腥味,上次他还回来的钱袋上也是沾着血迹的呢。

看着卫琴此刻又恢复单纯的笑脸,想起那一晚他昏迷着喊娘,香宝心里微微有些刺痛,那样的疼痛越来越明显,她想都没想,伸手就抱住他。

卫琴怔住。

“难过的话,可以哭哦。”香宝轻声道。

“谁会哭!”卫琴的声音有些闷闷的。

香宝感觉自己的肩上有些濡湿,咧开嘴笑了。

卫琴推开香宝,红得跟兔子一样的眼睛瞪向她,“你笑什么!”

“没,我没笑。”香宝很正经地摇头,嘴角微微上扬。

卫琴一下子红了脸,“哼。”

香宝偷偷笑,心却有点凉,因为肩上的濡湿被风一吹也是凉凉的。

回到那间弃屋,卫琴便闷头煮起药来。

香宝坐在一旁看着他低着头认真的样子,仿佛煮药是什么重要的大事一般。

感觉到香宝的目光,卫琴抬起头来,与她的目光撞了个正着。

嗯,他为她煮药,她在一旁闲看着,是不是该表示点什么啊?为了表示表示,香宝忙笑了一下。

然后,卫琴的脸,居然……又红了。

“咦?你脸红了!”香宝指他。

“我没!”卫琴瞪她。

“哦……”没趣地晃了晃脑袋,香宝应了一声。

“喝药了。”红着红有些别扭地走到香宝面前,卫琴将手中的破碗递给她。

伸手接过那药碗,吹凉了,有一口没一口地喝着,药竟然也不是很苦。

仔细看卫琴,真是越看越漂亮呢。

“那种地方,以后不要去了好不好。”

卫琴只是转头看了她一眼,没有吱声。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香宝真是郁闷至极,卫琴竟然不知道什么时候又出去了,其实她早该想到的,那样固执的人,又怎么会听她的劝。

直到晌午的时候,卫琴才回来,一身的血,他受了伤,而且竟比前两回都严重,一直穿着的红衣也破了好大一块,有些单薄的肩膀­祼­露在外,他的左臂上纹着一个有些奇怪的图案,香宝觉得那图案有些熟悉,似乎在哪里看过。

随即她在心里翻了好大一个白眼,就知道他不会乖乖听话的。

“走吧,这儿不能呆了。”还没有等香宝开口,他便道,声音有些急促。

说完,还没等香宝回过神来,他拉起她的手就往外头跑。

香宝刚想反驳,眼角却看到了卫琴身后隐隐有人追来,没有再浪费时间说话,香宝忙跟着卫琴逃命。

还没跑到门口呢,卫琴就被捉住了。

“可恶的小崽子,翅膀还没硬就想飞了啊!”重重的一个耳光落在卫琴脸上,卫琴苍白的脸庞上立刻留下一个红红的五指印。

门口站着五六个人,个个都凶神恶煞一般。

卫琴挨了打,却仍是倔强地没有吱声。

“想跑,跑啊你!”为首的那个大汉抬腿便是一脚,卫琴哼都没有哼一声便被踹倒在地。

“老子供你吃供你穿,现在你想不­干­就可以不­干­了啊!”又是一个耳光。

先是小偷……再是搏命比武……他到底能不能­干­点正常的事儿,有个正常的理想,比如像她,立志开家歌舞坊,多有前途多安全。

正在香宝走神的光景,卫琴已经抢到剑刺死了离他最近的那个家伙。

场面一下子乱了起来,一片血腥,仿佛是昨天在那个比武场的屠戮一般。

突然,一道寒光闪过,香宝呆呆地看着卫琴身后那个家伙的大刀直直地砍向他。

卫琴左臂上的那个纹身耀得她眼睛发疼,香宝几乎没有思考,就那样直直地扑了上去,温热粘稠带着腥味的液体溅了她一脸。

香宝立刻就傻了,那该不是她的血吧……千万不要啊……

“血!啊啊啊……”

周围的一切都变成了血红血红的,连同卫琴的眼神,那样凌厉得仿佛死神一样的眼睛。

血红血红。

卫琴杀红了眼睛,拿着不知道从哪个死尸手中夺来的大刀一阵乱砍,然后便背起香宝从门口冲了出去。

背着香宝一路跑了好久,好不容易找了一个亭子放下香宝,卫琴找了止血的草药放在嘴里一阵猛嚼。

“你……­干­什么?!”香宝戒备地看他伸手来解她的衣服,话还没说完,外衣就被解开了。

卫琴没有理会香宝,小心翼翼地避过她背后的伤口,轻轻拉下外衣,一阵刺痛让她忍不住倒抽了一口凉气。

卫琴的脸一下子变得煞白。

低头将口中的草药涂在她的背上,卫琴咬­唇­不再开口,转身背上她继续走。

四周已经漆黑一片,这么晚了,他还想去哪儿?

“去……哪儿?”香宝张了张口,嗓子嘶哑得有些可怕。

听到她这样的嗓音,卫琴的脸又­阴­沉了几分,“去镇上,找大夫。”

卫琴走得很快,香宝趴在他的背上,感觉伤口也没那么疼了,再看他额头上都是细密的汗珠,便抬手给他擦擦,手刚碰到他的肩,却摸到一手的粘稠,香宝呆住,他也受伤了?!

“是你的血。”卫琴张了张口,道。

都是她的血?!

香宝翻了个白眼,一下子昏了过去……等她再度醒来的时候,已经躺在了客栈的床上。

“她怎么样了?”卫琴扯着大夫急急地问。

“伤口很深,我已经替她包扎过,不过……一个女孩子,万一留下疤痕……”那大夫摸了摸胡须,有些欲言又止地皱眉。

卫琴低了低头,没有出声。

“那个……你的伤……真的不需要包扎一下?”那老大夫忍不住上前一步,又劝道,颇有些苦口婆心的味道,看来那老大夫之前该是碰了一鼻子灰,难为他还敢再开口。

“我说了不需要!”卫琴有些火大的甩袖。看多了他脸红别扭的模样,亦或是邪气十足的神情,却从未见过他如此直白的暴躁火大。

“他需要。”哑着嗓子,香宝皱了皱眉,有些难受开口。

“这个……”那老大夫看了香宝一眼,再看向卫琴,迟迟不敢上前。

转头见香宝醒了,卫琴的脸­色­稍稍有些好转,便默不作声地在一旁的凳子上坐下。

那老大夫看了香宝一眼,才上前替他包扎。

虽然以前看过他身上的伤疤,不过再看,香宝依然心里发紧,此时最触目惊心的不是那些旧伤,而是他左肩肩胛处的一道血口,深可见骨,伤口周围的皮­肉­外翻,已经凝固的血液中仍有鲜血汩汩流出。

他骗她,明明已经受了这么严重的伤,居然还背着她走了那么远的路,还……

仿佛感觉到香宝的目光,他没有看她,却转过身背对着香宝坐下,让她看不见他的伤口。

逞强。

八、权宜之计(上)

送走了老大夫,房间里蓦然安静下来。

“你的伤……”

“我没事。”

香宝习惯­性­地想挠挠脑袋,却忘了身上有伤,一下子疼得龇牙咧嘴,“疼疼疼……”

卫琴走到她身边,替她按好被角,不让她乱动,“知道疼以后没事不要往刀口上撞。”

“如果不是因为你,我才不会傻到去撞刀口!”香宝瞪他。

卫琴呆住,张了张口,正想说什么,客栈门口忽然一阵­骚­动。

“香宝,香宝,你在里面吗?!”有人拍门,是莫离的声音。

“姐姐?”香宝喜上眉梢,“我在我在,我在这里!”

卫琴复杂地看了一眼门口,转身从窗口跳了下去。

“喂!你的伤!”香宝不敢置信地瞪大眼睛,他居然就那样跑了。

莫离开门冲了进来。

“香宝,这些天你都去哪儿了……”莫离跑到床边,泪眼婆娑地一把抱住她。

“姐姐,你没事吧?”香宝也急。

“没事,多亏了文大人。”莫离拭了拭泪,看向一旁。

顺着莫离的目光,香宝看到了摇着扇子的文种,看到文种,香宝就忍不住想起她的大债主范蠡了,眼睛四下里瞄了瞄,他没有来吗?

“少伯兄没有来哦!”文种摇了摇扇子,笑得像只黄鼠狼。

香宝竟然有点心虚。

“这一回,真是多亏了文大人。”莫离又道。

“莫离姑娘的事就是我的事。”文种摇了摇扇子,立刻笑得风度翩翩起来,“那天阿福来找我,说莫离被困,我当然义不容辞要帮点小忙,只是这些日子苦了莫离。”

自动将姑娘二字去了,直呼莫离。

文种说着,还悄悄抬手,貌似关心地准备把他的爪子搭在莫离的肩上,以示安慰。

香宝在心里把他鄙视了一百遍。

“天呐!你怎么伤成这个样子!是谁伤的你!”莫离忽然惊叫出声。

文种的手僵在半空中好一会儿,才不甘心地缩了回去。

“香宝,你到底遇到了什么事情!”莫离紧张地问她。

香宝张了张口,考虑要不要把卫琴的事情告诉莫离。

“嗯,一发现你失踪,莫离姑娘就请我帮忙进行全城搜索,可是这些天一直没有你的消息,直到刚刚我才收到消息,你和一个红衣少年进了这家客栈,你发生什么事了?”文种好奇地道。

“红衣少年?”莫离皱眉。

“嗯,一个朋友,是他救的我。”香宝含糊其辞。

见文种那个大八卦还要问,香宝两眼一闭,装昏。

香宝刚刚“昏”过去,就听见文种极度欠扁的声音,“少伯,你来了?”

债主来了……她的钱子还没有取呢,好想睁开眼睛,可是……她刚刚才“昏倒”啊。

可恶的文种!

“香宝怎么样了?”范蠡走进门,一眼便看到躺在床上闭着眼睛的香宝,“我刚刚回府就听下人说你找到香宝了。”

“嗯,我去你府上见人不在,怕再出什么乱子,就带着莫离先来了。”文种道。

范蠡点点头,总算放下了心。

“你知道是谁买了香宝吗?”文种忽然开口。

香宝立刻把两只耳朵竖了起来。

“我知道。”范蠡接口,“我之前去找过留君醉的甘大娘,原以为事情好解决,没想到……早知道是那个人,我就不该如此大意。”

“你们说的究竟是谁?!”莫离忍不住开口。

“总之,留君醉香宝是不能再回去了。”看了一眼躺在床上的香宝,范蠡轻声道。

“少伯,不如你买了香宝如何?”文种摇了摇羽毛扇子,看向范蠡,语不惊人死不休地道。

香宝惊得差点从床上跳了起来,可恨文种那个家伙还悄悄推了推香宝,一副“你的心事我都懂”的架势。

“我不同意!”莫离把香宝的手紧紧握在掌心,“她是我的妹妹,谁也不准动她!”

“这只是权宜之计,少伯的人品,你还信不过吗?”文种摇了摇扇子,道。

范蠡微笑点头,一脸的无害。

于是,在莫离的将信将疑中,香宝被“卖”了。而当事人香宝只能万分扼腕地闭着眼睛在床上继续作“昏迷”状。

留君醉的甘大娘运气最近真的很背,摇钱树香宝跑了,到手的肥­肉­没了,还得罪了不能得罪的人,留君醉又因为失火要修缮房子,生意一子冷清许多。

“甘大娘。”一个笑吟吟的声音。

“范……范大夫!”甘大娘忙站起招呼,“您这是……”

“我来提亲。”范蠡笑道。

“提亲?!不知您看上了我们哪位姑娘?秋雪姑娘吗?”甘大娘小心翼翼地招呼。

“香宝。”

“香宝?!”甘大娘感觉自己快昏倒了,香宝那个祸害,走了都不能让她安生。

范蠡扬了扬手,身后有人抬了一个箱子上来放在地上。

“这是?”甘大娘小心地陪笑。

“这是一千白银,从此香宝与留君醉再无瓜葛。”

“我倒是想,可是香宝那没良心的丫头几天前跑了。”甘大娘哭丧着脸道。

“她在我府里。”范蠡微笑。

“啊?”甘大娘目瞪口呆。

“甘大娘你是聪明人,该怎么做你明白了?”范蠡扬眉。

甘大娘好半天才回过神来,连连点头,“明白,我明白。”

看着范蠡转身飘然而去,甘大娘恨得直磨牙,明珠十斛就这样变得白银一千了!

唉,可是总比没有好哇……而且已经得罪了那个大人物,可不能连范大夫都得罪了。

出了留君醉,范蠡的心情好极了,走路有风,连嘴角都带着笑。

香宝就这样从留君醉搬到了范府,身份也从丫头变成了小姐,还有了两个小丫头伺候着。

只是因为受伤严重的关系,她足足在床上躺了整整半年伤口才渐渐开始好转,脸上的红斑也渐渐褪了。只是卫琴一直都没有来找她,可能不知道她挪了地方,也可能他也正躲在什么地方养伤。只是不由自主的,香宝还是有点担心他,怕他伤重无人照料,更怕他被比武场的人逮到。

“香宝,喝药了哦。”门被推开,范蠡端着药碗走了进来,一股子浓浓的药味跟着扑鼻而来。

香宝下意识地捂住鼻子,连着一个月的汤药,导致她现在看到药就想吐。

“快点,趁热喝。”范蠡将药碗递给她。

香宝摇头。

范蠡微笑,伸手比了个一。

香宝眼睛一亮,比了个五。

范蠡摇头,比了个二。

香宝缩回两个指头,比了个三,作目光坚定状。

范蠡失笑,“好,三钱。”

香宝接过药碗,捏着鼻子一饮而尽。只要跟钱挂钩,香宝永远都是勇者!

“你姐姐说等下会来看你。”拿帕子擦了擦香宝的嘴角,范蠡轻声笑道。

“姐姐会来?”香宝高兴极了,“天天躺在床上,我都快闷死了。”

“你喜欢这里吗?”范蠡忽然道。

“嗯?”香宝想了想,“喜欢啊。”

“为什么?”范蠡的眼睛温柔起来。

“一天三顿都有­肉­。”香宝一脸甜蜜地道。

“还有呢?”范蠡脚下一滑,差点摔倒,他就知道不能指望这个丫头会说出什么有建设­性­的话来。

“还有……这里的点心很好吃!”香宝卖乖。

“呃……除了吃的以外呢?”范蠡诱哄。

“吃药有钱拿。”香宝很努力地想了想,一脸幸福地道。

范蠡轻叹。

“怎么了?”香宝眨了眨眼睛,不理解他为什么要叹气。

“嗯,今天外面天气很好,你要不要出去等你姐姐,顺便晒太阳?”

“好啊好啊。”香宝忙点头。

“可是你的伤口不宜走动。”

“这样啊……”香宝失望地垂下脑袋。

“我可以抱你出去哦。”范蠡微笑着提议。

“好啊好啊。”香宝忙点头。

于是,范大夫堂而皇之地抱着我们的香宝姑娘走到院子里。

“香宝!你们……”莫离一进院子,就看到范蠡抱着香宝。

香宝听到莫离的声音,忙扭过头,咧着嘴巴笑,“姐姐,你果然来了。”

“你们……”莫离瞪向范蠡。

“香宝的伤口不宜走动,我抱她到院子里晒晒太阳。”范蠡笑得一脸无害。

“是啊是啊。”香宝一脸天真的帮腔。

莫离无力地抚额,“我们姐妹有些私房话,不知范大夫可否回避一下?”

“莫离姑娘不必客气,理应如此。”范蠡小心翼翼地将香宝放下,转身走了出去。

看着范蠡离开,莫离在香宝身旁坐下。

“香宝,甘大娘死了。”冷不丁地,莫离开口。

“咦?!”香宝惊讶地合不拢嘴,那个贪钱又坏心眼的老女人遭报应了么?呃,死者为大,她不能这么想一个已经过世的人!

“有人在留君醉纵火,她被烧死了。”莫离的神情十分漠然,甚至是带了几分快意的。

呃,纵火?香宝脑海里立刻出现了一双时而­阴­郁时而天真的眼睛,会是他吗?

“那个纵火的人,抓住了吗?”香宝有些小心翼翼地问,心里竟隐隐希望那个人平安。

“没有。”莫离摇了摇头,正在香宝稍稍放下心来之时,她却又道,“但他应该也受伤不轻。”

香宝眨了眨眼睛,想到一个很重要的问题,“姐姐,甘大娘死了,我们怎么办?”

“我会继续留在留君醉。”莫离浅笑,“留君醉在重建,我将是留君醉的新当家。”

香宝眼睛腾地发亮。

八、权宜之计(中)

莫离成了留君醉的新当家?

“真的吗?!”

“嗯。”

“我我我!”香宝指了指自己,眼睛亮晶晶的,跟小狗一样。

莫离笑了起来,“你想回去吗?”

“嗯嗯!”香宝忙不迭地点头,那是她的梦想啊!

“等我把手头的事情处理好就来接你,你记得跟范大夫辞行就好。”

香宝忙乖乖点头。

“那我先回去,你在院中再坐一会儿,我去跟范大夫说一下。”莫离笑着摸了摸香宝的脑袋,转身离开。

看着莫离离开,香宝美滋滋地沉浸在美妙的幻想世界……

忽然头顶似乎飘来一片乌云,挡住了她的阳光,香宝疑惑地抬头张望,看到一张放大的熟悉脸庞。

“卫琴?你怎么进来的?”

他什么都没有说,只是凑到香宝身边挤进她的椅子里坐下。

香宝被她挤到一边,只得不爽地瞪他。

“留君醉的火,是你放的吧。”香宝歪着脑袋看他,简单明了先发制人。

“我去留君醉找你,可是找不到。”卫琴低头道。

“然后?”

“我看到一个又老又丑的女人在房间里数钱。”卫琴顿了顿。

又老又丑……

默。甘大娘会死不瞑目的……

“然后我听说你被卖掉了。”卫琴好看的眉皱了起来。

“所以,你烧了留君醉,烧死了甘大娘?”香宝叹气。

“嗯。”卫琴低低地应了一声,“我找了你好久,可是都找不到。”他的声音有些闷闷的。

“然后呢?你怎么找来的?”香宝有些好奇。

“我跟踪刚刚那个女人过来的。”

“不是那个女人,是我的姐姐莫离。”香宝纠正他。

卫琴没答腔。

“你找我­干­什么?”香宝没趣地摸了摸鼻子,又问。

“为什么你要替我挡那一刀?”蓦然抬头,卫琴很认真地看着她。

呃……他这么执着地找来,就是为了问她这个问题?

“呵呵……”香宝傻笑起来,“很重要吗?”

“从来没有人会为我受伤……”卫琴又低下头去,“因为,我一直都是一个人……”他有些闷闷地道。

看着眼前的红衣少年,香宝心里忽然有点难受,堵得慌。

“你是第一个……为什么?”卫琴看着香宝,眼中满是困惑,“为什么?”他紧皱着眉,十分倔强地想要得到答案。

香宝傻笑着一巴掌拍上他的肩,一副哥俩好的架势,“当然是因为不希望你受伤嘛!”

闻言,卫琴愣愣地看了香宝好半晌。

“怎么了?感动得想哭啊?”香宝伸手在他面前晃了晃。

卫琴回过神来,有些别扭地甩头不看她,“才没有!”

“明明就有!”

卫琴便扭头不再理会她。

看着他仍有些单薄的背影,香宝收了笑,心里隐隐约约有点刺痛,他是怎样的桀骜不逊,又是怎样的偏执孤傲啊。和一路伴着血腥成长的他相比,她真的……是再幸福不过的人了。

“嘿,生气啦!”香宝弯起眼睛,笑眯眯地又一巴掌拍到他肩上。

卫琴闷哼一声,有些难受地皱紧了眉。

但他应该也受伤不轻……香宝忽然想起刚刚莫离说的话,伸手就去解他的衣衫。

“你­干­什么?!”卫琴一脸紧张地拉紧衣襟,后退一步,脸“唰”地一下又红了。

“耶?我不会侵犯你的啦!”香宝忙撇清。

卫琴狠狠瞪了她一眼,脸更红了。

“……听说范大人花一千白银买了个酒家女回来。”

“是啊是啊,我见过,真是漂亮得不可思议啊!”

“哼,漂亮有什么用,她是个酒家女耶!脏死了,真不知道大人怎么会买这种女人回来……”

隔着几颗树,隐隐传来侍女的议论声,那些声音越来越近。

香宝有点紧张,这毕竟是范府的庭院,卫琴又是不请自入,而且他又跟留君醉的纵火事件有关,万一被范蠡发现,那可就糟了……

这么一想,香宝回头去看卫琴,却被他吓了一跳,只见他的双眼一片­阴­郁,双拳紧握,微微发颤,像要冲出去的样子。

“喂,你­干­什么!”香宝忙拉住他。

“她们!”卫琴咬牙,竟是比她还气愤的样子。

香宝暗自叹息,想了想还是直接去她房里比较安全,便­干­脆一把拉了他的手便走,她可不想明天会稽城里又开始流传范大夫家的侍女死于非命……

这家伙……是个不折不扣的危险分子!

“丑八怪,你带我去哪儿?!”卫琴有些抗议地挣扎了一下,但还是没有拗得过她。

躲开府里丫头的耳目,香宝一路拉着卫琴悄悄回到房里。

“丑八怪,你……”

“坐下!”香宝瞪了他一眼,便梆梆地嘣出两个字,转身去翻箱倒柜。

翻了半天,好不容易找出一些­干­净的布,一转身,却见卫琴正乖乖坐在椅子上没有动弹,莫非是因为她刚刚那句“坐下”?

香宝笑了起来,上前拍了拍他的脑袋,“好乖。”

闻言,卫琴有些别扭地瞪了她一眼。

香宝笑着伸手去解他的衣裳。

“丑八怪……”卫琴坐在椅子上动来动去,屡屡不让她“得手”。

“放心啦,我对你的身体没兴趣!”香宝笑着龇牙,“让我看看你的伤口啦!”

似乎没有料到香宝会讲出这样的话来,卫琴有些尴尬地乖乖坐好,再不敢乱动。

终于解开他的衣服,香宝却是再也笑不出来了,他身上的伤她不是没见过,上回在客栈的床上也远远见过一回,只是这一回,香宝轻轻触上了他身上的疤痕,左肩那一道粉­色­的新­肉­,应该就是上一回受的伤,只是那伤疤旁边又新添了一道伤口,似乎是箭伤,那伤在左肩下方,她不敢想象那箭如果再­射­偏一点,深一点,那么便会直直­射­入他的心口!

心里隐隐有一丝痛泛滥开来,一滴温热的液体轻轻打落在他单薄的肩上。

卫琴轻轻颤了一下,没有回头看她。

这一回,他是因为去烧留君醉才会因此差点送了­性­命吧,她难辞其疚的。

“因为甘大娘欺负我,所以你烧了留君醉?”细细地将他肩上的伤包扎好,轻轻地将那布条打了个结,香宝忽然开口。

卫琴有些不自在地动了动肩,没有回答她。

“记不记得我跟你说过,无论是为了什么,都不值得你以命相搏。”香宝苦口婆心。

卫琴低头,还是没有开口。

冷不丁有人敲门,卫琴警觉地站了起来。

“香宝。”是范蠡的声音。

卫琴有些奇怪地看了香宝一眼,转身快步走到窗口,纵身便从窗口跳了出去。

“喂!”香宝大惊,忙追到窗口看时,他却早已不见了踪影。

……他非得每次都选择这样奇怪又危险的方式离开吗?!

“你在看什么?”突然,一个声音在她耳边响起。

香宝吓了一跳,忙回头看,是范蠡,他不知道什么时候自己开门走了进来。

“你在看什么?”见香宝愣愣地看着他,范蠡笑了起来。

“当然是……看风景!”香宝喘了好大一口气,正­色­道。

八、权宜之计(下)

范蠡没有开口,只是看着香宝,很高深莫测的样子。

香宝被他看得心里直发毛,几乎要怀疑他是不是知道刚刚卫琴在房间里了。

“你怎么自己回房了?”好半天,他终于开了尊口。

香宝吁了一口气,忙道,“刚刚被太阳晒得头晕,就自己回来了,原来我的伤已经好了很多,自己走路没有问题了,以后不用麻烦你了!”

“你姐姐回去了。”范蠡淡淡地道。

“嗯。”

“你姐姐说,你要回去?”缓了缓,范蠡又道。

“是啊是啊,甘大娘死了!”香宝顿了顿,暗自检讨自己不应该把死人的事情说得如此兴高采烈,低头小小忏悔了一下,调整了一下面部表情,再度抬头,一脸的悲痛欲绝,“甘大娘死了……”

“嗯,所以呢?”范蠡扬眉。

“所以姐姐成了留君醉的新当家!啊哈哈哈……”香宝又兴高采烈起来。

“你很高兴?”

“是啊是啊。”

“可是留君醉是你姐姐的,又不是你的,你高兴什么呢?”

“呃?”香宝眨了眨眼睛。

“你不是说你要开一家比留君醉还要大的歌舞坊吗?”范蠡缓缓开口,语气充满诱惑。

香宝支着脑袋,有点动心。

“而且……你借了我白银一千。”

“啊!我没拿你的银子!”香宝忙跳起来撇清。

“可是我把银子给了甘大娘,用来替你赎身,不多不少,正好白银一千。”范蠡一脸的为难。

“啊?!”香宝傻眼,“那可怎么办呀……”

“目前……可能你暂时不能离开这里了。”

“为什么?!”香宝瞪大眼睛。

“因为你签了契约。”

“契约上说了什么?”香宝开始觉得有点不妙。

范蠡慢吞吞地从怀里掏出竹简,香宝张口结舌,这家伙有备而来啊!只见他缓缓展开竹简,忽然抬头微笑,“我念给你听啊。”

香宝愣愣地点头,忽然觉得自己越来越像一只掉进大灰狼嘴里的小白兔。

“香宝向范蠡借取白银一千,如未能按期归还,则以身相抵。”

“以身相抵?!”香宝惊叫。

“嗯。”范蠡一本正经地点头。

“归还日期是什么时候?”香宝瞪他。

“半年……啊!”范蠡轻呼,“刚好是今天。”

香宝瞪圆眼睛,他是故意的!他一定是故意的,她敢发誓!

握拳磨牙,香宝有种想将文种撕碎的冲动。那一天,那混蛋摇着他那把破羽毛扇子,对莫离说什么买她只是权宜之计,还说少伯的人品你还信不过吗……

事实证明,真的信不过啊!

可怜的香宝就这么稀里糊涂地被自己给卖了。

看着香宝宛如被霜打过一般的小脸,范蠡忍俊不禁,笑了起来。

靠着窗,香宝仰头看着他的侧脸,忽然发现,他真的很好看啊。

“你府里又不缺丫头,要我­干­什么……”香宝甩了甩脑袋,坚决不被他的笑容所迷惑。

范蠡看着她不语。

香宝眨巴着眼睛,大眼瞪小眼。

“以身相抵……也要有个期限吧!”香宝开始讨价还价。

“三年。”

“一年!”香宝压价。

“二年。”范蠡扬眉。

“算了,各退一步,一年半!”香宝小小退步。

“好,就一年半。”范蠡弯­唇­。

“那……我们立个契约。”香宝谨慎地要求。

“好啊。”范蠡微笑,答得甚是爽快。

香宝心里又开始发毛,“可是我不认字,万一你又……”

“我教你认字啊。”范蠡提议。

香宝眼睛一亮,“真的吗?”

“嗯。”范蠡点头。

香宝立刻忘了眼前这个人之前才骗她签了卖身契,高兴得直点头。

既然是以身相抵,香宝很自觉地开始了她的丫头生活,第二天一早,香宝早早地起了床,端了水去敲范蠡的门。

没人应。

香宝推了推门,发现门竟然是虚掩着的,好奇的推开房门,香宝走了进去。

范蠡伏在书案上睡着了,毛笔滚落在一旁,身上穿的还是昨天的白袍。

他一夜没睡?有这么忙吗?对了,他是越国的大官,应该很忙吧。香宝放下水盆趴在一旁看他,他睡着的样子也很好看,­唇­微抿,样子依然很温和。

可是……他居然诓她签了卖身契!

香宝抖了抖眉毛,拿起一旁的毛笔,满满的蘸了墨汁,在他白皙的额头上画了一笔。

范蠡其实早就已经醒了,只是想看看她会趁他睡着­干­些什么,然后便感觉额头一凉,他心下苦笑,这丫头被骗着签了那契约,一定很气恼,就让她出出气算了。

这么一想,他横了心把眼睛闭结实了,任由香宝在他的脸上涂鸦。

看他眼睫动了动,香宝吓了一跳,后退一步准备开溜,等了一小会儿见他没有醒,香宝的胆子又壮实了,左一笔右一笔画得不亦乐乎。

“呵……呵呵……呵呵呵……”眼见着好好一张清雅俊秀的脸庞被自己画得跟花猫儿一样,香宝可算解了气。

微微动了动,范蠡提醒香宝,他准备“醒”了。

香宝果然乖觉地放下毛笔,转身端起水盆。

“香宝?你怎么进来了?”范蠡故作讶异。

“嗯,我来伺候大人漱洗。”香宝垂着眼帘,一本正经道。

见她微微抖动的双肩,范蠡暗自叹息,这丫头正偷着乐呢,也罢也罢……

“如此劳烦你了。”范蠡笑眯眯地道,微微扬起脸。

“呃?”香宝眨了眨眼睛。

“你不是说要伺候我漱洗吗?”范蠡扬眉。

那一道眉毛被浓黑的墨汁“加工”得又粗又黑,如此一扬,香宝立刻憋不住“噗嗤”一下笑出声来。

“先帮我洗面吧。”范蠡仿佛没有看到她在笑似的,只是道。

“啊?”香宝傻眼。

范蠡笑了起来,这回自食其果了吧。

拿布巾沾了水,香宝心不甘情不愿地替他擦脸,把自己的丰功伟绩一点一点擦掉。

“你怎么在这里?!”一个绿衣服的女子推门进来,便看到香宝正姿势暧昧地替范蠡擦面,惊道。

“呃?”香宝停下手,回头一看,是范府的丫头绿依。

“伺候大人漱洗一向是我的事,你一个酒家女,不好好待在院子里,怎么擅自……”绿依忿忿地瞪她。

“住口。”范蠡开口,声音温和,却令人不寒而栗。

“大人……”绿依不甘地唤道。

“出去。”淡淡的两个字,不容拒绝的威仪。

绿依瞪了香宝一眼,哭着跑了出去。

香宝愣愣地看着范蠡,这是她第一回见他发火呢,有点可怕……

“发什么呆呢?”范蠡回头看她。

香宝忙回过神,手脚麻利地把他脸上的污迹小心翼翼擦了个­干­净,不敢留下半点。

看她略带慌张的样子,范蠡的­唇­角忍不住的微微翘起。

用了早膳,范蠡便离府去办事,香宝再也没有看到那个叫绿依的丫头,而且府里的人一下子对她恭敬了许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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