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理有时会与我通电话,问问我最近的情况,身体上的,学习上的,我并没有说得很细,只是告诉他我一切都好。大四寒假前,秦理再一次来看我,我烫着一头小卷毛开开心心地去见他,很意外地,他告诉我,他结婚了。
“啊?”我惊讶极了,“恭喜恭喜!”
“没摆酒,以后再摆,摆酒了一定来叫你。”
我斜眼看他:“你结婚,他一定会回来吧?”
“不一定。我已经两年多没见他了。”秦理看着自己左手无名指上的戒指,又抬头看我,“你马上要实习了,想好去哪儿了吗?”
“广告公司,已经谈妥一家了,过年后去报到,我没打算转行。其实吧……我觉得凭我这张脸,去做个高级文秘什么的,绝对是十拿九稳啊!”
“做小秘啊?那你这四年不是都白念了。”秦理摇头笑,“要不要我帮你介绍个公司?”
“不用,我都找好了,要是哪天没饭吃了,再来找你。”
“一言为定,不过我相信你能行。”
“那是!”我得意地笑起来,不是我自夸,大三、大四,我不知用功了多少倍,英语过了六级,门门课都很优秀,要考研说不定都能行。可是我打算工作了,这个象牙塔,我已经待够了。
寒假以后,我开始上班。
公司离学校很远,可是我依旧住在寝室。
我在广告公司里跟着前辈们做文案策划方面的工作,2个月后,也许是因为表现还不错,外形又好,老板开始栽培我做客户经理,简单地说,就是拉业务。
公司的业务一直都比较稳定,我需要做的只是陪着笑脸和客户吃个饭,带着策划专员或设计专员给客户讲解我们的思路和方案,十个案子里九个都能签下来。
签单以后,后续的客户跟进则由我自己来负责了,这份工作挺有挑战性,好在我嘴巴够甜,又会装,打工几年混下来的厚脸皮这时候也发挥了作用。总得来说,我还是做得挺得心应手的,用老板的话来说,一点儿也不像个还没毕业的大学生,看着就是贼精贼精的一个人。
我不知道他话里的意思究竟是好还是不好,但我理解为是表扬,我身上发生过的那些事,教给了我许多道理,我再也不会傻兮兮地盲目相信别人,单纯无知地以为世上全是好人。
我腆着脸皮和客户讨价还价,陪他们喝酒,溜须拍马,送礼请客,无所不用其极,在回学校进行毕业答辩前,我的月工资已经突破了3000块,要知道,我的实习底薪只有600啊!
6月,我毕业了。
穿着学士服,戴着学士帽,手拿毕业证和同学们一起合影时,我笑得特别灿烂。
王佳芬特地请了假来参加我的毕业典礼,她转行了,在父母的安排下进了一家事业单位工作,工作稳定,收入也不错。王佳芬这样的女孩,本来就适合这样的工作。
毕业以后,我继续留在那个实习的广告公司,我在公司附近租了一个小单间,只有15个平方大,厨卫公用。
爸爸希望我能回家,他担心我的身体,但是我没答应。
“爸爸,你信不信我立刻能达到月薪5000。在我们那儿,哪里赚得到呀!我留在这儿,小笨蛋的大学学费你就不用愁了。”
小笨蛋到了9月就读高一了,他考得很不错,考上了P市最好的重高。臭小子三年来个子已经窜到1米76,一张脸也长成了祸水样,听他自己说初中里不知拒绝了多少小姑娘的表白。
“不许早恋啊!”我在电话里警告他,“好好儿念书,高中很重要。”
“放心啦!我会考去H市的,Q大是我的目标,我要学医!”
“去去去,谁要你来。”
“姐姐,你一个人在那里,不寂寞啊?我来陪你嘛。”
我的眼泪悄悄地掉了下来,小笨蛋已经是一副年轻男孩的嗓音了,我很高兴,他已经变成了一个有担当的小男子汉。
我每个月都去监狱里探望婉心,她因为表现好已经减了几次刑,又因为学历高,在狱中甚至担任了一些文书方面的工作。
“你别担心我会和社会脱轨,我们天天都看新闻看报纸的。”婉心冲我笑。
我叹了口气,把带给她的东西递给她。
“哎呀,你不要每次来都带一大堆东西嘛,水手哥和豹子哥也是,我们这儿还有一年到头都没人来看的女犯呢,她们见着心里该多不好受。”
“我才不管呢!”我拍拍她的手,“我想好了,先在广告公司做两年,攒一点儿本就出来单干,路子都摸熟了,等你回来,你就和我一起干。”
“我行不行啊?”
“废话!当然行了!你是谁啊,你是苏婉心!”
婉心愣了愣,终于笑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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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就这样留在了H市,过起了职场生活。
每天早上手忙脚乱地起床,化妆、吹头发、穿上漂亮的衣服、高跟鞋,横冲直撞地出门。
租的房子离公司的距离很怪,坐公车嘛,犯不着,走路又有点儿远,我就给自己买了一辆小电驴,每天在路口买袋豆浆,买个包子或是煎饼,哼着“我有一只小毛驴我从来也不骑~”,开开心心地去上班。
遇到出门办事,就用公司的车,或是坐公交、打的。
我实现了对爸爸的承诺,到了年底,我的月收入真的达到了5000块。只是我知道,这每一分每一毛,都是我拼尽了力气赚来的。
年前,我接了一个单子,一家建筑工程公司要做一批宣传册,分5个类别,印量很大,老板派我去和对方的经办人接洽。
那天下雪,我身体不是很舒服。这是受伤以来的后遗症,每逢阴雨雪天,我就全身酸痛,尤其是断骨痊愈处。看过医生,医生说是因为我多处骨折而造成的,而且我的情况竟然还算是好的,没有痛得影响到生活,只是浑身不得劲而已。
想着也许一辈子就是这样了,我还是有些懊恼,但是转念想想,这也没什么嘛,晴天总是比阴天多的,是不是?
我打车去了那家建筑公司,那公司挺大,有一幢十几层高的楼,我收了伞,在前台做了登记,再次和对方的经办人电话确认。
“嗨,你好,程经理吗?我是广菲广告的JOJO,上午和你约过的,我已经到你们公司了。”
电话里是个好听的男声:“你好,那你上来吧,我在8楼,807。”
我坐电梯上去,到了807门口,我轻轻敲了敲门:“你好!”
“请进。”
我开门进去,办公室里好温暖,我看到一个穿着灰色西服的年轻男人站了起来:“你好,JOJO?”
“是,你好,程经理。”
嗬,挺帅的嘛,我悄悄打量着他,是个看着很清爽温和的男人,个子也挺高。
我们互相交换了名片。
“陈桔?”他笑起来,“你的名字挺有意思。”
“大家都喊我JOJO。”
“我俩名字还有点儿像。”他突然说。
“恩?”我低头看他的名片,原来他叫——程旭。
作者有话要说:看隔壁文的姑娘应该都认识程旭,不看隔壁文的姑娘,程旭的出场不会对阅读《思远》造成影响,之所以不重新塑造一个男配,也是有一定原因的,和后文有关。
如果不喜欢有剧情交叉的姑娘们,说一声抱歉,只是一个小小的穿Сhā~~
这小章也许会比较无聊,但是,小桔的这几年不是呼啦啦一下就过来的~她真是一个好姑娘,我越来越喜欢她了~~
爱你们!下一小章就是第六大章完结,当然,会有你们期待的内容。
77、他凭什么呀!
我摘下围巾、手套,程旭请我坐到沙发上,为我泡了茶,然后捧了一叠宣传册也坐了下来。
“陈经理,这些是我们公司前两年做的宣传册,因为近两年新竣工的工程很多,所以打算重做,我们每年要参加许多次展会,册子的用量还是挺大的。”
“程经理,您千万别叫我陈经理,叫我J0J0,或者小陈、陈桔都可以,我还是个新人,还有好多事儿要请您关照呢。”
他一笑,说:“行,那我就叫你JOJO吧。”
我接过他手里的宣传册翻了一下,设计得的确比较老套,然后与他讨论了一下新册子想达到的效果,以及我们设计所需要的素材。
“很多工程做得非常漂亮,那个H市大剧院你知道吧?就是我们的分公司设计,并由我们公司承建的,只是我们手里的照片不是特别好,有些工程实景还需要你们派摄影师去实地拍一下。”
“这没有问题,啊!原来大剧院是你们公司建的呀?造型很好看哎!我特别特别喜欢。”我相信自己的眼神一定写满了崇拜之情,千穿万穿马屁不穿,这是最简单的套路了。
程旭摇着头笑起来:“还好啦,外行看来气势挺恢弘的,懂行的看了就知道,经不起时间考验,就像H市的火车站一样,我一直觉得那造型像个大坝。”
我忍不住笑起来,这个人还挺有意思,我说:“幸好我不是本地人,不然肯定得和您吵,这火车站可是H市人的骄傲呀,听说当年受尽了荣誉与夸赞!”
“很难看。其实我也不是本地人,你是哪儿人呀?”
“K省的,离这儿挺远。”
“哦,口音听不太出来,我是J市的,要比你近许多。”
“我是在这儿读的大学,毕业就留下来了,这儿的发展机会要比老家多。”
“我是毕业了才来的,你多大?我看你才20出头啊。”
“到年底24了,我去年毕的业。”聊了几句,我发现我俩已经在闲扯了,这状况真不错,换成平时,我一定与他多唠一会儿,可是今天我的身体真的不舒服,急切地想回小窝去睡觉。
“程经理,我已经了解得差不多了,就先告辞了,明天我和您电话联系,您给我传一些资料,名片上有我QQ号,要是图片不符合规格,我们就自己去拍,或者扫描,您看行不?”
“行。”他看看表,说,“呦!都快下班了,你是回公司还是回家?开车过来的吗?”
“回家。我打车来的。”
“我也该走了,你住哪块?顺路的话我送送你,今天下雪,车子不好打。”
我想了想,还是拒绝了:“不用了,这儿有公交车可以到我家,挺方便的。程经理我先走了,您忙,明天电话联系。”
他有略微的失望:“好,再见,你路上小心。”
“我会的,再见。”
我一直保持着职业微笑,走出办公室,才呼出一口气。
又是一个对我感兴趣的男人,我耸耸肩往电梯间走去。电梯门的镜子上映出了我的样子——微卷的及肩发,脸上化着淡妆,身上穿着浅灰色的呢大衣,脖子上裹着粉红色的粗毛线围巾,牛仔裤下套着一双灰色雪地靴。恩,我今天的样子就像言情片里的女主角,甜美中还带点儿楚楚可怜,果然是男人们喜欢的款型。
在过年放假前,我和程旭又见了几次面,我们公司的设计师为他们设计了一个初稿,程旭基本满意,不过还要等他的领导从国外旅游回来再定夺,讨论了几次后,我们把定稿的时间推到了年后。
准备回家过年前,秦理又来了H市。
他的精神不太好,我觉得他看起来瘦了许多,即便是穿着厚夹克,坐在轮椅中还是显得很单薄,尤其是两条腿,即使有裤子裹着,还是细得让我不忍去看。
“你怎么啦?身体不好吗?”在凡人轩的包厢里坐下,我有些担心地问他。
“没什么,你最近好吗?”他没有如往年那般笑得灿烂,神色间透出了一些忧郁。
“不错啊,最近挺冷的,其实你不用过来看我,我也可以去D市见你嘛。”
“我也是顺便到这家分店来看看。”秦理轻轻叹了口气,他转着桌上的茶杯,过了一会儿抬头看我,说,“小桔,以后,我不会过来了。”
他的语气很淡,我惊讶地看着他,不明白他的话是什么意思。
“H市的凡人轩,我决定转让了,下家也已经找好。”
“为什么?生意不好吗?我不觉得呀,每次来人都很多。”我奇怪极了。
“有多方面原因吧,总之,今天应该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了。”
我呆住了,说不出话来。
秦理笑起来:“别这副表情,我们又不是情侣分手,不用难过。”
怎么不是呢?他是我和叶思远之间唯一的联系了,本来还有刘一峰和冯啸海,可是一年前,我就联系不上刘一峰了,听冯啸海说他似乎是回了老家发展,而冯啸海,他说叶思远没有和他联系过。我不知道他是不是在骗我,但是既然他这么说,我也不好追问。
毕竟我还有秦理,经常和我通电话的秦理,每年冬天都来看我的秦理,可是现在,他居然对我说,我们不会再见面了。
难道这一切,都是叶思远的意思?
“阿理,我能去D市见你吗?”我小心翼翼地问。
秦理看了我一会儿,抿着嘴唇摇了摇头:“小桔,我不会见你的。”
我抓起包站起来就往外走,听见秦理在身后叫我:“小桔!”
我做了个深呼吸,回头看他:“阿理,这几年,谢谢你。不过我现在心情很不好,我不想吃饭,也不想和你说话,请你转告他,我会等到期满,时间一到,我陈桔立刻就忘了他!一秒钟都不会再记得他!他没必要搞这些事,他凭什么呀!”
秦理皱着眉注视着我,最终还是没说出什么。
“阿理,再见。”我对他笑了一下,转身离开。
我裹着大衣在街上走,走啊走啊,走啊走啊,终于忍不住哭了起来,我给王佳芬打电话,忍着眼泪问她晚上有没有空。
王佳芬没有发现我的异常,抱歉地说晚上要和男朋友去婚纱摄影店,问我第二天见面行不行。
我同意了,挂了电话,发现自己不想回家。
那个小小的窝,只是一个栖身之所,哪里算是家。
在街上走了1个小时,我搜肠刮肚地想自己应该到哪里去,最终还是没有头绪。
我和他曾经去过许多地方,脚步遍布这个城市的角角落落,可是如今,没有了他的这座城,究竟哪里能真正地容下我?
最后,我还是回了家。
去年春天,王佳芬通过同事聚会,认识了一个男人,那个男人追了她两个月,她终于同意交往。他们已经谈了将近一年,决定在今年五月结婚。
我见过那个男人,他在H市的一个区政府上班,是一个公务员,身材高大敦厚,眉目平和,王佳芬站在他身边,十足的小鸟依人模样。
坐在咖啡馆里,看着王佳芬洋溢着幸福的笑脸,我依旧表示不解:“真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那么早就要嫁人。”
“我都快25了,早嫁人早生孩子,不好么?再说了,他都31了。”
我有些唏嘘,原来光阴真的不等人,我还记得刚到学校报到时,在寝室初见王佳芬的情景。那时她还没满19岁,脸庞青涩稚嫩,看着我的眼神很友好,似乎只是一眨眼间,已经过去了近6年。
“小姐,你的咖啡。”服务员为我们端上饮品小食,我的面前是几年不变的黑咖啡。
“谢谢。”
“需要糖和奶吗?”
“不用。”
服务员走开,王佳芬看着我,说:“小桔,你真的还要等他吗?”
我挑眉:“为什么不呢?已经快3年半了,胜利在望。”
“如果明年9月,他还是没有回来呢?”
“我就把他埋起来,忘得一干二净。”
“……”王佳芬犹豫了一下,没有继续说下去。
我知道她要说什么,我已经对她说了秦理的决定,我们都知道,叶思远是打定主意,不回来了。
一年又一年,其实我自己都不明白,我究竟在等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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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夏季节,王佳芬结婚了。
我理所当然地做了她的伴娘。那一天的她,格外美丽,那一天的我,却有些伤感。
打着精神忙了一整天后,我终于在喜宴上喝多了,跑去卫生间吐得一塌糊涂。
坠楼以后,我的肠胃一直不太好,其实是不适合喝酒的,但是那天我还是放纵了自己。从洗手间跌跌撞撞地走出来,我差点撞上一个人。
“抱……抱歉!”我抬起头来,笑得花枝乱颤,“恭喜发财!万事如意!新婚快乐!”
面前的男人表情错愕,我定了定神才看清,居然是程旭。
“JOJO?你怎么了?”他掏出纸巾递给我,我才发现,自己已经哭了。
这已经是我和程旭认识后的几个月了,双方公司的业务早已经完成,我和他已经两个月没再联系。
“啊,没事儿,今天我老同学结婚,我高兴来着。”我扶着墙,继续笑。
“前男友啊?我看你是在躲着哭吧。”
“哪儿有啊!女!女同学!”我捂着嘴笑,眼泪却还是刷刷地流下。
“你在哪个厅?我送你过去,你路都走不稳了。”
他不由分说地扶住了我的手臂,我心里电光一闪,一下子就甩开了他,脚步踉跄地后退了两步。
程旭有些楞,看着刺猬似的我,面色尴尬起来:“对不起。”
“没事儿。我自己能走。”我往王佳芬的宴会厅走,感觉地都在晃。
程旭跟在我身边:“你喝了很多酒。”
“一点点红酒。”我对他笑,“再加一点点啤酒,一点点白酒。”
“你喝混酒啊!”程旭皱起眉来,“你脸色看上去很不好,JOJO,你要不要紧?我觉得你最好去医院看看,你这样子真不像是普通的喝多呀。”
“我……”我还想说什么,肚子里突然剧烈地痛了起来,我捂住腹部,身子一软,眼前一黑,接着就失去了知觉。
醒过来的时候,我闻到了医院的味道。
在医院住过将近一年,闻到这种味道,我就想吐。
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躺在输液室的病床上,我的手背扎着点滴,身边是几个陌生人。
“醒了醒了,赶紧打电话通知新娘子!”有人叫起来,有人立刻拨通了电话。
我转了转头,发现程旭坐在我身边,担心地看着我。
“醒了?觉得怎么样?你喝太多了,急性酒精中毒,医生给你用了药,酒醒了就没事了。”
“他们是谁啊?”
“是新娘子的亲戚,新人还在敬酒,跑不开,是我们把你送医院的。”
我看到程旭的衬衫上有一片污迹,心里一慌,知道大概是被我吐出来的东西弄脏的,急忙说:“把你衣服弄脏了,对不起,我赔给你。”
他低头看看,点头说:“行,这件衬衫6800,你付现金还是刷卡?”
“啊!!这么贵啊?”我惊了,“我,我帮你拿去洗行不行啊?再赔你,呃,1000块。”
他“噗”一下就笑了出来,撸了下我的脑袋,说:“和你开玩笑的,你还信。”
我松了口气,看着他笑嘻嘻的样子,头发上似乎还存留着他手掌的温度,这种感觉非常非常陌生。
那个人,他从未做过类似的动作,不是不想,是不能。
永远都不能。
看我醒了,王佳芬的亲戚们陆陆续续地离开了医院,只剩下程旭陪着我。
我劝他离开,说自己一个人可以,睡一觉天亮就能出院了。程旭不答应,他指指边上的空床位,说:“我陪你,听医生说你以前好像腹部开过刀,他们担心你的胃再出问题,最好有家属陪着。”
我没有再坚持,程旭又问我:“你在这儿有家人吗?或者……男朋友,我帮你打电话叫他们来。”
“没有。我是一个人。”我才说完,就发现程旭眼中闪起了一点光亮。
我又补充,“我男朋友在国外,他明年就回来了。”
程旭的眼神黯淡了下去,不过只是一瞬间,他又笑了起来,帮我掖了掖被子,说:“那我正好趁人之危,代替他照顾你了。JOJO,好好休息吧,明天就好了。”
恩……我不知不觉地睡着了,梦中,我仿佛听到那个人在温柔地为我唱歌,歌声模糊又遥远,但是他的样子却异常清晰。
我有些欣慰,在这冰冷寂寞的医院,我并不孤单。有个人一直陪伴着我,虽然我与他不熟,可他给予我的这份温暖,就像是雪中送炭。如果没有他,我一定会躲在被窝里偷偷地哭,就像这几年无数个午夜梦醒时一样,躲在我的壳里,哭得昏天黑地。
至少现在,我能睡得安稳,明白自己即使是死了,也不会没人发现。
叶思远,只剩下一年零四个月了,请允许我,继续等你吧。
第二天一早,我给王佳芬打了电话,她想来看我,我说不用,回家休息两天就行。
程旭陪我出院,他开车送我回家,我没有让他上楼,我的小房子还没有人来过,我不想为任何人破例。
在家休息了几天,我重新回公司上班,同事们纷纷问我身体有没有大碍,到了中午,还有男同事为我买来了暖胃的粥。
没错,现在我人见人爱。
在公司里,我与同事们的关系很好,单身的男同事们会对我献殷勤,但是只要我一发现有暧昧的苗头,立刻就会把话说清,划清界限。也许是因为我做得很决绝,反而令一群八卦女同事好奇起来,从未对我产生过敌意。
办公室主任吴姐很关心我的感情问题,数次想给我介绍男朋友,我都婉言谢绝。
给出的统一回答是:我打算在25岁以后再谈恋爱。
25岁,真是一个令我纠结的年龄,是不是跨过了那一年,我真的可以放下一切。
鬼才知道。
程旭开始打电话给我,约我吃饭、看电影,用的是最常见的追女孩套路。
“我同事给了我两张电影票,我找不到人去看,想问问你有没有空。”
“某某餐厅推出优惠套餐,两个人吃特别划算,你要不要一起去?”
……
我统统拒绝。
程旭是一个好男人,比我大2岁,年轻有为,仪表堂堂,前途无量,但是……没有但是。
渐渐的,他就不再与我联系了。
在叶思远27岁生日的那一天,我请了一天假。
哪里也没有去,只是待在家里,拼我的日出。
从早上,一直拼到凌晨12点。
我拼得很慢,很慢,他曾经说过,日出拼完了,他就回来了。
所以我一直不敢拼完,我怕我拼完了,他还是没有出现,我会崩溃。
反正有一个Deadline,是不是?
只剩下一年了,枷锁正在越缩越紧,等到我难以为继的那一天,要么我死,要么解脱。
很意外的,我24岁生日那天,久未联系的程旭给我打了电话。
“生日快乐,JOJO,晚上有活动吗?”
“没有。”我和他说了实话。
“我请你吃饭吧,为你过生日,好不好?”
鬼使神差的,我说:
“好。”
作者有话要说:大家儿童节快乐。
写起来才发现,要写到重逢不是那么简单,于是,今日双更,下一更是6月1号(今天)晚上8点半。
我爱你们。
78、全世界,只有你
程旭并没有请我去吃大餐,而是带我去了一家大排档。
天气已经很冷,我坐在寒风中冻得瑟瑟发抖。
他帮我点了热玉米汁,又熟练地点了几个菜,对我说:“这家店的老板夫妻很不容易,他们的几个特色菜做得很好。”
“哦。”我还是有些奇怪,直到老板来上菜,和程旭热情地打招呼,还意味深长地看了我一眼,我才知道,他们认识。
老板走开以后,我问他:“你和老板很熟啊?”
“他们的女儿,是我前女友。”程旭笑起来,“我大学毕业以后,因为不想和她分手,就来了她的城市,结果没过一年,她就把我蹬了,跟着一个香港人跑了,现在大概在香港做阔太太吧。她不太回来,我和她爸妈的关系倒变得很好。”
我嘴角抽搐地看着他,他这是要为我过生日吗?是要追我吗?哪有一个男人追女孩子,会把她带去前女友家开的大排档,给她介绍自己的感情史的?
“怎么?觉得奇怪?”程旭摇头笑,突然说,“JOJO,谁都有过去的。我一直好奇你的QQ签名是什么意思,你不是说你的男朋友在国外么?为什么会写着‘我在等你回来’?”
我拿着筷子呆滞地看着他,想了想,说:“他很久没回来了,我在等他。”
“他什么时候回来?”
“不知道。”
“他会不会回来?”
“不知道。”
“你打算等他多久?”
“到明年9月27号。”我歪着头想了想,“恩!不到一年了。”
“如果到时他不回来呢?”
“不知道。”
“JOJO,有件事,我一直想对你说。”
“嘿!别说你喜欢我想追我!今天我生日,拒绝你会很不给你面子哎!”
“不是。”程旭笑了起来,他笑着的样子还挺好看,“我是想说,你愿不愿意,让我陪着你一起,等他回来?”
“……”我看着他,完全地愣住了。
这个生日,过得真是奇妙。
一直到过年回家,我也没和程旭见几次面。
而且,这是第一个没和秦理见面的冬天,我竟然有些不习惯。
虽然往年的见面,我们并没有聊到叶思远,可是我总觉得秦理是我和他之间的一条线,通过秦理,我能略微地感知到他的情况。
最起码,我能知道,他没有死。
是的,我曾经想过,他会不会已经死了,寂寞地死了,大家瞒着我只是不想让我担心。
很可笑的想法,在面对秦理时,我知道自己真的想多了。
我不知道叶思远的任何情况,我甚至不知道他还在不在米兰,但是我知道,他还活着。
像我一样,活得好好的。
四月时,我心烦气躁,趁着工作不忙,我请了年休假想出去旅游。
正纠结去哪儿时,我接到了程旭的电话,随口就问了问他的意见。
我们已经变成了挺好的朋友。
程旭沉吟片刻,问我:“愿不愿意去J市逛一圈?我给你做导游,我们那儿现在春暖花开,风景很好。”
我动心了,答应了他。
我跟着程旭去他的家乡玩了几天,他的父母管理着一间社区医院,一家三口就住在医院里,我睡客房。
程旭的父母特别有意思,尤其是他的爸爸,很幽默,很开朗,他是骨科大夫出身,我向他请教我一逢阴雨天就全身酸痛的问题,他摇头说:“骨折痊愈后的确可能有这个症状,因人而异,有些人一点事儿都没有,有些人痛得连床都起不了,阿旭的一个小兄弟就是这个情况,实在也没办法,平时做做针灸、热敷,症状也许会好一点。”
好吧,我接受这个终身刑罚了。
程旭带着我去J市的几个景区玩,还带我去吃了许多美食,我们甚至去划了手划船。
小船儿在湖中荡漾时,我忍不住又想起了那个人,他是没办法划这种船的,他没办法做的事,实在是太多太多了。
看着湖堤上陌生的风景,游人们兴致盎然地在拍照留念,孩子们在追逐嬉戏,还有人在放风筝,我突然想起我也曾经和他走过H市的湖边,看到风筝飞满天的情景。
彼时,也许我的眼神中透出了一丝向往,他看了我一眼,说:“你想放吗?我们去买一个,我陪你玩。”
我的眼睛掠过他身边的空衣袖,最终没有答应。
为什么还是忘不掉他呢?只余下不足半年了,我是不是应该,做好思想准备?
我把等待唱成了一支歌,等歌唱完了,一切都结束了。
在机场等航班回H市时,程旭碰到了他的老朋友。
那是一对外形特别出众、个子高挑的男女。
很意外的,程旭对那个女人的口气非常不好,甚至算是口出恶言,我有些疑惑,这一点也不像他的作风。
他们三个人聊了几句,我没在意,一直到程旭凑到那个男人耳边说了些什么,那个男人笑了一下,说:“一个理由,我爱她。够不够?”
那句话就像一记重拳砸在了我的心上。我不知道那两个人之间有过怎样的故事,但是我能读懂他们看着彼此时,眼里的神情。
那个神情就是——全世界,只有你。
我曾经从一个人的眼中读到过这种讯息,我相信,我回应给他的,也是一样的眼神。
可是现在,这一切已经频临崩裂的边境。
世界很大,我们却那么渺小,要从这大大的世界找到一个小小的你、唯一的你,并不容易。
我们找到了对方,却又遗失了。
一个月后,王佳芬生了一个女儿。
我去医院看她,她剪了一个超丑的短发,脸庞肿肿的,脸颊上还长出了一些斑,实在是有够难看,可是她的神情,却幸福地可以直接把我打到地狱里去。
我再是美丽,打扮得再是光鲜,也比不过她那朴实的幸福。
我抱起她的小女儿,小东西才出生两天,真的跟个小猫一样,脑袋上是稀疏的毛,小手指看着像是透明的似的,她闭着眼睛张着小嘴,嘴里还吐出几个小泡泡,手脚蹬啊蹬啊,真是可爱极了。
我把她抱在怀里,像抱着一块柔软易碎的豆腐,浑身做着筋骨,紧张得不得了。
“好可爱哦!她叫什么名字?”我觉得自己要哭了,“佳芬,你居然做妈妈了。”
王佳芬的眼神里泛着温煦的光,她笑着说:“大名儿还没取,小名叫朵朵。”
“哈~朵朵,朵朵。”我逗着怀里的小东西,乐得合不拢嘴,“我是小桔阿姨哦。”
我用手指戳了戳朵朵的小脸蛋儿,她小嘴动了动,眉头一皱,突然就“哇——”一声哭了起来。
“哎呀哎呀!怎么了这是?”我手忙脚乱地把朵朵交回王佳芬怀里,她的先生、父母和公婆立刻围了上来,一堆人七嘴八舌地说起来。
“大概是饿了,喂奶喂奶。”
“刚喂过呀。”
“是不是要换尿不湿了?”
“不是才换过么。”
……
我站在一边,看着这个情景,眼泪再也忍不住掉了下来,转身跑出了病房。
我在街上快速地奔跑。
撞到一个又一个路人。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哭,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崩溃。
其实,我知道的……
时间一天一天地过去,最后期限一天一天地临近。
我越来越麻木。
八月底,程旭又一次问我:“如果他没有回来,你打算怎么办?”
我看着他,没有回答。
九月初,我接到一个新的单子,是一家意大利服装品牌进驻国内,在H市开设第一家旗舰店的开业活动,包括剪彩仪式、明星走秀、和消费者的互动环节,还有晚宴。
我很少做这样的活动策划,但是对于意大利的品牌,我有着一种莫名其妙的情绪。
与对方的经办人关小姐沟通了许久,我了解到这是一个新品牌,成立不足两年,却快速地抢占了市场,在意大利20至30岁的年轻消费者中口碑很不错,介于快消品牌与中端品牌之间,偶尔也有娱乐圈的年轻艺人请这个品牌定做礼服出席活动。
我翻着意版的品牌画册,主色调是暖暖的橙色,文字一点儿都看不懂,但是看着展示服装的设计风格,觉得非常不错,是我喜欢的范儿。没有故作深沉的另类,没有慑人眼球的夸张,有的只是自然、简单、平和、随性,又在一些小细节上突出了设计师独特的理念。
这个品牌的名字叫——A.R.
展开拼写是:Arancione Ragazza,我不认得,也读不出。
关小姐告诉我,这个公司的老板就是该品牌的首席设计师,是一个中国人,很年轻,很优秀,但是非常低调。哦……怪不得,这个洋牌子的设计里,还能看出许多东方元素。
我和同事们开始忙得四脚朝天,联系晚宴场地,策划活动布景,联系走|茓明星,不知不觉就到了叶思远生日那一天。
那天,我很累很累,回到家已是晚上9点多,踢掉了高跟鞋,我就扑到了床上。
扭过脸看着那幅日出,它已经被我装在了画框里,挂在了墙上,整整1米5乘1米大呀,占据了几乎半面墙。
在那个太阳中间,最最耀眼的地方,还有一个空缺。
我自欺欺人地认为,我没有把它拼完,没有。
我就这么赖在床上,连衣服都没有换,渐渐地睡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我被程旭的电话吵醒。
“嗨,JOJO。”
“嗨。”我懒懒地回答着他。
“国庆节你放假吗?”
“不知道啊,我在10月2号有个活动要做,做完了大概能放几天吧。”
“有个事儿想找你帮忙。”
“什么事啊?”
“我的一个兄弟,10月6号结婚,我要回J市喝喜酒,想找你做一下临时女友,行不行?”
“为什么呀?你一个人去不就得了。”
“几个大学同学都拖家带口的了,一个人去忒没面子,你要是有空,就陪我去走个场吧。”
男人的心思真是简单易懂,把我带去公共场合,介绍我是他女朋友,一来二去,假的也变真的了。
“对不去,程旭,我不想去。”
他很失望,还是说:“没关系,那我一个人去吧,对了,你在干什么?”
“在家。”我翻了个身,看着天花板,突然问他,“程旭,你还记不记得我去年生日时,你对我说的话?”
“嗯?”
“你还愿意陪我一起等他回来吗?”
他有一会儿没说话,接着就开了口:“是,我愿意。”
“还有……10天了。”
“我陪你等。”
“如果他没有回来,我也许依旧不能答应你什么。”
“没关系,我给你时间。”
“如果他回来了,怎么办?”
“我就告诉他,抱歉,你让陈桔等得太久了,她已经累了。”
我笑起来:“你好自恋。”
“没有人值得你等这么久的,JOJO,他是一个男人,无论如何,都不应该。”
“我知道。”
挂下电话,我坐起来,抓了抓自己的头发。
我打开笔记本电脑,又打开QQ,我想了很久很久,终于给自己换了一个签名:
——有个人说,他会陪我等你回来,直到期满。
然后我关机洗澡睡觉。
9月27日,我精神恍惚了一整天。
那也许算是我的世界末日了。
程旭陪着我,我们并肩坐在江边,一直坐过凌晨。
我买了一大堆啤酒,程旭只允许我喝一罐,我就省着喝,一小口一小口地品尝着那略苦的滋味。
我以为奇迹会发生的。
结果,什么都没有发生。
12点一过,我站起来,把空啤酒罐扔进江里,回头对程旭说:“走了,回家。”
他站起来,看了我一会儿后,突然向我张开了怀抱:
“JOJO,想哭,就哭出来吧。”
我的眼泪立刻决堤,我扑到他怀里,撕心裂肺地哭了起来。
程旭紧紧地抱着我,手掌用力地摩挲着我的背。这是一个男人善意的拥抱,温暖,宽厚,可以抚慰我冰冷的灵魂,却是我这辈子第一次享受到。
五年的等待,终于期满,我实现了自己的诺言,却没有得到我想要的结果。
我只不过想亲口听他说出一个理由,而现在,这也许会变成一个永远的秘密。
陈桔,你刑满释放了。
忘了,他吧。
三天以后,我和几个同事去了那个意大利品牌开业活动的晚宴场所,确定菜单、音响、舞台布置等事宜。
结束工作时已是下午4点,我们收拾了东西离开宴会厅。
略微西坠的太阳还是有些刺眼,这几天秋老虎肆虐,H市的气温一直居高不下。
走出大门,我突然发现自己的太阳镜落在了宴会厅里,和同事们打了招呼就小跑着回去拿。
心里空落落的,浮着一丝异样的情绪,心跳似乎格外得快。
其实这几天我都是这样的状态,仔细想想,并不稀奇。
从宴会厅拿了太阳镜出来时,酒店门口正停下一辆黑色的车。
我往门口走去。
有人从副驾驶室下了车,走到后车门边,把门打开。
我走到了旋转门边,看到同事们在门外等着我。
一个人下了车。
先前的人挡住了他的身子,我看不清他的样子。
他们逆着光,仿佛是一幅剪影,我不太戴隐形眼镜,此时只能看见一个大概的轮廓。
我正走进旋转门里。
旋转门缓慢地转动着,我的脚步跟着它的速度,一步,一步,一步地往外走。
我走到了门外,抬起头对着太阳,眯了眯眼睛。
同事们向我挥手打招呼,小章问:“找到眼镜了?”
“找到了。”
我与那两个人擦肩而过。
砰砰!心猛地一滞。
我似乎听到了树叶飘动的声音。
一群鸟扑棱着翅膀从不远的天边飞过。
太阳红彤彤的,将周围的云朵映成了一片火。
世界瞬间安静了下来。
身边涌动的空气变得稀薄。
我的心“通通通”地跳着。
异常激烈。
我觉得自己在发抖。
我的脑袋好像忘记了思考。
站在酒店门口,我灵魂出窍,仿佛自己不属于这个世界。
眼前的一切都是静止的,我觉得自己一定是疯了。
我疯了。
我真的疯了。
陈桔,你已经出现幻觉了。
明天就要去看心理医生了,不能拖,不能拖,一秒钟都不能拖了。
再拖下去,你会死的。
可是……
我慢慢地转过身去。
那两个人并没有走进旋转门,他们只是安静地站在那里。
那个男人背对着我站得很直,高高的个子,挺拔的身姿,却散发着一种陌生气息。
我一直没有开口,只是死死地盯着他的背影。
阳光照在他的身上,泛出了一圈金色的光。
他穿着黑色西服、西裤,黑色皮鞋。西服质地精良,剪裁合身,衬出他锻炼良好的身材。
我能看到他的后脑勺,乌黑的发仔细打理过,很精神的样子。
我能看到他宽宽的肩。
我能看到他长而直的腿。
我能看到——他身子两侧,悬落的衣袖。
西服的袖子比较挺括,一冲眼看并不会觉得太突兀,但是视线移到袖口,就会发现,那里什么都没有。
我盯着他,没有动。
他站在那里,也没有动。
我听到他身边的男人问他:“叶先生,怎么了?”
我屏息静气等待着他的回答。
他没有说话。
他只是转过了身来。
我看到了他的脸。
五年岁月,还是有一定力量的。
他依旧英俊。
只是脸上已经褪去了青涩,褪去了稚气,显出一种沉稳的气质。
短刘海看似随意地垂在额头上,剪得很有型。
他的脸颊依旧瘦。
他的眼神依旧亮,却不如从前那么清澈。
他的神情,依旧淡定温和,只是眉间,多了一些难言的内容。
他的嘴唇抿得很紧,似乎牙关都是咬着的。
我盯着他,眼睛眨也不眨,生怕我眨一下眼,一切都消失不见了。
他突然抬脚向我走近了两步,嘴角牵了一下,露出一个所谓的笑。
两个浅浅的酒窝在脸颊上浮现了出来。
我就站在那里,直愣愣地盯着他看。
脑袋里冒出了一个成语——沧海桑田。
我的心紧紧地抽了起来。
可是我的脸上却没有任何表情。
就像是一个白痴,看到了一样梦寐以求的东西,却不知道该怎么办。
小章拉了拉我的手臂,在我耳边小声说:“JOJO,别这么盯着人看,不礼貌。”
她已经发现了他的特别。
他们都已经发现。
我依旧不动,视线越来越模糊,眼前的一切好像变成了朦胧画。
他看着我,终于开口:
“小桔。”
我等了许久,没有下文。
没有“你过得好吗?”,没有“我回来了。”,没有“对不起。”……甚至连声他妈的“你好”都没有!!
他只是站在那里,看着我,叫了我的名字——小桔。
我该说什么呢?
小章收回了手:“JOJO,我们去停车场等你。”
眼前的世界突然又开始运转,我的视线猛然变得清晰。我一把拉住了她:“一起走。”
“你们认识。”她指指我和他,“不聊一会儿吗?”
我扭头看她,冷静地说:
“不认识,他认错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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