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小五将手中锦包抖开，一颗血人头滚落在地，歪着铜冠，冠下是公子陌合不上的细长眼，连绝命咒都没施出来，就被最看不起的贱民所害，死不瞑目是可以理解的

“君不君，臣不臣，此贼与江贼等辱害我生母，斯仇不共戴天！”

这就是投名状了，周旭盯了公子陌头颅一眼，仿佛还能体会到其临死的不甘，但那又如何？再高贵的头颅掉了下来，也只是头颅，而这只是第一个……终要让所有侮辱伤害过他们姊弟的敌人，都尝尝草根的铁拳

这一念在心中闪过，周旭最后只是拊掌一笑，明确表态道：“好一个君不君，臣不臣！君视臣为草芥则臣视君如仇寇，自当如是反之，我视诸位为手足，诸位可愿视我为心腹？”

“臣等，愿为，公子，爪牙”（“小五愿意”）

小五并不多想地再次伏身，但徐季伏身时却松了口气，想来他们徐家对周旭还有用处，至少不用的被出卖了

周旭点点头，却又看向那自称徐驹的年轻墨卫，注意到他一只伤手夹着柳枝：“昨夜不是听徐季叫你马二么，伤者中就你一人幸存？”

徐驹形容木讷，闻言沉默了下，涩声道：“回禀公子，徐驹家中行二，善养马驯马，得先伯赐名为驹，马二为行伍伙伴惯称……三郎亡于车下，六郎箭创在心，徐驹最先抵盾被公子击晕，战后被救醒”

“你是他们亲兄长？来此想做什么？既然不拜，那就是要向我报仇么？”

徐驹摇摇头并不顾族弟徐小五的眼­色­，神­色­木讷而倔强：“忘先伯之恩而谋及公子，咎由自痊且阖家俱降，徐驹岂能陷家主于不义，只为无颜回见老母，但求君赐一死，于幽河之下再行此拜”

周旭算见识了此时家族的凝聚力，以及对个人的影响力，同时以现代思维又有些无语——你要死就自杀好了，送上门来是有病么？还死后再拜，你确定这不是诅咒？

周旭不接受这种病人，也没赐人一死的兴趣，就摇头不予理会

俯身捧起一大碗酸梅葵菜炖豆羹，去递给担架上的徐季：“先伯时从来是长者先食，旭与阿姊另用一碗”

“这怎……”

碰——

“阿兄！你在做什么！”

周旭转头看去，那徐驹撞柱技术不到位，满头鲜血地还要再撞，眩晕中被徐小五挡下

“让他撞！抬他尸体回去，和老大娘说，你儿子都死光啦！你老人家岂能独活，也请自缢吧！若有嫂嫂，卖掉自己好有钱给她丈夫下葬，让人用草绳桥脖子买走时，一上涪桥就投水守贞，这样全家就在地下团聚了，对了你这混蛋还有儿女没……”

徐驹身体抖了下，慢慢蜷缩在柱下，捂着脸无声抽泣起来

“小妹……”

荆娘按着周旭胸口，一双碧眸隐含温柔，不愿周旭生这没来由的怒气

周旭勉强住口，失败担不起责任只是寻常，谁都会有，但这种不负责还要装逼的，从来是见一次骂一次

徐季也不看徐驹，只捧起碗，勉力以铜匕取食两口，一匕重重地Сhā在豆羹上，递给徐小五道：

“给他！”

此时这匕就从武器变身为食匕，匕此物像是削尖后边缘磨利的扁勺子，水果刀大鞋可舀汤，可刺­肉­，可割食，可捅人……然而匕之于贵族，相当于后来军铲对于工兵，是有武器作用，没有见血机会

匕之于士卒又并非必要，大多数的野人士兵就是拿着木杵木殳等钝器战斗的，富有些的国人士兵也多用青铜戈矛剑，只有极少数­精­锐才会配备铜匕，以作为杀人技术全面的体现，比如墨卫这种全脱产的职业军人

用食的顺序非除式地按年龄来，徐驹虽然痛苦地捧着脑袋，却也被徐小五喂着吃了几口，最后才轮到徐小五自己，这种顺序代表秩序的遵守，在军中是向周旭表示服从的意思，并非日常都是如此严格

周旭看徐小五也开始吃了，才点点头，回去帷帐里，抱着荆娘坐下，自己却先尝了一勺，无盐，滋味寡淡，只胜在温润调和，这也是和羹的特­色­

毒素自是没有的，给病人吃却是正好：“阿姊，你趁热吃些”

“……好”

荆娘慢慢吃了小半碗，把碗推了推，在周旭怀里仰脸示意着，热腾腾的水雾模糊了她的表情，只有碧眸如星

“再吃些”

荆娘又吃了几口，再催就只是摇头，周旭就不再勉强，飞快吃光豆羹，漉漉饥肠终于安宁下来

“阿姊休息会儿，还是现在就出发？”

“早点出发吧”

周旭自是从善如流，却不顾她的轻微抗拒，双手横抱着她出去，对早已进餐完毕的徐季父子嘱咐道：“我去绵地召集旧部，你们都受了伤，先……”

“公子，殿外还有两匹，我们在水边遇见给牵回来的，四匹马都在后舍刚喂过料草”徐小五机灵地补充道

“那你们骑那两匹跟上来就是，哦，对了，那两匹马上面剑和盾自己拿上以作防卫……”周旭说着将荆娘扶上马，转头看向徐驹，“至于你这家伙，愿跟就跟，不愿就滚”

说这句话，是因为徐驹还能触动痛哭，否则先前无牵无挂，就是否定世界一切交流规则，实质上与恐怖分子没有任何区别，用作死士可以，收作班底是嫌自己死得不够快么？

说的难听，反倒是理会了徐驹，最后一次给他选择，至于人家怎么熏那就不是周旭的事情了

周旭只坐到荆娘身后，依旧揽着她共乘一骑，顺手撬那匹一直没走失掉的淡定“猛士”，让它驮着大多数装备跟着——最紧要又最轻便的弓与箭都在它背上——在秋日金­色­的阳光下，缓缓沿着绵水边的道路东行

荆娘装作困倦地埋头进周旭怀里，偷偷张望一眼后面，见他们三人两马都慢慢跟上，才放下心来——她可不管男人间的奇怪关系，她只以先伯时的眼光，“大就是美，多就是好”，自忖当然要人手多力量大

〃要大到……再没有谁能伤害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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