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过中天,惠风和畅,主从一行五人,俱骑马缓行,东方天际隐约出现一条黑线,横亘不知多少里
那是龙泉山脉的北支余脉,绵水从北向南穿过这支余脉缺口,在谷地中淤积出大片沼泽平原,再往南与石水湔水汇流于龙泉山脉西面,东破中央金堂峡,奔腾千里汇入浩浩长江
金色的稻田也出现在视野中,周旭就知道宗地已至,就在前面不远的谷地中,忽听荆娘问道:“昨夜与你说的,你还记着么?”
“阿姊说的是哪一句?”
“见着叔公,不……你现在成年了,到时候要叫他绵大夫更正式些,小妹你上前以承器相示,问以先伯三事之约,即谐矣”
“三事之约,那最后一事,不是以金剑伏波专门号令么?”
“那是对族里的约定,承器是娘亲给阿爸的定情信物,只因阿爸使不惯轻剑,后来还是收在娘亲手里,只有随阿爸打天下的老人们才认识,先伯暗以此谨训,如继者不肖,可持此谨相互联系……可惜主事老人们这两年去的太多,难怪今年周江每月允我出去一次,原来是知道我们寻不到国中支持了”
荆娘的声音有些低落,很快又振作起来:“幸而抱丝贸布时,阿姊在井市里听人说起过叔公还在,昨夜涪姜也说起过,如此宗地就还是能支持我们的”
周旭神情不置可否道:“嗯,叔公艾也有三年多没见过了”
“小妹何需的,叔公为人概直,还有两点关键,周伯江今日既与涪君引军北去,新涪城就空虚大半,西城墙又没修好,守无可守,以叔公知兵不会错过如此战机,立发大军北上,定能击其不意”
“这两点倒是实在的”
“所以阿姊就想艾取下新涪后,以叔公威望与小妹你小宗继承者身份,整合新涪小宗旧部是容易之事,国人又不满周伯江已久,上下齐心者必胜,岂会对付不了周伯江在外疲惫之师?”
“阿姊你这都想好了?那我就坐待其成,纯吃软饭了?”
“噗——吃软饭不好么,小妹你只要听阿……”
荆娘习惯性地引导着,忽然想到此小妹已非过去小妹了,而是兼有着另一种成熟记忆
她正犹豫时,只听周旭自然而然接道:“我当然听阿姊的话艾一辈子吃阿姊软饭都没问题”
荆娘凝望一脸惫赖的周旭,她心里叹息一声
〃消如此吧)
姊弟俩在微妙气氛中沉默下来,都转头看向旁边
这里经过三代人的开垦水利,附近沼泽基本上转化成了上等良田,只留下阡陌两边星罗棋布的水塘,水田蓄水浇灌用的——这种布局是沼泽留给人的最后福利,以后就会渐渐淤塞,若不增加人工开渠的投入,良田等级就会下降,若在北方还会退化成旱地,甚至沙化
新涪,绵地,相隔百里,分别位处“都广之野”西北缘东北缘,各自依山傍水,都十分利于农耕文明的发展
在绵地这一望无际的稻田里,大块大块横竖交错,虽然不茂密,人均五十亩占地面积在水肥支持下能收获不少
绵地短板是壮劳力的稀缺,实际上这也是华夏诸国当前普遍短板,由此还带来分工粗糙,医疗水平低下而难治疾铂营养不丰富而容易早衰,母婴死亡率更是从根源上限制了人口增长
这让周旭想念那十五亿星空下的同伴,可是……大家都不在了啊
一个人重回这莽荒天地,最忧虑是,这时的农业完全靠天吃饭,户家国朝都辛苦囤积,只为防灾防祸,这种延续数千年的执着……只有华夏人才能明白
……
田头垄上,金风送爽,稻穗飘香
“几位要去城里翱”远处几个蚂蚁大的身影中传来粗犷喊声,没认出队伍为首的少男少艾,“往东直走,过桥就是喽——”
“多谢阿伯——”周旭也扯起了嗓子,早上醒来,一夜间悲催地到了变声期,用的是腹式与假声,荆娘就在周旭怀里听得眉眼弯起成月牙儿
“哈哈,莫用谢,莫用谢,看你们马上驮货,也是行脚商人吧,明日是市日,就盼你们来哪!”
“是有好货,阿伯有空就来看看”
“好说,好说啊——”
过了这片稻田,一片芍,新叶入秋依然抽发,林子深处几个窈窕身影,是年轻妇女在采摘劳作
荆娘碧眸中有些不解与的道:“小妹你真当自己是商人啦?”
“嘿嘿,军弓与剑要留着,我们需要组织一支六人队亲卫,犀盾亲卫却是用不上,这些又不能吃穿留着干嘛?该换的就换,犀皮拆出来单卖也行,就看集市上人家能出什么了,要是有细布好锦就换些回来,给阿姊换置两身新衣裳”
“锦太贵了,新涪一匹丝锦都能换十匹好布,绵地只怕会……”
“我喜欢阿姊穿的好看”
“……那也要不了两身,一身就够了,小妹莫学人败家花销”
语气是埋怨的,碧眸是闪亮的
女人总是抗拒不了对美丽的追求
其实不需要刚才那阿伯的指点,乡野间的变化一般以十年计,一路上见到的都是自小熟悉的景物,荆娘可能是休息过后的精神好转,话也多了些
经过一处小丘时,稍稍驻马休息了一下,远远能眺望到方圆数里的水田芍,民人劳作,在阳光下美丽如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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