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直在爱你啊,凤友哥。”她说,“每天每天,我都在想你啊。”
凤友捧住她的小脸,亲着,更热火地亲着。
“我多么想跟你永远好下去,永远不分离啊。”她哭泣着说。
“我们永远不分离了,颖妹,永远啊。”
她把泪眼抬起,直视着凤友。她的呼吸的急促,把凤友吹得醒过来了。凤友也看着她,知道她有话说。
“凤友哥。”她小声说,“我不能骗你,你,应该知道真情了。”
凤友激动得直发冷。
“我怀孕了。”她说。
牛尾巴来回摆动,抽打着飞上飞正气牛虻。凤友的眼睛,也就跟着那节奏转动。牛车的木轴,好久没有上油了,滚动一周就发出怪叫。凤友的耳朵,因为这噪音,更加敏感。他的心,也快要被这缓慢的折磨弄得发疯。但是,他要自己保持平静。至少,在表面上,他要更加沉稳。在他的人生里,从来没有任何时候,象眼下这样,需要他的意志坚强。他的身体,可能要被压垮了。可是,他要自己的精神挺立着。他几乎是在咬着牙关,要自己不能倒下。
在他的怀里,躺着刘颖。她的整个身子,都包在毯子里,还是冷得簌簌打着抖。凤友把手护住她,温柔地在她的背上轻拍着。无论是在脸上,还是在心里,他对刘颖的柔情,几乎可以化成水,涓涓而流了。一头牛,拉着他们两个人,顺着去乡里的山路,慢悠悠地走着。凤友什么都不看,什么都不想。他的心,已经在某一点上停住了。他必须集中全副心神,去化解这个生活中的死结。到此时他还有一种幻想,认为那是不可能的。同时,他也比任何人都清楚,那是最真实不过的现实。他所生存的这个地方,所有那些人,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对他来说,是恶梦,也是世界上最真切的东西。你一不小心,它们就会吃了你。这,难道还容你有丝毫的怀颖?
刘颖被糟蹋了,而且,就是被总公司的那两个人。姜家的两个不共戴天的仇人仇人!仇人!仇人!凤友觉得奇怪,到了这个地步,自己还能用理智。跟刘颖一起,他分析了事情的经过。不但查证出伍经理是祸首,还明白了,他为什么用那么卑劣的手法,要另外那两个人也参与,而田家喜,真地也上了手。凤友要自己的思考,超出这个事情的本身。它太大,一时间,他不知如何开始了。但他相信,他会理出头绪,会得出自己的结论,然后,他就会按照自己的推断去行动的。眼下,他要做的,是带刘颖把病看好。强自努力,他把注意力收回到眼前。刘颖多次想上告,又一次次压抑了下来。她以为可以把此事忘掉,可以跟凤友重新开始。然而,每次凤友跟她接近时,她的心就流血,她就知道,自己再也忘不掉了。发现了自己怀孕时,她更是死志已决,就跟凤友说了,要凤友帮她上访告状。
凤友没同意。伍经理多年培育的根子、后台,一定会把他解脱。当这个社会里,钱的作用越来越大,超出了任何人类历史上对钱的依赖时,这,就更是不用怀疑的了。问题不在这。凤友的思路,已经越过了这个局限。他想着更有深义的计划。因而,他安慰刘颖,更心疼她。他不要她声张,甚至,对家里人也守口如瓶。他要一切都在他的安排下进行。有把握吗?他相信自己。下午三点多钟,才到了乡里。凤友领着刘颖进到卫生院时,没有任何的紧张。他的那种语调,令医生觉得奇怪。通常,一个未婚女子做这种检查,首先是男的吓坏了,脸色发白,嘴唇打着哆嗦。而凤友,看上去太镇静、太坚决了。医生、护士都带着怪怪的神色看着他们,以为是凤友跟刘颖之间有了什么事。刘颖把脸埋在围巾里。凤友面对着他们,没有半点躲闪的意思。最后,是卫生院的人把目光移开,躲避了凤友的凝视。
在给刘颖检查之前,卫生院要凤友证明一下他们的关系。凤友拿出了一张介绍信。是他在行前,从总公司任会计那里开出的。医生看了一会,有点诧异地看看凤友,又看看刘颖。那量张结婚登记介绍信。当天晚上,两人住在了招待所。刘颖住单间,凤友则跟一个外地汽车司机合住一屋。那一夜,凤友没有能合眼。汽车司机喝多了酒,打着雷一样的呼噜。他早早地就披衣起来,到卫生院去看检查结果。结果是出乎意外的。刘颖根本没有怀孕。医生解释说,一个女子,在跟男性初次有了关系之后,珍可能会因为过度的紧张,造成心理上的焦虑。这,可能表现在生理上。她可能日夜担心着怀孕的可能。因而,渐渐地,真地觉得自己有了症状。凤友这才明白,为什么刘颖会半夜起来,去偷吃樱桃。她到山上摘山杏时,会显出那样的急切、焦虑。这也说明,在被糟蹋之后,她的精神几乎分裂了。日日夜夜,她是处于什么样的可怕的心理磨难之中。仅仅是这种灵魂上的折磨,也会把她置于死地了。
刘颖得知真情,只是淡淡一笑。但是,她的食量增加,举止也立刻轻快起来。凤友到供销社买来香肠、罐头、黄瓜,刘颖就在房间里亲手做出了凉菜,并且,自己跑到供销社,买来一瓶酒。在吃饭之前,凤友就正重地表达了自己的心愿。刘颖听了,脸色怪怪的。她没有激动,也没有羞涩。看不出她是害怕,还是从内心感到幸福。看了凤友一眼,她低下头,只叮着自己的手出神了。“我爱你,颖妹,咱俩结婚吧。”凤友又重复着自己的心声。刘颖抬起脸来,小不已经流到了嘴角。她要笑不笑地,伸出舌尖,把泪珠舔去。然后,她一把抓过酒瓶,打开盖,倒了两杯酒,递给了凤友一杯,自己手举着杯子,抖得那么厉害,至少,有一半的酒洒掉了。
“先不说这个。”她笑了一声,干巴巴地,“来,干杯!”自己一饮而尽了。
凤友把酒喝光,刚要把杯子放到一边,刘颖几乎是从他手里夺了过去。不由分说,又给他满上了一杯。他只好再喝光了,甚至,还跟刘颖碰了一下杯。刘颖喝得比他快,脸上出现了不正常的红色。“这是最后一杯,喝完,我有话说。”刘颖给他斟满,递到了他的手上。凤友喝下时,觉得自己的喉咙在着火。“那么,我就说了。”刘颖把杯子朝凤友一亮,表示已喝干,就重重地放到了一边,“你的求婚,很感人,可是,明着跟你说了吧,凤友哥,我不能嫁给你。就是这么回事。原因呢,你也清楚。”凤友定定地看着她,不出一声。“你真不知道?那,我就跟你说了吧。”刘颖喝过了酒,神情更为激奋,语气更带出绝望了。“第一,你这不是爱我,是因为你可怜我,怕我出事,才想到要娶我。第二,我已经是个残缺不全之人,以一个受污之身,活着,已经够羞人的了,怎么还能谈婚论嫁?”
说到这里,她的眼睛红了。胸脯剧烈地起伏着。她伸手抓过酒瓶,又要倒酒。凤友一把将她的手抓住,再也不放了。“颖妹。”他说,身子象中了电一样抖,“我要娶你,从见你那天,就已经定了。这是我的决心,是我的生命。它是永远不会变的。不管你出了什么事,不管外在的东西,是怎样强加在了你的身上,或者,我的身上,都不能改变它。这,你还看不出吗?”刘颖想把手挣开。凤友握的劲那么大,她挣不开了。她的脸,因此更显潮红。“可是,我不需要你的同情。”她说,泪流下来了,“不要你可怜我……”“我不是可怜你,也不是同情你,颖妹,我是爱你,爱你啊,你怎么忽然对这一点,怀疑起来了?”凤友抽了一下鼻子。但,他立刻把自己的心情平静下来。好像,他已经有了坚强的意志,要自己从今以后,以坚硬的态度,对付这个世界。“我爱你,已经胜过了爱自己的生命,颖妹,你,要理解我,理解我啊……”
刘颖异样地看着他:“我这样的身子,你,还认为我是纯洁的吗?”凤友激动地看着她:“谁也不能改变你,颖妹,你没有错,我永远都爱你,不是因为别的,就是因为你的心,你的整个的人,都永远是纯洁的。你,不要那样想了。”刘颖奇怪地笑了一下,立时又严肃:““也许,,你不知道男女之事,所以,你会这样说。也许,你只是一时冲动,想表示对我的爱。过后你会明白,那根本就不是爱。像我这样的人,你不可能再娶我的了。”凤友的脸,一下子变了:“可有,我还年轻。也可能,我只是个农民的儿子,配不上你,可是,颖妹,我对爱情的理解,决不是那种肉体上的简单结合。它是我的理想的最高境界。我把它,当作我的生命本身。我爱你,就是出于这种理解。我不是胡乱要娶亲啊,你,还不相信吗?”刘颖看着他,半天没说话。
“这么说,你是真想妈妈我了?”她问,苦涩得很。
“为你,我已经快疯了,颖妹,你知道的。”凤友说,脸一下子泛红了。
“介绍信,你早就开了??刘颖苦笑着问。
凤友的脸,更红了:“昨天一早开的。”“你是怎么跟他们说的?”“没人知道,只跟任会计说了。”“他不觉得突然吗?”“他跳起来了。”凤友一笑,“差点飞起来呢。”“他,怎么说?”“他不信,说,说‘你当这是高老庄啊,说招就招亲哪?”’“可他还是给你开了。”“当然。”凤友不好意思地看她一眼,“他知道,我对你是真心的。”他起身,坐到了刘颖的身边,抱住了她的肩膀。刘颖就伏在了他的胸前。两个人紧紧地抱在一起,都在流泪。
事情就这样定下来了:“明天早上,两个人一起去乡政府大楼,找民政助理,办理结婚登记手续。凤友定顿刘颖歇了下来。回到自己的屋里,他跟那个司机也有了话说。知道他明天就要结婚,司机又请他喝酒。凤友真地醉了。第二天晨起,脑袋还有点胀痛,但凤友的心里充满了异样的幸福感。他就要跟刘颖结为夫妻,一时间,胸中的酸甜苦辣,搅和在一起,他不知体会那个滋味好了。到了刘颖的房门口,伸手敲门时,他觉得跟敲自己的心一样。一生中的最重要的时刻,就从这三记敲击中开始了。屋里没有动静。此时已近八点,刘颖不可能没起身。凤友等了片刻,就推门。门应手而开。屋里无人。他呆了一下,看到了桌上放着一张纸。是写给他的一份留言。笔迹分明是刘颖的。凤友立刻紧张起来。刘颖写道:“凤友哥,我走了。想了一夜,我还是决定,离开你,永远地离去。出了这样的事之后,你我不可能是幸福的,你不可能再爱我,因为,我自己都恨死了自己。请你不要再找我,也不要再想着我。你会有更好的姑娘爱你,那样,你的一生才是幸福的。好自珍重吧。”
凤友又迅速地看了一遍,想了片刻。然后,他快步走到招待所服务台,问那个值班老头,可知刘颖去了哪里。那老头是认识刘颖的,打量凤友一会,才决定还是告诉他的好。“小刘不让我说的。”他吞吞吐吐道,“她呀,回城哩。坐班车走的。”所谓班车,是通行到县城的一辆公共汽车。由于山路险阴,每天只能开行一趟。凤友赶到公路边上,那个始发站处,早就没有人了。半个小时以前,那辆车就已经发走。凤友站在那里,长时间地发呆。他不知道自己要做什么。看看天际处的浮云,就有了行动的欲望。一时间,他也觉得自己成了浮云的一部分。因而,不运动是不可能的。时间,对他来说,不存在了。空间的大部分也没有了意义。他成了一个自在之物。顺着公路,一步步西行。对他来说,此刻没有什么具体的目标,让他心急,上火。他甚至没有想到过搭过路的什么车。用双脚走路,这本身,就成了一个事业。无意之中,他认识到了其中的含意。
他不知道刘颖家住在哪儿。在他心里,刘颖跟任何的住址,跟任何的具体环,都没有了联系。他觉得,她就在那儿,等着他。他的任务,就是走到那里,把她领回来。他们的命运,在这条公路上,一定有一个交点的。他,就是朝那里走去。他的心里,已经清清楚楚地看到那个地点了。在那里,他就要跟她相会。以前的迷茫、胆怯、无所作为,都不复存在了。他的心是沉静的。觉得自己的头脑,从来没有象现在这样清醒,他就更加坚定。从他的脸上,看不出任何的表情。几天之内,他已经完全成熟了。他不知道自己走了多少里,也不知道该走多久,才能到达他的目的地。好像,那个地点,只存于他的心中。只是对他的感情来说,它才是有深意的。他的眼里,看看山脉,看看天空。其实,他只是对着自己的心灵。
天色渐晚。山风中有了凉意。他走得更沉稳,眼睛看得更深远了。当太阳西下,山影长长地压下来,盖住了公路时,他的步子平衡如初,觉得自己已经有了这样的准备:可以永远走下去了。她就在前边站着,在公路的左边,背靠着一棵老榆树。她的身影,如同画出来的那样清晰,明丽。手里拎着包,使她的身子弯出了一个曲度。注目于凤友的身上,她也是凝立着的。一时间,两个人都对看着。在他们中间,是五十米长的公路。突然地,不知是什么触发了他们。那五十米的路程,没有了。他们就抱在了一起。两个人交颈相亲,抽泣着,颤抖着,激动着,说着他们自己也不知所云的话。凤友就把她举了起来。刘颖手里包就掉了,一张汽车票就随风而飞。
她就是在前面十五里处下的车。司机很不高兴,因为,那不是车站。可她还是硬下来了。好像她也知道可以在此相会。走了十五里,她没有一点害怕,也不感觉到累。她的脸泛着那样灿然的光,凤友忍不住要抚摸,要在那里亲吻。
“车一开,我就心如刀绞一样……”刘颖在他的怀里,呜咽着,“我一定要回来,一定要跟你在一起……”
凤友抱着她,象抱着小女孩一样,亲着她的头,她的脸,她的小手。因为激烈的情绪,他的声音沙哑了。“嫁给我吗?颖妹,你能嫁给我吗?”他几乎是喊了。
刘颖一把抱住了他的脖子,把小脸埋在他的领子里。突然,她咬住了他的耳朵,轻轻地呼出了一口热气:“是的,凤友哥,我要嫁给你,我要啊……”太阳落山了,山谷中一片幽暗。公路上再无一人一车。他们走到了一座小桥上,刘颖不走了。手把着栏杆,看着桥下,她对凤友说:“咱们下去看看,好吗?”凤友明白了她的心意。出奇不意,又把她抱了起来。在她的娇笑声中,一步一步,下了土坡,来到了桥下。一条小溪,从桥下流过来。天空还很亮。带着红边的云朵,映在溪水中,变化出千万种图案。不时有上游的野花瓣,落下来,顺着溪水漂浮着。刘颖蹲下来,手摸着水,那清亮的感觉,立刻使她轻快地笑了。凤友跟着她,顺着溪流而行,也为这山谷中的景色吸引。暮色降临了,两个人都无去意。他们就决定,今晚在这山谷中露宿。刘颖的包里,有那块乘牛车时,防雨用的塑料布。凤友就捡来树枝,用那塑料布搭起了帐篷。又从坡上拾了不少于草,垫在里面,人坐下去,竟有说不出的舒服。刘颖的包里,还有一包“光头”,那是当地产的最粗糙的饼干。他们坐在小溪边。喝着清水,一块一块地吃了。两人很少说话。更多的时候,他们感觉着彼此的目光。在心里,他们所想,几乎都为对方所清楚了。因此,觉默之中,隐含着两个人内心的激|情。它,象酒一样,令他们胸口发热了。
月亮出来,他们才知道天已很晚了。不约而同,两个人都望着那大半个月。它很有点亲切感。因为,对他们来说,此时出现那里,照着他们,和这山谷里的每一棵树,每一片草,都是有深意的。溪流中反映出的月光,更显出了夜的静,也刺激着他们的感觉,他们的想象。
一点一点,他们的目光,就匀合在一处。从来没有象现在这样,他们那么真切地看着对方,那么执着、真诚地表达着心情。凤友伸出手,拉住了刘颖。她让他抱着,呼吸着爱,觉出了那深情的力量。她的柔软的身子,完全在他的怀里了。凤友要自己说话,把他的那份爱表达出来。可是,他的喉咙处的抽动,使他张嘴而无声。
把她抱起,凤友就着月色,看着她的脸蛋。她的大眼睛,忽闪着,忽闪着。那种令人难以置信的美,又一次,使凤友承受不住。他闭上眼睛,亲吻了她一下。她的回吻,鼓励了他。他知道,爱情,在今晚就要成熟了。抱着她进了帐篷,凤友几乎死去了。他从没有过这样的激动。那心跳本身,就几乎要了他的命。他要自己平静。然而,他的喘息,他的流汗,使他最后成了一个开水壶一样,跪在那里,不知如何把她放下。是刘颖自己,轻轻地躺下了。凤友跪在她身边,对着她,觉得自己是在面对自己的理想本身,这,是不可能的。然而,分明又是最真实的。他不由自主,伸手过去。难道,他是要试试这个事实的真实程度吗?意识到此,他的手又不动了。
刘颖抓住了他的手,放在自己的脸上,轻轻地贴着。那细腻的、温柔的感觉,给了凤友以生命。他呼出一个叹声,抚摸着她的头发,她的脖颈。而当刘颖的小手,也悄悄地探过来,摸住他有胳膊时,凤友就扑了上去,捧住他的脸,亲着,长时间地亲着。
这是第一次,他摸着一个女性的身体。那神秘感,意外性,给了他如此的刺激,最后,他不知自己在做什么,要做什么,可能做什么了。在他的年轻的脑袋里,怎么也容不下这样的概念:原来,女人是这样的,原来,她会给他这样的感受。在那一刹那,他真有了放声大笑的冲动。结果,他发现自己哭了,孩子一样地哭了。在他的理智中,刘颖和他,已经是夫妻。然而,正是这个事实本身,令他觉得生活太大,太神奇,他,一个如许的男子.无法把握了。他觉得自己象是一个乐师,在拿到那把琴之前,颇有信心。可是,当音乐会开始,台下万人鼓掌之时,他忽然不会弹这把琴了,因为,他突然发现,自己根本不认识这是什么了。这个新的认识,没有理由,没有根据。可对此刻的他来说,却再真实不过。他要抗争,要摆脱它,要从它的束缚中探出头来,呼吸一口新鲜空气。结果,他现自己不能自拔了。在它的影响下,他的手抖成了电锯。他开始说话,而他的话,没有任何含义。汗水把他的眼睛全糊住了;所以,当他以为自己看见了什么时,他,什么也没看见。
把手放在她的胸脯上,他能感到,她的心在以一种奇异的力量跳动。他不理解这种节奏。他认为,在那样的美妙的肉体中,那颗心,应该是最神奇的造物。他甚至觉得,它是不应该跳的。一定有某种神秘的生命,由它而起。而她的肉体在所有的动人之处,则是由它而生。在他黑暗中,看不见她脸上的细微之处。但是,现在,他的眼前重现了初次见她的时候,她的笑颜,那么艳丽,他就用力地亲她的脸蛋,亲她的美妙的嘴唇,址以她喘不过气了。她的笑容中的真情,那种惊人的美艳,就这样融入了他的心中。那种玫瑰朝露的清丽,此刻在凤友的心中,引起了深刻的激荡。亲着它,同时认识了这亲吻的对象的动人心魄,这本身,已经令凤友神昏志迷了。他吸入了身边的野草味,更觉得自己吸入了她的美所特有的芬芳。
他的手触摸到她的腰部。她的动人的体态,特别是,当她走路时所显出的苗条,一下子,真切地在凤友眼前活动了。她的少女的体形本身具有的弹性,在他的手下,表达出了性感,展示出了娇柔。凤友几乎要躲开它了。他,为她的肌肤的惊人之美而害怕。他对自己说这是不可能的。然而他就是不敢用力了。然而,她娇小的身子,就在他的身下扭动着。她的富有弹性的腰肢,此刻有着怎样的力量啊。凤友的手,把它握住了。他要在跟它的接触中,认识到一个真理,体会到一个和谐的感觉。他要征服它,占有它,跟它一起,把人生的这一瞬,推向一个光辉的顶点……刘颖的身子,任他的手抚摸着。那热情的皮肤,光滑得如同无物。那性感的每一个部位,都令凤友要停了下来。他觉得自己不可能征服这样的身体。但是,他知道爱的征服,有这个时刻具有什么样的意义。他把整个的她,都包容在自己的身下了。因为。这时他真真明白了:她,不再是别人,而是他的妻子。
他吻着她的胸脯,吻着她的腹部。吻着他所能吻到的一切。从此时起,他就跟所有这些,不再是被动的关系了。他把一个绝对的梦幻,变成了一个绝对的现实。他听见了她的呻吟中,发出了同样的惊叹。“颖妹啊。”他听见自己颤声说,“这是真的吗,是真的吗?你只要跟我说一个字,不,只要你点一下头,不,只要你掐我一下,让我感觉到,那,我就知道了,我就能肯定,这,是命运的真正的运作了,这……就是真的了……”刘颖的手,摸索着他的脸。他一把握住,把它放在了自己的嘴唇上,几乎把它咬住了,咬痛了。
“是真的,凤友哥,这是真的,这,就是咱们的梦想啊,现在,就咱俩在一起,在一起了啊……”刘颖的泣声,被急促的呼吸压过了。
“爱你,这,多么美好啊,颖妹,你知道吗?这,是多么美的时刻啊。”他词不达义了,可他就是要说,“多少回,我为了这个时刻,做着梦啊,即使在梦里,也对自己说:‘不可能,这绝不可能啊’。颖妹,你真地爱我吗?真地愿意把这个梦变成可能吗?”
“是的,凤友哥,我愿意,一百个,一千个愿意……”刘颖吻着他,代替了更多的回答。
“你,真地愿意做我的妻子吗?做一个农民的妻子吗?”他更热火了。“我愿意,凤友哥……”刘颖吻了的手,重昨了十几遍。“你愿意为我生孩子吗?不管男孩女孩,我只要孩子,我们的孩子?”凤友眼睛瞪得大大的,他的表情,虽然在幽暗中,还是看出了剧烈的变化。“愿意,凤友哥,我就是想啊……”“我们的孩子,还有你我,可能要永远呆在农村,呆在山沟里,你愿意吗?”“凤友哥,只要跟你在一起,只要你我在一起,就是地狱,我也愿意啊……”“可是,山里没有城里的条件,没有……”“凤友哥,我喜欢,我要呆在山里,呆在大自然中,我恨城市,我只爱你啊……”“明天一早,我们就登记了,就是夫妻了,你愿意吗?”“凤友哥,我愿意啊……现在,我……就是……你的人了……”刘颖搂住了他。凤友跟她紧紧地贴在一处。他再也没有机会说话了。事实上,再也没有必要说什么。两个人在那刹那的结合,凤友终于明白了生活,明白了男欢女爱的含义,也明白了自己。当他在喘息中,跃上感情的巅峰时,一个全新的观念,就在他的思想中闪烁了。他就明白,自己不再是小孩子。作为一个男人,他成长起来了。
第二天上午,他们赶到乡政府,在民政助理办公室,正式登记,结成了夫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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