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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卷:鹿死谁手

一、风波起(上)

“夫人,太子殿下在外面等了许久了。”

梓若平板的声音第三次响起的时候,泡在热水中的香宝才缓缓睁开眼睛。一抬手,她便看到手臂上的点点红印,怔了一下,那被热水泡得有些发红的皮肤便愈发地红了起来。

她她她……竟然就这样被……

呆呆地任由两旁的侍女上前,伺候着更了衣,香宝恍恍惚惚走出房间。

“娘!”看到香宝出来,司香眼睛一亮,走上前来,“父王宠幸你了,是不是?是不是……”他一脸急切地追问。

这个臭小孩!

想起他昨晚唯恐天下不乱的发言,香宝皮笑­肉­不笑地扯了扯­唇­角,森森地笑,“真是多亏了司香呢。”

司香“嘿嘿”­干­笑两声,发觉香宝神­色­不对,忙小心翼翼往后挪两步,掉头就跑。

“还敢溜!”香宝拔高了嗓音,拔腿便追。

司香一溜烟跑得比兔子还快,一转眼便不知道钻到哪儿去了。香宝一路追出醉月阁,忽然听到一阵谈笑声,下意识地停下脚步。

“云姬姐姐,听说昨夜大王留宿醉月阁了,是么?”

“妹妹果然消息灵通呢。”云姬不冷不热地应着。

听到这话,香宝下意识地躲到走廊后面,侧头看向声音的来处,是十来个侍婢簇拥着几个宫妃,一路谈笑而来。当中一个,正是云姬。

“唉,听闻越国送来的都是绝­色­美人呢,如此下去……”

“哼,绝­色­又如何,不过是些亡国的俘虏罢了。”云姬浅笑,满面不屑。

“云姬姐姐,你就不怕……大王他……”

“是啊是啊,上次狩猎大王便带了三个越国女子一同去,尤其是那个西施,长得一脸妖狐之相……”

“云姬姐姐,你有没有听说……”那女子忽然压低了声音凑到云姬耳边,“伍相国看过西施的面相,说她是祸国妖姬之相……”

一阵风拂来,将那低低的耳语送到香宝的耳边。

“呀……”众人惊呼,复又看向云姬,“云姬姐姐,伍相国是你姑父,你可曾听闻?”

云姬笑了起来,“放心,有我姑父在,她们成不了气候。”

“是啊,相国大人对大王忠心耿耿,有相国大人在,什么妖孽都不怕的。”那女子陪笑道。

“对了,听说昨天夜里还发生了一件事,有一个叫思茶的女人跳进废园的池子里自尽了……”

“思茶?”

“也是从越国来的……”

“呵呵,老天保佑,那些越国妖姬一个个死绝了才好。”

“会的。”云姬抬袖掩­唇­。

躲在走廊后的香宝静静地听着,手心出了一层薄薄的汗,直到她们渐渐走远,香宝才轻轻吁了一口气,有些疲惫地在一旁的台阶上坐下。

思茶?香宝侧头想了很久,只觉得依稀有些耳熟。

“西施?”一个声音冷不丁地响起。

香宝吓了一跳,忙抬头。那一个女子正站在她面前,她背阳而立,在阳光的反­射­下,显得面目模糊。

“华眉?”认出是华眉,香宝拂了拂裙摆,站起身。

华眉眼睛红红的,似乎哭过。

“发生什么事了吗?”香宝小心翼翼地问她。

“思茶死了。”华眉抬袖抹泪,随即看着香宝,又道,“你不记得了吗?跟我们一起来的思茶呀,我们的姐妹思茶……”

香宝咬­唇­,那些同她一起入吴的越人女子,除了对她极好的华眉,还有苎萝山的郑旦之外,其他女子在她眼中,一直都是面目模糊,甚至于连她们的名字都记不清,可是如今……竟然死了一个。

“对不起,我忘记你失忆了……”见香宝死死咬着­唇­的样子,华眉忙抱着她,哭道。

香宝垂下眼帘,满心都是歉然,没有失忆,她从来不曾失忆,只是于她而言……她们都是那般的模糊,都是不重要的存在,所以她从不曾在意。

可是思茶,怎么会死?

是因为不堪重负吗?那些女子的肩上,都压着越人的期盼,她们都是越国复国牺牲品。

“她不可能自尽……她怎么可能自尽……”华眉抱着香宝喃喃,“她那样爱笑,她昨天还跟我谈起家中的妹妹,怎么可能就……”她哽住。

香宝抬手轻抚她的背,一下一下,眼中却渐渐积聚了寒意。

那些吴妃,她们笑着说,老天保佑,那些越国妖姬一个个死绝了才好。

云姬说,会的。

一切不是巧合。

“在这里哭,像什么样子。”一个冷冷的声音。

香宝侧头,是郑旦。

她一身素衣,极美,眼眶略红。她的身后还跟着几名女子,都是香宝见过的越人,她们都哭过的样子。

“不要在这里哭了,思茶一个人太寂寞,我们送她一程吧。”郑旦说着,径自往走廊深处走去。

华眉拉起香宝的手,一同跟着。

随她们一同走入一个有些破败的园子时,香宝微微有些诧异,这里……竟是她和司香来过的那个园子。如香宝第一次趟进这地方一样,大家都很意外这看起来年久失修的破败园子内竟然繁花似锦。

香宝一眼便看到坐在水池边小小身影。他果然躲到这里来了。

“大胆,谁准你们进来的!”见到这么多人闯进园子,司香仿佛是被人占了地盘的小老虎一般跳了起来,怒道。

“太子殿下?”郑旦有些惊讶。

“出去!都出去!”司香大叫着,正暴跳如雷时,他看到了站在华眉身后的香宝。微微愣住,半晌,他才嗫嚅着低低叫了一声,“娘……”

郑旦一脸错愕地看向香宝,华眉和其他人也都十分讶异。香宝低叹一声,招了招手。

司香犹豫了一下,有些怕怕的样子。

“过来,我不生气了。”香宝叹气。

司香这才乖乖走到她身边,挨着她,“她们……是为了那个叫思茶的女人来这里的?”

“嗯。”香宝拉着他的小手,轻应。

有人止不住开始啜泣,声音哀哀凄凄,令人耳不忍闻。

“秋绘……别这样,让思茶走得安心些……”拉住一个忍不住痛哭失声的女子,华眉红着眼眶劝。

感觉到司香的手在微微颤抖,香宝低头看着他,他正咬着­唇­死死盯着水面,“是她……是她……”

香宝蹲下身抱住他。

郑旦径自走到水池边,定定地看着平静无波的水面出神,“思茶被捞起来时,我便见过了,大概是在水中浸了一夜,她全身都被浮肿着,死不瞑目呢。”

“别说了。”玲珑捂住嘴巴,哽咽。

“可是,她不可能自尽,更不可能投水自尽。”郑旦忽然道。

“你的意思是?”华眉悚然一惊。

“总之,万事小心。”郑旦侧头,淡淡开口,“也许思茶的今日,便是我们的明日。”

众人都静默,兔死狐悲的感觉令她们连哭泣都万分艰难。思茶的尸身一早被捞了出去,可是连个葬礼都没有,便草草卷了扔出宫去,那个和她们一起入吴的女子就这样香消玉殒,而她们,也只能悄悄送她一程。

一、风波起(中)

出了园子的时候,天已经黑了。司香­精­神不太好,香宝送他回了自己的寝宫之后,便一路慢慢走回醉月阁。

香宝刚刚踏进醉月阁,便见夫差正坐在走廊边饮酒,月华如水,连带着也映衬得月下的那个男子神清骨秀。

“夫人的­精­神似乎好得很呐……”他站起身,半倚着廊柱,声音温柔得令人毛骨悚然。

他莫不是等她?

“看来……”他扔下酒壶,走到香宝身边,伸手将她拉入怀中,“看来寡人该好好检讨一下自己了。”他凑到她耳边,喃喃轻语。

低头看着那双在自己身前交握的修长大手,香宝明白他话中所指,微微红了脸颊,没有吱声。

夫差伸手扳过香宝的脸,却在看到她眼中望不见尽头的幽黑时,微微顿住。半晌,他眉略锁,“怎么了?”

“思茶,死了。”

“思茶?”夫差一脸茫然。

香宝了然,不出所料,夫差根本不记得思茶是哪号人物,也难怪,连她都不曾记清,何况这个大王。

只可怜思茶,死得不明不白,无声无息。

思茶死后的第七日,香宝正午睡,迷迷糊糊之间,被人拖了起来。

“西施!西施!快去救人!”是华眉的声音,十分焦急的样子。

香宝立刻清醒了过来,“发生什么事了?”

“秋绘冲撞了云姬夫人,快被打死了!”华眉急得直跺脚,“大王那么宠你,你去或许还能救下来。”

“在哪儿?”

“就在思茶死的那个园子里。”

香宝二话不讲,拉着华眉就冲出了醉月阁。刚到废园门口,便见秋绘被几个孔武有力的宫­妇­按着毒打。

“住手!”香宝大喊,中气十足。

“西施夫人?”云姬抬眸看了一眼香宝,嘴角浮起一线浅笑。

见那些宫­妇­都没有停手的样子,而秋绘已经奄奄一息,香宝急了,冲上前试图推开那些凶悍的­妇­人,“放开她!”

云姬浅笑不语,那些棍­棒­仿佛长了眼睛似的专往香宝身上招呼,香宝一时躲闪不及,被狠狠一棍子敲在背上,钻心的疼。眼见又一棍砸向香宝,华眉急急地去拉香宝,却还是避闪不及,打在了香宝的额头上,殷红的鲜血顺着发际缓缓滑下,血雾蒙住了眼睛,而那些棍­棒­依然没有停下。

“住手!”一个尖利的声音,是司香。

云姬好不容易得了杀香宝的机会,哪里肯停。她使了个眼­色­,宫­妇­得了暗令,又一棍砸向香宝。

“娘!”司香凄声大叫。

一只修长的手掌从半空中截住了那足以致命的一击,另一­棒­却是狠狠砸在那手腕上,力道之大,连那木­棒­都断了开来。宫­妇­愕然抬头,在看清来者是谁后,凶神恶煞的表情一瞬间消失无踪,只剩下恐惧。

香宝侧头看了看,然后径直奔向趴在地上的浑身血迹斑斑的秋绘,“秋绘,秋绘……”

“大王饶命……”

宫­妇­们跪了一地,瑟瑟发抖。

断裂的木­棒­划破他的手腕,成串的血珠滴下。

云姬原以为只是有司香,哪里料到夫差会一起过来,又见伤到了夫差,一时也是六神无主起来,慌忙跪下,“臣妾该死。”

“的确该死。”夫差抬手轻轻舔去腕上渗出的血珠,淡淡道。

云姬闻言,吓得忙跪着上前,拉住夫差的袍摆,“大王明查,臣妾因为见到越人秋绘在妹姒夫人的园中鬼鬼祟祟,才会稍加薄惩……”云姬搬出已故的妹姒夫人,道。

“大王明鉴,秋绘只是想要拜祭死去的姐妹,才会冒犯了妹姒夫人。”华眉忙跪着道。

“死去的姐妹?”夫差扬眉。

“她叫思茶。”香宝忽然开口。

思茶?夫差忽然想起那天晚上香宝恍惚的神­色­了,原来如此。

“秋绘她……”华眉看向秋绘身下那一滩血迹,抬手掩­唇­,瞪大的眼睛中缓缓有泪流下。

“死了。”香宝扭头看向她,似哭非笑,额前一片血迹触目惊心。

夫差皱眉。

“她是被活活打死的。”香宝咧了咧嘴,额前的血珠滑到眼角,仿佛血泪。她缓缓站起身,摇摇晃晃走了两步,一头栽倒在地。

“娘!”司香大叫。

夫差上前一步,抱住香宝。

宫­妇­们趴在地上,一直磕头,夫差没有说停,她们谁都不敢停下,只一个个磕得头破血流。云姬正心急,眼见夫差抱着香宝便要大步离开,忙跪着爬上前拉住夫差的袍摆,“大王,她们……”

“拖下去打死。”淡淡丢下一句话,夫差抱着香宝大步离开。

香宝受伤并不重,只是因为身子弱,在榻上休养了两天。华眉因为内疚天天来看她,还告诉香宝,吴王下令将思茶和秋绘厚葬了。

“厚葬……”香宝扯了扯­唇­角,“这便是她们最好的归宿了么?”

华眉咬­唇­不语。

如花一般的生命,最后……只落一个厚葬呢。

恍惚间,香宝走进一处废弃的园子,园中雾气弥漫,耳畔忽然有琴声响起,悠然入耳。正听得入神,却听那琴音忽转,入耳皆是金石之音,宛如千水万马奔腾而来。蓦然一声凄响,似弦断,香宝看见那个在池边弹琴的华服女子,竟与司香有三分神似,莫非……是妹姒夫人?那华服的女子怔怔地看着那断了弦的琴,忽然弃琴跃入池中。

“不要!”香宝惊呼,慌忙去拉她。待香宝冲到池边时,那池面上忽然浮起一个被水泡得肿胀的女子,不是先前的女子,却有几分面熟,是思茶?!

那女子静静地浮在水面上,如无根的浮萍,香宝惊恐地看着那女子缓缓睁开被水泡得肿胀的眼睛,她在哭。

她在哭……

雾气渐渐浓郁起来,身后传来惨叫,香宝慌忙回头,见到一个血人正爬向她,是秋绘,她满身满脸都是血,她在哭喊。

她说,救救我,救救我……

香宝跑去扶她,秋绘却忽然不见了,只有一个白胡子的老者站在原地,怒目而视,大骂道,“你是祸水!”

雾气里伸出无数的手,那些惨白惨白的手紧紧将她缚住,让她动弹不得。

门外,守夜的侍女正昏昏欲睡,忽然看到一个黄袍男子走到眼前,立刻吓醒了,“大王……”

“夫人睡了?”

“是。”

夫差挥了挥手,走进房。

香宝正蜷在榻上,双目紧闭,面­色­煞白,正微微挣扎,仿佛被一根无形的绳子缚住一般。

夫差略一皱眉,走上前在榻边坐下,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抚到一手的冷汗。

“醒醒,醒醒。”他推她。

一、风波起(下)

香宝正蜷在榻上,双目紧闭,面­色­煞白,正微微挣扎,仿佛被一根无形的绳子缚住一般。

夫差略一皱眉,走上前在榻边坐下,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抚到一手的冷汗。

“醒醒,醒醒。”他推她。

梦中的女子摇头,紧闭的眼角滑下泪来,“不是……不是……我不是西施,为什么逼我,我不是西施……”

“姐姐,姐姐,不要走……”

“姐姐……我错了,我错了……我听你的话,你回来,好不好……姐姐……”

断断续续的,梦中的她哭泣,哀求。

香宝站在一片迷雾之中,伸手不见五指,看不见出去的路,她感觉自己的身体越来越小,越来越小,恍惚间,仿佛回到娘亲的怀里,那样温暖……

娘的血浸透了她的衣衫……

娘说,“香宝乖乖,不要出声。”

香宝乖乖,不出声。

小小的她,躲在娘怀里,怀着血的味道,死死咬着­唇­。

不出声,不出声……

夫差伸手将她抱起,感觉到怀中小小的躯体一片冰凉,那么单薄,仿佛一碰就会碎掉,她紧紧咬着牙,拼命的颤抖,却再也不说一句话,只是安静地流眼泪……

“香宝,香宝……”远远的,有人轻唤,用那样温暖的声音。

谁在唤她?

“不要怕,是梦。”微凉的­唇­印在她的眉心,有人在她耳边轻语,“只是梦,睁开眼睛就可以了。”

只是……梦?

睁开眼睛,就可以了吗?

那么简单……就可以摆脱吗?

眼睫微微颤动了一下,香宝缓缓睁开眼睛,看入一双幽深的眼中。

夫……夫差?

香宝颤了一下,想要推开他,可圈着她的手臂看似温柔,却怎么也推不开。

“不要怕,只是梦。”他收紧了手臂,让她贴着他的胸膛,他的下巴搁在她的头顶上。

香宝偎在他怀里,听着他的心跳,竟然感觉到安心。

“寡人小时候,也常做梦。”静默许久,在香宝以为他不会开口的时候,他忽然开了口,“噩梦。”

香宝微微一怔,他……也会做噩梦?

微凉的­唇­贴上她的眼睛,香宝呆呆地看着那张放大的脸庞,他在……舔她的泪?

缱绻温柔。

“闭上眼睛。”他在她耳边低语。

仿佛受了蛊惑一般,香宝听话的闭上眼睛。

他的­唇­在她的­唇­上留连不去,狭长的眼睛里带着点点笑意,他极尽温柔,怕惊醒了怀中迷茫的女子。

­唇­齿相依,他的舌探入她的口中,香宝脑中轰然一响,只觉双颊似火,浑然不觉衣带已被那双修长的大手挑开,

他拥着她缓缓躺下,将她困在身下,那如缎的黑发衬得她肌肤胜雪,双颊嫣红,双眸朦胧,他眼中的幽黑一点一点加深,俯身吻她,修长的大手却是一路抚过那凝脂般的肌肤,引来她的轻颤。

柔软的身体在他的手下化为一滩春水,香宝怕极了这种感觉,却又逃不开,记忆中,有一个男子咬着她的耳朵说,“你是我的,就算是痛,也不准逃……”

“不要!”惊恐地瞪大眼睛,香宝推他。

“嗯?”他漫不经心的轻哼。

“会痛!”香宝按住他的手。

他怔了怔,轻笑起来,凑到她耳边,咬住她的耳朵,用一种极尽诱惑的声音呢喃,“这一次,不会了。”

耳边一烫,香宝不由自地轻吟,身子微微扭动一下。幽黑的眼睛望不见尽头,他喘息着覆上她的身体,香宝感觉到异物刺入身体,不敢置信地瞪大眼睛,“你你你……”

“嗯?我怎么了?”他顺着他的语气,喘息着低喃。

“啊……你也不打声招呼!”她尖叫。

他错愕的看着她,幽黑的眼睛里一点一点渗满了笑意,“你真是个宝……”

香宝不满扭了扭身子。

“唔,别乱动……”他皱眉,喘息声愈加粗重。

香宝憋了一肚子气,身子又酥又麻,示威似的又扭了一下。

他倒抽一口凉气,忽然笑了起来,香宝开始后悔了,转身手脚并用,打算逃跑。预谋还没成功,他便一把将她紧紧抱住,让她哪里也去不得。

“这是你自找的……”他笑着咬她的耳朵。

“啊啊啊……”

沮丧地躺在榻上,香宝恨得牙痒痒,一次也就算,她居然又被……而且还……

她怎么也想不明白,明明是讨论噩梦来着,怎么就会……那个趁人之危的家伙……

一只修长的手臂横过她的肩,将她带入一个赤­祼­的胸膛,香宝憋红了脸,忿忿地甩过头。

“怎么了?”他轻挑她的下巴,狭长的眼中带着慵懒笑意。

香宝咬­唇­不语,眼睛里都是气愤,那样的气愤让她的眼睛看起来亮晶晶的,耀眼极了。

“夫人在不满么?”他一本正经地问。

“那是自然!”香宝点头,难得他有自知之明。

“寡人下次会更努力的。”他轻轻笑开。

香宝愣了愣,然后……脸上着了火。

她双手捂住脸颊,尖声大叫,“啊啊啊……”

他抬手捂住她的­唇­,“夫人小声些,不然……外头那些人会以为寡人又在做什么了。”

香宝立刻没了气焰,沮丧地推开他的手。

静默许久,见他老神在在,一点都没有要离开的意思,香宝忍不住推他,“你该走了。”

“咦?”

“你不是大王吗?大王那么闲?小心……”香宝猛地住了口。

“小心什么?”夫差看着香宝,目光炯炯,此时的他,仿佛又变回了那一日在夫椒山下含笑杀人的夫差。

香宝咬了咬­唇­,把心一横,忽然有一种讲出一切的冲动,讲出一切,管他是生是死,是囚是放。

“我其实不是西……”

话还未完,微凉的­唇­一下子堵上了她的嘴,香宝挣扎着想要推开他,却是徒劳。

香宝感觉自己就快窒息了,他却还是没有要放过她的打算。

“寡人根本不在乎你是谁,你只要乖乖待在寡人身边便可以了。”仿佛有些依依不舍地离开她的­唇­,他轻轻舔­唇­,似是一脸的意犹未尽。

“即使……即使我是祸水?”喘息着,香宝瞪着他。

“寡人的江山,养你一个祸水应该不是问题。”他笑,一脸的狂傲。

香宝呆住,他都知道?从一开始……就知道?

“你就是你,名字又有什么关系。”夫差捏了捏她的脸颊,笑。

垂下头,香宝不语。

“想要去拜祭思茶和秋绘吗?”耳边,有一个声音轻语。

香宝忙抬头,一脸期盼,“可以吗?”

“寡人说可以。”他笑。

香宝愣愣地看了他半晌,缓缓垂下脑袋,忽然又飞快地抬头,柔软的­唇­碰上他微凉的­唇­,又低下头去。

幽黑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愕然,他轻轻抬手抚­唇­。

她明明什么都没有做,那甚至不能算做一个吻,可是……他听到自己的心里,有什么东西开始跳跃。

二、香消玉殒(上)

香宝告诉华眉,夫差准许她们出宫拜祭思茶和秋绘,她们总算可以光明正大的送姐妹一程。

晴空万里,宫里的马车缓缓驶出,车夫是史连,车里坐着一起从越国入吴的女子,除了思茶和秋绘。车子两侧是护送的吴兵,带队的是伍封。这是她们入吴后第一次出宫,马车里一片沉默,谁也没有先开口。

马车缓缓停下。

“到了。”伍封揭开车帘,不自觉地看向香宝。

香宝不动声­色­的别开眼睛,跟着华眉她们走下马车。

“我们想安安静静地送姐妹一程。”华眉拦住准备跟着一起进入墓园的吴兵,面­色­清冷。

伍封抬手示意,放她们进了墓园,没有跟上。

跪在思茶和秋绘的坟头时,香宝不知道她们在拜祭的,究竟是死去的思茶秋绘,还是她们自己。

素衣的女子沉默地拜祭亡者,她们谁也没有注意到身后的杀机。隐身于黑暗处的男子缓缓抬起手,那是暗杀的密令。

一瞬间,箭离弦。

香宝刚起身,便看到身旁的女子悄无声息地倒下,她的背心上,Сhā着一支箭。她倒在思茶的坟前,甚至还保持着跪拜的姿势。素淡的衣裙上,艳红的血一点一点护散开来,那些鲜艳的颜­色­刺痛了她的眼睛。

“快跑!”不知道是谁在喊。

利箭划破空气的声音那般刺耳,香宝感觉自己失去了所有的力气,她只能怔怔地站在原地。

“西施快跑!”华眉急急地拉了香宝的手,躲开那些暗箭。

守在墓地外面的侍卫听到惨叫声跑进来时,墓园里已成了人间地狱,那些如花的生命,已然凋零。

“还有人活着吗?”伍封大喊,又吩咐身边的侍卫,“快看看还有没有人活着。”

那些呆住的侍卫们忙应声上前,他们都是征战沙场的猛士,可是再惨烈的战争,也不及眼前的一切。

来时,她们还是鲜活的生命,她们来祭拜她们死去的姐妹,然而此时,她们却都已经……

那些素净的容颜沾了血污,那些美丽的眼眸到死都不曾合上……

她们,死不瞑目。

“救……救我……”一个微弱的声音。

有侍卫上前,小心翼翼地拨开被一箭穿心的尸体,看到尸身下还有一个活着的生命。

玲珑颤抖着,面­色­惨白,语不成句。

“伍将军,这里有一个。”

正在确认死者身份的伍封忙走上前,看清玲珑的样子后皱了皱眉,“将她送回马车”,说着,又回头大声道,“再找!”

伍封正弯腰仔细辨认那一具具尸体,耳边忽然响起一个细细的声音,“没有看到我,是不是很失望。”

回头一看,是香宝,华眉正扶着她。

他不自觉地皱眉,“没事便好,先回马车。”

香宝没有动,只是安静地站着。伍封也不看她,回头继续找。

“伍将军,都找过了。”有人上前禀报,“没有活着的了。”

伍封点头,刚准备离开,却听到有人惊呼,“这……这里还有一个!”

一座墓碑下面,站起一个白衣的女子,她的面­色­跟她的衣服一样白,面­色­清冷,恍若游魂。

“郑旦?”华眉低呼。

回宫的马车上只剩下四个人。

“是谁,是谁那么狠毒……”华眉咬牙。

“是啊,是谁呢。”郑旦缓缓接口,­唇­角竟是含着笑,只是那笑意里透着无尽的寒,她的眼睛透过车窗看向外面,吴宫已经近在眼前。

玲珑大概受了惊吓,在旁边啜泣,香宝一直在发呆。马车猛地停下,正在发呆的香宝撞上车壁,额上红了一块。车帘猛地被掀开,香宝抬头,对上一双幽黑的眼眸。

夫差?

他发髻稍稍有些凌乱,看起来有点……慌张?他忽然抬起手,香宝愣了愣,感觉那只微凉的大手抚上了自己的额头。

“受伤了?”他微微眯起眼睛。

香宝摇头,指了指车壁,“刚刚撞的。”

身子一轻,香宝已经被抱出了马车。车上剩下的三个女人神­色­各异。

将香宝送回醉月阁,经医师查看无碍之后,夫差便离开了。与此同时,吴国朝堂之上,开始弥漫着一鼓不安的气息。

吴王下令彻查此事。

香宝去揽月阁看华眉时,才得知玲珑脸受了伤,搬到揽月阁和华眉一起住,方便照顾。

那是一道极其可怕的伤口,几乎毁了她的眼睛。

“西施,你说……我的脸上,会不会留疤?”玲珑­精­神不大好,说来说去只有这一句。

回醉月阁,香宝经过走廊拐角处的时候迎面撞上一个人。刹住脚步,香宝握拳,是伍封!

见是香宝,伍封也愣了一下,下意识地按住佩剑。香宝后退一步,满面戒备地看向伍封,随即释然,这里来来往往都是宫人侍女,他又怎么敢在大庭广众之下对她施以毒手。

“是不是很失望?”安下心,香宝浅浅一笑。

“什么?”伍封皱眉。

“密林的陷井,墓陵的暗杀……那么大费周章也没能至我于死地。”香宝勾了勾­唇­,笑得千娇百媚,“是不是很失望?”

伍封看着眼前微笑的女人,有一刹那的怔仲。

这个大王最宠爱的西施夫人,她知道他和云姬的秘密,他也曾数次欲至她于死地。以前见她,美则美矣,却总如孩子般懵懂,也许正因为如此,他数次没有下得了手去杀她,只是他从来不知道那个有着孩子般懵懂眼神的女子,竟然也可以笑得如此……危险。

是的,危险。

美的极致,便是危险。

“你在胡说什么?什么陷阱?什么暗杀?”伍封皱眉。

“不要装糊涂,除了你,还会有谁想杀我。哦……还有你爹,相国大人。”香宝抿了抿­唇­,忽尔轻笑,“云姬是不是送过一块香帕给你?”

“帕子在你那里?!”伍封蓦然一惊,难怪一直找不到。

“是啊,第一次见你时,你随手拿来给我擦眼泪的。”香宝勾­唇­,“那帕子的右上角还绣着云姬的名字呢。”

伍封面­色­一沉,他太大意了。

“想杀我?若我死了,那帕子便会被呈到大王面前去,你信吗?”

“你想要怎么样?”握剑,伍封面­色­难看极了。

“我只要平安。”香宝眼中骤然幽黑一片,“请转告相国大人,若他再敢动我们任何一个,我必要你陪葬。”

“你是什么意思?”伍封疑惑,“你怀疑这次暗杀的主谋是我爹?这不可能!”

香宝不再理会他,径自离开。

下午的时候,忽然下起了雨。

“夫人,伍将军有事求见。”梓若在门口通传。

伍封?他来­干­什么?

“请他在大厅稍待。”心中虽然有疑虑,但香宝仍然点头,准备去看看他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略略整理了一下有些凌乱的衣饰,香宝走出房间,看到伍封正低头坐在厅里,身上滴滴嗒嗒还挂着水。什么事那么急,居然淋雨前来?

香宝坐下,示意梓若上茶。

“夫人……”伍封欲言又止。

香宝微微挑眉,直觉没什么好事情。

“家父年纪大了,若有事得罪了夫人,还请夫人见谅。”放在身侧的手缓缓收紧,握成拳,伍封咬牙道。

香宝一脸的莫名其妙,这又唱得哪一出?

“相国大人……他怎么了?”略一迟疑,香宝开口道。

“夫人,这次墓园刺杀的事情,真的与家父无关!”伍封上前一步,有些激动地道,“家父只是­性­格耿直,并非有意得罪夫人,还请夫人跟大王讲明此事!”

“伍将军好兴致。”一个戏谑的声音让伍封白了脸。

香宝侧头看向门口,夫差不知道什么时候来的,也不知道他听了多少。

“夫人怎么说?”夫差看向香宝,眸中带着漫不经心的笑。

香宝微微握拳。

“大王,大王……”远远的,是云姬的声音,她一身狼狈地冲进醉月阁,跪倒在夫差的脚下,“求大王饶恕姑父!”

“夫人,你说呢?”转身看向香宝,夫差笑盈盈地道。

“但凭大王定夺。”香宝松开拳头。

夫差微笑。

最终还只是小惩大戒,不了了之。伍子胥是吴相国,更何况,根本没有直接证据可以证明他便是幕后主谋。

二、香消玉殒(下)

坐在房中,香宝觉得自己越来越不像自己了,因为对着一桌佳肴,她居然提不起一点兴致。

“夫人,郑旦夫人差了侍女来,说请您到园中小酌。”梓若进来禀道。

“这么晚?”香宝有些讶异,郑旦一向对她都很冷淡,怎么会突然请她喝酒?

梓若垂手站在一旁,香宝看了看梓若,起身披上外袍走出醉月阁。外面天已经大黑了,天上连一颗星都没有,香宝边走边想,会不会从哪里蹦出一两个刺客,一刀将她这“祸水”送上黄泉路。

“有刺客!”冷不丁一个尖锐的声音划破了静的静谧,然后便是一片嘈杂。

香宝站在郑旦的园子门口,一脸呆滞,真是想什么来什么啊。

夫差?看清了那个在园中打斗的身影时,香宝微微怔了怔,他也在?这又唱的哪一出?

几个黑衣蒙面的刺客围着他,而地上已经死伤一片,夫差站在月下,手中的剑微微泛着寒光,出手迅如闪电。随着刚刚那一声刺耳的尖叫,周围已经亮了起来,举着火把的侍卫都围了上来。若说是暗杀,现在可算是彻底失败了,人越来越多,莫说他们杀不了夫差,就算可以杀了夫差,也绝逃不出这吴宫。

若是平时,香宝定是避之唯恐不及的,可是……香宝的视线落在正与夫差纠缠的那个刺客身上。他的背影像极了……卫琴。

夫差­唇­角微扬,似乎一点都不在乎这场生死较量,手中的剑,如舞者一般优雅,他是绝对的王者。黑衣的刺客虽然勉强与之对敌,但体力明显不支,动作也渐渐迟缓下来。

月光下,夫差一袭白­色­单衣,身形瘦削,人常说她是祸水,此时看夫差,又何尝不是?只是看他眉梢眼角的残忍笑意,香宝便忍不住想起那一日在夫椒山下,他以一人之力,瞬间置众山贼于死地的残忍绝决。

飞溅的血,带着粘稠的腥味,仿佛是他最佳的背景,香宝从来不知道杀人,也可以如此华美……那样残忍的美……

一剑刺向攻来的黑衣刺客,薄­唇­冷酷的扬起,抬起狭长的双眸,他直直地看向最后一个站着的黑衣人。心底微微一颤,香宝深吸了一口气,大步跑了过去。虽然越女说卫琴去越国监国了,在这吴宫行刺似乎是说不过去,可是……

脑海里都是卫琴的样子,那一日在小屋前,文种说出她是他姐姐的事实后,那个桀骜的红衣少年死一般静寂的眼神,她到如今想起来还是心痛如绞……还有在吴宫,他说,他喜欢她……

可是,她是他的姐姐啊,她是他血脉相连的亲人!

黑衣的刺客猛地扬手,手中有什么飞出,直直地­射­向夫差。香宝眼中一片空白,她无法思考,身子却已经先行一步,飞快地冲入人群,冲向了那黑衣的刺客……

原本­射­向夫差的暗器都钉入香宝的身体,肩胛骨处的刺痛差点将她袭晕,香宝连连倒退数步,倒入那黑衣人怀中,“不想死就拿我当人质。”忍着痛,她低低地开口。

只是那一瞬间,香宝忽然不明白自己,做人质就好了,她为什么要替那个祸水挡下那一排暗器?莫不是当靶子当上瘾了?她也是血­肉­之躯来着呀……疼疼疼……

黑衣的刺客如香宝所愿,将剑横在她的脖子上。

“放开她。”夫差的视线落在香宝流血的伤口上,握剑的手微微收紧。

那样冰冷的声音,连香宝听了都不寒而栗。忍住剧烈的疼痛,香宝侧头看向夫差,他也正盯着她,眉目之间已然没有了之前的悠闲,尽是浓烈的杀伐之气。

“放开她。”夫差冷冷重复,气势吓人。

若是香宝,怕是早该被吓得弃剑而逃了。

“她已经身受重伤,若是想她死,就尽管拦着。”淡淡地,挟持香宝的黑衣刺客道。

那个声音……不是卫琴!香宝困难地抬头,那双眼睛?是……史连?

香宝快呕血了,但事已至此,她总不能跳起来指着史连的鼻子说,你怎么不是卫琴。可是……她怎么可能认错卫琴?心里的讶异没有表现在脸上,香宝不动声­色­地被反扣着。

“你以为,你这样能出得了王宫?”嘴角扯起一抹极淡的笑,夫差道。

史连不语,只是将那冰冷的剑锋凑近了香宝的脖子。

­唇­边的笑意加深,但眸光却愈见清冷,在他身边这么久,香宝知道这副表情意味着他快被气疯了。

“让。”左手将香宝扣在怀中,左中执剑,黑衣蒙面的史连冷冷道。

“大王……”伍封带兵赶到,他有些迟疑地看了看夫差,等候指示。

“让开。”挥了挥手,夫差眯起眼睛,道。

这是他生平第一次忍让,只为了一个女人。

伍封微愣,随即忙带队后退一步,让开一条道来。史连扣着香宝的肩,戒备地看着夫差,缓缓向外退。正在此时,一丝腥甜忽然涌上喉头,香宝头晕目眩,忍不住“哇”地一声,吐出一口血来。

史连一惊,肩上已挨了一剑。

“放开她。”夫差冷冷扬­唇­,“不想死的话。”

感觉到粘稠的液体一滴一滴打落在她脸上,香宝不禁微微抬头,夫差手中的剑泛着寒光直直地刺入史连的右肩。月光下,那暗红的液体顺着清冷的宝剑缓缓滴下,分外诡异。

香宝知道,只要史连有一丝异动,那一把剑就会生生地将他劈成两半。

史连却是一点都不为所动,只是抬起手来,有些温暖的手指轻轻滑过香宝的­唇­角。沾上血的手伸出,他道,“她的血,是黑­色­的。”

夫差身形一顿,手中的剑微微迟疑了一下。

“杀了我,她会给我陪葬。”

隔着黑­色­的蒙面布巾,香宝可以看到他冷笑的表情。那暗器居然是喂过毒的!

夫差淡淡皱眉,没有开口。

“忘了告诉你,再过三个时辰,如果还没有解药,她便必死无疑了。”仿佛怕筹码不够轰动似的,史连再次补充道。

薄­唇­微抿,夫差手微抬,拔出了刺进史连肩膀的剑,伤口处,那粘稠的液体立刻涌了出来。

“走吧,只要你有本事走得出吴国。”夫差收剑回鞘,“寡人只等一天,若是明天太阳下山之前不见夫人完好无缺的回来,就算将吴国翻个个儿,也会揪出你来。”他缓缓开口,声音森冷得可怕,虽然是看着香宝,那话却是冲着史连说的。

香宝忍不住没骨气地一阵哆嗦,她从来没有见他的眼神如此可怕过……

“走!”将香宝扣入怀中,史连咬牙轻喝一声,便快速向外撤退。

“立刻封锁所有城门,凡有受伤人员,一概扣下查问。”身后,夫差的声音冷冷扬起。

史连微微一愣,脚下却没有停顿,快速地离开了去。

他是在示威,在警告。城门紧锁,若是明日太阳落山之前她不回吴宫,那他势必会来个瓮中捉鳖。

身子微微一轻,史连提了口气带香宝跃出宫墙,快速躲过了身后的追兵。

园子的­阴­影处,一直站着一个素衣的女子,她带着讥诮的表情看完了整场厮杀,仿佛只是在看一场表演。

那女子,正是郑旦。

三、避难揽月(上)

“吃了。”史连伸手从怀中拿了颗药丸塞进香宝口中。

香宝略一皱眉,好浓的血腥味,那药丸大概已经被他身上的鲜血给浸透了,还没有等她缓过气来,他便硬逼着她吞了下去。

“喂……”香宝一张嘴,肩上的伤口立刻疼得她龇牙咧嘴,“你为什么会在郑旦的寝宫?”

史连哼都没哼一下,彻底无视她。

“你的伤怎么样了……”香宝看他伤口处的血一直不停地向外翻涌,忍不住问。

“顾好你自己。”仍然是冷冷的,淡淡的声音。

“哼,我怕你流血而死。”香宝冷哼一声,顺便伸手摘了他蒙面的黑布。

他大吃一惊,忙扭过头去,这一扭头大概用力过猛扯到了伤口,他忍不住闷哼一声。

“别再装神弄鬼了,那副鬼样子,化成灰我也认得,史连!”带着股恶作剧般的惬意,香宝道。

总算出了口恶气。

史连微微一怔,她……一早就认出他了?所以……才救他?

见他没有反应,香宝伸手将那布巾摁在他血流不止的伤口上。

“啊!”他轻呼一声,回过头来瞪向香宝,“你想杀了我?!”

“是啊是啊,我想杀了你!”香宝点头大咧咧地说着,故意重重地摁了一下他的伤口,那张平静无波的死鱼脸终于有了别的表情。

他痛得脸都扭曲了……

香宝暗爽于心。史连大怒,伸手便要推开她。

“喂!我是你的救命恩人咧!”眼见他要翻脸,香宝怒目而视,搬出救命恩人的身份。

史连额际的青筋隐隐跳了跳,终究还是垂下了手。见他如此吃鳖的样子,香宝立刻心情大好,伸手抱住他。

“你……你­干­什么!”史连大惊。

香宝白了他一眼,将手绕到他身后,用那布巾绑住伤口,狠狠打了个结,虽然效果不甚明显,但暂时阻止血液流出还是有点用的。

“疼不疼?”看他脸上煞白一片,香宝咧着嘴假心假意关怀了一句。

史连没有理她。

“好多汗哟。”抬起袖子假模假样地替他拭了拭额前密布的汗珠,香宝笑道。

史连甩开头,拉着香宝又折回宫里。最危险的地方便是最安全的地方,现在夫差肯定认为他出了宫,外面定是早已布下了天罗地网,还不如宫中安全。

只可惜……他迷路了。

“迷路了?”香宝挨着他,颇有些幸灾乐祸。

眉毛微微跳动了一下,史连决定无视她。

香宝在心底大笑。只是王宫里四处都在捉拿刺客,万一不小心被撞上了,那才是自己送上门呢。她的醉月阁是万万去不得的,梓若是云姬的人。若是其他还有哪里可去的地方,便也只有华眉和郑旦的寝宫了。

可是……史连为什么会出现在郑旦的寝宫里?他一早知道夫差在那里,要刺杀夫差?这也说不通呀,若是夫差现在死了,对越国根本没有半点好处。

“不如去郑旦那里?”香宝看着史连,试着提议。

“去华眉那儿。”史连皱眉道。

香宝低头看看史连的伤,没有再说什么,四下张望了一下,半扶着他往西宫的揽月阁而去。

将史连藏在一旁,香宝伸手轻轻扣了扣门。不多久,门便开了,开门的侍女见香宝满身是血的模样,吓得惊叫起来,香宝慌忙捂住她的嘴巴。

史连上前,抬手敲晕了她。于是乎,世界清静了……

“你?”香宝松开手,看那侍女软软地倒在地上,讷讷的说不出话来。

“只是晕了过去。”史连淡淡道。

香宝这才放下心来。

“西施?!”听到侍女的惊叫,华眉披了衣服走出来,见到西施满身是血的样子,也吓了一跳,“发生什么事了?”

“史连受了伤,要借你的地方。”香宝指了指站在她身后的史连。

华眉闻言,一脸慎重地点头,“你们快跟我来,外面正查着呢。”

“宫里再搜一遍!”扶着史连刚刚进屋,便听到屋外不远处一片嘈杂的人声,然后便是一阵整齐的脚步声,是军队?那个家伙……该不是出动了军队吧!

“刚刚那个侍女……”香宝有点担心那个被史连劈晕的侍女,万一被人发现,可就糟了。

“我会处理的。”华眉点头,忽又皱眉,“只是史将军受了伤,他们怕是会顺着血迹找到这里。”

“别担心,我沿途已经将血迹隐藏了起来,现在天­色­已晚,他们不会注意到的。”香宝迟疑了一下,“只是得尽快处理,明天天一亮,怕就藏不住了。”

华眉点点头,门忽然开了,三个人都吓了一跳。待看清来者是谁时,华眉松了一口气,“玲珑,你吓死我了。”

玲珑笑了笑,“我听说宫里出事了,便过来看看。”

香宝看着玲珑,微微怔了一下。

“很丑吧。”玲珑笑着指了指脸上正在结痂的伤口,那一条可怕的伤口从左边眼角一直划到鼻梁,让原本清秀的容貌变得狰狞起来。

“现在不是说这话的时候,”华眉侧头看向玲珑,“玲珑,你来得正好,我带他们去里屋,你帮忙清理一下血迹,如果有人来搜宫,你就说我受了惊吓,正在歇息。”

玲珑点点头。华眉便忙拉香宝和史连匆匆进了里屋。随着华眉的脚步,香宝扶着史连向里屋而去,只是不知道为什么,香宝不由自主地回头望了一眼玲珑。

华眉扶着史连坐下,回头看向香宝,“西施妹妹你恢复记忆了?”

“呃?”

“白痴。”史连冷哼。

香宝瞪向史连,顺便查看了一下,系在他身上的那块蒙面黑布已经湿透了,但好在没有血渗出来。

“你们先坐着,我去找些­干­净的衣服来让你们换上。”华眉看他们一身血迹,转身去找衣服。

香宝站起身,伸手拦住了华眉,“你去外屋看着点玲珑,我……不放心。”

“你在说什么?”华眉十分诧异,“玲珑怎么可能……”

“就当我多心,去看看吧。”摇了摇头,香宝坚持。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总觉得玲珑的眼神怪怪的。

华眉皱了皱眉,有些陌生地看了香宝一眼,到底还是转身走了出去。

回过头的时候,史连正有些无力地靠在木榻上,盯着香宝看。

“聪明一点了。”见香宝看他,他撇开头,淡淡道。

香宝扬眉,“是啊,为了你的小命,不聪明一点不行。”走上前,她有些吃力地将史连的手臂架在自己的肩上。

“­干­什么?”史连一愣,有些不自然地道。

他一动,香宝左肩的伤口立刻撕裂般疼痛起来,香宝忍不住闷哼一声,史连怔了怔,再没敢乱动。

“不想看你被乱刀砍死。”说着,香宝回头四下里张望了一下,在床榻后面有一处用帘子隔着,隐隐看出后面是一个很大的洗澡用的木桶。

架着史连,香宝有些困难地走到木桶前,想不到夫差那一剑竟然伤得他这么重。将他扶进木桶里坐好,香宝也随后坐了进来。

木桶虽大,对两个人来讲却仍是有些紧窄。

“你怎么会在郑旦的寝宫行刺?”放轻了声音,香宝问。

他沉默。

“多少人进来的?”

“二十人。”在香宝以为他不会回答的时候,他忽然开了口。

二十人,只余他一个吗?

“为什么救我?”史连忽然开口。

香宝微微一愣,看向他。她的脸与他近在咫尺,他有些不自在地转头,“不想回答就算了。”

为什么吗?开始以为他是卫琴,那么……知道他是史连之后,她为什么还要帮他呢?

“因为雪山悬崖下,是你将我带出了深渊。”

史连沉默。

“那么冷,那么黑,我的­性­命悬在那棵快要断裂树枝上……”香宝抿了抿­唇­,“那么可怕的感觉,现在想起来……我都会发抖。”

史连怔怔地看着香宝,几乎就要伸手去安慰她。

“你们怎敢如此无礼!”是华眉的声音。

有脚步声传来,愈来愈近。香宝忙噤了声,没有看到史连伸出的手缓缓收回,握成拳。他们果然还是来了。

玲珑,果然还是让她猜中了,她多希望那只是自己多疑。

“大王下令,不能漏过宫中任何一个角落,还请夫人见谅。”语气那般强硬。

那些脚步声越来越近,越来越近,香宝不禁有些紧张起来,她不自觉地揪紧了史连的衣袖。史连垂下眼帘,看着那只揪着自己衣袖的手,那么纤细,那么柔软,他甚至能够感觉到她的温度。

也许……这是他此生离她最近的时刻。

三、避难揽月(下)

“有刺客!”门外,突然传来一声尖叫。

“快,在外面!”

一阵嘈杂,脚步声终于消失了。香宝吁了一口气,松开手。史连怔怔地看着自己的衣袖,怅然若失。

窗子一动,一阵凉风袭来。

“出来吧,没事了。”

香宝抬头一看,竟然是越女。刚刚那一声“刺客”便是她喊的吧,她也是勾践的人?

“啪!”一声响亮的耳光。

玲珑缓缓抬头,不敢置信地看向华眉,“你打我?”

“闭嘴!枉我那么相信你!”华眉一脸怒气,“你居然背叛我,你忘记自己的身份了吗?!”

“呵呵,身份?”玲珑冷笑,“我为此付出的还不够多吗?”

“付出?当初去土城的时候,你就该明白今天要面对的这一切,至少你还活着,那么多死去的姐妹又可以向谁抱怨?!如果因为你导致行动失败,你又准备以什么面目去面对九泉之下的姐妹!”

“你看看我这不人不鬼的样子!我宁可自己已经死了!”玲珑尖叫。

华眉狠狠捂住她的嘴,“你想再把吴兵引来么?”

仿佛已经用尽了所有的力气,玲珑忽然安静下来,只是默默地流泪。华眉松开手。

“对不起,对不起……”玲珑失魂落魄地坐在地上,流着眼泪喃喃。

香宝在一旁,静默。若不是华眉出去挡了一阵,越女又及时出现的话,现在她们怕早已经被捉了起来。很多事情,在时间流时的同时,早已经回不去了。就如玲珑脸上的伤口,纵然时间可以治愈,也将留下难以磨灭的疤痕。

“我帮你包扎一下伤口,毒虽然已经解了,但还是包扎一下比较好。”不再看那一场闹剧,越女对着香宝道。

“先看看史连吧,他流了很多血。”香宝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左肩,血已经呈鲜红­色­,而且差不多已经凝固了,应该没有什么大问题。

“包扎一下,你的身体自己应该清楚。”越女皱眉,“再这么折腾下去,下次心再绞痛的时候,连我也救不了你。”顿了顿,她又低低地补充道:“卫琴他……托我照顾你。”

“那我自己包扎,你看一下史连。”香宝妥协。

迟疑了一下,越女转身去看史连的伤势。

“拿些­干­净的布来。”越女撕开了史连被血浸透的衣服,回头吩咐道。

史连闷哼一声,没有开口。

“越女……你不问问,他是怎么受的伤吗?”随手接过华眉递来的布条,香宝看向越女,小心翼翼地道。

“不知道我怎么会这么巧来帮你?”越女回头接过布条,用一种看白痴的眼神看着香宝。

“呃?”

“我叫什么?”越女问。

“唔,越女。”香宝老实回答,随即一愣,“你是越人?”

“你们留在宫里迟早被吴王找出来”,越女一边替史连处理伤口,一边淡淡道,“今晚我乘乱带你们出宫 。”

“可是外面有很多侍卫。”华眉犹豫。

“没问题的。”越女处理好史连的伤口,站起身道。

“那你乘夜送史连出宫吧。”香宝点点头。

“你呢?你怎么办?”华眉有些担心地看向香宝。

不知为何,香宝忽然想起了夫差的话,他说,寡人只等一天,若是明天太阳下山之前不见夫人完好无缺的回来,就算将吴国翻个个儿,也会揪出你来。

“不用担心我。”香宝道。

史连抬头,看了香宝一眼,又有些无力地垂下头去。

静默半晌,越女扶起史连,“可以自己走吗?”

史连点点头。

“我去拿套衣服,你们等一下。”越女说着,匆匆离开。

“不走么?”淡淡地,史连看向香宝。

香宝点头。史连没有再开口,只是突然拔剑,直直地指向玲珑。玲珑一愣,吓得一下子跌坐在地上,脸­色­惨白。

“你­干­什么?!”华眉忙上前,挡在玲珑前面。

“我不放心这个女人。”冷冷地,史连道。

香宝上前轻轻推开了他的剑,“你这就走了,她不会碍到你的。”

“我会看好她的。”华眉忙保证。

“况且多一具尸体也不好交代,天气越来越热了,尸体藏不了多久便会发臭。”香宝想了想,又道。

“你在宫里。”史连皱眉。

“不用担心我,我会保护好自己的。”香宝微笑。

史连脸­色­有些不太自然,他甩开剑,侧头轻哼,“谁会担心你。”

一旁的华眉见危险已过,忙上前扶起了瘫坐在地的玲珑。不多久,越女便折返回来,手中多了一套侍卫的衣服。

“穿上这个,跟我走吧。”

披上衣服,史连回头看向香宝,久久,蹦出一句“白痴”。

香宝一怔,随即气不打一处来,“喂!我是你的救命恩人耶!”

没有再理会香宝,史连转身随越女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避开身上有些恐怖的伤口,香宝洗了个澡,留宿揽月阁。

凌晨的时候,忽然淅淅沥沥地下起雨来。不多久,雨越下越大,间或还夹杂着雷声。

雷雨啊,夏天不知不觉已经来了么?被雷声惊醒后,香宝便再也睡不着了,躺了一会儿,­干­脆翻身坐起,披了衣服靠在竹榻上发呆。一道闪电划过,屋内立刻被照得亮闪闪的,紧接着,雷声轰隆隆地响起。这场雨过后,天气会越来越热吧。

脑袋里一片混乱,香宝其实有点害怕,以夫差的聪明,又岂能看不出她是故意放走刺客的……

他被气得不轻吧。

“你是我的,就算是痛,也不准逃……”冷不丁地,耳边突然响起夫差的呢喃。香宝吓了一跳,慌忙回头,却什么都没有。

吁了一口气,香宝拍了拍有些发烫的脸颊,暗笑自己神经过敏。那一晚酒醉后的耳鬓厮磨忽然在她脑中隐隐浮现,那样夹杂着痛苦与欢愉的体验……香宝捏了捏自己的手心,感觉屋子里有些闷热起来。

四、危机四伏(上)

天渐渐亮了起来,虽然下着雨,但门外来来去去的脚步声却从未曾停过。透过微微支起的窗门抬头看天,天空灰蒙蒙的一片。

雨一直在下。

眼皮越来越重,越来越重,迷迷糊糊地折回床榻,香宝倒头便睡着了。

“西施,用晚膳了。”华眉掀开帘子走了进来。

“晚膳?”香宝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随即清醒过来,惊呼,“已经是晚上吗?!”

“嗯,中午进来看你时,你睡得正香,而且你身上又有伤,我便没有喊你。”华眉笑着将晚膳放在桌上。

“我想我没有时间吃晚饭了。”微微苦笑,香宝急急地起身。

“你要去哪儿?外面雨下得很大呢。”华眉拉住了香宝。

“回大王那儿,再不回去,我怕会发生什么意外。”低头看到自己身上穿着的是华眉的衣服,香宝略一皱眉,穿着这身衣服回去,势必会连累华眉,想了想,又道,“昨晚我穿的衣服呢?”

“在外面,我去找找。”华眉知晓个中厉害,忙应了一声,走出门去。不一会儿,便拿了那还沾着血的衣服进来了。

换回了自己的衣服,香宝向华眉借了件不十分显眼的外袍,裹在身上,避免身上带血的衣服太过扎眼。

换好衣服,香宝便低着头,走出揽月阁。门外不时有侍卫经过,只是搜查得已经没有那么严格了。香宝打定主意先回醉月阁,大不了打晕自己,假装是被黑衣刺客打包送回来的……

经过走廊,香宝顺利地走到醉月阁附近,竟也没有人来盘问。从走廊出来,冒雨冲向醉月阁,正要冲进门去时,香宝的脚步却是生生地刹住了。

是夫差!

他一袭白­色­单衣,长发未束,坐在香宝常坐的椅子上,低垂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漆黑的发丝散落额前,香宝看不清他的表情是喜是怒,一时不敢贸然进屋。

虽然已是夏天,但这豆大的雨点砸在身上,香宝还是忍不住微微颤抖起来。

仿佛感觉到了香宝的存在,夫差抬起头来,又面无表情地缓缓垂下头去,随即仿佛是呆了一下,他忽然又抬起头来。隔着那道门槛,狭目微眯,他远远地望着香宝。

见他这样,香宝心下微微一颤,忽然有了一个荒谬至极的念头,他该不是……一直在等她?只是他望着她的眼神冰冷彻骨,本来就冷得直打颤的香宝抖得更厉害了。

许久,他才慢吞吞地站起身,慢吞吞地走向她。然后,他慢吞吞地走到她面前。站在雨中,他依然气定神闲,仿佛正沐浴着阳光在庭院中散步一般。

大雨倾盆而下,不一会儿便将他白­色­的单衣淋了个透,长长的发丝被雨水淋湿了,再也无法嚣张地扬起。

“怎么这么晚才回来?”哗哗的雨声中,他淡淡开口,仿佛她只是因为贪玩而错过了回家的时辰一般。

香宝身子僵住,他果然……果然知道她是故意放走刺客的。

“寡人只等一天,若是明天太阳下山之前不见夫人完好无缺的回来,就算将吴国翻个个儿,也会揪出你来。”那样森冷可怕的语调在耳边回响,那句话他是看着她说的,她一直以为他是在威胁史连,却原来……那句话是冲着她讲的吗?

只是……他为何明知她的小把戏,却还是放走了史连呢?

“今天下雨……没有太阳……呵……呵呵……”香宝咧了咧有些僵硬的­唇­角,打着颤傻笑。

他扬了扬眉,伸手将她拥入怀中,左手抚上她的脸颊,隔着雨水,湿漉漉的,他的拇指在她的­唇­上来回轻轻地磨蹭,狭目微眯,看不清是喜是怒。

感觉到­唇­上微凉的触感,香宝一愣,微微红了脸,好在雨大,他看不清。

只是……这算是过关了吗?

雨一直在下,一阵寒意从脚底袭来,天地都在旋转,放下了心,她的意识便逐渐模糊了起来。

“你敢晕过去试试!”一双有力的大手抱起她,大踏步走进屋里。

听了这话,香宝还真的不敢晕过去。

“把越女找来。”将香宝放在榻上,夫差头也不回地吩咐梓若。

梓若领命离开,夫差回头解开她身上湿漉漉的衣服,香宝闪躲了一下,又被他摁住。看他如此坚持,香宝也只得认命地低垂着眼,随他去折腾,反正也不是没有看过。唔,想开点就没事了……

感觉到他的手突然顿住,香宝下意识地抬头去看他,却见他薄­唇­微微抿起,脸上带着怒意。顺着他的目光低头,正好看到染了血的破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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