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土匪(2)

“嘿嘿,他们太饿了,抢了老子家的年夜饭。”

五十多岁已经谢顶的瘸子,叼着旱烟,枯瘪的嘴里滴着一串口水,茫然地笑着说:“那天晚上,我们都不知道,他们那几个­棒­老二,原来是吃了败仗的国民党部队的逃兵,他们闯回乌溪,是给后来进入女儿峡中的土匪军团打前站的。”

听了这话,我简直觉得瘸子根本不像廖佐煌家的佃农。杨百劳过年给喜儿买红头绳,就只能买三尺。女儿峡驼背瘸子一家在兵荒马乱中过年,居然围着火塘煮铜罐狗腿,那水灵和她的情人老商们,还从陕西潼关渭河平原那么老远的地方,来解放女儿山中的这些泥腿子­干­什么?哦,原来,他们一年,就只有这么一次。可惜,只有这么可怜的一次,也被土匪破坏了,因此,留在驼背瘸子心中的记忆,才那样深。

当然,关于这一带闹土匪的传说,流传着许多种版本,驼背跛腿们的版本,只是其中之一。土匪的闹腾,说不清什么时候开始,也说不清楚他们究竟是怎样发展起来的。有人说他们为非作歹,有人说他们杀富济贫,也有人说他们的队伍,曾一次次参加了正规军,可能是国民党的部队,可能是军阀的部队,还可能是红军的队伍,他们做过许多好事,也做过许多坏事,以至于我们今天分不清楚,他们究竟做了哪些好事,又做了哪些坏事。人们总愿以好坏作为标准来区分,其实这种区分,除了讲历史、说故事以外,尤其是对我的绘画,完全没有多大实际意义。因为我很难根据他们所做的好事或坏事,来构思我的作品。但他们的行为,对我们家族的过去、现在和未来的生活,都产生了很大的影响,以至于一提到“土匪”两个字,就使我觉得是一种耻辱,但我们这个家族,至少我们家族的某一部分,毕竟也是从那个庞大的土匪家族中产生出来,或者和他们斗争中成长起来,而一代代生息繁衍,他们的生命状态表现在我的作品中,又显示出与传统土匪完全不同的风貌和­色­彩。我分不清哪些是土匪需要做和想做的事情,哪些是土匪想做又不敢做的事情。我想,世界上也许没有什么绝对敢做和不敢做的事,我们谁谁碰上,就那么做了,谁也不知道这么做,当时就包含着多大意义,还有多大意义,将会发生。我想,所有意义都是人为添加上去的。当我知道蓝一号和郎天裁镇长之间,那一笔笔肮脏交易的时候,我就不知道他们所做的事情,和过去的那些所谓土匪的所作所为,究竟有什么两样。当然,我觉得我在考察历史和现实之间,紧密关联的时候,可能有些思考得不是很明确。有时可能还会出现一些偏差,但要想把人身上所有匪气完全消除掉,的确是一件非常困难的事情。也许,我们正在那些事情辐­射­出来的人生迷雾中沉睡不醒,但生活中总有一些感受和形象,一次次地在我们的头脑中,描绘出一幅幅活生生的图画,历经千百年历史风雨的洗礼,依然突兀亮艳,经年不衰。

一场场战斗,一代代歌声,在永恒不变的山川美景中演绎。可是,人的生命不能轮回。轮回的是个人的命运,甚至某一家族的命运,完全可能以另外的方式再现复生。老商和他的家族,并没有在剿匪大战中彻底消失。柳水灵究竟死没有死,现在还是一个没有完全解开的谜。来自陕西潼关的地下党员老商,也许,他的某个叔叔,或者哥哥,易仲天,在一次次战斗中死里逃生,延安学画,太行山从军。终于,解放战争胜利前夕,他已经是我们地下党某某省委宣传部长。后当上了某一地方官员,不知是某军医学校校长,还是某个美术艺术学院院长。易安,就是那个院长的女儿。那个走资派院长,也许还是在解放战争时期,和老商一起南下到我们这个小镇上来参加土改的文化­干­部,也许他可能是一个画家,或者作家。总之,易安的父亲易仲天,是革命队伍中的文化人。画家作家雕塑家,尽管拿着枪,尽管拿枪和拿笔,对他都是业余,我们这支革命队伍,对他们都曾非常尊重和欢迎。他们的青春、韶华和才华和革命事业紧密连接,磨难中成长,直到胜利。这样,女雕塑家易安身上,流淌着那位革命的文化人的血液。更有甚者,易安的父亲,可能就是打入敌人内部的那个军师王伯瀚的直接上级。因为,王伯瀚在乌溪小镇的家,东头绣楼,被柳如风和廖佐煌合伙霸占以后,逃到了上海学习过绘画,上海解放炮火正浓,他偷偷逃回省城,寻找他的情人柳水英,同时结识了红­色­雕塑家易仲天,参加了地下党。我们现在过着的生活,有许多恰恰是过去的人们曾经历一切的某种翻版。我们现在经受的命运,可能正是远去的亲人们所经受过的命运。我寻找我们这个家族中所经历的往事,那一代代男人女人,因为时代、因为历史,以及他们个人要想表现和创造自己独特的生活和命运,而遭受到的一切,又该怎样解释、怎样认识?他们之间,究竟有什么样的联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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