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儿,这园你还记得么?”
我摇摇头。
他叹了口气,指着一方最大假山“当年,你和十三弟就坐在那里,我闻歌而来,一眼就看到你。”
我点点头,似乎有这回事。
“你到底是谁,从哪里来,来是为何?”他转身,一手抚上我的脸,轻轻的磨擦着,满眼的疑惑,不需解的疑惑。
“皇上,当年,我便同您说过,我不属于这里,当时一心想逃,后来……才知道,我这奇妙的一生,原是为了……”
“还是这种蠢话?”他攸地放下手。
我摇摇头“你已经得了皇位了,还记得在兰苑,你如何承诺我的,今天我再恳求你,放过胤祯吧,这辈子我欠他太多太多。”
他久不作声,突然问道“只是因为欠疚,是吗?”他眼里满是期待的光,我别过目,这一生,唯独对我,耐心太过,而这样的结果,只多造心伤罢了。
“你知道不是,皇上,我的命已经不长,剩下的时间,只想伴他度过,以往的种种,都如过眼云烟,去记恨,去蹉跎毫无意义,能为你做的,不能为你做的,我都做了,我心如明月,这生,我欠了他的,但你亦欠我,就此相平吧。好不好?”
我诚恳跪倒在地,抬头泪光闪闪。
“他们若有你这么听话,朕便不用如此忧心了。”良久他道,已经用回了朕字,我亦知道,这便不是我与他之间的谈话了。
“您是皇上,天下已初定,大势早定。”我垂下头。
“你是怪朕利用了你?”
“臣妾不敢。”
他不屑的哼了一声“朕有心放过一母同胞的十四弟哪,可是……”
“皇上?”
“你可知今日为何传你入宫?”他拉我起身,皱眉道。
“与胤祯有关?”我颤声问道。
“恐怕,还得利用你一次。”他哈哈一笑,却让人毛骨悚然,透出一份无奈和哀伤。
我煞白了脸色“你想对他怎样?!”
“现在是他想如何,带重兵压境,你想会是如何?”他凑近脸,满眼的愤怒。
我惊的后退两步,捂着唇后退两步。
“你不信?你一直认为的老八老九可真是好人?哼!”他暴戾顿现,一掌推过,假山的顶部便这样一扫而落,那是多大的怨恨。
我知道八哥,九哥,不会这样轻易认输,难道,是他们和胤祯策划的?!这便是最后一招?!
不可能,我摇摇头。
“若兰,不要怪我,今天不把你接入宫,这天怕是得变。你知道吗?”他凑近身,一脸的语意不明,竟是笑道“我不怕他们任何一人,乌合之众,逞的最后之勇,可是你不一样,你可是牢牢把握着这一路可改朝换代的重要人物呢?”
我脑子里只有胤祯,他真的会干傻事吗?真的如此不甘心,握重兵杀入京城吗?我冷汗直冒,这一直是我万万不敢想的局面。
而我的位置,再一次被推到风口浪尖,进会如何,退会如何?
这一次,我再让胤祯不甘错失机会,我和他,还能生活在一起吗,我还能救他吗?他,真的会一直谅解我吗?我无力的趴倒在一旁的假山上,彻骨的寒也未能使我清醒,胤祯,我该怎么办。
突地再次跪倒在地,哭泣道“皇上,恳请皇上让臣妾出宫,说服胤祯,臣妾定当不辱使命!”
他像是听到什么大笑话,仰天一笑指着我道“若兰啊若兰,你让朕拿你怎么样才好啊,你这一去,好让年羹尧再背叛我一次?”
我揪着胸口的衣服,脸色痛得绞白,对阵的是年羹尧,呵,老天可真是太凑巧了,这时局,我果然是去不得的。
“不知道皇上如何决断?”我跌倒在地,再跪不直,一身的冰凉。
“若他乖乖交出兵权,缴械入京,朕或许还会考虑留他一命。”他说得模棱两可。
“皇上,胤祯断是一时的冲动,臣妾这就修书一封,请皇上快马递去可好?”我骨碌爬起身,行至他脚下,望着他下摆的龙纹,心急如焚。
“朕还有些奏折没批……”
“臣妾随皇上一起。”我点点头,忙起身,走到身侧搀扶起他右手,却不料一滑,反而是他接住我摇晃的身子。
灯下,案上奏折堆积如山,他张口打打哈欠,喝了口茶,侧头看我一眼,伸手便又拿起一本,低头仔细书写起来。
养心殿温暖得紧,一冷一热,刺激得我,直打喷嚏,浑身直打哆嗦,不知道是不是给这消息吓得,太监向我扫了几回,示意不要让我打扰皇上的批阅,我实在一时难以下笔,抖抖索索,只落下几字,但又不好启开要退下。
“备心热点心来。”他从案间抬头吩咐。待太监喳了一声要离去,又交待了一句“再顺便泡碗姜汤。”
太监扫了扫我,退身出去。
我愣愣坐直,看着养心殿侧边一排梅树不语,难怪,十四这么久没有消息来,家书也没一封,原来是有这打算,想想也是,这等大事,如何能道与我知。
“夜了,写不出,明日再来吧。”待我喝了姜汤,他放下茶点,吩咐道。
“皇上,臣妾可否写好再给您过目?”我起身道。
他放妥奏折,伸手招我过去,我迟疑向前,他竟递给我一还未批阅的折子,在他的示意下,我缓缓打开,却被其中的内容和用词吓得一脸的惨白,慌乱的放下,再抓起一本,又是如此,我连看了三本,都是要求严惩十四,不可姑息,以树皇威的内容。
“朕很难做啊。”
“皇上,臣妾这就去写。”我抹抹泪,断然又回到小案,挥笔,却带出串串泪水,洒在宣纸上,我忙抽掉,抬袖抹抹,抽了新的用案压上,握住右手的颤抖,一字一句下笔。
胤祯吾夫……太多太多话,想说,却不知从何下笔,他心里定是有太多的委屈,不甘,不愿,遗憾,两军对垒,再收到我的信,劝降的信,会如何,纵然知道,这是必然,但却如何要让我做这个人,多年未见,辗转的擦肩而过,此时,不是我的安慰,却……
我颓然丢下笔,哽咽道“皇上,臣妾以项上人头保证,就让臣妾前去,这信,臣妾实在写不下去。”
他一直就这样看着我失态,看着我颤抖下不了笔,却只字不出。
“先修书,以观后效。”
他淡淡道,就此封了口,埋首疾书,不再理会。
我心下一急,口吐鲜血,只听得一阵细细的喀嚓声。
“不!”我惊叫一声,抽掉布条,紧紧握住戒指。
“不!我不要走,胤祯,胤祯……”却只觉得意识有些脱离,只模糊看他推翻了椅冲了过来,不停喊着我,可是我却连他是什么表情都看不清。
“性音大师!”他狂喊。
“皇上,让我去见胤祯,相信我,相信我。”我抓紧他的衣衫,憋着口气,吃力道。
他慌乱的点点头。
“这戒指是上好的镇魂玉……”我只来得及说上这句,便被巨大的吸力给抽掉魂魄一般,整个人轻飘飘,纵有不甘,却似乎轻飘得很,说不出的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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