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说着,一辆奥迪轿车缓缓驶入,在报社门口停了下来。几个人从车里下来,有社长、主编,还有一个穿着连衣裙的女孩子,冯程程仔细一瞧,那不是邓淼还能是谁?
张敬芳凑上来,压低了声音说:“瞧见了吗?人家中午陪领导吃大餐,我们只能在外头吃盒饭。以前我还真没较真儿地想过什么叫天壤之别,最近,我可算是弄明白了。”
冯程程愕然:“怎么会这样?”
“怎么不会这样?当初她用不正当的手段夺了你的名额,现在,这套东西又明目张胆地拿出来了。你还别说,这一套管用的很,走到哪里都吃的开,现在社里多了很多业务,广告客户也多了几个,社里拿她当人才培养呢。
于宏也Сhā上一嘴:“你记得孙炎珍吧?除了主编,资历最老的就是她,她以前多傲的一个人,以为副主编板上钉钉就是她的,现在也被邓淼打压的傲不起来了。”
其实,办了公司之后,冯程程对各行各业中的潜规则早就见怪不怪,但是像邓淼这样的例子,也确实罕见。
进了办公室,她一一和大伙儿打招呼,最后去找主编。一切事情办妥之后,去了趟洗手间,结果在洗手间里碰见了邓淼。
她似乎刚刚吐过,满脸是汗,头发也乱糟糟的不成样子,精致的妆容浮起来,像是被泡起来的一层皮,又花又腻。
冯程程洗了手,刚要离开,她却主动叫住她:“冯程程!”
冯程程觉得讽刺,似乎前不久她还是冯姐长,冯姐短地喊她,现如今,一下子就变成了“冯程程”。看来这人情事故,邓淼玩儿的挺有水平,她无求于她,也正值春风得意,不想多费唇舌,所以“冯程程”三个字比起别的称呼来算是言简意赅。
但她也无意纠结于此,于是回过头来,淡笑着静待下文。
邓淼是真的喝多了,目光呆滞,似乎也站不稳,一只手撑着洗理台,满眼鄙色地说:“我知道,我抢了你的正式编制你不服气,但有什么你冲着我来呀。不关我表姐的事,你凭什么勾引洛阳?”
冯程程有些恼怒,但还是笑笑说:“邓淼,你抢了我的编制,我当然不服气,因为你没有真材实料,而我的业务水平远在你之上,我有不服气的资本。另外,不是每个人都像你一样,光想着钻空子,走捷径。我现在有男朋友,我们很幸福,我没必要去勾引洛阳,我也不屑于用这种方式去针对报复你们每一个人,所以,我希望你说话的时候,能够注意言辞。”
邓淼哈哈大笑,表情也越发凌厉骇人:“得了,你那是什么男朋友,我听我表姐说了,你在傍大款。冯程程,你比我高尚不了多少。”
可能是酒精使然,邓淼的样子近乎疯狂。外面已经有人试探着打开门,但见邓淼那副剑拔弩张的样子,又纷纷缩了回去。
冯程程对她那副盛气凌人的样子气得全身哆嗦,却又不屑同她争辩,很明显,她现在说什么,邓淼半个字都听不进去。
最后,她只有严肃地告诫她:“邓淼,我告诉你,我冯程程行的正,走的直,不是你一盆脏水想泼就泼的。多说无益,你好自为知。”
从nn报社里出来,白晃晃的太阳下,邵天扬竟然靠在那辆辉腾上抽着烟等她。也许是因为觉得委屈,急着想去撒娇,于是她对他笑了一笑,几乎是扑着扎进他的怀里去。
邵天扬拍了拍她的肩膀,满口戏谑地问:“怎么了?不是这么会儿功夫不见就想我了吧?我记得你以前上我的车,跟搞侦察似的小心翼翼,现在不管不顾了,急着投怀送抱?”
冯程程被他逗的面红耳赤,最后总算噗嗤一笑:“你不是说有事儿吗,怎么来了?”
“办完了,所以就来接你了。”
“下午咱俩撬班吧,我想看电影。”
邵天扬摆出一脸吃惊的样子:“唉哟,今天太阳果然是从西边升起来的呀。一向严谨,连我迟到一会儿都颇有微词的人,竟然主动要求撬班?是不是受什么刺激了?”
“没有。”冯程程强颜欢笑,闪烁其词。
“不对!”他像是从她的表情中看出什么来,于是敛起一副玩世不恭的表情,甩开她,“冯程程,你要么和我说实话,要么我就进去问。”
他那个阵势不像是开玩笑,她也知道他们这群人虽然平时不胡来,但仗着那点家势背景,也是什么事都敢干的,急忙拉住他的胳膊:“我说还不行吗?”
好话说尽地把邵天扬哄上了车,让他把车开出去,她才敢把在洗手间里发生的事儿简单厄要地说了一遍。
邵天扬沉默着不说话,忽然就调转了车头。冯程程吓了一跳,意识到他想干什么,急的不行,拼命地拉他的胳膊:“你别去,邵天扬,你要是敢去,我就再也不理你了。”
邵天扬眯了眯眼,终于把车停在路边:“冯程程,你畏首畏尾的怕什么呢?”
“谁怕了?我不是告诫她了吗?再说,你一个大男人,跑过去跟一个醉妇一般见识,不嫌丢人啊?”
邵天扬看她说的真切,这才肯顺坡下驴,开着载着她往私人影院去。
冯程程不是第一次来,对这里的布置十分熟悉,打开门之后,一眼就看出里面多了个冰箱。
她走过去,伸手摸了摸冰箱上漂亮的电子触摸屏,好奇地问:“邵天扬同志,可以告诉我,为什么在这里放个冰箱吗?”
邵天扬看着她,故作神秘地说:“你打开看看不就知道了?”
在他的鼓励下,她打开冰箱的门,却意外地发现,冷藏室里的架子全被抽走了,只有一个白色的深凹瓷盘,里面生着一束淡粉色的风信子。
风信子已经开花了,娇蕊嫩施,婷婷婀娜。每一片花瓣的中间颜色略深,慢慢地往两侧淡去,好像戏子逐渐化开的眼妆,层次感玲珑分明。
冯程程又惊又喜,捧出来坐在沙发上仔细地看,随即又有些不甚理解:“为什么放在冰箱里?”
他挤在她的旁边坐下,伸手搂住她的肩膀:“我又不懂养花,刚从朋友那儿要过来,又怕它凋谢了,所以干脆放冰箱里。”
她只见过蓝色的风信子,一直嫌它的色彩太重,却不知道还有粉色的风信子。心里像是被铺了一层蜜,却又因为他这份用心的礼物被一点点化开,心里的郁结一下子就散消全无。
“程程,喜欢吗?”他凑上来亲她的耳垂,如蜻蜓点水一般,似触即碰,淡淡的气息喷洒在她的耳廓里,痒痒的。
冯程程怕痒,笑着躲开,他却穷追不舍,揽着她的肩膀,像是乱撞的苍蝇,没头没脑地寻上去。
“为什么送我风信子?”
“我觉得它像你。”
“像我什么?”
“光鲜煞亮,看着就想咬一口……”
他终于扳过她的脸,深深地吻了下去。后半句话被吞进嘴里,像是即将断开的琴弦,已经走了音,却格外清晰刺耳。
他的手在她的身上到处游走,像是着了火,抚摸过的每一寸肌肤都染上了一缕绯色,灼人地发烫。
她被他吻的意乱情迷,意识渐渐模糊,混乱中,犹记得把风信子放在地上。
但风信子还是倒下去,球茎一头翘起来,根须凌乱地交杂着,被挑起来附着其上的水珠却越发明亮,映着沙发上,两个人相互交叠的一幕动人景象。
(暴风雨前的甜蜜,多给他们一点奢侈的时间吧,哈哈!「行淮蠹抑С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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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9
激|情的余温渐渐散去,两个人都累到了极点,休息了好一会儿才终于艰难地动了一动。
沙发上窄窄的空间里挤了两个人,如果不抱紧便会有一个人掉下去。冯程程伏在邵天扬的胸口上,听着有规律的心跳声,思绪万千,最后竟然纠结在“两个人是怎么在这么小的空间里嘿咻嘿咻的”这个问题上。
邵天扬似乎比她想的更多,一会儿亲亲她的脸,一会儿又挠她的肚皮,总是引得她发笑,像条小鱼一样在沙发拱来拱去地躲避骚扰。
她越是躲,他就越是闹的凶,结果反倒被某人从沙发上踹了下去。
冯程程吓了一跳,也没料到自己会在混乱中扬起这么一脚,本来还有点歉疚,刚想说几句好话,结果邵天扬哎哟了几声之后爬起来,抱怨道:“你这是谋杀亲夫!”
她扬起眉:“谁是亲夫?我怎么没看见?”
他伸手来刮她的鼻子,一脸坏笑:“可不就是我吗?”
看着他一脸认真的模样,她倒也笑了:“自作多情。”
“哟嗬,你还会来这一手?”他笑着凑上去咬她的耳朵,“翻脸不认人是吧?看我怎么收拾你。”
说笑间,他又寻着她的唇吻了下去。
两个人起了一会腻,才终于从沙发上坐起来。
风信子倒在地上,显然被邵天扬狠狠地压过,花瓣掉了好几片,根茎也变了型,满地的花草残垣,着实让人觉得可惜。趁着冯程程整理自己的时候,邵天扬又开始“抢救”这株曾为他博得美人一笑的“功臣”。
一切都收拾妥当,已经是下午四点多了,于是两个人开车又往公司里去车子开的极慢,邵天扬似乎有在意地拖沓时间。冯程程倒也不急,两个人刚腻乎完,那点暖昧之气还没散,如果面含春色地回公司,一定会被孟师傅看出来。
虽然他不会说什么,但老用那意味不明的眼光看他们,那也是很尴尬的。
路过市场的时候,邵天扬忽然说:“程程,你的朋友不是去香港了吗?
晚上,咱去你那儿吧?”
“干嘛?”她一脸戒备。倒不是不敢把他带到家里去,毕竟两人相熟到如此地步,也实在没什么可防的。只是他突然提出这个要求,她反倒琢磨不透他究竟意图何在。
结果他指着对面的饺子馆说:“我想吃饺子……老冯说,你包的饺子很好吃。”
原来是馋了。冯程程笑呵呵地指挥他把车开到菜场附近的停车场去,然后进去买食材。
说到饺子,冯程程记忆最深刻的就是初学那会儿,要么就是馅太大,捏不上,要么就是好不容易包上了,一下锅就破了。经过反复练习,她终于学会了这门手艺,在回家之后,偶尔展示了一把,结果冯家傲大赞好吃,一个人吃了将近两大盘,撑到睡不着觉,后半夜还在卧室里溜达。
想起这段糗事来,她只觉得好笑,更没想到,冯家傲竟然还敢说出去张扬。
物价飞涨,好久不转菜市场,冯程程几乎生疏,听着商贩报菜价更是皱起眉头。邵天扬见她犹豫,便主动砍价,二块八一斤的菜,他能砍到二块五,那商贩倒也满口答应,还忽悠着他们买这买那。
买了食材,放在车里,干脆连公司也不去了,直接回家包饺子。
厨房里有个弹簧称,挂在钩子上,冯程程顺手拿出来称了称,结果不出所料,缺斤短两,硬是把那三毛钱给榨了出来。
她把面倒进盆里,加了些水准备活面。邵天扬洗了手,要来帮忙,她推开他:“什么都不会,一边呆着去!”
他恭敬地喊了一声“喳”,而后绕到客厅去看电视。
冯程程一个人忙,活面、擀皮,然后将一个个包好的饺子摆放整齐。忙了一阵,她忽然意识到,某人似乎过于安静,下意识地回过头去一看,他竟然搬了一把椅子,坐在不远的地方,静静地看着她发呆。
“真好看。”他盯着她,一字一句地说。
他的眼神极亮,如同黯夜里骤然划过的流星,璀然一闪,转瞬即逝,美好的抓不住,却又被这短暂的几秒吸引。
冯程程羞的脸色发红,微微垂下头去,结果他又说了后半句:“甭瞎想,我说的是饺子。”
她气结,忽然捏了一个面团朝他扔了过去。他笑着躲开,而后三步两步地跑过来,从后面拦腰抱住她。
他和胳膊很有力,似乎用尽了温柔,淡淡的气息喷洒在耳根,吹的毛孔都慢慢地扩张开来。灯光静静地洒下来,罩着两个人,镜头仿佛在这一秒钟突然定格。
她手上有面,怕沾到他的衣服上,只好伸在前头,老老实实地任他上下其手,最后,又耽误了不少时间,才把饺子全部包好下锅。
望着锅里来回沉浮打转的饺子,冯程程觉得有些恍惚。水一次一次地沸腾,蒸发起来,佛人面首,仿佛每一颗小水珠里都聚着一缕幸福的味道。这小小的锅里,滚的就是这一辈子的时光,煮的就是这一生一世的承诺。似乎千帆过竞,急流争先的背后,永远都只有这样一只锅,最温暖,也最真实。
饺子捞起来,装进盘子里,邵天扬欣喜非常,捧着盘子放到桌子上去,还主动张罗着摆碗筷。
结果还没容空吃上一口,忽然接到李处长打来的电话。
冯程程意外连连,及客气地说:“李处长,您好。”
对方是一副公式化的口吻:“小冯啊,我们这边有个装修工程,明天招标,你们做不做,如果做的话,马上来拿图纸。”
冯程程放下电话,喜悦慢慢地在心里浸透,好半天才醒过神来。
她把李处长的话如实地反应给邵天扬,邵天扬却慢慢地皱起了眉,似乎并没有多大的热忱:“程程,你想过没有,明天就招标,我们只有一夜的时间,标书怎么办?”
这的确是个很重要的问题。邵天扬也几乎是个外行,而她也只看过标书的大概内容,却从来没做过。如果强行上手的话,她大概也只能做做资信这一环节,技术方面由孟师傅来负责,那么商务这方面,几乎是没有人。
好不容易等到了一块肥肉,却还没有吞下去的本事。冯程程觉得头痛不已,不由奇怪:“招标都是提前一天放消息的吗?”
邵天扬沉了沉脸色:“怎么可能?我猜李处长是故意的。”
“故意?”
“他上回吃了你四千,你忘了?”
他这么一说,冯程程也总算明白过来。原来,李处长是怕落人口实,所以,才不得不推了个工程过来还人情。
但时间短促,他们未必能按时做出标书,如此一来,不是他不给机会,而是扬程公司并没有能力和实力去竞标。
“程程,你说,我们做不做?”
冯程程思索了一会儿,仿佛下定了什么决心:“做!干嘛不做?如果真的做不出来,我就放弃了。”
两个人打定了主意,也顾不上吃饺子,拿了钥匙就往外走,先去xx厂的工程部拿图纸。
已经过了下班的时间,但工程部的人似乎还在为明天的招标做着什么准备,办公室里忙忙碌碌,似乎有一场大阵仗要打。
李处长自然也没有走,坐在办公室里抽烟看文件。
敲了敲门,邵天扬和冯程程进了办公室,同李处长客气寒暄了几句,便从他手上接过图纸来。
冯程程看了看,是会议厅的改造和装修工程,似乎并不是很难,于是满脸含笑地同李处长道谢。
李处长自然也是很客气,还不忘提醒她说:“小冯啊,这次机会难得,你们回去要好好做。还是那个原则,价低者得,不过,明天上午九点就要招标了,这对你们来说,可能有些难度。”
冯程程点了点头:“李处长放心,我们会努力的,这是我们公司接的第一个正式工程,虽然时间仓促了些,但我们总得努力争取一下才行。”
李处长弹了弹烟灰,笑的格外殷切:“那好,不耽误你们的时间了,明天上午九点招标,别迟到!”
从xx厂出来,两个人又马不停蹄地往公司赶。冯程程给师姐打了个电话,临时请她来帮忙,而孟师傅也被急招而回。
冯程程手脚麻利,打字速度快,语言组织能力也强,资信部分很快就搞定了,而孟师傅以前做过这一套,技术方面也难不倒他,最后师姐做好了预算等内容,再由冯程程全部整合成一份完整的标书。
忙了一夜,甚至连喝水的时间都没有,终于在早上八点的时候,打印机里打出了标书的最后一页。冯程程赶紧拿起来,装订好之后放进一个档案袋里。
所有的人都松了一口气,疲态尽显。师姐简单收拾了一下,准备去上班,孟师傅就坐在角落里抽烟解乏。
邵天扬拿着标书准备去竞标,冯程程也想跟着去,他却拍了拍她的肩膀,故作轻松地说:“我一个人去就行。乖,你趴在桌子上睡一会儿,招标结束了,我给你打电话。”
公司里寂静无声,冯程程睡不着,只好用眼睛钉着墙上的挂表指针,一格一格地跳。时间过的很慢,如果不是窗外的太阳渐渐地挪了位置,她真会以为时间已经悄然静止。
最后,她终于忍不住问孟师傅:“您说,咱们会中标吗?”
孟师傅抽了口烟,半晌才应道:“可能性不大。”
“为什么?”
“因为好多工程都是内定的,招标也不过是找几个同类的公司假意递个标书,陪衬一下,走个过场。咱们昨天才拿到图纸,我估计十有八九也是给人当陪衬去的。”
担忧如潮水般涌上来,狠狠地将她所执信的一切拍散,残骸卷进黑暗的旋涡里,漫漫地沉入海底。
冯程程无力地靠在椅背上,只觉得全身的力气被一点一点地抽空|派派妙の灵手打,转载请注明|
正文 070
等了许久,邵天扬还是没有打电话来,冯程程终于按耐不住,拿起电话拨了过去。
熟悉的音乐响起,越来越大,越来越近,她意识到什么,抬头一看,邵天扬正站在门口。
他的眼圈周围尽是暗色,仿佛疲倦到了极点,风尘仆仆,满身萧瑟,在看那副无精打采的表情,似乎没有带来好消息。
本来,没必要非得接这个工程,但为了她的急迫,为了她的急功近利,几个人豁上了一夜,换来的却只有满脑子的失望和身体上的疲累。
她实在心疼的不行,赶紧迎上去安慰他:“没关系的,竞标本来就是有输有赢,我们是新入行,没有经验,不成功是理所当然的,你也别太在意了,好好休息一下吧。”
邵天扬看着她那副剜心切肝的表情,忽然噗哧一笑,紧紧地握住她的手,一扫之前的阴霾之色:“程程,我们成功了,我们的第一个标,中了!”
冯程程几乎不敢相信他说的呃一切,表情瞬间僵住,欣喜几乎穿透了整个身体,无限膨胀,最后连四肢都麻木到仿佛不再是自己的一样。
欣喜过后,又有些小小的心酸。
从为了揽工程给李处长大的第一电话开始,一直到彻夜不眠不休的奋斗……从头到尾,一幕一幕,如电影回放一般在眼前反复清晰播映。所有的艰难困苦,荆棘载途,似乎都从高不可攀的崖端矮了下去,那些渴求而不可唾得的东西,竟然在几个小时之后,被命运的双手捧送而来。
扬程公司中到了第一个标,自然是要好好庆祝的。司家译打电话来,头一句话就是:“扬子,你得请客啊。”
邵天扬哪里招架得了,只好点头应承,地点自然是鲜满楼。
邵天扬和冯程程因为忙公司的事,起去的稍晚一些,刚上二楼,就听见包间里传来司家译戏谑非常的声音:“老余,我怎么说来着。扬程公司不出两月准能揽上工程。你偏不信,非要打赌,瞧瞧,这回输了不是?赶紧把赌注交出来。”
余晖满不在乎地说:“输了就输了,不过是一块民国老玉。再赌一场怎么样?赌注还是它,我就不信,我赢不回来。”
有人好奇:“你们还打算赌什么?”
司家译眯起眼,自信满满地说:“我就赌扬子搞不定冯程程。”
余晖抬杠:“我说,冯程程早晚上扬子篓里的鱼。唉,你们在场的都给作个证明啊,免得这小子输了不认。”
司家译瞪起眼,笑骂道:“滚你丫的,我什么时候不认账过?”
邵天扬在外面听着有些慌神,冯程程倒是苦笑不得,刚想推门进去,就听见冯家傲说:“你们几个收敛收敛啊,我还在场呢,就敢拿我妹妹设局?”
余晖不知死活,哈哈一笑:“老冯,你搀和搀和不?要不咱弄个赔率啥的。大伙都跟着赌几把得了。”
结果冯家傲眉头一皱,顺手就把筷子扔了过去。
几个人还在嘻嘻哈哈哈,最后邵天扬实在听不下去,推门而入,看见在坐的男男女女皆是满面春风,似乎仍未尽兴,又气又笑地骂:“嘿,说什么?说什么呢?屋里这么多女孩子,不注意点影响?再说,外头人来人往的……”
众人看见邵天扬和冯程程进来,均是一愣,再听他的口气,料想是全部听见了,干脆也不再避讳,更有人探头说:“外头人来人往的又怎么了,又不是入洞房,怕人听壁角啊?”
话音刚落,一群人哄笑起来,还有人鼓掌叫绝。
邵天扬无奈之下,也只得狠狠地瞪他们几眼,然后转过身来跟冯程程解释:“甭理他们,丫就是一群流氓!”
这顿饭吃的格外轻松,几个大男人幽默风趣,惹得席间频频传来笑声。一群人更是把矛头对准了邵天扬,轮番上阵,一杯一杯地劝他喝。邵天扬自是来者不拒,但也不肯暗亏,一会儿拉这个陪一杯,一会儿又忽悠那个多喝一点。
这群人简直就是酒仙,喝酒跟喝水似的。冯程程着实不明白,这酒到底有什么好喝的,“琼浆玉液”多么美妙的一个词用在它的身上,简直是暴殄天物。
寡难敌众,这群人分明是存心的。几杯酒过后,邵天扬便眼角生波,侃侃而谈,把这次招标的过程大肆渲染,偶尔隔着桌子看过来,目光深切非常。
冯程程怕露了马脚,假意没看见,只顾着和坐在旁边的苏慕染说话,结果有好事之人,硬是把话锋一转,矛头就落在了她的身上。
“来,咱们敬敬功臣。”不等冯程程反应过来,余晖一仰头,半杯白酒就这样喝了下去。
冯程程只好跟着抿了一口,但他又嫌少,生生看着她又补了一口才肯作罢。
这些人平时关系好到不行,只差穿一条裤子,这种事情根本用不着打招呼,全是自来的默契。余晖刚坐下,司家译又端起来了酒杯。
苏慕染悄悄捅了他一肘:“程程不会喝,你们就不能饶了她一次?”
“这场合,有饶酒的吗?”他眨了眨明亮精奇的眼睛,笑的更加的暧昧,“再说,某人巴不得想替,我也得给创造个机会不是?”
话音刚落,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邵天扬,似乎都在等着他主动提出来替酒。邵天扬从善如流,迅速举起杯来:“今天不和你们一般见识,哪天麻将桌上见分晓。”
好好的一顿饭成了赛酒会,好在这些人酒量还可以,都是喝了七八瓶白酒还能数绕口令的主儿,吃完饭,竟然还有人提议去打台球。
鲜满楼附近就有一个台球酒吧,一行人兴致勃勃,纷纷各自上车。
邵天扬拉开车门坐进副驾室,冯程程一愣:“你想让我开?”
“教了你一个多星期,不想开开试试?”
“我没本儿、”
他笑:“有我这个师傅,要什么本儿啊,这儿人少车少,一会儿你最后一个走,慢慢开,我在旁边指挥,绝对没问题。”
结果上了车,她几乎是手脚冰凉,感觉上了刑,四肢无措,连呼吸都找不着节奏。
在邵天扬的指导下,冯程程慢慢地起步、换挡、拐弯儿、停车,两个人在路上磨蹭了半天,最后好不容易把车停进了车位里。
到了台球酒吧,余晖大电话来,告诉他们没有包间了,只在大厅里凑合凑合。邵天扬挂了电话,便带着冯程程往大厅里去。
大厅里音乐弥漫,环境比较好,不像外面那些廉价的台球厅那版乌烟瘴气,但也是烟雾缭绕。周围极暗,有无数道彩色射线扫来扫去,唯有一张张深绿色的台球桌上,有几盏灯罩下来,将绿油油的台面照的清晰无比。
冯程程以为这群人只会打麻将,却想不到,他们中间还隐了位台球高手。放眼望过去,司家译已然成了焦点。
这群人原本就生的好看,而司家译是个中翘楚,打起台球来,姿势潇洒,又稳又准,特别是一球进袋之后,他直起身子,用壳粉蹭着球杆的时候,总会露出一脸近乎邪媚的笑容来。
女孩子们被他迷的心花怒放,尖叫声不断,而司家译似乎早就见惯了这样的场面,完全不受影响,依旧笑若春风。
冯家傲带着齐欣然在另开了一张桌子,一板一眼地教她握杆的姿势,丝毫没有半点不耐烦的样子,倒是齐欣然笨的可以,教了几次都不会,干脆甩了球杆,再也不肯学了。
冯程程只觉好笑,似乎哥哥也只有在老爸和齐欣然的面前才端不起架子来。
邵天扬见她心情不错,于是提议说:“程程,咱俩包张桌子,我教你?”
冯程程看的手痒,于是点头。占好了桌子,立即有球童上来摆球,邵天扬就趁这会儿功夫带她 去挑球杆。一根球杆被他拿在手里,翻来覆去地看还摆了姿势瞄了瞄,挑了最满意的两根,才回到球台前。
冯程程虽然没打过,但偶尔在电视上懒丁俊晖打球,再加上领悟能力比较强,邵天扬几乎没怎么费力气,她就学会了握杆和击球。
“压低身子,手端平,出杆的时候手不要抖。来,打!”
在邵天扬的指挥下,母球砰地一声被击了出去,却撞在前方不远处的粉球上。冯程程一脸的失望地皱了皱眉:“怎么会打到粉的呢?我明明瞄的着红球的呀。”
她的样子很好笑,眉头皱成一团,嘴巴也微微嘟起来,好像一个够不到糖罐的孩子。邵天扬觉得心里痒痒的,如果不是在这样的众目睽睽之下,他大概早就吻了上去。
他晃了晃神,总算收回心猿意马,又耐下心来示范了一次给她看,还用手指在台子上,虚划了一条线路来给她讲击球点和球的走位。
冯程程按他讲述的要领按部就班,刚刚打顺了手,就听见不远处传来一阵笑声。那声音格外响亮,直冲耳膜,而后又有个声音说:“洛阳,这次评职称,你肯定没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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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阳仍旧穿一身白色的衬衣,干净整洁。他似乎正值春风得意,一脸和煦如沐的笑容,只是嘴里还在谦虚着说:“千万别肯定的这么早,头儿可是说了,择优评定。咱院里人才济济,我倒瞧着自己挺危险呢。”
那人摇摇头:“你呀,就是太过小心谨慎了,放心,我明白你的意思,在院里肯定一个字不提。你也别绷的那么紧,放松,今天这台球算我的,等你评上了职称,我们大伙儿再狠狠地宰你。”
“没问题!”
冯程程听着他们的你来我往,正在犹豫着到底要不要打招呼,洛阳偏偏就像是受到了什么感应,侧过脸来,目光恰好落在她的脸上。
他几乎怔住,愣了好一会儿才下定了决心,走过来同她打招呼:“真巧。”
其实真的是巧,而且巧合这个东西有时候很微妙,似乎越是不想见到谁,谁就越会从某个不知名的角落里跳出来。
她一直知道洛阳不喜欢打台球,而她自己也从来没有模过,虽然他曾经说过好多次要带她去台球酒吧里看一看,但每一次都因为其它的事而逐一夭折。
最后,她极度郁结地抱怨:“怎么每次想去打台球,都要有什么事,害的我们去不成呢?”
他就笑呵呵地说:“那是因为老是有人怕你学坏,所以每一次都故意安排了这样那样的事来分散我们的注意力。”
因此,她一直以为自己和台球无缘。偏偏这一次,两个人竟然在同一时刻在台球酒吧里偶遇。当年的心态已然不在,而原本消遣娱乐的事,也变得尴尬起来。
但她还是很客气地同他点头:“你也来了?”
“嗯,和同事吃了饭,来这里打一局。”
就在打招呼的这一瞬间,气氛已然不大对劲了。平日里一张张嘻笑怒骂的脸仿佛一下子全都变得陌生起来,透着一丝难言的古怪。
冯家傲放下球杆,神情凛然地往她这边走过来,而司家译他们几个人,也都察觉到了什么,呈包围之势慢慢地往这边靠,似乎只等某人的一个眼色,一群人就会默契十足地扑将而上。
洛阳的朋友似乎也察觉到了空气中有硝烟的味道,于是捅了捅他的腰眼,有意解围:“洛阳,快点吧,这都几点了,打完了还得回去呢。”
而邵天扬却出人意料,摆出一脸不怀好意的表情说道:“别急着走啊,都是朋友,较量一杆?”
其实他只是随口挑衅,似乎不嚣张一下就对不起他这个富二代的身份,但洛阳却真的挑了一根球杆来,招呼球童摆了球,弯腰一击,将摆好的球打散。
“洛阳,你不是还有朋友吗,来我们这边凑什么热闹?”
冯程程急了,眼前的邵天扬让她觉得陌生,那些玩世不恭、温柔体贴在这一瞬间便如潮水一般退去甚远,匆忙之下,她连一丝一梢都抓不到。
或许他现在的样子才是他最真实的自己,但她无力去顾及这些,只想让洛阳能够全身而退。
可是,局面已然不由她控制,一些好事的人看到这里有戏可看,都不再打球同,纷纷围了过来。这些看客们唯恐天下不乱,有的抽烟,有的吹口哨,皆是一脸兴灾乐祸的表情。
男人大都好面子,如此一来,便不容许谁再退缩,于是较量正式开始。
几乎每一杆都像是上了膛的子弹,带着怒火,狠狠地戳在母球上。白色的小球飞速前行,撞在目标球上,发出砰地一声,而后,目标球也以极快的速度向球袋的方向旋转而去。
像他们这种形同打架的比赛,可看性远远不如那些国际比赛,两位“选手”的范儿似乎也比那些大师们差了许多。
他们水平相当,比分咬的很紧,冯程程看得心惊肉跳,每到小球即将入袋的一霎,她的呼吸也跟着停滞一秒。
两个人轮番上阵,几次下来,台面上只剩下最后一颗彩球。
胜负只在一瞬之间,所有的人都摒气凝神,而冯程程更是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台面,一只手轻轻捂着胸口,似乎承受着万载千斤的重量。
音乐声叫嚣起来,密密麻麻的射线变幻着色彩投射下来,慢慢地互相吞噬,溶合。冯程程忽然觉得心软,不想看到结局,尽管她知道这场比赛因何而起,但谁输谁赢似乎都太过残忍。在她的心理,已经分定了胜负,可此时此刻,却又对某人同情起来。
关键时刻,她终于挺身而出,毫不犹豫地将台面上的小球握进自己的手里。
两个男人几乎同时望向她,隔着灯离碎影,满眼的迷茫。而她只是轻描淡写地说:“我累了,想回家。”
她是真的很疲倦,走出去之后被风一吹,才发现全身冒了一层汗。酒气发上来,脚步有些虚浮,而身后似乎也有脚步声,越来越近,越来越快。
她不想理,只是踉踉跄跄地往马路上去,结果下一秒钟,胳膊就被人从后面拽住。一辆运货的卡车由身边呼啸而过,带起一阵热风,燥哄哄从皮肤上狒过,刺耳的鸣笛声几乎和邵天扬的声音重叠。
“冯程程,你究竟什么意思?”
她回过头来,面无表情地说:“没什么意思,就是觉得无聊。”
他扬起眉:“你是怕他输,还是怕我输?”
说完,他放开她,点了一支烟歪头抽了起来。一吐一纳,一燃一熄,在那微弱的火光里,她竟然摸不清他的半点儿想法。
她不回答,他反倒咄咄逼人:“冯程程,告诉我,你是不是对他余情未了?”
冯程程忍不住冷笑:“你说呢?”
“你和他之间的事儿,我差不多看了一路,你每一次情绪失控,都是因为他。现在他后悔了,跑过来追你,几句甜言蜜语,装装可怜,你的心就活分了,是不是?冯程程,你究竟是怎么想的?难道我对于你来说,就是个浮木,是个跳板?”
听了他的话,她几乎愣住,一盆冷水浇下来,整个身子都凉透了。
她手里一直紧紧地握着那颗黑色的小球,情绪上来,想也不想就朝着他扔了过去。他自然没有接,那石球就“吭”地一声砸在水泥地面上,跳着滚到黑暗里去。
她气的扭头就走,他追上来拉她:“你给我说清楚。”
她挥手弹开他,拦了一辆出租车坐了上去。
车子开出去很远,冯程程才发现自己的腿一直在发抖,她捶了捶小腿,已经软的毫无感觉,只是一味地抽搐,止也止不住。
她侧过脸,看着窗外的飘忽不定的灯影,觉得讽刺至极。
不久之前,那隔着酒桌的情愫暗浮,眉眼相授的暧昧一下子被打散了。
原来,曾经的耳鬓厮磨、相扶相携,在信任面前也终究是脆弱的不堪一击。
回到家,她累的仿佛被人抽了骨头,胡乱脱了鞋,整个人就埋进了沙发里。
王珊珊从卧室走出来,拿了礼物给她,是从sasa店买的化妆品。她接过来,皱皱眉:“从香港回来这么久,才刚想起来给我?”
“你这些天没黑没白的忙,进屋倒头就睡,我哪敢叫你呀。”
她一边说,一边观察冯程程的脸色,终于发现一丝异样,于是抱了抱枕凑过来,问:“程程,你怎么了?”
她想到邵天扬那乌漆发黑的脸色,心里又是一阵阵郁结,咬牙切齿地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了一遍,仍然觉得不得开释。
出人意料的是,这一次,王珊珊竟然站到了邵天扬的阵营里去,满脸无奈地教训她:“冯程程,我算服了你。邵天扬和洛阳又没仇没怨的,他这样不也是想替你出口恶气?这个时候,你应该毫不犹豫地和邵天扬一条心,同仇敌忾才对,怎么能同情心泛滥呢?洛阳以前那么对你,你还同情他个什么劲几啊?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你知道为什么别人老是欺负你吗?就是因为你实在是善良的没道理。再说,男人都在乎面子,他替你出头,你倒弄的他脸面尽失,你说你……唉!
王珊珊重重地叹着气,情绪似乎比她还要激动。冯程程心思极乱,已经没有力气再去分析谁对谁错,唯一介意的,无非是他误会她对洛阳余情未了的那句话。
无精打采地洗了个澡,然后缩到床上去,心里像是爬满了蚂蚁,说不出来的难受。翻来覆去、左右辗转,她终于在酒精灼胃之前想通了一切。她知道自己错在哪里,却又不想主动向他道歉,想起让人百体生寒的那句话,她决定趁这次机会,考验一下两个人的感情。
窗外渐渐亮了起来,闹表也在耳边一遍一遍地响,王珊珊已经起了床,在外面忙了一阵之后,开门离去。而冯程程依旧眯着眼,躺在床上一动不动,平生第一次有了不想上班的念头。
她一会儿闭着眼,一会儿又看着屋顶发呆,一直躺到头疼,才终于肯爬起来煮方便面。
面熟了,她端着碗,一口一口地吃。吃到一半,抬头看看表,已经是十点半了,而邵天扬竟然连一个电话都没有打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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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天,冯程程好像丢了魂,不出门,也提不起兴致干这干那,只是守着手机,恨不得每过五分钟就要看一眼。
时光似乎又回到了多年以前,那个时候,刚和洛阳分手,她也是这样坐在灯下空守着电话,心里期待着什么。
那种熟悉的感觉又来了,患得患失,惊慌无措,偶尔会紧张,似乎连手脚都不知道该安放在何处。
过了一会儿,电话响了,拿起来一看,屏幕上却跳动着“洛阳”两个宇。空欢喜一场,她有点失望,于是想也不想就按了拒接,但洛阳并未死心,还是把电话追了过来。
音乐一遍一遍地响,她觉得心烦意乱,调成振动,也还是嗡嗡地响个不停。她舍不得关机,最后只好接起来,就听见洛阳在对面稍带兴奋地说:“程程,你终于肯接我电话了。”
“你有什么事?”
她饱受其扰,早就存了一肚子火,声音自然有些生硬。但洛阳似是未察,仍然兴奋地说:“一起去看个电影吧。”
“不想去。我在等电话,你要是没急事,先挂了吧。”
“程程…我排了很久的队……”
“我真的有事。”她忍不住冲他发泄,“洛阳,我昨天只是不想把事情闹大,并不是对你还有什么别的想法。我已经有男朋友了,所以,你以后不要再给我打电话了,好吗?另外,你那两张票是不是应该去哄哄邓淼她表姐?免得让人以为我一直在勾引你!”
挂断电话,并没有觉出一丝痛快。邵天扬一直没有动静,她的心也随着即将落山的太阳一直不断地往下沉。
王珊珊下班回家的时候,看见她一个人坐在桌子前发呆,知道她是心病,于是撺掇她主动给邵天扬打电话。
她承认自己有点冒失,现在闹成这个局面,只怕是真的要走到终点,一拍两散了。拿起手机,翻出号码,犹豫了一下,却还是放下了。
王珊珊无奈地摇头:“怎么样,没辙了吧?如果你不服软,像邵天扬那样的男人,一旦拿起劲儿来,就算拿一百八十匹马来拉他,他也不会回头的。”
冯程程苦了苦脸:“我要是打电话了,该怎么说?我怕我说不出话来。”
王珊珊疾言怒色地皱起了眉:“靠,你跟你爸闹了那么多年,采访他的时候,也没看你咬了舌头。怎么才跟邵天扬冷战一天,你就嘴皮子不利索了?”
她无言以对,王珊珊给她倒了一杯水,重重地往桌子上一墩:“不想打也没关系,那就等。如果他在乎你,估计也熬不过这几天去。运气好,可以趁这个机会看看你在他心里到底是什么位置,运气不好,你们俩可能真的就没戏了。”
其实无非是两个选择,但她愿意赌一赌,如果实在不行,再厚着脸皮打电话也未尝不可。打定了主意,她收起手机,转身往屋里去。
这一夜,她还是失眠。有一句话,王珊珊说的很对:以前,她还能装装样子,一旦在邵天扬的床上滚过一遍,她就注定输了一半,再也不能进退自如了。
第二天,她爬起来,决定趁着太阳好出去跑步。王珊珊笑她说:“跑步呀?顺便看看,周围有没有什么可疑的人,万一有个情圣捧着花在楼下守了一夜,正好感动你这块大木头!”
她正在换鞋,听她这么一说,抬头笑嗔道:“去你的!”
清晨的空气清新怡人,冯程程一边甩着胳膊,一边大口地呼吸,惬意非常。太阳从楼缝之间冒出来,红彤彤的一个大圆球,似乎是漏了底的油彩罐,将周围的天空也染了一层淡淡的红色。
人们常说,哪个地方风景如画,她却觉得,世界上最好看的风景莫过于这晨暮霞光。
绕着楼群跑了两困,长时间不运动,她几乎累到小腿抽筋。最后买了早餐上楼去,结果才吃了两口,就接到苏慕染的电话。
“程程,扬子住院了。”
冯程程只觉得耳边嗡地一响:“住院?他怎么了?”
“昨天,他和家译两个人……”
她几乎没有耐性听下去,于是打断她,急切地问:“哪家医院。”
“一附属。”
她挂断电话,随便换了件衣服就往外跑。到了医院直奔住院部,在护士站问清了病房号,便往楼上去。
楼道里站满了人,冯程程一一扫过,竟然都是认识的。看来邵天扬人缘不错,医院里不许抽烟,这些人就真的不抽,在外边守着、熬着,眼圈都红了。看见她来,所有的人都默契地让出一条路来,只有苏慕染站在病房的门口,招呼她赶紧进去。
这样的阵势让冯程程觉得恐慎,好像他真是病的不轻。她忽然想起爸爸住院的那个夜晚,现在的心情和那天简直如出一辙。所有的绝望,所有的歉疚,一股脑儿地涌上心来,瞬间拧成一股麻绳,紧紧地勒在她的脖子上,一点一点地收紧。她腿软的几乎站不住,幸好有苏慕染扶着,步子才显的没有那么艰难。
从病房的布置上不难看出这是高级病房,设施一应俱全,只比高干病房少个套间。邵天扬已经醒了,靠坐在床头,手背上还扎着吊针,有些颓废,有些狼狈。他身上的衣服被换成了病号服,但整个人却像在酒里泡过,尽是酒气。
冯程程看他醒着,还能坐起来,悬起来的心才渐渐放下来,原本冰凉的手指,温度也开始慢慢恢复。
“他……到底怎么了?”才一天不见,精神十足的人就变成了这副样子,实在想象不出在他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酒精过量。”苏慕染叹了一口气,“昨天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心情不好,约家译出去喝酒,结果喝到胃出血还抱着酒瓶子不放。家译急着送他去医院,半路上还有人找茬儿,他一怒之下跟人动了手,结果被人家围起来打,现在正鼻青脸肿地输液呢。”
听了苏慕染的叙述,冯程程明白了人大概。这人,再大的事儿也不能拿自己的命开玩笑啊!她又气又怒地放眼瞪过去,结果他却面无表情地发呆,自始至终连看都没看过她一眼。
他的态度或多或少让她有些心灰意冷,但一看他苍白消瘦的脸,她的心一下子又软了。
她刚想靠过去,苏慕染忽然拉住她,满脸恳求地说:“程程,我不放心,想过去看看家译。另外,大伙儿也都在外头守了一夜了,我叫他们先回去休息,扬子就先交给你照顾,行不行?”
冯程程点点头,苏慕染这才放心地离开。
不知道苏慕染和大伙儿是怎么说的,只听见楼道里陆陆续续响起了脚步声,不到半分钟,十几个人便一哄而散。
四周一下子安静下来,静到可以听见彼此的呼吸声。冯程程又心疼又尴尬,却不知道该如何打破这种怪异的气氛,于是拿了盆接了些热水,主动拧了毛巾替他擦脸。
他微微抗拒了一下,却还是任凭一股热气扑在脸上。
她像是在哄小孩子,一下一下仔细认真地替他擦,脖子、耳朵,处处不落。最后,她小心翼翼地问他:“你肚子饿不饿,要不要我去买些粥?”
他不吭声,她就数了些零钱,然后端了饭盒出去。
为了投其所好,她特意打车去买农家菜粥,卖粥的大婶听说是买了给病人吃,特意多盛了一些给她。她笑眯眯地道了谢,又坐车回医院里去。
似乎她不在的这段时间有人来过,桌子上多了一篮水果,但邵天扬依旧是刚才的姿势,动都没有动过。
他似乎一直在等她,看见她拎着饭盒回来,眼底里流过一丝光彩,但又像是想到了什么,很快便掩进那漆黑如墨的眸底里去,脸色也渐渐阴沉下来。
她抬头看看输液的瓶子,还有大半瓶,于是盛了粥,亲自喂他吃。
他一眼就看出是农家菜粥,但仍是不肯吃,她固执地把勺子顶在他的嘴边,他却黯眸一闪,忽然伸手捏在她的手腕上。
她吓了一跳,下意识地想要挣脱开去,但他越握越紧,一双眼睛紧紧地盯着她,细细地打量,似乎在探询着什么。
勺子里的粥撒的到处都是,而她的手腕也疼的厉害,似乎稍一扭动就会骨折。她承受不了,终于皱着眉低喊:“邵天扬,你放手!”
邵天扬眸中的光点越来越多,盯着她的脸看了一会儿,才终于咬牙切齿地迸出几个宇:“冯程程,你为什么?”
她听得迷糊,颤着嘴唇问:“我?”
“你说,你是什么意思?可怜我?如果你是觉得愧疚,想补偿,或者是打算等我出了院,可以不拖不欠地跟我谈分手,那你大可不必这样做。你以为你是谁?天仙?没了你我就活不下去?告诉你,我邵天扬从来不是泥腿,只要你想走,可以一个字都不用说,直接从这个门口出去就行了。”
心里像是有什么,砰地一下爆裂开来,声音清晰地让人忽略不掉。指尖微微一松,勺子掉在他的病号服上,弹了一下,又落到地上去。
他的每一个字,都像是淬了毒的针,扎进皮肤里,顺着血液迅速蔓延。
全身的力气被一股无形的东西一下子吸走,一块巨石从天而降,落在胸口上,压的人连呼吸都施不出力气。
她觉得委屈,但在他眼前,她又似乎没什么资格委屈。她一刻也不想再呆下去,甚至不知道如何才能掩示自己的情绪,如何才可以不用让自己看起来那么悲惨,慌乱之下,只想快点逃走。
她含着眼泪,转过身去,跌跌撞撞地往门跑。邵天扬却猛地从床上弹起来,想也不想地拨掉输液器,三两步地追上来,紧紧地抓住她的胳膊,厉声大吼:“冯程程,你敢走一个试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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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邵天扬,你就是一个混蛋!”
眼泪不受控制地一倾而下,冯程程几乎是拼了命,用力地挣扎开来,踉踉跄跄地往外跑,结果一不小心撞到了什么,整个人向前栽倒下去。
“程程!”
邵天扬胴眸微缩,电光火石之间,唯一闪过的念头就是抓住她,绝不能让她摔下去。他眼疾手快地伸出手,及时捞住她的腰,但他毕竟还病着,腿底下一软,便和她一起倒下去。
他迅速撑起身子,想把她抱起来,但他刚伸出手,她就开始挣扎、抗拒。起初,他还让着她一些,怕弄疼了她,但她不顾一切,像发疯一样,丝毫没有半点犹豫,仿佛下定了决心,再也不肯听他说一个字,只想从他的身边逃开消失。
他的耐心如同灰烬里的星星余火,坚持到了最后,还是湮灭在一片焦灰绝望里,于是,他不再犹豫,施了些力气同她厮扯起来。
她一味地想逃跑,他就死死地拉着他,不让她挣脱。最后,她实在甩不开他的束缚,情急之下,竟然俯下身子咬在了他的手背上。
她似乎恨极了他,毫不留情,狠根地咬,他痛的皱眉,但仍然固执地不肯松手。她咬了一会儿,忽然冷静下来,松开嘴,看见他手背上深深的齿痕,忽然绝望地嚎啕大哭起来。
他心疼地想抱住她,她却攥了拳头,胡乱地往他身上捶下去。
“邵天扬,你这样算什么?你想知道什么,你不确定什么,你可以问我啊?你不问,还毫无根据地给我定了罪。是你不分青红皂白,先把我推开的,是你自己认为我想抛弃你的,你凭什么不让我走?”
邵天扬抱着她,任她的拳头劈头盖脸、毫无章法地砸下来,只是沉默地承受着。她哭的很伤心,一口气提不上来,整个脸都憋成了紫色。
最后,她哭的没了力气,只能坐在地上一下一下地抽泣。他扳过她的身子,看着她盛光满载的眼睛,一字一句,清晰低沉地告诉她:“程程,我推开你,是因为我不确定你爱我。我不让你走,是因为,即使你不爱我,可我还是不受控制地爱着你。”
一切逆转的太快,抛开平日里的吊儿郎当,他脸上满是严肃认真,深情款款。冯程程一时反应不及,只觉得眼花缭乱,还有一些疑问在心里盘旋纠结。她收住眼泪,刚想开口,结果病房的门就被人从外面推开。
“哟嗬,两个人谈情说爱谈到地上来了?”
声音不大,却犹如雷惊。冯程程抬头一看,是司家译和苏慕染,不觉脸上一红,立即推开邵天扬的手,慢慢地爬起来。邵天扬也意识到了什么,也赶紧爬起来回到床上去。
因为事先强行拨了输液器,邵天扬的手背上流了血,蹭的衣服上到处都是。吊针还在空中悬挂着,药水顺着管子一滴一滴地往下流,整整一滩水渍。
苏慕染叫了医生重新给他扎了针,然后,又把地面清理干净,这才坐下来,看着冯程程和邵天扬,暗暗地发笑。
“扬子,行啊,背着兄弟们来这一套?昨天还装的跟什么似的,原来,你们俩早就暗渡陈仓了啊?”
司家译满眼戏谑,兴致盎然地在一旁起哄。他昨天刚和人打过架,顶着满脸的乌青淤紫,那模样倒像是一只“满脸淫邪”的大熊猫。
冯程程悄悄瞄过去,只觉得滑稽,刚要笑出声来,他却抢先一步说:“甭笑啊。我为了革命友谊献身一回也才是个外伤,结果反倒被你俩那酸不啦叽的‘你爱我,我爱你’给整的差点吐血。反正刚才那段话我一个字没落全都记着呢,你们俩谁要是敢笑,我立马编成短信给大伏儿群发。”
邵天扬笑的倒是轻松:“你要是想把那块民国老玉再输给老余,你就尽管发,倒省的我挨个通知。”
司家译瞪了他几眼,不客气地拿了一根香蕉,剥开了,一边吃一边说:“我输了我乐意。不就是块玉嘛,怎么也比不上那句‘程程,我推开你,是因为我不确定你爱我。我不让你走,是因为,即使你不爱我,可我还是不受控制地爱着你’来的经典吧。”
司家译似乎在门外听了格外仔细,竟然一字不落地念了出来,声调拿捏极好,只是表情夸张的不行。
邵天扬坐起来,伸出一脚踹过去:“你丫就欺负我是个病人是不是?”
这件事被司家译撞破,自然就不再是秘密,冯家傲给冯程程打电话,也是贵问连连。冯程程哭笑不得地说:“哥,不是你说他为人不错吗,还劝我考虑考虑,怎么这会儿,你又是这副口气?”
冯家傲冷冷一哼:“怎么?我问问都不行?这才几天呐,你就偏帮着他,以后只怕连哥哥都不要了。”
冯程程琢磨过来,立即谄笑着说:“哥哥对我最好,我怎么舍得不要啊。”
“这还像点话。”冯家傲语气一缓,笑着说,“程程,过几天爸爸过生日,你别忘了回家。老爷子今年兴致挺高,还嚷嚷着要和你下棋呢。”
冯程程笑的厉害:“放心吧,这次我有数,不就是多让爸爸几目吗?”
这些天,冯程程除了琢磨着给冯伟山准备礼物,还得忙着照顾邵天扬。
邵天扬的病并不重,大夫说出院养几天就好了,可他又恢复到往常玩世不恭的样子,躺在床上当大爷。冯程程稍有抱怨,他就唉声叹气地捂着肚子喊胃疼。
最后冯程程终于不耐烦,扬起眉看他:“你打算赖到什么时候啊?公司不要了?”
他不满地坑议:“一个大好青年,毫无利己的动机,放着公司不管,把负责冯程程下半辈子幸福的事业当作他自己的事业,这是什么精神?这是牺牲小我的精神,这是舍生取义的精神……”
冯程程恼怒,抓起枕头扔过去:“你以为你是白求恩?”
他死皮赖脸地笑:“我想吃饺子,上次没吃成,我亏死了。只要你肯给我包顿饺子吃,就是让我当黑求恩,我也认了。”
上次的饺子的确有些可惜,她在公司忙完一切之后,才忽然想到饺子还放在桌子上没有收,因为长时间在盘子里冷着,都粘在了一起,隔天拿出来煎着吃,结果有点变味,只好全部倒进了垃圾筒。
冯程程被他磨的无奈,只好洗了手去包饺子。
厨房的东西是现成的,她和了面,待了皮儿,然后用筷子挑着馅一个一个地包。等水沸起来,她就把饺子放下去,用勺子贴着锅边搅,最后砸了几次冷水,然后才捞起一个装进碗里,拿进屋里去让邵天扬尝。
邵天扬正在看书,是仓央嘉措的诗集,看见冯程程端了碗进来,倒是乐得当试吃员。
饺子还是韭菜馅的,他乐滋滋地夹起来咬了一口,细细地嚼,然后皱着眉说:“熟是熟了,就是肉放多了。”
吃现成的还挑。冯程程懒得理他,飞身回到厨房里关了火,把饺子都盛出来端上了桌。等她再回去拿碗筷,邵天扬却已经洗好了手,正用手捏了一个偷吃。
她笑呵呵地说:“慢点儿,好吃吗?”
邵天扬点头:“简直就是人间美味。”
“切,好像你以前吃的都是神仙饭似的。”
冯程程不以为然,拿碗倒了些醋给他,他接过去,却不吃,只是含笑看着她,目光温柔的仿佛春天里的微风,轻柔的让人一下子就陷进了恍惚里。
幸福仿佛从被揉碎时光里挤出来,暖暖的,粘粘的,有点甜,但更像是胶,越来越多,一点一点地将细小的裂痕粘住,慢慢地结牢,再慢慢地掩盖,直至再也看不见一丝一毫。
吃过饺子,冯程程收了碗筷去洗碗,忽然想到冯伟山的生日礼物,于是探出头来说:“一会儿陪我出去逛逛吧。”
难得他不犯懒,提前穿好衣服等着她。
这是他们第一次光明正大,手挽着手地逛街,虽然大街上的情侣多是如此,没什么稀奇,但还是有一种难言的感觉在心口溢开。
步行街两边都是品牌服饰专卖店,明显没有适合冯伟山的东西。两个人又到古董店里转了一圈儿,倒是有几样东西看的上眼,但价格也贵的令人咂舌。
绕了一大圈儿,礼物没买到,小吃倒是吃了不少,眼看着天快黑了,她才真正犯起愁来。最后经过一家书店的时候,邵天扬拉她进去,拿着一本棋谱说:“这个怎么样?你爸不是迷上下围棋了吗?这个肯定合他的心意。”
冯程程只觉得欣喜,几乎想也不想就买了下来。出了书店,她一巴掌朝他的肩膀拍下去:“你太坏了,早就胸有成竹了,就是不跟我说,净看着我着急。”
“巴结未来的老丈人,心里总得有个谱不是?”邵天扬沉了沉脸色,忽然正儿八经起来,“程程,你爸过生日,我去不去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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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程程心念一动,觉得是个很好的提议。但冯伟山的脾气她是知道的,想带人回去,必须先征得他的同意,于是,她不敢耽搁,第二天就回家去“请旨”。
果然是家里的氛围最温馨惬意。不知道冯家傲从哪里买来的地砖,只听说是进口的,要几百块钱一块。爸爸说他烧钱,而妈妈更是倍加小心,不但严格要求大家进进出出换拖鞋,每天还“不遗余力”地擦的光可鉴人。明亮的灯光落下来,反起一片绒丝丝的盈光,恰好映着电视里的光闪影晃。
冯伟山坐在沙发上看新闻,冯程程给他削了个苹果之后,就钻进厨房里,和妈妈一起忙的热火朝天。
菜炒好了,她端出来放在桌子上,正恰冯家傲下楼来,一把揪住她的小辫子,笑眯眯地问:“程程,爸爸明天才过生日,你今天怎么就回来了?”
冯程程像是做了亏心事,几乎不敢和他对视,犹豫了一下,才把冯家傲拉到一旁,小声问:“哥,明天欣然姐来不来?”
冯家傲一愣,看着她谨小慎微的样子,笑道:“她能不来吗?今天下午还给我打电话,说是挑了礼物,沉的抱不动,让我明天一定得去接她呢。怎么了?你问这个干什么?”
冯程程觉得不好意思,便没有吭声,一步一步地走开去。过了一会儿,她又缠上去问:“那你第一次带欣然姐回家的时候,是怎么跟爸爸提的?”
冯家傲总算明白她的动机,于是挑着眉,笑着逗她:“怎么?你想带扬子回家?”
她吐了吐舌头:“我是想着人多可以热闹一点嘛。”
“想都甭想。”冯家傲拍了拍她的脑袋,“你忘了,当初我想带欣然回来吃个饭,楞是提前铺垫了大半年,结果刚一提,爸爸就沉了脸色,我一看不能急功近利,不得不又拖了三个月。最后那次,不知道妈妈磨了多少嘴皮子,吹了多少枕边风,爸爸才勉强点了头,答应让我带回家来见一见。你现在的情况还不如我呢!你是女孩子,他们的担心本来就多一些,而扬子在咱爸妈面前又等于是个黑户口,现在突然提起来,他们肯定又要忧心多虑的。”
冯程程有点失望,突然变得无精打采起来:“那是不是我也得先铺垫啊?”
“那是。要不今天在饭桌上你先提一提,看看爸爸的反应再说。”
“那你可得帮我说好话。”
冯家傲看着她理直气壮的样子,好笑地说:“为什么?你们俩的事,我才不掺合呢。”
“哥,你知道爸爸对富二代有偏见,我一说他肯定不同意。你总不能见死不救吧?”她软下语气,双手合十,碎碎念地求他,“帮帮忙,帮帮忙吧。”
她似乎只会弄这一套,平时趾高气昂的,有的时候还给冯家傲下些小绊子,使些小坏,但她一求他,马上就会换上一副可怜兮兮的表情来。
偏偏冯家傲又最吃这一套,几句好话甩过来,他就临阵倒戈了。
吃饭的时候,冯程程特意讨好冯伟山,主动给他盛了饭,而后就居危正坐地端着碗,斯斯文文地细嚼慢咽。
冯伟山心情不错,吃饭的时候,嘴角还微微带着一丝笑意。冯程程觉得机会难得,于是不动声色地悄悄伸出脚去,顶了顶冯家傲的脚尖。
冯家傲暗暗瞪了她一眼,随即笑眯眯地转过头来,像模像样地说:“程程,你是不是在跟扬子谈恋爱?”
冯程程正在喝汤,结果听到他这么直白地脱口而出,大吃一惊,喝进去的汤差点吐出来。
果然,冯伟山放下了筷子,脸子一拉,眉头紧紧地皱起来,沉色威颜地问:“程程,你交男朋友了?”
冯程程心里一虚,结结巴巴起来:“没……嗯……”
“到底有没有?”
“交了。”
冯伟山神色凝重地沉默了一会儿,又问:“什么情况?知根知底吗?”
“她叫邵天扬,爸爸是做水管生意的,他自己开了饭庄,还开了公司。”说完,她想了想,又补充道,“哥也认识他。上次您住院,我脚葳了,也是他大半夜地跑来接我,又马不停蹄地送我去医院……”
她的声音越来越低,大概是紧张的,还稍稍有些语无伦次。
冯伟山不说话,一口一口地夹菜吃。她小心翼翼、察颜观色地看了许久,也猜不出他心里在想什么。最后倒是妈妈想起来:“那小伙子我见过,挺好的,在医院里,跟着守了一宿,天亮了,还带着得程程去看脚,我看他对程程挺上心的。”
可想而知,又是一阵沉默。
晚饭做了冯程程最爱吃的菜,虽然她故做轻松地吃了不少,却味同嚼蜡。她紧张的不行,心里像揣了一只小兔子,七上八下地跳着。她不敢大口呼吸,甚至连夹菜都小心翼翼,只怕冯伟山恼怒之下摔筷子走人。
就在她等的耐心全无,觉得希望渺茫的时候,冯伟山突然咳嗽了两声,仿佛做了什么重大决定: “明天带回来让我看看。”
“爸!”冯程程和冯家傲几乎同时出声,都不可思议地瞪大了眼睛。
似乎冯伟山答应的太轻松,过了一会儿,冯家傲才反应过来,想到以前的待遇,悻悻地哼了一声:“偏心。”
冯程程得了持许,眉开眼笑地拿出手机来给邵天扬打电话。
邵天扬接起来,还没应声,她就兴高采烈地汇报:“明天爸爸过生日,他答应让我带你回去吃饭了。不过…”
她找了个安静的地方,压低了声音说:“明天就看你的表现了。另外,不许空手来。”
其实不用她嘱咐,邵天扬自然会面子、里子细致全面,考虑周全。但是,当他拿出礼物送给冯伟山的时候,冯程程几乎当场石化。
psp?他竟然给冯伟山买了一个psp。冯伟山平时连存个手机号都是秘书代劳,要么就是冯程程和冯家傲一手操办,他就是再思想进步,也绝对到不了用psp出神入化的境界啊。
果然,冯伟山脸色阴沉,几乎是碰也不碰就放在了一边。冯程程埋怨地瞄了邵天扬一眼,一怒之下就进了厨房。
冯家傲一脸同情地看看冯程程,然后摇摇头,催促着齐欣然去厨房帮忙,然后故意拿出围棋来缓和僵局:“爸,要好久才吃饭,先下会围棋吧。”
冯伟山不置可否,一ρi股坐到桌子跟前去。冯家傲亲自把棋盘摆好,笑笑说:“扬子,你陪我爸下一盘?”
邵天扬谦虚地摆摆手,煞有介事地说:“不行,不行,我不太会下,哪敢在伯父跟前献丑?”
冯伟山听了,总算微微抬了抬眼皮,不冷不热地说:“下一盘试试吧。
见冯伟山松了口,冯家傲喜滋滋地拉了一把椅子来:“我观战。”
邵天扬似乎真的不会下,每走一步都要想很久,但是,每落一个子,总是恰到好处,几手下来,围追堵截,几乎把冯伟山逼上了绝路,芶延残喘地支持了一会儿,还是输了九目半。
齐欣然听见战果,缩回头来,小声地问:“程程,扬子平时挺聪明的一个人,今天怎么这么不开窍啊?”
冯程程忧心重重地叹了一口气:“谁知道啊。”
饭菜端了上来,冯伟山还在和邵天扬下棋。他年轻的时候当过兵,身上总有那么一股不服输的劲儿,非要赢他一盘才肯罢休。但邵天扬平日精明的很,知进知退,关键时刻却怎么都不肯让他一让,卯足了劲儿,下手根辣,步步真招。
眼看着这一局,冯伟山又要输,冯家傲赶紧熄了烟,伸手把棋局一椽:“爸,扬子,别下了,先吃饭吧。”
这顿饭,冯程程吃的索然无味,心里暗暗埋怨邵天扬行事不色,也为两个人未知的前路感到担忧,最后,连切蛋糕的时候,手也在隐隐地发颤。
邵天扬虽然积极向冯伟山敬酒,但冯伟山很明显是敷衍了事,只有冯家傲怕冷场,似察未察地左右逢源,夹在中间和稀泥。
吃完饭,邵天扬和冯家傲陪着冯伟山去看喂鹞哥。这只鹞哥是冯伟山从鸟市上精挑万选买来了,胆子持别大,不怕人。邵天扬扫了一眼,总算投其所好地说了一句:“嘴根宽,眼睛又大又鼓,脖子长,头顶沟也深,伯父,您养的这只鸟可是个上品啊。”
“哦?”冯伟山听出点门道,果然来了兴致。
邵天扬伸手一指:“您看,它全身的羽毛颜色较浅,头上的肉垂也小,一看就是只雌鸟。雌鸟灵活好学,声音圆润,最适合教它说话了。”
“小邵啊,你年纪轻轻的,怎么懂这些?”
“嗨,我爸就好养个花儿啊鸟儿的,我打小跟在他身边看着,就粗学了些皮毛。到您跟前班门弄斧,还怕您笑话我呢。”
冯伟山脸色好了很多,表情也不再生硬:“走,咱们到客厅里说话去。”
三个人踱着步子又回到客厅,但氛围已然轻松了很多,冯程程审时度势,赶紧给他们沏了茶,暗中给邵天扬施了施眼色,然后又缩回去陪着齐欣然说话。
几个人坐在沙发上,从花鸟鱼虫到饮茶抽烟,话题渐渐多了起来。邵天扬见冯伟山高兴了些,趁机说:“伯父,今天是您老的生日,别老在家里闷着。我给您老安排了一点娱乐节目,您老去了,要是不满意,尽管拧了我的脑袋当球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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