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校进行歌咏比赛,要求学生穿蓝裤子白衬衣。我翻箱倒柜地找出一条蓝裤子,套在身上一看,太短了。无奈辛曼拿出她的一条蓝裤子让我先凑合一下,赶明她给我做一条新的。
我穿上辛曼的裤子还算合适,只是那时候女人的裤子都是侧边开口的,我不愿意。辛曼说,穿上白衬衣盖上,别人也看不见。就这样我别别扭扭地走进大礼堂。
该到我们的节目时,我们在台上站成一个梯形,我在最后一排的凳子上站着。这时老师让我们把白衬衣系到裤子里,这样看上去整齐。大家都开始动手,只有我一个人站着不动。老师用眼睛盯着我,同学们也都前后左右地看着我。我硬着头皮开始塞衬衣,旁边的一个同学是史攀登,他首先发现了我的秘密。他们一个捅两个,两个捅四个,后面的同学几乎都笑了起来。我满脸通红跳下了凳子。眼看大幕就要拉开了,老师冲过来把我提上了凳子,我还没有站稳,灯光就刺得我睁不开眼睛了。
红星闪闪放光彩,
红星灿灿暖胸怀,
红星是咱工农的心,
党的光辉照万代。
我心不在焉,可我极力张着嘴唱着,我不想给我的班级丢脸。但是旁边的史攀登用他的一只手解我侧边裤子上的纽扣。两只手在下面打起来。就在大合唱进入Gao潮,同学们唱得脖子上的青筋都跳起来的时候,我和史攀登从凳子上掉了下来。台下骚动,大幕提前落下了。我的班主任老师恶狼般扑上来,冲着我的ρi股蛋子踹了两脚。女同学们像耗子一样叫起来。
我发疯往家跑。令人恼怒的是,我穿着的女式蓝裤子里面是一条父亲生前的大裤衩,松紧带老化了,老往下掉。我跑快了它就绊我的腿。我夹着两条腿往家赶,像拉在裤子里一样,多亏天黑了,可能不会碰到什么熟人。咳,怕处就有鬼,一拐弯,蓝绸子迎面过来。蓝绸子肯定有什么事要跟我说,她在这里等我多时了。那一天风很大,蓝绸子额前的刘海飘起来,我看不清她的脸。我支支捂捂地从她身边溜掉,我的裤衩真的掉在大腿上了。我没敢回头看,我满头大汗,真是丢尽了脸面。
如果那天我没有穿一条女式裤子,如果里边没有穿父亲留下的那条大裤衩,或者大裤衩的松紧带没有老化,我就会站下来听蓝绸子要跟我说什么话。我们已经很久没有说话了,她站在那里等我需要多大的勇气。可是我匆匆地丢下她走了,好像故意躲避似的。也许没有那一天的那么多如果,就不会有后来的那么多故事了。
我用脚踹开门,我把书包甩在了辛曼的身上,我把裤子扒下来扔在门外,大裤衩自动就掉在了地上。辛曼过来拉我,我就拳打脚踢,我冲着她喊,你滚,你滚,你滚出去。辛曼急忙拿件衣服过来包我,我在她怀里骂着难听的脏话。终于我筋疲力竭,我哭起来,用脑袋绝望地砸着她的前胸。辛曼紧紧地抱着我,她嘴里频率很快地说着什么,她在哄我,最后她亲我。
那是一个月夜,银色的月光照着我们,我们是一摊泼散了的牛|乳。我们彼此温暖着照耀着浸透着吞噬着淹没着,我听到我们彼此的心在呼救。
救救我们吧。
这个镇子的黑夜是那样的安静,夜色里的红筒张贴了“要实行计划生育的标语”。我们的呼救声像浮动在夜色里的一只船,向着我们已经注定了的命运渐行渐远
我感觉我们生命的罐子已经破了,体液从我们的指缝里流走。我听到辛曼在喊我的名字,我也听到蓝绸子在喊我的名字,声音由远而近,由近而远,像一把锯子,我被锯烂了。
荒野上父亲零碎的骨头一点点聚拢起来,攥成了拳头。
你的手创造我,造就我的四肢百体。你还要毁灭我。求你纪念,制造我如抟泥一般。你还要使我归天尘土吗?你不是倒出我来,好像奶,使我凝结如同奶饼吗?你以眼和肉为衣给我穿上,用骨与筋把我全体联络。你将生命和慈爱赐给我,你也眷顾保全我的心灵。你为何使我出母胎呢?不如我当时气绝,无人得见我。,这样,就如没有我一般,一出母胎就被送入坟墓。我的日子不是甚少吗?求你停手宽容我,叫我往而不返,往黑暗和死荫之地不返,可以稍得畅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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