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走时师傅拍拍我的肩膀:“不错,居然没哭,上次林逸舟都是吃了半粒药上头了才敢叫我动手。”
我迷迷糊糊地看着他:“啊?他病了吗?干吗要吃药?”
不知道是不是我太白痴太乡霸了,旁边的人都在笑,那个刺青师傅也笑了:“我现在相信你真的不是他女朋友了。”
没过多久,我就知道刺青师傅口中所说的药是什么了,同时我也知道林逸舟的房间里那些奇怪的瓶子、吸管、锡纸是干什么用的了。
付钱的时候,刺青师傅随口说了一句话,我整个人一瞬间就呆住了。
他说:“你很喜欢林逸舟吧?”
我怔怔地接过刺青师傅找给我的钱,木然地走出龙堂,那句话在我的脑海里不停地反刍。
你很喜欢林逸舟吧……
我,很喜欢,林逸舟?
在我听到这句话之前,我从来没有认真思考过我跟他之间的关系。生活很寂寞,我很孤独,他也很空虚,有一个不难看的异性充当生活的调剂,双方都觉得挺好的。
我一直很执拗地认为我不会再喜欢上谁了,因为在第一次喜欢的那个人揭示了爱情中丑陋和残酷的那一面之后,我就不怎么去想感情的事情了,我还曾在日记里很矫情地说,我的爱情已经残废了。
可是混沌的我,突然之间,被点醒了。
我,很喜欢,林逸舟……
是这样吗?
我给林逸舟打电话的时候有点心虚,却要装得愉快的样子,我说:“我回来啦,方便去找你吗?”
他迟疑了一下,说:“下次吧。”
我立刻有一种被刺伤了的感觉,某些时候我认为我之于他是不同的,是跟其他人不一样的,所以当他拒绝我拒绝得这么直接又坦白的时候,我真有点受不了。
尽管如此,我还是故作轻松地说:“那下次吧。”
挂掉电话之后,我想,我还可以去找谁呢?
怎么突然之间,我一个去处都没有了?
怎么突然之间,我身边一个可以陪伴我的人都没有了?
这个想法让我的心口堵得好难受,我觉得我再不找点事情做我肯定会心肌梗塞而亡!
当我站在雄伟的岳麓山下时,不禁被它的巍峨深深震撼了。
身边不时有穿着高中校服的女孩子路过,她们的笑容那么纯真芬芳,我觉得我也没比她们大多少啊,怎么看着她们说说笑笑的样子觉得自己这么老呢?
我老了,爬不动了,可我是花了钱买了门票进来的,我不能浪费妈妈的血汗钱。
这个想法产生之后,我就理直气壮地走向了缆车售票窗口,一摸口袋,没带学生证,真是谁都没我倒霉。
我一个花样年华的年轻人心安理得地坐着缆车去山顶,说出去真的会被别人鄙视,于是我安慰自己:只要你不说,没有人会知道的。
对面缓缓而下的缆车里要么是空的,要么就是有成双成对的情侣,反衬得我更加形单影只。
不过很快我就看到远处一辆缆车里有一个人跟我一样,也是可怜兮兮的一个人,这个发现让我受伤的心灵稍微感觉到了一点安慰。
我们两个逆向的人越来越近,他穿着白色外套,戴着帽子,看不清楚五官,阳光洒在他身上让他看起来好像一尊普度众生的佛。
就在两辆缆车即将平行的时候,他伸了个懒腰,匆匆一瞥之下我看到了他脖子上戴的那枚翡翠观音。
几乎是脱口而出的一声“许至君”惊醒了他,可是也已经晚了,在他看向我的时候,两辆缆车正好交错而过。
我们两个僵硬地侧着身子看着渐行渐远的对方,像两具化石。
我忽然笑了,我跟这个人,还真是有那么一点缘分,这样都能碰到。
我到山顶的时候已接近黄昏,放眼望去,整座城市尽收眼底,却不知为何心里涌动出莫名的悲伤。
林逸舟,这个人对我来说到底算什么?
我喜欢他什么?
网上广为流传的《女人必须知道的一百三十八件事》其中有一条是:有望得到的要努力,无望得到的不介意,则无论输赢,姿态都会好看。
我觉得将这一百三十八条守则总结出来的人是神,能按照这一百三十八条守则生活的人是众神之神,完全可以考虑再弄个“封神榜”出来嘛。
我曾经觉得恋爱中的康婕的智商是零,然而当我自己陷入跟林逸舟的拉锯战之后,我无比悲哀地发现,我比康婕更不如。
我是智商两百,情商为零。
那些道理,那些守则,那些前辈们耳提面命、言传身教的经验,我明明都有牢记过,可是一看到林逸舟,一看到他对我笑,我就什么都忘了。
如果让林逸舟一边抽烟一边对着我笑,十分钟之后你问我我叫什么名字,我可能会回答你,啊……让我想一想。
在那个下着大雨的黄昏,我如永不回头一般一脚踏入雨中。
我只看到眼前那个人,他穿着灰色的卫衣,暗蓝色的牛仔裤,咖啡色的三叶草板鞋,撑着一把格子伞,笑着对我说:“今天不想开车。”
他嘴里吐出来的烟消失在氤氲的雨中,我忽然鼻子就酸了,摇摇头,然后义无反顾地朝他跑过去。
我不再信奉任何人,那些好心的规劝,那些装腔作势的守则,那些无关痛痒井然有序罗列着的《女人必须知道的一百三十八件事》,都给我见鬼去吧。
我不知道我喜欢他什么,可是我确定我确实喜欢他。
什么“有望得到的要努力,无望得到的不要介意”的话都见鬼去吧。
我在爱,已经无暇顾及姿态。
有些人就是这样的,自己是蛆,就觉得全世界就是一个大粪池。
回到林逸舟的家里,我们各自有一半衣服被淋湿了,他一边扔干毛巾给我,一边嘟嘟囔囔:“叫你靠紧点你不肯,靠紧点你会死哦。”
我一边擦着头发一边老实承认:“真的会死,紧张至死。”
他侧过头来看着我,嘴角不自觉地挑起来,我确实有这个本事,让他一看到我就觉得心情很好。
房间在暖黄|色的灯光的照射下显得十分暧昧,我十分不识趣地打破了这个气氛,在他伸出手来刚刚触碰到我的脸颊时,我问了一个极其愚蠢的问题:“这条毛巾有别的女孩子用过吗?”
他的手就那么直直地收了回去,嘴角那点笑意也没有了,他瞪了我一眼之后径直走向了浴室,关门的时候我听见他大声说:“不知道有多少女孩子用过了!”
我这叫自取其辱吗?
完全就是自作孽,不可活。
我气鼓鼓地把那条印有可爱小熊的毛巾扔在地上,翻箱倒柜地找出一件林逸舟的衬衣要换上,就在我脱掉外套的时候,我看见了自己锁骨下面的刺青。
那个跟他肩胛骨上的图案一模一样的刺青。
我忽然决定给他一个惊喜。
于是在他换上浴袍擦着湿漉漉的头发从浴室里走出来的时候,看到了眼前这惊悚的一幕—我,程落薰,一个豆蔻年华的美少女,仅仅用一条白色的浴巾包裹着身体从胸部至大腿的部分,明眸皓齿地望着他笑。
我真的没有想到,传言驰骋欢场所向披靡的林逸舟,居然脸红了。
我还没来得及解释什么,他就把刚刚擦过头发的那条毛巾狠狠地甩到我脸上,恶声恶气地说:“你这是‘赤果果’的勾引!”
我想了一下,原来他说的是“赤祼祼”,真是个文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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