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网络的重新改组，一夜之间，整个­精­神科的男人们似乎都变成了聋子、瞎子和疯子。最初的几天，大家三五成群地打着哈哈，都没有深刻体会出来。胖子甚至大言不惭地说：“网络其实什么也不是，就和一张蜘蛛网差不多，只能粘住几个低素质的绿头苍蝇。”但是，一个星期之后，情况就有些微妙了。上午和下午的闲睱时光，走廊里散步的人多了起来。有些人开始稀稀拉拉地抱怨，这些话中更多的是一种对­精­神空虚的惊慌。世界离他们远了，他们仿佛在一个被人遗弃的孤岛上度日。

好在医院迅速捕捉了这个苗头，及时采取了补救措施。###不行了，光碟勉强也可以凑合的。每天早饭过后，苏珊还增加了一场读报、唱歌之类的学习活动。活动大厅的角落里新增了一个报架，每日新闻、热点追踪、生活向导、情感话题等等各方面的内容都可以在上面找到。

近几天来，许可渐渐发觉了一个奇怪的现象：在报架周围，经常可以看到阿诺的影子。阿诺喜欢独处，平时很少在人多的地方露面。这真是一件蹊跷的事。许可暗暗地记在心里。等到阿诺走开之后，他常常将老人看过的报纸重读一遍。一周以后，他大概摸索出了规律，阿诺似乎对业界动态挺感兴趣――IT业，不会错。在这个过程当中，不得不提及一件趣事。每当看到报纸上的日期时，许可开始还反复地向别人确认，怀疑是不是印错了――都快住院两个月了――他差点儿忘记自己曾经昏迷了一月。

报纸真是一个打发时光的好东西。世界上的报纸估计得有七成以上被闲人消费掉。病房里唯一不缺的就是闲人，而且这当中还有几个脾气不大好。在一些读报的高峰时段，病人与病人之间难免产生小磨擦。“千万不要招惹了秃头，”大家都互相提醒着，“注意点。”

这条经验可不是由许可一个多月前换来的，有最新脱落的一颗门牙为证。

那一天的天气大好。从早晨开始，瓢泼大雨就一直哗哗啦啦。四五级的劲风也难得出来一逛，跟够酷的雨俨然成了一对热恋的情侣。在病房里，外边就是下刀子也和大家没什么关系。之所以说它好，是因为无聊透顶的男人们大可以趁机看到某个女孩淋得浑身湿透……就算她撑着伞，曲线也暴露无疑。更有甚者还会躲在一墙之隔的屋檐下，一双睫毛上有颗水珠的靓眼睛随着身子瑟瑟发抖。

确实有点冷。尤其是数十双­精­神科的雄­性­眼睛盯着的时候。

“嗨，宝贝。”巴西人一个温柔的词语霎时把一个女孩轰进了暴雨中。

雨点被风刮到活动大厅的窗玻璃上，嗒嗒作响。透明度越来越差。可是大家仍旧一窝蜂地聚在窗户边，兴致不减。

大厅的顶灯融融地亮起来了。一旦检测到光线过暗，病房里公共场所的灯光都会自动亮起。

秃头从靠窗的长椅上跳下来。“他妈的就不来一个漂亮点的。”他郁闷地说。秃头今年才刚满二十，平时没几个朋友，所以公共场合一发言，听众十有###是空气。

没有人回应他。秃头朝着大厅角落里的报架走去。

阿诺不知什么时候坐在了报架旁，看得正起劲。秃头随手抄起一份报纸，毫无耐心地翻得哗哗直响。这时候看报纸的人不多，他大可以飞快地浏览，一一将报纸上的美女图片看个遍。

好不容易找着一个醉人的美少女了，秃头渐渐进入了境界。

雨终于小了下来。有一瞬间，大厅的顶灯熄灭了。天空已经大亮，大家悻悻地从窗户边一个又一个散开了。雨后的光线公平地洒向了每一处，大厅的角落里忽然就越发明朗起来。

“骗子，”一个声音在角落里轻轻地说。

秃头抬起头。

“骗子。”阿诺又重复了一次，这回他加重了语气。

“你说谁？”秃头开始激动了。

阿诺没有理他，继续看手中的报纸。秃头于是猛地抓住了报夹，想一把夺过来。这时候大家的目光已经纷纷投过来了，突然发觉老人的举动有些奇怪――阿诺的双手霎时捏紧了报纸，却没有与秃头较劲，而是顺势跟了过去――他好像既不想放手，又怕扯烂了。所有的动作一气呵成，源于潜意识，仿佛有人正在与他抢一个婴儿。

“谁是骗子！”秃头气呼呼地喊道。

“先把报纸给我，”阿诺说。他的眼睛死盯着对方的手。

“做梦！谁是骗子！说！！！”

就这样，斗殴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