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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并蒂莲的召唤(上)

诗边画了一对同蒂而生的莲花,同根同茎,血脉相连。雪白的月光倾泻在这株并蒂莲上,使得它们好像要跃纸而出。它们那清傲的风姿似乎要将迷茫中的人唤醒,它们那依偎的容颜仿佛要结合尘世中一切的情爱。

“莲是孤独的,而并蒂莲却不是孤独的……”介春睡在床上轻轻地告诉自己,“因此君子是孤独的,而有知己的君子才不会是孤独的……”

“心如死灰,随风放逐,无牵无挂,无欲无求。”这是介春经常对自己说过的话。

“一个人有名有利,方能淡泊名利;有家有业,方能看破红尘。”而张勋的驳文却让现在的介春无言答对。

“人若有才,苦求功名利禄,只会可悲;可若有才,却甘当隐士,又终有何用?因此我李介春愿当君子,身系天下,此生足矣。”先前只不过是介春宽慰自己的华丽辞藻,而到了此时却变成了他唯一的­精­神支柱。

“我并没有失败,我还有属于我自己的东西!”介春的脸上渐渐恢复了自信与笑容。而且与先前不同的是,他此时的自信与笑容不再显得天真盲目,而是带着更多的沉静与深遂。

介春本来淡薄的胸怀已经开始有些澎湃。

“爹妈养育了我这么多年,受了多少苦,我没能让他们享福,我还算人吗?我李介春也是一个堂堂男儿,被一个弃­妇­如此鄙夷,我还算人吗?”

他决定了,他要去参加明年的春试,他要中进士衣锦还乡,他要让自己的爹妈和他一起安度晚年,他更要让那个曾经看不起他的黄莺后悔莫及!

“我本来是不屑功名的,可却是让这世道逼的!”他对自己说道,“我李介春寒窗苦读十年,难道真应该被埋没在这小小的村子里?”

这是一个无眠的夜晚,介春在朦胧中觉察到一种召唤,一种无法理解的召唤;那是一种心心相印的轻呼,更是一种惺惺相惜的呐喊。

*****

第二天一早,介春就对父母说了自己要去参加春试的想法。

李老娘死活不肯,道:“我们穷人生来就是这个命,去考个什么进士,做个什么官?娘说什么也舍不得你走!”李老桐抽着烟袋锅子,想了良久,却道:“也好。不过你要早去早回,考不中也别多想。若考中,不要忘了我们二老就是了。”李老娘看了一眼自己的老伴,叫了声:“他爹!”

介春看着他们苍老的脸,哽咽道:“儿子就是自己死了,也不会忘记自己的爹妈。”李老桐道:“好男儿志在四方,我不会因为舍不得儿子耽误了他的前程!老婆子,介春已经长大了,就让他按自己的意愿去走吧。”介春听了,跪在二老的面前磕了三个头,强忍着眼泪道:“儿子不孝,已过弱冠之年却一事无成。只愿爹妈就此保重身子,让儿子能尽些微薄的孝道。”

就如此,李老桐油夫­妇­为介春准备了行装,不日一家三口便匆匆惜别了。介春在临走的时候再三叮嘱道:“我去春试,你们大不可对旁人提及,只说我去远处谋生去了。待儿子功成名就,定会好好地报答爹妈的养育之恩!”

他说完,拿过最后一把纸扇,抛在了熊熊的炉火内。画上的那对并蒂莲渐渐隐去,随风消散在火亮的烈焰之中。

*****

初春的京城冰爽怡人。高照的艳阳带走了冬日的最后一丝严寒,清盈的微风吹拂在略显湿润的街巷中,平展的石路上留有着无数浅浅的足迹。全国各地的举子早已聚集在这片繁华的客栈里,风雅的诗文不时从门窗中飞扬到了户外。

客栈边的一所马厩内,睡着一位身着青衣的少年。辅在地上的­干­草零乱地盖在他的衣服与发辫上,显得穷困与肮脏。少时,一个­干­瘦的老头闯进马厩,高声叫道:“李介春,赶考的举子可都去应试了,你如何还没睡醒?”

介春慢慢地站起了起来,挂在身上的­干­草纷纷往下垂落。他看了老头一眼,道:“有劳掌柜的挂心,学生其实早已醒了。”老头看了他一眼,道:“既是醒了,如何不去考试?”介春慢慢地拍了拍依然挂在衣服上的­干­草,又从发辫中抽出几根扔在地上,道:“还未开考,急什么。”老头冷笑道:“你真是来赶考的举子吗?我可从没见过你这么窝囊的读书人。”

介春并不在意他所说的话,只是掸了掸衣袖,道:“掌柜的,借你的水来洗把脸。”老头的脸­色­难看起来,道:“每天花几个破钱住马厩,喝清水,最后居然还要大爷来伺候你?”介春笑道:“只是洗把脸,要不怎么去考试?”老头极不情愿地拎过半桶水,重重地砸在他的脚下道:“洗吧!”介春道了声:“多谢!”便捧起水细细地洗了几遍。他用手拢了拢头发,抬起头道:“多谢掌柜了。”

老头看了他几眼,不由得呆住了。良久,他方才道:“我说李介春,若不是你这样一倒饬,真看不出你原来是这么个俊后生!”介春笑道:“掌柜说笑了,介春心中看中的是才学,从来不计较自己的相貌。”老头亦笑道:“若是公子果真功成名就,不定有多少富家千金想委身相随呢!”介春听了这话,不由得神­色­陡然暗淡了下来。他强笑了一下,拱手道:“借掌柜吉言,介春去了。”

看着介春远去的身影,老头自嘲地摇了摇头。突然,一只大手拍在他的后背上,将他吓得不轻。待他回过头来,却是一位红脸胖子立在他的身后。胖子道:“何爷,您老倒是轻闲得紧啊。”老头儿不悦道:“原来是周兄弟,倒吓了我一跳。”

胖子有些不甘地看着老头,冷笑道:“何爷,您可是中堂府的老管家了,因此老爷才会如此器重于您。可您老打着老爷寻亲的招牌开了这连升店,独自发着横财,却把老爷交待的事情抛到了脑后,有些不妥吧?”老头听了,道:“老爷的吩咐,我何中从来没有忘记过;只是这大海寻针,总不是容易件的事。周兄弟不帮忙便罢了,这损人利己的勾当奉劝你还是住了吧。”胖子听罢脸­色­陡变,道:“今年再无结果,我看你怎么和老爷交代!”

何中背着一双苍老的手,慢慢地向马厩外走去,道:“吉人自有天相,天相自应吉人……何兄弟,你不必­操­这份心!”

*****

入京赶考的会试分为两种。一种为礼部会试,时隔三年一次,是以选拔去年秋后乡试中及第的举子;另一种为恩试,因去年乡试中有恩科,是以是第二年春亦会有会试,便是介春这次参加的会试恩科。“会试以二月”,故入京赶考亦被称作“春试”或“春闱”。

而考生们逐一进入贡院之前,却都要入“外帘”脱衣验身,这也是让天下众多文人学士斯文扫地的场所。介春宽带解衣并无羞惭,但他胸口的一大块青­色­胎记却让考官们目光一聚。看着他们那惊愕的眼神,介春冷笑着穿好衣裤,昂首走进了贡院之中。

贡院的考阁长不足四尺,宽不过三尺,坐在其中很难气定神闲。介春轻轻地研着墨,历历的往事一时涌上心头。喉头中的哽咽,双目中的酸涩,使他情不能自己。少时,他取过一张白纸,挥笔勾勒出一枝并蒂莲。

介春深情地望着它,心情渐渐的恢复了平静。一时间,狭小的考阁变得如天地一般地宽广,胸中的思绪如澎湃的江河一般倾泄而出……三篇文章如行云流水般地从他的笔尖洒落下来,介春觉得自己将要被这里的景­色­所陶醉了。不仅是为高中皇榜已指日可待,更为自己的胸怀得到了一次难得的倾诉。

介春把卷子折好,敲了敲门,道:“交卷。”

寻着他傲然的声音,主考官伊里布走了过来。随着亲兵打开了小门的铁锁,介春背着手从考阁里走了出来。伊里布看着这位清秀傲骨的少年,不由得睁大了眼睛。少年从背后伸出一只手来,上面放着他呈上的考卷。

伊里布上下打量着介春,竟惊奇的发现他没有半点奉承与献媚的举动。他轻轻地接过了考卷,看着他问道:“你叫什么?”介春依旧背着手,良久方道:“学生名叫李介春。”一股莫名的怒火从伊里布的脚底直冲上脑门,他看了介春一眼,道:“年级挺轻的嘛,居然也能参加春试。”介春冷笑了一声,道:“有志不在年高。”听了他这句话,伊里布的脸­色­变得血红。他翻开了介春的卷子,不由得目露凶光,点头道:“这么年轻,却这么有才气。而且更难得这一笔的好字!”介春冷冷地看了他一眼,道:“大人过誉了。”

突然,伊里布一伸手,把他的卷子撕成了两半!

“大人,你怎么撕了我的卷子!”介春一时又惊又怒,失声叫了起来。“放肆!”伊里布喝道,“明明是你自己把卷子给弄破了,还要侮蔑本官?”他说着,把卷子又撕了几道,撒在了地上。“不!不!”介春疯了一样,失去了所有的矜持,更失去了所有的理智,跪在地上捡拾着那一张张的碎片。看着他此时的形容,伊里布的嘴角露出了一丝冷笑。

“怎么回事?”其他几个主考听见声音赶了过来。“这个考生发了疯,被本官说了几句,就闹将起来了。”伊里布道,“天子脚下,竟出了这种荒唐的事,列位大人说该怎么办?”一位考官道:“打闹考场者,自是革去功名,打出考场。来人哪!”

“嗻!”几个亲兵跑了过来。

“把这个贼子打二十板子,轰出考场!”

“大人!大人!是伊里布为官不正,毁我考卷!我要见君面圣……”可此时无论介春怎么喊,也不会再有人理会他了。

*****

扬春三月,京城出现了少见的倒春寒。稀稀淋淋的大雨下了半个多月,竟渐渐变得雪白而轻盈。

客栈边的一所马厩内,睡着一位身着破旧青衣的少年。辅在地上的­干­草零乱地粘连在他的衣服与发辫之上,两腿下的­干­草被不断渗出的鲜血染得乌红一片。少时,一个胖子闯进马厩,高声喝道:“李介春,你一没钱二没票,还要赖在这里住多久?”­干­草中的少年蠕动了两下,不知是不愿意起身,还是起来不了,却没有站起来。

“滚!”胖子一脚踢在他的胸口,把他的那唯一的一件薄衣也踢破了。“哟,这小子身上怎么这么大个胎记,真恶心人哪!”胖子又啐了一口唾沫。少年慢慢地爬了起来,脸­色­青黄而­干­瘦,嘴­唇­白得可怕。他一撅一拐地走出马厩,腿上的鲜血顺着他的脚印流到了店外。

介春靠在一堵破墙边,望着天上飘下的大雪,觉得自己的头越来越重。“这便是我想要的结果么?”他扶着破墙慢慢地靠了下来,“我到底做错了什么?是清高,是傲气,还是恃才放旷?难道天下之大,竟没有我李介春的容身之处?”

“行行好……”一个­干­瘦的老头举着一只破碗走到了他的面前。介春抬眼看去,竟是那个客栈以前的掌柜!他怎么也变得如此落魄?介春突然傻笑了起来,伸手在衣袖里摸去。可他摸了许久,竟没有半枚铜钱。少时,一张带血的碎纸粘在了他的指头上,原来是那日在考场内无意抢回手中的。

那是他用墨笔勾画出的一株并蒂莲。

介春仔细地看着那株并蒂莲,脸上露出自嘲的笑容。他轻轻地将那枚浸满鲜血的碎纸投在了老头的破碗内,缓缓地闭上了眼睛。“公子!”老头扔开了破碗,将要倒在地上的介春扶住,猛然间,他看见了介春胸口上的那枚胎记。

“公子,你不能死啊……”老头猛然哭喊起来,“少爷!我可找到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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