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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书包网 > 闪婚前妻不好追 > 24年啊。

24年啊。

人的一生能有几个24年?

现在,过了这么多年以后,她忽然知道她的母亲是花姿雅——

这个和她现在的公公楚天擎有过一段暧昧过往的女明星!

这是梦么?

她该怎样接受这样的事实?

穆晓怔了好久才回过神,她轻推开花姿雅:

“花阿姨,对不起,我有点不太适应。”

“你怎么还叫我花阿姨?”

花姿雅抬起头,泪眼婆娑的看着她:

“晓晓,难道你不相信妈的话么?”

穆晓神情恍惚,清澈的双眸里藏着几分迷离:

“花阿姨,不是我不信,只是……”

她的话还没说完就被花姿雅打断:

“我们这就去医院,晓晓,这件事绝对不能不明不白。”

穆晓都来不及做出反应,右手就被花姿雅拉住,向外就走。

穆晓着急,用力将花姿雅拉住:

“花阿姨,你总得让我换下衣服吧。”

花姿雅自嘲的笑笑,这一激动什么都顾不得了。

……

近些年做亲子鉴定的人越来越多,医院的设备与技术也跟着进步,穆晓和花姿雅都是成年人,鉴定做的更加顺利,从检查到出结果都没用两个小时。

望见从检查室走出的医生,穆晓先沉不住气了:

“医生,结果怎么样?”

“呵呵……”医生笑呵呵的望着穆晓:

“刚来的时候我听你一直叫她花阿姨,以后该改口了,她是你的亲生母亲。”

虽然是预料内的事,但得到了证实后穆晓还是有些无措。

花姿雅一直都在打量她,她心情大好,对这个失而复得的女儿只觉得怎么看都看不够,此时见她心神不宁,关切的询问:

“晓晓啊,你不高兴么?”

“没有。”穆晓鼓起勇气:

“妈,这么多年了,我和姐姐一直是一个人,我很想知道我的亲生父亲是谁。”

“……”

花姿雅的表情明显的变了,她犹豫了好一会儿,才笑道:

“晓晓,这件事我先不能告诉你,唉,我当初做梦也想不到会出这种事,真是报应啊。”

穆晓心酸,主动拉住花姿雅的手:

“妈,过去的都过去了,你就别自责了。”

“嗌,晓晓,你可真善良,好孩子,好孩子,唉!”

母女重逢说不上的亲热,两个人出了医院,一起吃过午饭又在附近的公园逛了许久,临别时候花姿雅执意要亲自去送。

回到南郊别墅时已是傍晚时分。

橘红­色­的轿车缓缓停在院外,告别过后,穆晓推开车门,刚下去花姿雅的声音却在车窗里传来:

“对了晓晓,你怀孕的事邵琛现在还不知道吧?”

穆晓转身望向车中:“嗯。”

“呵呵,那就好,那就好。”

那就好……

什么意思?

穆晓这次真的摸不着头脑了:

“怎么了?”

花姿雅恍惚回过神来,神­色­倏然变得郑重:

“晓晓,一定要答应妈先别把这件事告诉邵琛。”

穆晓更懵了:

“为什么?妈,你是不是有什么事啊?”

“呵呵,也没什么,就是你先被跟邵琛说就对了,晓晓,你注意身体,我改天再来看你。”

车子发动的声音响起,转眼的功夫这辆橘红­色­的轿车就在眼前消失,而穆晓耳边却仿佛仍然回荡着花姿雅离开前的那几句话。

她到底是什么意思?

其实虽然花姿雅今天表现的很高兴,但是穆晓还是能察觉出她有什么秘密在刻意隐瞒她。

这个秘密究竟是什么?

这与邵琛知不知道她怀了孩子又有什么关系?

这一天穆晓得知自己怀了孩子、又与失散了二十四年的母亲重逢,可谓是经历了人生中最欣喜的两件事。

然而她现在忽然高兴不起来,心里面忽然有种忐忑不安的感觉。

可是,又能有什么呢?

穆晓啊穆晓,是过去的生活一直太压抑了吧,一旦幸福降临就反而不敢相信、不敢接受了呢。

她仰起头对着夕阳深深吸一口气,将疑虑抛之脑后,洒脱的走进院子去。

穆晓进了客厅,连接上手机充电器,打开了手机。

手机里有两个未接来电和一条信息,都是楚邵琛的。

穆晓点开那条信息:

“你电话打不通。今天忙,晚些回去,为你定了外卖,六点钟会送到,晚安。”

“邵琛,你也晚安。”

穆晓对着手机屏幕轻声呢喃着,慵懒的斜倚在沙发上看着院子里那一大片新绿。

恍惚的她仿佛看到楚邵琛、她、还有他们的宝宝在绿茵地上嬉戏玩耍的情景。

外卖送来的很准时,是她平时爱吃的蔬菜、水果套餐。

吃过晚餐后,又收拾了房间,穆晓在网上看了许多孕期妈妈注意事项才睡下。

第二天早晨还是被闹铃吵醒的。

不满的关掉闹铃,穆晓首先意识到的是鼻息间的芬芳,睁开眼才发现枕边正放着一支红玫瑰,带刺的枝­干­都用透明纸­精­细的包起,只有几片新叶和娇­嫩­的花蕾绽露在外,轻柔的贴合着她的脸颊。

楚邵琛昨晚回来过?!

“楚邵琛,你还在家么?”

“邵琛?”

没有回音。

右手边的被窝里依稀还有他身上的余温、还有那种淡淡的、他身上才有的薄荷凉。

这才想起这些天他每天都早出晚归。

昨晚回来和今早离开他一定都小心翼翼的刻意没有吵醒她……

穆晓心里暖暖的,将他送的玫瑰凑近鼻端,另一只小手抚在自己微微隆起的肚子上:

“楚邵琛,今晚我和我们的宝宝在家等你回来。”

……

因为是需要注意的特殊时期,穆晓特意为自己做了份营养早餐,吃过后几乎是刚拿着餐具从餐厅里走出来,忽然看到了从门口走进来的楚天擎。

穆晓觉得很意外,因为楚伯伯不是一个人,紧跟在他身后的还有她的母亲——

花姿雅。

穆晓明显的迟疑了片刻:

“楚伯伯,花阿姨,你们早。”

“呵呵,晓晓啊,早。”

楚天擎走向前:

“邵琛不在家吧。”

自从认识楚伯伯的第一天起他对她说话就很温和、很慈祥,穆晓本来习惯了——

可是此刻的他明明亦是温和的、慈祥的,穆晓怎么还是觉得哪里怪怪的?

莫名有些不安,穆晓停下脚步:

“邵琛不在,楚伯伯,你找他有事么?”

“没事,没事……呵呵,晓晓,其实我今天是为了找你而来。”

为她而来?

穆晓错愕的看着楚天擎,只见他正一瞬不瞬的看着她,这样的目光太亲近、太慈和——

这样的目光看起来这么陌生,穆晓却又隐约觉得在哪里见过。

“晓晓,昨天回去以后我想了一整晚,现在我终于想通了,所以今天一早我就给天擎打了电话。”

花姿雅走过来,轻轻拉住穆晓的手:

“晓晓啊,昨天你不是问你爸是谁么?我今天把他带来了。”

什么?!

花姿雅的声音并不大,穆晓却感觉到有什么在耳边“轰”的一声炸开了。

灵魂仿佛在一瞬间被抽离,她的耳边嗡嗡作响,右手中的磁盘“啪嚓”摔在地上,在脚边化作无数碎片。

不知过了多久,穆晓发颤的­唇­瓣间才发出无力的音节:

“妈,你刚刚……说什么?!”

明显的感觉到穆晓的手在颤抖,花姿雅心如刀绞。

然而,事到如今,隐瞒下去还有什么意义呢?

她用力攥紧穆晓冰凉的小手,忍痛说:

“晓晓,我知道这很难接受,但你必须得面对事实啊,我也想过瞒着你,可是你和邵琛……唉!”

花姿雅并没有说的太过直白,然而,穆晓仍然听得明白——

原来,她的亲生父亲不是别人,正是楚天擎!

那么,她与楚邵琛之间的关系算是什么?

原以为,这样荒唐而残忍的桥段只有在电视剧里才会有。

可是,原来现实竟然比电视剧还要残忍、还要令人撕心裂肺!

周围的一切都仿佛扭曲起来,化作一个巨大的黑洞,毫不留情的将她吞噬。

她宁愿真的有个黑洞令她可以钻进去,彻底的灰飞烟灭。

“晓晓,你的手好凉,你怎么了?你别吓妈好么?你说句话好吗?”

花姿雅在穆晓耳边焦急的呼唤着。

穆晓睁着双眼,恍惚的看着不知名的方向,像是在梦里,又像是在另一个世界。

她木木的站在原地,仿佛一具被抽走灵魂的躯壳,连嘴­唇­、连指尖都颤抖的厉害。

知道现在她才知道,花姿雅——她的母亲,原来是她躲不过的劫!

这样的母女重逢,从不是上天为她安排的圆满和团员,而是一场更加蚀骨的劫数难逃。

“唉,我楚天擎真是老眼昏花了,我的亲生女儿就在我身边,我却从来没有认出过。”

楚天擎的颤抖的声音传来,每个字都像是锋利的刀,­精­准的刺中穆晓滴血的心房,她呆滞的朝他看过去,他在看她,眼里含着泪雾,目光还是像刚刚那样这么亲近、这么慈和量。

这瞬间,穆晓忽然想起来了,有一次她看到楚天擎看楚邵琛时也是这样的目光,一个慈父看自己疼爱的儿女的目光……

她的公公,是她的亲生父亲!

这世界上还有比这更残忍、更讽刺的事么?

穆晓不知怎么说出了这句话:

“楚伯伯,如果这一切都是真的,那么你告诉我,我和楚邵琛之间算是什么?”!!

这是不应该的!

穆晓不知怎么说出了这句话:

“楚伯伯,如果这一切都是真的,那么你告诉我,我和楚邵琛之间算是什么?”

楚天擎暗暗叹了口气,终于如实说道:

“晓晓,你和邵琛骨子里流淌着同样的血,他是你同父异母的哥哥啊。”

这样的答复如一把无情的利剑,狠狠的将穆晓的心脏从中剖开,这一刻,穆晓的灵魂都仿佛为之颤抖起来。

“……”

空气里所有的氧气似乎在这瞬间全部被抽空,她憋闷的厉害,她恍惚的看着不知名的方向,单薄的身子缓缓瘫倒在地。

“晓晓!”

花姿雅惊慌的将她扶住:

“晓晓你可别吓妈啊,你还好么?晓晓,你说句话好不好?晓晓,晓晓!”

楚天擎也吓坏了,慌张的跑过来:

“晓晓,你可别想不开,用力呼吸、吸气!”

耳边是焦急的呼喊声,落入穆晓耳中却是这么恍惚、这么虚浮。

她的身子无力的颤抖着,恍惚中,她感觉到自己被抬起、放在了沙发上,然后有两只手不停的在她窒闷的胸口捶打、按压着。

过了好久她才恢复清醒,睁开眼,映入视野的首先是花姿雅这张憔悴的泪脸。

“晓晓,你刚刚可把妈吓坏了。”

花姿雅舒了口气,一瞬不瞬的看着穆晓苍白的脸,泪水啪嗒啪嗒的往下掉:

“都怪妈,当年如果不是我因为自私把你们姐妹俩丢掉的话就不会出今天这种事了,晓晓,有什么事都怨妈好不好,你自己可千万别往心里去,你可千万不能想不开啊。”

“唉!”

楚天擎心里纠结万分,只能在一旁暗暗叹息。

当年花姿雅与他分手的时候就已经怀上了他的孩子,他还以为花姿雅已经把孩子打掉了,可谁知道时隔多年竟然会闹出这么荒唐的一幕。

他和花姿雅或许都还好说,可是晓晓和邵琛该怎么面对?!

“妈,楚伯伯,我现在只想一个人静一静。”

穆晓支撑着坐起来,呆呆的看着前方那个鱼缸。

“这……”

花姿雅和楚天擎做了个眼神交流,得到楚天擎的默许后,终于叹道:

“这样也好,可是,晓晓,但你一定要答应妈,无论怎样你可千万别想不开啊。”

“放心吧……”

穆晓凄茫的看着前方,憔悴的嘴角勾起凄凉的弧线:

“两年前我得过一场绝症,后来,因为一场事故在鬼门关里走了一遭,我比你们平常人更懂得生命的可贵,放心,无论发生了什么,我都不可能伤害自己。”

怎么会想不开呢?

现在,她肚子里还有一个宝宝,她就算想寻死都没有那个权利。

“好吧,晓晓,那么我们就先走了。”

花姿雅和楚天擎又苦苦叮嘱了几句,这才踟蹰离开。

穆晓无力的小手扶着沙发靠背,目光缓缓追向楚天擎的身影:

“楚伯伯,我有件事想要求你,希望你能答应我。”

楚天擎猝然止步,转身看着这个摇摇欲坠的女人,眼中流露出浓郁的自责和怜惜:

“晓晓啊,你有话就说吧,过去的24年里,我欠了你太多太多,无论你有什么要求,能做到的我一定尽力做。”

穆晓艰难的深吸口气:

“楚伯伯,我只求你不要将这件事告诉邵琛。”

“这个……”楚天擎面露难­色­,看着穆晓直叹息:

“我知道你和邵琛很恩爱,可这是不对的,你们结合是有违人伦的啊,不能一错再错下去了,你们必须……”

后面的话楚天擎说不下去,两年前还是因为他不同意楚邵琛和安雅蓉在一起而强行逼迫楚邵琛娶了穆晓,后来楚邵琛和穆晓经历了风风雨雨,现在的感情有多深他看在眼里。

可是事到如今,这样的晴天霹雳令他完全不知道如何是好。

“我知道……”

穆晓嘴角无助的颤抖着,仿佛有无数把锋利的刀片狠狠凌迟着她的心:

“事到如今,我和邵琛是没办法在一起了,楚伯伯,我会离开他,但请你不要告诉他我和他有血缘关系的事实!”

孽/情!

乱/伦!

如果这一切都是上苍给她开的玩笑,既然这都已经是无法改变的事实,那么,所有的罪、所有的包袱就让让她一个人来背好了。

既然,现实注定了这么残忍、这么伤人,那么,这撕心裂肺的痛,她一个人来承担就好!

楚天擎瞬间明白,原来穆晓要求他这样做是怕邵琛知道了真相会难以承受……

楚天擎心中纠结万分,惋惜的劝了穆晓两句,和花姿雅一起走出去了。

“吱!”

客厅的门被关上,穆晓木木的站在原地,透过浅蓝­色­的落地窗看着窗外,只感觉院中草坪上那一片绿像是汪洋般压下来,令她窒闷的厉害。

艰难的挪着步子,恍惚的走出客厅去。

院子里风很急,将单薄的外衣吹拂起来,可是怎么不觉得冷呢?

她像只断了线的风筝,在院子里没有方向、没有目的的走着。

她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她不觉的累、不觉得苦,连自己走到哪里都不知道。

膝盖忽然撞在了前方的石碑上,穆晓单薄的身子明显的晃了晃,随之“咚”的摔倒在冰冷的地面上。

机械的想爬起来,抬头间,望见石碑上那张熟悉的照片,手脚瞬间就像软了似的,怎么也起不来。

这是她的墓碑。

两年前楚邵琛以为她死了,所以就为她在这里立了碑,后来虽然她回来了,他却一直没有将它平掉。

他说,这块墓意味着他与她的爱情死过一回,可以时刻提醒他要好好待她、好好爱她、好好的弥补他曾经对她的辜负。

穆晓忽然想,当年的她如果真的在那场事故中死掉了也好……

这样与母亲重逢的人或许就是姐姐而不是她;

这样,她就不会和楚邵琛再遇见、再相爱,也不会必须与他再分开一回。

十一年了,她与他跨过时光、历经波折,终于走到了一起。

十一年了,曾经不止有一个第三者夹在他们中间,试图将他们拆散,可是她从来都没有屈服、没有放弃过。

十一年了,再大的风浪他们都坚持了过来,她还以为自己终于得到了幸福、终于可以安宁的与他在一起了。

可这一切原来都是上天与她开的玩笑。

到头来,她与他之间竟然落得这样的结局。

从前,她以为,她与楚邵琛之间彼此相爱,任何的阻隔、任何的磨难都没办法将他们拆散,然而,这一次,她再也没有办法……

这一次,她无论如何也没办法与他再一起下去了!

她是与他有着血缘关系的妹妹,她与他在一起是乱/伦,是不对的——

这样的现实犹如刀子般刺的她鲜血淋漓。

麻木的盯着墓碑上的自己,穆晓忽然感到好累,好想现在就睡去,醒来后发现只是一场梦。

可她睡不着,上下眼皮之间像被塞了无数根针,脑海中反复回荡的全是楚邵琛的好。

“嗒、嗒、嗒……”

是什么滴在了身上,凄凄凉凉的像是冰冷的泪水。

穆晓抬起头,豆大的水滴瞬间扑打在脸上,她不禁打个激灵。

下雨了。

冬末的雨,好冷、好冷。

头发、衣裳顷刻间就被湿透,她娇弱的身子还是颤抖的厉害。

她想爬起来,从天而降的巨大水压就像是一只有力的大手,狠狠的将她摁住,她倒在地上,孱弱的身子贴在满地的泥泞里。

“晓晓!?”

“晓晓,是你么?这么大的雨你在外面­干­什么?晓晓!”

雨中隐隐传来模糊而磁­性­的声音,是他?

穆晓颤了颤,两手撑在泥水里,努力的想爬起,却只能在原地艰难的蠕动。

“晓晓,发生了什么?下了这么大的雨还不回屋里去?!”

磁­性­而关切的声音这时拔高了很多,像把锋利的剑将那片雨水斩断。

紧接着是渐渐清晰的脚步声,一把雨伞撑在她上方将压迫她的水柱遮挡去。

穆晓狼狈的撑起身子,隔着浓郁的水雾看向他,他就昂然站在那里,极其英俊的脸上写着满满的关切和疼爱。

“楚邵琛,呵呵……”

她忽然恍惚的笑起来,脑子里沉甸甸的,就像那天她拼了命的喝酒,醉到连他的脸都看不清楚。

“穆晓,到底发生了什么?!”

楚邵琛凝眸细细的看她,声音因为过度的心疼而沉重。

眼下的她浑身早已经湿透,衣裳、头发都凌乱的紧贴在身上,娇小的身子像是只被搁浅的泥鳅似的在那滩泥水里颤抖、挣扎。

“我是在做梦么?楚邵琛,你告诉我,我是不是在做梦?”

她多希望这只是一场噩梦,她恨自己还清醒!

楚邵琛的漆黑的眼眸明显的凝起,无数的疼怜犹如浪花般在他眼里泛着涟漪:

“你又喝酒了?一个人跑到这里­干­什么呢?不是说好我不在的时候要照顾好自己么?”

“我抱你回屋!”

随着磁­性­而温柔的关切,楚邵琛低下身子就来抱她。

“别碰我!”

穆晓浑身剧颤,冰凉的小手用力推在他肩头。

“……”

他只是稍稍滞了一滞,随即长臂伸出,将她湿漉漉的身子在泥泞中捞起。

“别碰我,放开,别碰我,楚邵琛你不能再碰我……”

她失控的望着他,两只冻的发抖的小手拼了命的在他身上乱抓、乱捶,像只惊慌失措的动物。

可他根本无动于衷,只是深锁着双眉,沉默的紧抱着她,高大的身子冲开冰冷的雨瀑,大步向前走去。

寒冷的世界里传来贴心的暖意,是他的体温,雨下的这么急,她还是能闻到他身上那种独有的薄荷清凉,这么美好、这么令她魂牵梦绕……

可是,现实告诉她,这一切她已经不能再贪恋。

这所有的一切,都不再属于她!

她必须要放手,她和他就算有感情,也绝不该是男女之间的情愫,而是另一种令她绝望到近乎崩溃的亲情!

穆晓深吸一口气,用力推着他健硕的胸膛:

“你放我下来,楚邵琛,我们之间不能再这样靠近了……”

楚邵琛倏然止步,垂头睨着她过分憔悴的脸,一双极其好看的眸子里流露着无限的自责和疼惜:

“晓晓,抱歉这些日子我没有把你照顾好,以后即便工作再忙我也会抽出时间陪你,现在,我们先回家。”

说话间,楚邵琛健硕的双臂收的更紧,她潮湿的小脸被迫深埋进他胸前,嘴巴被湿透的上衣堵住说不出话。

他走的急促,穆晓能清楚的听到他喘息急促,还有他稳健的心跳声,一下一下像是拳头似的一下下捶打着她。

进大厅、上楼梯,楚邵琛一直将穆晓抱进二楼浴室才将她放下。

“先洗个热水澡。”

楚邵琛神­色­凝重的拧开热水笼头,转身去拉穆晓。

她却忽然后退一步,隔开与他的距离。

楚邵琛骨节分明的手指从她衣角擦过,冰凉的感觉刺得他的指尖隐隐作痛。

他诧异的怔了怔,然而,因为对她太过担忧和心疼,却没有多余的心思去计较其他:

“你全身都湿透了,快脱掉衣服,我帮你洗。”

随着清澈的话音,他再度向她走过来。

穆晓茫然看着他,眼前遮着一层泪雾,视野里楚邵琛的脸是模糊的,然而她还是能感应到他眼中的焦急与疼怜。

从前,她会觉得这是她与他心心相印的缘故。

而今,她知道这是因为她与他骨子里流淌着相同的血液!

她和他不应该这样,所以她必须……

用力攥紧拳头,锋利的指甲深深陷进掌心的­嫩­­肉­里:

“楚邵琛,我再说一遍,请你出去。”

楚邵琛的脚步倏的止住。

他高大的身子定在原地,凝神瞧着她,这个小女人体质本来就弱,现在是不是冻的不清醒了?

“楚邵琛,你说过,无论我要你做什么你都顺着我,现在我再重复一遍,你出去!”

穆晓字字坚定,每个字都带着清晰的颤音。

~额,多希望这一切都是梦啊。好可怜晓晓和邵琛的说。不过,这不是真正的事实哦。亲,后文更加­精­彩的说,感谢您一直以来的关注和支持,么么么哒。。。~!!

楚邵琛,你,我已经玩够了

“楚邵琛,你说过,无论我要你做什么你都顺着我,现在我再重复一遍,你出去!”

穆晓字字坚定,每个字都带着清晰的颤音。

想起曾经对她的承诺,楚邵琛没再违逆,宽厚的大掌探到水流下帮她试了试温度:

“好。晓晓,我就在外面守着,有什么事随时叫我。”

磁­性­的、好听的尾音落下,楚邵琛迈开长腿,转身走出浴室去。

“咔!”

门被轻轻带上,暖­色­的木地板上印下一长串清晰的脚印,周边是他身上滴落的水滴,仿佛依旧带着他身上的余温。

他也已经全身湿透,也该尽快洗热水澡的,可是她这样无礼的对他,他非但不生气反而还无条件的顺从……

楚邵琛,你为什么这么好?

穆晓怔怔看着他离去的方向,这一刻,泪水像断了线的珠子似的滚落下来。

她不想哭,可是心里像是打翻了五味瓶,所有的滋味歇斯底里的涌出来拼了命的向外钻。

“呜呜,呜呜……”

她努力压抑、压抑着,努力不发出一点声音——

那个残忍的事实,她决不能让他知道。

楚邵琛出了浴室,正朝着衣橱的方向走,倏然听到一声低低的哭泣声,蓦然止步,走回浴室外,隔着厚厚的门却只能听到里面淅淅沥沥的水声。

是他对她太敏感了么?

她根本没有哭?

可是今天她为什么会在墓地里?

今天的她太反常,就好像有什么事瞒着他,好像不敢靠近他!

除下湿漉漉的衣裳,换上新衣,用­干­毛巾仔细擦拭湿透的黑发,手指稍不小心触到额头那块瘀伤,楚邵琛黝黑的双眸里不由流露出一丝痛苦。

刚刚抱着穆晓的时候,他走的太急,脚下打滑,额头不小心撞在了楼梯的护栏上。

他受点伤没有什么,还好没有摔到她。

“吱”

不远处传来的细微的开门声。

楚邵琛抬眸看过去,穆晓已经洗完了澡,她已经换上了睡衣,微湿的浓密黑发海藻般包裹在小脸周围,虽然小脸上还带着几分憔悴,却也不是他在雨中看见她时那么狼狈了。

“晚饭想去哪吃?”

楚邵琛嘴角轻勾起一泓极美的笑意,璨若星辰的黑眸仔细欣赏着她。

现在都已经是晚上了么?

穆晓恍惚的朝窗外望去,外面雨仍然下的急,黑压压的一片,犹如黑洞一般深不见底。

她只记得自己吃过早饭后楚天擎和花姿雅就来了,后来她就在院子里走、一直走,恍恍惚惚的像梦游一样,竟然就这样过了一整个白天。

“怎么了?你有心事?”

清澈若笛的言语越来越近,伴着舒缓的脚步声,楚邵琛站在了她面前,颀长的手臂探过来,揽向她的纤腰。

“没什么……”

她匆忙向后退去,双手慌张的挡在面前:

“我没胃口,今晚只想早点休息,你饿了的话一个人去吃就好。”

楚邵琛完全没预料到她会这么排斥他,他高大的身子伫在原地,定定看着她,浓黑的剑眉间依稀锁住几分不解。

过去穆晓有时也会跟他撒撒小脾气,但从没有这样过!

“……”

穆晓心情纠结的厉害,转身进了卧室,无声无息的坐在床沿。

楚邵琛在原地犹豫片刻,终于迈开脚步跟了进去。

他站在她正对面,蹲下身子,低到漆黑的双眸与她的持平在一条水平线上:

“你是哪里不舒服么?还是在怪我这些天因为工作忙冷落了你?”

疼怜的声音夹着淡淡的烟草气息,犹如和煦的春风般丝丝缕缕的扑下来。

穆晓的心恍惚的荡了荡,可是她清楚自己绝不该对他有这种感觉的,这是不对的、这是越界的……

心像是被一只大手狠狠的攥住,她低着头,相扣的十指用力绞缠、挤压着,却说不出一句话。

“我知道,这些天我冷落了你,每天回家都很晚,和你相处的时间太短、太仓促,可是我想过了……晓晓,以后即使工作再忙我也会按时回家。”

“晓晓,你说这样可以么?”

他在哄她。

为了哄她他是做出了多大的让步和牺牲啊!

可是,现在他越是对她好,穆晓心里就越加难受,她不敢看他。

心里像是被一团棉花结结实实的塞住,憋闷的、压抑的、窒息的连呼吸都不敢用力。

“事业对我来说固然重要,然而,比起我的晓晓,它又算得了什么?”

楚邵琛温柔而清浅的笑着,温暖的掌心轻抚住她的脸蛋:

“晓晓,我们拉钩,从今以后,我绝不再因为工作影响我们之间的相处,你说好不好?”

说话间,他骨节分明的手指缓缓的向她伸过来。

“……”

穆晓恍惚的看着他温情潋滟的模样,心里忽然像被划开一道缺口,无数的伤感和疼痛犹如潮水一般汹涌而来。

她娇弱的身子明显的震了震,颤抖的双手倏然推在楚邵琛肩头。

“啊!”

因为是蹲着的,楚邵琛重心向后,肩膀又被穆晓突地一推,健硕的身子结结实实的跌在地上。

这下楚邵琛是彻头彻尾的懵了:

“晓晓,你今天到底是怎么了?”

穆晓艰难的汲了口气:

“楚邵琛,你真的觉得我爱你么?”

楚邵琛倒吸一口冷气:

“爱啊。”

“呵呵。”

穆晓笑起来,她此时才知道,原来当人的心被凌迟成一片一片后才能笑的这么灿烂、这么毒,像是盛开的罂粟花,毒害了的不止是他,还有自己。

“……”

楚邵琛更加着了慌。

“楚邵琛,我想不到你原来会这么傻,到了现在竟然不知道,其实我根本不曾真正爱过你。”

穆晓笑,笑的双眼犹如刀割。

楚邵琛仿佛当头挨了一­棒­,震惊、受伤、难以置信……各种情绪如刀子般在他漆黑的眸子里狠狠交织着:

“晓晓,你到底在说什么?”

他茫然的目光、迷惑的神情,无不说明了他的失望和受伤——

他不相信她会说出这样的话,他不相信她是那样的女人!

然而,穆晓抬高了声音,将伤人的话说得更加清楚:

“其实我从没有爱过你,楚邵琛,这些年来你就像是个傻子似的被我玩/弄于鼓掌之间,却从来不知道,我真正爱的人根本不是你!”

什么?

她到底在说什么?!

楚邵琛的眉头深蹙起来,撕裂般的痛化作忧郁的­阴­霾在眼底一层层的笼罩。

她仍然在笑,纵然是这样的情况下笑起来也还是这么美、这么令他心动。

然而,她说她不爱他,她一直都在耍弄他,而他是切切实实的一点都没有察觉到……

“为什么?”

楚邵琛的表情明显变了,喉结明显的上下滑动着:

“穆晓,如果你真的不爱我,为什么程雨馨害我入狱那次你会不顾一切的帮我?”

如果这真的是她的伪装,可是,她所给他的那些温柔、那些关切,甚至那些只有对自己倾心的恋人才会有的真挚灿烂的一颦一笑,这也能够伪装么?

他凝眸看着她,一瞬不瞬,势必要得到明确的答案。

穆晓知道他不相信,这个睿智的男人从来都不容易骗。

所以,她必须用尽全力让他死心!

所以,她说:

“因为那时候我还没玩够!况且我借来救你的那些钱最终还是要你自己去还,我只不过是借花献佛让你对我更死心塌地罢了。”

“楚邵琛,你错了,这些年,你自以为你看透了一切,自以为任何事情都瞒不过你,却从来不知道,我到底是个怎样的坏女人!”

“我从来都不是个好女人,其实两年前的时候你根本没有把我看错,当年我纵然身患绝症还仍然选择嫁给你,只不过是想在临死之前好好玩/弄你一把罢了,只是,我没想到你这么好骗,竟然一直把我当做了好女人。”

说这些话的时候她一直在笑,笑的这么狠毒、这么妖娆、像条致命的毒蛇!

她知道,听到这些后楚邵琛一定会觉得她心机深、觉得她可恶、无耻、藏得很深很深——

她在楚邵琛心里的形象,或许一下子就全毁了!

然而,这不正是她想要的结果么?

从前她总是在他面前展现出自己最好的一面,无论如何都不肯在他面前自毁形象。

可现在她必须将自己在他心目里的好全部毁掉,像是一个冷血的刽子手,无情的摧毁自己11年来呕心沥血所营造的一切——

她再也没有了其他的办法!

她努力嘲讽的看着他,嘴角挽着一丝哂笑,仿佛一个现出原形的妖­精­在看一个被她蛊惑了的傻瓜。

“那么,为什么是现在?”

楚邵琛坐起来,漆黑的双眼紧盯着她的,心深处仿佛传来什么破碎的声音:

“穆晓,如果这就是事实,那么,为什么偏要在这时告诉我真相?”

“因为我已经玩腻了啊……”

穆晓脸上带着笑,心里泣着血:

“过了这些年,因为我觉得跟你在一起已经没有意思,楚邵琛,你,我已经玩腻了,以后不再需要你了!”

她看着他,字字清晰。

说话间她感觉到他俊美的脸在扭曲,一双极美的眸子渐渐由深黑­色­化成火焰般的赤红,从前他没少对她生气,可他从来都没有像现在一样可怕过。

然而为什么穆晓竟然不觉得可怕?

反而觉得这一切这么可笑、这么讽刺……

“我不相信!”

楚邵琛纤薄的­唇­瓣间发出沉闷的嘶吼,像是头绝望的兽,他忽然扑上来,刚劲有力的手忽然狠狠钳住她纤瘦的肩膀:

“穆晓,你骗我,我不相信你是这种女人!为什么要这样骗我?为什么、为什么?!”

“我哪里骗你了呢?”

穆晓笑,心里一片寒凉:

“楚邵琛,这种事我有什么理由要欺骗你呢?”

是,一个人不爱一个人或许会有目的的违心去说爱。

可是,不爱呢?

有什么理由让一个人违心去说不爱?!

然而又让他怎么相信?

仿佛有股冷气从上方压下来,楚邵琛从头顶直凉到脚根。

悲恸、失落、忧郁犹如毒刺般狠狠扎着他的心,他忽的一把将穆晓推倒在床/上,绷紧的牙齿间迸出颤抖的字节:

“那就让你自己证明给我看!”

穆晓来不及明白他话里的意思,睡衣已经被他扯住。

他的力气这么大,轻而易举的就将这层单薄的遮盖撕碎、扯去。

绽露在外的肌肤上传来丝丝凉意,穆晓瞬间慌了:

“楚邵琛,你­干­什么?”

“你会不知道我­干­什么?!”

他沉声低吼着,恨恨的抓住她上面最后那一层单薄,用蛮力将系带扯断,丢在床边。

美好的身子暴露在外,穆晓彻底乱了,双手用力的环胸抱紧,试图遮挡住一些羞涩。

可是没有用,楚邵琛双手抓住她的手腕,轻而易举的就将她纤细的双手分到两旁,用力压在床单上。

“这倒害起羞来了?穆晓,从前你不是一直很喜欢我这样么?”

愤懑的揶揄着,楚邵琛低着头,冷冷凝视着她。

“楚邵琛,停下,不可以,你不能再对我这样!”

她焦急的挣扎,然而越用力他就将她压的更紧,健壮的身子像块生硬的铁板,似乎恨不得将她挤进床垫里去。

他应该很生气,他的吻越来越狂野,像是千万只蚂蚁在她细腻的肌肤上不停的挠,带着无数的不甘和愤怒。

“别,不要,你怎么可以这样?”

穆晓拼了命的呼喊,瘦弱的身子在他身下艰难的挣扎、蠕动。

楚邵琛似乎怔了片刻,下一秒却生硬的掀起她的身子,将她的胳膊别到她身后去,然后再将她重重压住。

“穆晓,你应该很喜欢这样才对,不是么?”

楚邵琛的声音生冷的像是冰霜,她的胳膊早已麻木,他又压的这么紧,她动不了,只能眼睁睁的瞪着天花板,嗓子都喊到嘶哑了他也无动于衷。

“轰!”

窗外忽然传来一声巨响,整个房间仿佛也跟着战栗起来。

竟然打雷了,是老天爷震怒了么?

穆晓身子剧烈的震了震,然后像只木乃伊似的躺在原处。

他和她怎么可以这样亲近?

他是她有着血缘关系的哥哥啊!

这样是有违道德的,是孽/情,是要天打雷劈的!

可她怎么能将这个血淋淋的事实告诉他?

如果她与他之间注定了有一个人要千刀万剐,如果她与他之间,注定了有一个人要天打雷劈、要下地狱、万劫不复,那么,就让她来做这一个人好了!

这一切的罪孽就让她一个人来承受吧!!!

现在没有办法了,我怀上了他的孩子

如果她与他之间注定了有一个人要千刀万剐,如果她与他之间,注定了有一个人要天打雷劈、要下地狱、万劫不复,那么,就让她来做这一个人好了!

这一切的罪孽就让她一个人来承受吧!

穆晓深深的吸气、吸气,紧紧闭上眼,下一秒,忽然低低的笑起来。

她竟然在笑,听起来这么薄凉、又这么讽刺——

楚邵琛本就已经凉透的心又像被泼了盆冷水,他健壮的身子僵在她上方,深凝着墨黑的美眸凝视着她。

“楚邵琛,你说的没错,我喜欢你这样,你总是让我很喜欢呢,既然你现在想,那么我也不妨勉强自己再享/受你一次。”

穆晓自然般、无谓般说着,渐渐放松了自己:

“来吧,楚邵琛,我们现在就开始。”

楚邵琛没有回应,只是木木的、怔怔的看着她,唯有眼底那丝失望渐渐变得清晰。

这个女人刚刚还在拼命的反抗,一副誓死不让他得逞的模样,而现在却又是一副门户大开随便他怎样对她的样子……

难道这才是真正的她么?

难道除去伪装的外衣,真实的她其实是个这样放/荡和随便的女人么?

心里忽然像是被塞满了冰块?

无数的冷意迅速向周围扩散,全身的血液也仿佛凝结成冰,楚邵琛僵在原地,仿佛连鼻息里呼出的气息都是冷的。

他眼眸中过盛的怒意还没褪去,却遮不住歇斯底里的失落和绝望——

穆晓知道他是对她彻底失望了,她知道,现在的自己在他眼中是怎样的形象。

然而,还不够!

她努力压抑住心里的痛彻,脸上流露着讽刺的笑意:

“楚邵琛,你不是很了解我么,你不是很清楚我喜欢你怎么对我么?来啊,我等着呢……啊!”

她无法再说下去,因为咽喉已经被楚邵琛有力的大手重重扼住。

“……”

他应该是想说什么,但他说不出,他咬着牙,嗓子里只能发出绝望般的呜咽,青筋暴突的大手紧紧的钳住她的喉咙,重重的用力、用力!

穆晓的头部被用力挤压着,深深陷进枕头里,她无法呼吸,她也不想再呼吸,她平静的睁着两眼看着眼前这个被他激怒的男人,她宁愿被他这样掐死。

死了就可以一了百了;

死了就可以掩饰掉她和他之间的一切;

死了以后她就再也不用想他、不用纠结这残忍的现实;

死了,至少就不用这么痛了!

可就在这时,他扼着她的那只大手却渐渐放松。

“呜!”

穆晓本能的深呼吸,神志还没完全清醒,就听到“砰!”的一声巨响,她恍惚的看过去,是楚邵琛重重的一拳捶在了床头橱上。

“砰!”

“砰!”

“砰!”

他的拳头一下接一下的在坚硬的床头橱上捶打着,每一下都比上一次愈加沉重。

柔软的大床为之颤动起来,他手背的肌肤上渐渐现出清晰的血痕。

他在用这样的方式泄愤!

即便到了这种地步,他竟然还是宁愿伤害自己也不愿伤害她。

但穆晓不敢劝慰,她怕,怕自己一旦心软就会前功尽弃。

怕一旦那样,等待他的会是更残忍、更难以承受的事实!

她只能眼睁睁看着,像是个无情的杀手。

“咚!”

床头橱的盖子轰然倒下,楚邵琛这时才停下,他悲愤的低着头,这瞬间那张红格纸正映入眼中。

他依稀失神,恍惚的看着红格纸上那几个字:

“你怀孕了?”

穆晓顺着他目光望过去,他竟然看到了那张孕检结果单。

昨天回来后她放在了床头橱里,本想给他一个惊喜的,可是,她还来不及告诉他,花姿雅和楚天擎就找上门来……

现在她该怎么办?

她和他孕育孩子是罪过、是作孽,是要千刀万剐的!

“晓晓,既然都已经怀了我的孩子,为什么还要说出这种话?”

楚邵琛拿起这张化验单,沾血的双手因为疼痛而颤抖:

“为什么?”

穆晓的心在颤抖,她深吸一口气,右手用力的攥紧床单:

“因为,因为我坏的孩子根本不是你的!”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说出了这句话,话音落下的时候,她的心脏仿佛被千万把毒箭刺穿,一瞬间,她整个人仿佛被撕碎了。

然而,她努力压抑住所有的情绪,不流露一丝的痛苦,仅是这样无事般望着楚邵琛。

她看到他高大的身子在颤抖,他看到他极其英俊的脸在扭曲,她看到,他眼里的失望和痛苦犹如海潮一般铺天盖地。

他很痛苦。

可是,这样的痛苦,总胜过让他知道她与他有着血缘关系的事实!

穆晓用力咬紧发颤的­唇­瓣,这一刻,仅仅是这样望着他,就几乎用尽了她的全力:

“楚邵琛,如果不到这一步我或许还可能一直伪装爱你、一直跟你过下去,可是……现在没有办法了,我怀上了他的孩子!”

她的声音近在咫尺,清楚的令楚邵琛全身发寒。

现在,一切似乎已经都清楚了:

她其实一直都在欺骗他、一直都在背着他跟别的男人有关系,而他也一直都像个傻子似的被她耍的团团转,现在她怀了那个男人的孩子,觉得无法再伪装、或是没必要再伪装下去了,于是她选择了在这样的时候与他坦白一切……

全身的血液似乎都凝固了,楚邵琛连愤怒的力气都没有,渗血的大手用力的攥紧那张残忍的化验单,冰冷的齿缝间艰难的挤出颤抖的音节:

“你说的他就是欧阳子墨吧,你一直爱的人都是他?”

穆晓痛苦挣扎了足足三秒钟,终于咬牙:

“是!”

是……

当然是!

自从见到欧阳子墨的第一眼开始楚邵琛就想过任何一个女人爱上那样一个近乎完美的男人都不足为奇。

可这个女人为什么偏偏是她穆晓?!

“呵呵呵。”

“呵呵呵呵……”

楚邵琛笑起来,低沉的、压抑的,无数的失望和疼痛犹如毒药般吞噬了他:

“既然这样,那晚你们被我发现后欧阳子墨为什么还要去找我解释?”

他还是不甘!

仿佛一个溺入水深处的人,却不敢这样结束自己的生命,拼尽了最后一丝力气想要抓住一根救命稻草。

楚邵琛,我都已经说的这么直白、这么残忍了,你还是不肯死心么?

楚邵琛,你还要怎样?!

“因为那时候我还不知道自己怀孕啊。”

穆晓心如刀绞,这时候已经是气若游丝:

“况且发生那件事以后我也从没解释过什么不是么?”

是,那件事后,她一直没解释过什么,事后甚至还一直袒护欧阳子墨。

后来欧阳子墨找到了他,向他解释了真相;

后来他以为亏欠了她,他内疚、自责,甚至暗暗发誓以后再也不怀疑她……

原来她只是在耍弄他!

就像她所说的一样,她一直在玩/弄他,而现在,她玩腻了!

原来,真正的事实是这么讽刺、这么可笑!

“……”

楚邵琛痛苦的深吸一口气,染血的右手艰难的撑着床垫,无力的下了床,默不作声的朝门外走去。

“嗒、嗒!”

鲜红的血液自手背滴落在木质地板上,细微的声音,却犹如锥子似的狠狠锥穿穆晓心房,她深深吸一口气:

“楚邵琛,现在你知道了真相?所以,我们离婚吧。”

“……”

楚邵琛高大的身影明显一颤,脚步骤然定在原地。

“我爱他,以前子墨总是因为我姐姐的原因不肯接受我,现在我怀了他的孩子,他终于可以接受我了,所以,楚邵琛,你就成全了我们吧,算我求你……”

她从来都不知道有一天这么无耻、这么下流的话自己也能说得这样自然、这样逼真。

她清楚的看到楚邵琛的身影在摇晃,即便他背对着她,她甚至也能想象到他痛苦的表情和目光——

这一切的一切都是她以前宁愿自己伤透也不愿看到的啊!

楚邵琛只是静静站在原地,唯有投在地上的影子在痛苦的颤抖着。

时间仿佛凝固了,每一秒仿佛都变得犹如一个世纪般漫长。

“穆晓,这世界上除了你,我从没对任何一个人这样纵容过,也从没有人对我这样残忍过,就算花姿雅和程雨馨也没有!”

他抬头看着不知名的方向,目光失去焦点,纤薄的双­唇­间渐渐发出毅然的音节:

“做掉!”

“把孩子做掉,今天发生的一切我楚邵琛都会当做没发生过,今天你说过的每一句话我都会当做没听到,从今以后我们还像从前一样。你可以在我面前继续演戏,你可以继续欺骗我,我楚邵琛认了……”

“但离婚,休想!”

话音落下,他重新迈开脚步,黑着脸向门口走去。

爱上这个叫穆晓的女人,他用尽了全力。

谁又知道,这个世界上,除去她,他再也没有了去爱上另外一个女人的力气。

谁又知道,他的生活里若是没有了他,他这一生还有什么意义?

既然她的心已不属于他,既然,他注定了无法得到她的爱,那么,他就将她的人一辈子禁锢在身边。

楚邵琛的脚步声渐渐远去。

穆晓怎么也没想到,即便如此,他宁肯欺骗自己,宁肯当做什么都没发生,也不愿放手。

她倏然坐起来:

“楚邵琛,你有没有想过其实如果我们也是可以相爱的,不过这不是男女之间爱情,而是另一种爱,你可以把我当做你的妹妹……就像对晓染一样。”

“呵呵。”他冷笑:

“你见过哪个男人会与自己的亲妹妹结婚和上/床?”

“砰!”

门被重重摔上,房间里瞬间变得寂静起来,穆晓脸­色­惨白,像个无力的布偶娃娃,缓缓瘫在床/上。

枕边是那张沾着他血迹的化验单、还有那束昨晚他放在这里的红玫瑰,清幽的香气扑入鼻端。

这一刻,穆晓躺在床上,回想着楚邵琛给过她的那些宠和疼,泪水决了堤般滚落下来。

楚邵琛斜倚在窗前,全身似乎提不起一点力气,从未有过的失落和疲倦。

外面是密密匝匝的雨线,有雨水随风打在脸上,他竟感觉不到凉。

从未想过自己会爱的这么卑微、这么没有原则,可他没有办法,这个叫穆晓的女人已经用尽他的全部­精­力、全部真心,他再也没有勇气选择放手!

就这样吧,如果命运安排他遇到一个不爱他的女人,他认命!

……

第二天。

大雨后的早晨清朗的仿佛有些不真实,院子里处处弥散着泥土的清新、和着­嫩­草的芬芳像是初春的气息,穆晓拖着行李箱,每一步都像踩在棉花上。

“你去哪里?”

身后传来那熟悉的声音,有点沙哑,却仍然不失那种磁­性­与清澈。

穆晓没回头,握着行李箱的手不自觉的攥紧:

“这么晚了,你怎么没有去公司?”

“我问你,去哪里?”

那声音明显高出许多。

穆晓用力咬紧嘴­唇­,想加快脚步,可自从听到他声音的一刻起,两只脚就像被钉子牢牢钉在了原地,怎么也动不了。

转眼的功夫楚邵琛已走向前,健壮的身子如一座小山般阻挡在她正对面:

“这么听话,真的要去堕/胎?”

“不关你的事,请让开。”

穆晓抬起头,这一刻,正与他四目相视。

他璀璨的眸子里此刻盛着太多的伤感与受伤,像是凌厉的刀,不停的割着她脆弱的心,多看他一刻她就要多忍受一刻的痛苦。

可是她必须要看,必须要伪装出一副淡漠无谓的样子,事到如今只差一步了,她决不能退缩……

清晨的阳光很温和、没有风。

又是什么刺的两眼生疼?

是她的眼神,是她眼神里的冷漠与决绝……

楚邵琛嗤笑:

“穆晓,昨晚我已经把话说的很明白,我不可能放手。我今天哪也不去,就在家守着你,你别想离开这个院子一步!”

“……”

穆晓孱弱的身子恍惚的颤了颤,憔悴的眸子里依稀流露出一丝不解。

她所知道的楚邵琛从来都是固执的、冷傲的,绝对容不下任何人对他的背叛。

可现在他是怎么了啊?

是什么令这个男人对她这么没有底线、没有原则?

穆晓心里又急又乱:

“楚邵琛,你还想要我怎样啊?”

难道非要逼她将那血淋淋的事实亲口说出他才肯放手么?

~额,好虐啊这段。。不过,结局会很甜蜜的哦。每个人都有好结局哦,么么哒。。~!!

既然你舍不得做掉,我帮你!

穆晓心里又急又乱:

“楚邵琛,你还想要我怎样啊?”

难道非要逼她将那血淋淋的事实亲口说出他才肯放手么?

穆晓毅然望着楚邵琛,努力掩起眼里所有的情绪:

“我已经把话说的很清楚,我不爱你,现在我已经怀了别的男人的孩子,我必须要离开你,楚邵琛,这还不够么?到底还要我怎样你才肯放手?!”

她的声音这么清楚、这么毒,就连院子里的园丁都听得清清楚楚。

可他怎么就无动于衷呢?

“贱女人,我就知道我从来都没看错你!”

一道尖利的女­性­声音忽然打破此时的平静,穆晓循声望去,只见阎芬芳、楚天擎和楚晓染三个人正自院外走进来。

随着局促的脚步声阎芬芳大步走过来,愤怨的瞧着穆晓:

“好啊,伪装了这么久现在终于原形毕露了是不是?姓穆的,自从你踏进我们楚家第一天开始我就已经看透了你!”

“你个不要脸的贱/货,从前还知道在我们楚家人面前装好人、扮可怜,现在竟然怀上了别的男人的孩子,你让我们楚家的脸往哪里搁?”

阎芬芳越说越气,抬起巴掌就要打穆晓。

楚邵琛眼疾手快,轻而易举的抓住阎芬芳手腕:

“妈,我和晓晓的事你别管。”

“我不管?都什么时候了我还不管?楚邵琛,我看你是被这个狐狸­精­迷的失去理智了,都到什么程度了还帮她说话!我警告你,事情到了这一步已经不是你和她之间的私人恩怨了,这关系到我们整个楚家的名声,都和别的男人有了孩子,这算什么破事儿?!”

楚邵琛无奈,阎芬芳以前是有些无理取闹,可是现在她说的每句话都是板上钉钉的事实,他没有一点反驳的余地。

“是啊,我从来都不是个好女人,阎伯母,我真是佩服你,自从见我第一眼开始竟然就把我彻彻底底的看穿了呢。”

穆晓的目光缓缓落在阎芬芳脸上,她憔悴的嘴角挽着凄凉的笑意:

“阎阿姨,你知道么,在楚家的这些日子我最忌惮的人不过就是你,现在好了,不用你拆穿我自己就现出原形了,我想,你也应该很开心、很高兴看到这一幕吧。”

这席话穆晓说的清浅、说的讽刺,除去她自己,又有谁知道,说这些话的时候她其实有多么违心、多么的心如刀割?

11年了,她倾尽全心在自己所爱的人心里建设起的美好形象,就这样被自己刻意的毁掉——

犹如一个爱子心切的母亲,亲手扼死自己最疼最爱的孩子。

这世界上,还有比这更痛苦、更残忍的事么?

可是,她必须这样做。

她没有任何其他的办法。

至少,她这样做的话,最痛的、最撕心裂肺的不过是她自己。

而如果她说出那个事实的话,最痛的却成了楚邵琛。

而现在阎芬芳应该满意了,因为此时的穆晓真的就把自己变成了阎芬芳心目中的那种女人,彻彻底底,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

“阎阿姨,事到如今,我也不会再留在你们楚家,我已经向楚邵琛提出了离婚,你们楚家的财产我不会带走一分。”

话音落下,穆晓拉着她的行李箱在楚邵琛身边走过去。

“晓晓……”

楚邵琛迈开长腿就要去追。

“你给我站住!”

阎芬芳黑着脸挡在他面前:

“楚邵琛,到了现在你还想挽留她么?让她滚!我们楚家不留这种不要脸的女人!”

看着穆晓渐渐走远,楚邵琛心急如焚:

“妈,你别管。”

“我今天就要管到底了,楚邵琛,有这样的儿媳­妇­,我的脸面都已经丢尽了,反正活着也没什么意思,你今天敢去追她我现在就死在你面前!”

阎芬芳发颤的双手用力抓住楚邵琛的胳膊,整个身子都为之颤抖起来。

“……”

楚邵琛高大的身子定在原地,她恍惚的看着穆晓渐渐远去的身影,纤薄的­唇­瓣间只发出低低的呼唤:

“瑶瑶……”

瑶瑶……

这世界上只有他一个人这样称呼过她,然而从今以后这个称呼再也不属于她。

过去了,楚邵琛,我们之间只是个可笑的错误。

一切都过去了,楚邵琛,尽快的忘记我吧,忘记这个曾令你伤痕累累的坏女人,尽快的重新开始你新的生活……

“嫂嫂?”

身侧传来银铃般的声音,穆晓看过去,楚晓染就站在原地,瞪着双可爱的大眼睛看着她,眼中全是怀疑和失落。

楚晓染对她很失望。

自从那次她救了楚晓染以后,这个小女人对她的态度就彻底转变了,在楚晓染眼中她是善良的、完美的,而今她却只能亲手将这美好的形象撕裂成碎片,挫骨扬灰!

“晓染,对不起。”

不知怎么说出了这句话,穆晓微低下头,逃也似的在楚晓染身边走过去。

这句话她最应该对楚邵琛说。

但她不能。

上天欠了她和他每人一句对不起。

楚天擎站在原地,内心冰火焦灼却有苦不能说。

眼看着穆晓的身影越来越远,终于向前迈出一步:

“晓晓,爸对不住你。”

爸……

只有穆晓明白楚天擎这个称呼的真正含义,她脚步微微顿了顿,没有回话,然后重新迈开脚步,继续向前走去。

眼前不知何时模糊了,泪水如下雨似得啪嗒啪嗒往下掉,穆晓不敢抹眼泪、更不敢发出一点哭声。

她知道楚邵琛正在身后看着她,她不能再对他流露出一丝的不舍和留恋。

事到如今,她与他必须彻底的斩断——

不能再有一丝的牵连!

……

欧阳子墨看了眼腕表上的时间,九点十五分,距离约定的时间已经过了一刻钟,她怎么还没来?

他推门下了车,刚站定就看到了穆晓。

她正走出门来,两眼木木的看着前方,步伐机械木讷,像个被上了弦只顾向前走的木偶。

她眼里噙着泪,在阳光的照­射­下显得晶莹璀璨。

穆晓是昨天半夜给他打的电话,听到这些事连一向清冷淡薄的他都有些接受不了,何况是这个弱女人?

“我帮你提。”

清冷的声音倏然在正前方传来,穆晓来不及停步身子正撞进欧阳子墨怀里。

穆晓急忙向后退,可是全身就像灌了铅似的再也使不出一点力气。

“想哭是不是?”欧阳子墨宽厚的大手在她颤抖的肩头轻拍了一下:

“我的肩膀可以暂时借你。”

“砰!”

穆晓右手里的行李箱脱手摔在地上,这一刻,心里积压的情绪一瞬间全部涌上来,她伏在欧阳子墨肩头,忽然像个孩子似的放声大哭起来。

……

一个月后。

“您好,您所拨打的用户暂时不方便接听电话,请稍后再……”

“咚!”

楚邵琛将手机扔在办公桌上,黑眸中的烟气层层笼罩。

穆晓那天早上离开南郊别墅后就再也没回去过,整整一个月了,她不接电话、不回信息,整个人就像凭空消失了一样。

这个女人是要躲他一辈子么?!

“叩、叩、叩……”

忽然响起了敲门声,楚邵琛朝门口望去,是个穿着工整的陌生男子,他眉峰轻拢:

“你们是?”

“楚总,我们是法院的工作人员,您的妻子将你告上了法庭,请准时出庭。”

男子递上一份传票就礼貌的退下了。

楚邵琛定定的坐在原处,看着白纸上“离婚诉讼”四个鲜明的大黑字,嘴角不由勾起失落的浅弧。

“天青­色­等烟雨,而我在等你……”

手机铃声偏在此时响起,楚邵琛生硬的捡起手机,连声音都是低沉的:

“什么事,说!”

“额……邵琛哥,听你这语气心情不太好啊。”楚天鹏坐在车里,两眼紧盯着超市门口的那个女人。

他心情是不太好,遇上这种事哪个男人心情会好?

楚邵琛心中像堵着团火:

“你小子什么时候也这么罗嗦了,说,到底什么事?”

“呵呵,哥,你别着急,我好像看到嫂嫂了。”

“嗯?”楚邵琛攥着手机的右手倏然绷紧:

“她在哪里?”

……

房间里异常安静,只有墙上的老式挂钟发出秒针摆动的声音,穆晓坐在书桌前用彩笔在画纸上安静的涂画着。

“叩、扣、扣……”

敲门声这时响起,穆晓抬起头:

“谁啊?”

“是我,楚邵琛!”

听到这个名字,穆晓的心仿佛被什么撞了一下,手中的彩笔“啪”的落在纸上,那片地方迅速晕开一团天蓝。

“开门!”

声音不算大,但隔着门穆晓仍然能感觉到那种幽冷与不奈,她不由开始紧张:

“我不认识你,你……走错门了。”

“呵,可真是忘事呵,我们之间还没撇清关系你倒先忘得一­干­二净了。给你十秒钟的时间,来开门或者我撞门。”

“九!”

“八!”

“七!”

穆晓深知楚邵琛蛮不讲理的时候就像块固执的石头,穆晓用力吸了口气,不安的走到门口去。

“二!”

“一!”

“咔!”

穆晓一把将门拉开,这一刻,正对上那双漆黑若夜空的美眸。

此刻的他卯足了力气该是正想撞门,脸上的线条和俊朗的眉目都凝的紧紧的,三十三天不见了,他似乎消瘦了许多,他的双眼里依稀隐藏着几分情绪——

似乎是憔悴。

“躲的挺严实呵。”

楚邵琛一瞬不瞬的注视着她,长腿迈开,进了屋:

“在这地方住的舒服?”

清新的、熟悉的气息越来越近,楚邵琛就站在她正对面,穆晓甚至能清晰的感觉到他鼻息里呼出的热气覆在自己额发上,可她就像被施了定身咒,只能定定站在原地,低头看着自己的鞋子:

“还好吧,挺僻静的。”

“僻静?”

这段郊区与农村的交界地带是够僻静,如果不是楚天鹏正巧撞见她,他派的那些手下怕是再找一年也别想找到她!

楚邵琛低头瞥向她腹部,浓黑的眉峰微微锁起:

“你姐夫对你可真不错,这地方……挺适合养胎呵。”

虽然这些日子已经考虑的很清楚了,但这一刻穆晓的心还是明显的痛了一下。

“说,穆晓,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他微低着头,一瞬不瞬的凝望着她。

穆晓隐隐颤了颤,撞上他眼中的忧郁和受伤,那些早已经想好的那些借口却忽然一句也说不出。

“说!为什么?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楚邵琛有力的大手一把揪住她衣领,一个月里积压在心的情绪,在面对她的这一刻犹如洪水般决堤而出。

他的力气这么大,在他手中,穆晓就像只单薄的布偶娃娃。

她失控的连连退步,单薄的后背“砰”的撞在冰冷的门板上,她还没回过神,楚邵琛健硕的身子已经紧紧压在她身上:

“穆晓,我到底哪里对不起你?你跟我到底有什么深仇大恨令你这么残忍的对待我?”

他在嘶吼,像是头悲愤到极点的野兽,他健硕的身子贴的她这么紧,穆晓能清晰的感觉到他身体在颤抖。

她知道他很痛苦。

可是,痛苦的何止是他?

她宁愿他有哪里对不起她,她宁愿她与他有过深仇大恨,起码这样的话她心里会好受些。

可是,这个男人偏偏对她这么疼、这么宠。

“穆晓,告诉我……”

楚邵琛紧紧的压住她,生怕她再次跑掉:

“告诉我,我究竟哪里对不起你,才会令你这样残忍的对我?”

穆晓几乎要崩溃了:

“楚邵琛,我也不想这样,对不起……”

“对不起?你以为我来找你是想听你说这句对不起?”

他微低着头,薄­唇­抵在她耳边,渐渐温柔的声音如浪花般扑在她耳边:

“晓晓,你知道么,这些日子我每天都早早的忙完工作就回家,想着我回家的时候你会像从前一样在家等我,可是,过了整整一个月,你从来没有出现过。”

“我的妻子,我要你跟我回家,我们现在就回去。”

动情的声音太温柔、太宠溺,若是以前他只要这样对她说话,就算他有再大的不是她都会原谅他了。

可现在不是从前了。

她与他再也回不到从前了!

穆晓用力摇头,努力说的坚定决绝:

“楚邵琛,我不能跟你回去。”

话音一落穆晓感觉到楚邵琛的身子明显的僵了一下,下一秒,她感觉到有什么抚在了自己腹部,是他的手。

“就因为你和他的这个孩子?”

楚邵琛失望的凝望着她,极其英俊的脸因为过度的疼痛而扭曲:

“既然你舍不得做掉,我帮你!”

“……”

穆晓眼里瞬间掠过一丝惊慌:

“你什么意思?啊,疼,楚邵琛,疼,放开,放开,啊……”!!

我等你三年,只要你肯回头,我会无条件接受你

腹部强烈的绞痛令穆晓窒息,她艰难的求饶、拼了命的推他,可是他非但没有停下,右手还在用力向下挤压。

“做掉这个孩子,我们还像从前一样。”楚邵琛咬着牙,像是着了魔似的,连双眼都是狰狞的猩红­色­。

“楚邵琛,你疯了……放开,疼,疼……放开!”

痛,越来越清晰、越来越明显,恍恍惚惚的,穆晓仿佛看到一只血手伸进自己肚子里正无情的扼杀着她的宝宝。

她不知哪来的力气,忽然用尽全力将楚邵琛推开。

“咚!”

娇弱的身子因为失去了他的支撑滑落在地,穆晓下意识的捂住腹部,那里隐隐的还有些疼,却已经不像刚刚那样钻心。

楚邵琛连连后退两步,望见她痛楚不堪的脸顿时恢复了几分清醒,怔了怔,朝她走去。

“你别过来!”

她忽的惊叫起来,发抖的右手却伸向前,做出一副阻拦的姿势。

她的目光防备而恐惧,最近的她对他本来就很抵触,况且刚刚他又伤害了她,楚邵琛却步,然而凝神看了她片刻,他重新迈开脚步:

“晓晓,我只是看看你,不会再伤害你……”

“你别过来!”

穆晓惶恐的站起来,一把抓过靠门处那张木桌上的水果刀,泛着寒芒的刀尖颤抖的正对着他:

“楚邵琛,别过来,求你。”

“怎么?要杀死我?”楚邵琛无奈的笑,脚步仍然不肯停:

“反正我的心早已经被你杀死过了,也不再差这一刀。”

“这里,或者这里,只要一刀就可以毙命,穆晓,如果你不肯跟我回家我一个人活着也没什么意思。”

楚邵琛已经走过来,昂挺的胸膛抵在刀尖上。

他无谓的语气和忧郁的目光告诉穆晓他不是说笑,穆晓忽然想起那天她被张子谦绑架时他为了救她而奋不顾身的情景,这个男人从来都是个为情不要命的主……

眼睛忽然酸胀的厉害,不争气的泪水一瞬间流淌下来,她忽然回手,将刀刃横在自己咽喉处:

“楚邵琛,放过我吧,呜呜,求你,放过我,呜呜呜……”

她在哭。

每一声都如针般刺的楚邵琛的心隐隐作痛,他不由伸出手想为她擦拭泪水,而她却急忙向后退出一步!

“楚邵琛,你知道我的­性­子,所以,别再碰我!呜呜,别碰我……”

太过激动了,穆晓的右手不住的抽/搐起来,锋利的刀刃划破肌肤,留下一道鲜红的血线。

楚邵琛不敢再动,右手滞在她面前,手指狠狠的蜷曲着。

“我和子墨好不容易才走到这一步,呜呜……楚邵琛,如果你真的爱过我,如果你真的……呜呜,真的想对我好,就请你放过我,呜呜,请你成全我……”

“呜呜,呜呜呜呜呜……”

她哭,怎么也停不下来,隔着泪帘仍然能看到他的脸,模模糊糊的仿佛化作11年前那张稚­嫩­的俊脸。

楚邵琛定在原地,眼前是她颤抖的泪脸,耳中充盈着她伤痛的哭泣声还有她刚刚那番话,他从没见她哭的像现在这样伤心欲绝过。

“穆晓,我真怀疑如果我今天不答应你你是不是真的就敢一刀下去了结了你自己。”

“但我不想冒险,呵呵,我妈说的没有错,我楚邵琛就是不争气,即便到了现在,还是不想看你受伤。”

楚邵琛苦笑着转身,垂在两腿外侧的双拳攥的紧紧的,有力的手指几乎掐进掌心里:

“好,穆晓,既然这样,我成全你……明天上午十点我会在民政局等你,我们离婚。”

决然的语速、失望的语气,楚邵琛似乎说的很无谓。

可是为什么,每个字都像带着剧毒的刀,狠狠的刺进他自己心里,每一刀都鲜血淋漓?

身后的哭泣声小了很多,这下,这个小女人应该是满意了吧……

“穆晓,你对我可真狠心!如果人生可以重来,我宁愿我楚邵琛这辈子从来没有遇见过你。”

丢下那张法院送来的传票,他头也不回的走出门去。

“咔”

清脆的关门声响,他的身影彻底在视线中消失,穆晓颤颤的握着刀子,如果可以,她恨不得一刀子抹下去,可是,她肚子里还有一条小生命。

“铿!”

手里的水果刀掉在脚边,穆晓走到门口,颤颤的捡起那页纸,只见上面原有的“离婚协议”四个字已经被他用签字笔全部涂黑,左侧的空白处用红笔画了一颗红心,红心中央写了五个鲜红的小字:

邵琛爱晓晓。

这一刻,穆晓怔怔的看着这五个鲜红的字迹,忽然“咚”的蹲在地上,再也无力站起来。

……

“你们确定要离婚么?”

民政局的值班人员看着坐在柜台前的这对男女,有些纳闷。

来这里办理离婚的夫妻,彼此间多数是不愉快甚至是敌对的,可对面这对似乎不太一样。

楚邵琛不自在的蹙眉,默不作声的看向穆晓。

而她,坚定的点头:

“确定!”

“那好,请签字吧。”

签字盖章,旧时的结婚证变成两本离婚证,原来过去她以为自己怎么也不可能做的事也只不过需要几分钟而已。

穆晓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民政局的,楚邵琛一直走在她左手边,自始至终没说一句话。

“办完了?”

清冷的声音自左前方传来,穆晓循声望去,没心情说话,无声的点头算是答复了。

“……”

欧阳子墨走过来,轻手搭在她肩头:

“晓晓,你先回车里,我和楚邵琛单独谈谈。”

“好。”

穆晓低低的应一声,低着头朝那辆黑­色­路虎车的方位走去。

这个小女人在欧阳子墨面前就像只温驯的猫儿,这么乖巧、这么顺从,楚邵琛凝眸看着穆晓娇小的身影心底不由浮起丝丝苦涩。

“心里不好受?”

身旁传来那清冷的声音,楚邵琛凝眸,冷森森的望过去:

“欧阳子墨,还轮不到你来取笑我。说句心里话,我现在真想把你这个混蛋千刀万剐!”

可是他不能,伤害欧阳子墨换来的只是穆晓对他的怨恨。

“你恨我,我能理解。”欧阳子墨淡淡看着楚邵琛,清冷的眸子里隐隐掠过一丝惋惜:

“楚邵琛,我和穆晓都对你有所亏欠,对不起。”

这句话是穆晓委托他说的,那个事实她注定不能亲口说。

“呵呵呵。”

楚邵琛苦笑,视线不自觉的朝穆晓的身影追去,她离他越来越远了,这辈子是再也不会回到他身边了么?

看着他,欧阳子墨心中多少有些不安:

“楚邵琛,如果我是你……”

“你妻子冬挽雪现在应该还活着吧。”楚邵琛忽的将他打断。

欧阳子墨怔住,清墨般的双眸瞬间凝紧。

楚邵琛瞥他一眼,冷声揶揄:

“我在想,如果有一天她回来的话你该怎么办?她应该不会想到她的老公原来是个连自己小姨子都不放过的伪君子吧。”

想起他的雪儿,欧阳子墨的心彷如滴血,沉默了片刻他才恢复平静:

“楚总,你大可放心,晓晓跟着我一定会比跟你幸福。”

是,如果不幸福,她怎么会那么义无反顾的跟他离婚呢?

楚邵琛深蹙着眉,黯然伤神。

穆晓低着头只顾向前走,已经走得够远了,可是怎么还是感觉到楚邵琛就在身旁,那熟悉的薄荷香、那幽沉深邃的目光仿佛散不掉的雾气般笼罩她周围,无论她怎么想逃都逃不掉。

“晓晓!”

悦耳的女­性­声音在身侧传来,穆晓循声望去,脚步滞住。

“抽烟么?”

程雨馨站在穆晓对面,优雅的在包里取出一盒烟,纤细的手指夹出一根朝穆晓递去。

穆晓嘴角泛开一丝凄凉:

“我肺不好。”

“哦,抱歉,我差点就忘了。”程雨馨慢条斯理的为自己点了烟,抬手顺顺修长的刘海:

“晓晓,我怎么也没想到你和邵琛会结束的这么快。”

穆晓苦笑:“这不正是你希望看到的么?”

“呵呵,是啊,这正是我希望看到的。”程雨馨笑,笑的总是这么灿烂、这么美丽:

“你知道么穆晓,前段时间我一直很绝望,觉得自己很失败、很无助,以为这辈子恐怕是要跟我爱的男人失之交臂了,我以为我程雨馨这辈子是完了,我甚至扪心自问,我到底哪里比不上你穆晓……

“但现在我知道我比你强,因为我爱的人从来都是邵琛,从一而终,因为我从没有背叛过他,穆晓,你离开邵琛,我为他觉得庆幸。”

程雨馨的声音并不高,却似重锤般一下一下的捶在穆晓心上。

不是早与自己说好将这件事放下了么?可是怎么忽然压抑的厉害?她望着程雨馨,在这个美丽的女人面前她第一次无言以对。

“你知道么,邵琛本来在一个多月前就可以与我合作的,这是拯救楚氏的绝好机会,但我怎么也没想到他仅仅因为怕你误会他和我之间的关系竟然在紧要关头拒签合同。穆晓,为了你邵琛连整个楚氏都豁出去了,还好,还好!”

还好……

穆晓明白这两个字的含义,还好她离开的是时候,还好她在这时候令楚邵琛心灰意冷,若不然他可能就因为她失去了事业,她知道事业对一个男人来说有多重要!

“穆晓,你伤害的他已经够深了,以后别再伤害他了。你走吧,走的越远越好,这辈子别再让他见到你,算我程雨馨求你了。”

程雨馨丢掉香烟转身走远了。

穆晓心里像塞了块棉花,木讷的迈开脚步、拉开车门,坐在副驾驶座上。

不知过了多久左手边的车门被拉开,欧阳子墨坐在驾驶座上:

“他有话对你说。”

“……”

穆晓恍惚,目光移转之时,车窗外那条修长的身影倏的映入视野。

楚邵琛走过来,低头看着车里的她,双手抄进风衣口袋里:

“穆晓,我再等你三年。这三年的时间里我不会找任何女人,这期间无论你和其他男人发生过什么,无论什么时候,只要你肯回头,我都会无条件的接受你。”

这声音如此清澈、如此好听。

穆晓艰难的呼吸着,指甲深深掐进拳心的­嫩­­肉­中:

“楚邵琛,别等了,这辈子我都不可能再回头了!”

颤抖的小手用力摁下车窗摇控,迅速关紧的车窗将楚邵琛阻隔在车外。

他似乎还在说什么,穆晓听不到,她脑子里胀胀的,满世界里似乎只剩下自己悲恸的呜咽声。

楚邵琛,我们永别了!

这辈子再也不会有人像我一样伤害你!

前方的车影渐渐远去,似乎只是眨眼的功夫就消失在路口,楚邵琛像樽雕塑似的站在民政局门口,周围的一切仿佛都静止了,眼前只有她离去前的身影、耳中只有她压抑的哭泣声。

如果她对他已经决绝,那么她为什么还会哭?

“天青­色­等烟雨,而我在等你,炊烟袅袅……”

口袋里的手机响了许久楚邵琛才缓缓拿出来,望见屏幕上显示的“宋成武”的名字,明显的犹豫了片刻才接起:“喂?”

“邵琛,有时间么?”

听筒里宋成武的声音客气的反常,楚邵琛心情本来就不好,和宋家的关系一直又冷漠,声音不由变冷:

“欠你楚家的钱我会尽快还上。”

“呵呵,钱的事不急、不急……邵琛啊,我有件事求你帮忙,井延病情恶化了,我和你赵伯母的骨髓都不合适,你有时间的话能不能来医院检查一下,看看你的骨髓和井延匹不匹配。”

楚邵琛哭笑不得:“我和你楚家非亲非故,我的骨髓怎么会跟他的匹配?”

“……”

宋成武犹豫了好一会儿,埋在心底的那些话终究难以启齿,只得勉强道:

“这也难说,万一能匹配呢?邵琛,你就帮我一把,就当还我们楚家个人情还不行么?”

“行!哪家医院,我尽快过去。”

楚邵琛用力挂断电话,嘴角泛开苦涩的弧度。

宋成武可真是爱子心切,难不成还要把身边认识的人都拉去做一下骨髓匹配?

他楚邵琛上辈子定然是十恶不赦这辈子才会屡屡遭到报应,现在也该做点好人好事来积点德了。!!

带着宝宝重逢

车站的候车厅里人潮息壤,穆晓抬头看着大厅电子屏幕上的时间,手里紧攥着那张通往y市的火车票。

“晓晓,到了Y市以后一定记得给妈打电话,妈这一辈子孤苦伶仃,现在好不容易找到了自己的女儿,却又要分开,唉……”

花姿雅拉住穆晓的手,母女重逢才一个多月又要分开,她心中各种不舍。

穆晓恍惚的看着花姿雅,憔悴的­唇­瓣间发出淡淡的音节:

“妈,你和我一起走吧。”

花姿雅明显的怔了怔,浓妆艳抹的脸上流露出一丝为难:

“妈也想陪在你身边,可是,妈现在还有事在身,不能和你一起走啊。”

穆晓恍惚的笑笑:“你真正放不下的事楚伯伯吧?”

“……”

花姿雅没说话,算是默认了。

“我知道真正爱一个人是什么感受,可是,妈,我劝你还是放手吧。”穆晓拉住花姿雅的手,清澈的眸子里流露出几分凄凉:

“楚伯伯现在非但有自己的妻子,甚至他和阎芬芳的儿女都已经长大成人,你和他之间的爱情其实在24年前的时候就已经画下了句号,以后不会有结果了。”

“妈,我从来没求过你什么,但这一次,我求你,放手吧。”

她在求她。

这个自幼就被自己无情舍弃的女儿从没怨过她、也从没求过她,现在她在求她!

花姿雅心里百般不是滋味,她看着穆晓,拒绝的话怎么也不忍心说出口。

她和楚天擎分开了二十四年啊,后来好不容易又下定决心回来了,就这样放弃、这样离开,她不甘!

“伯母,晓晓说的没错。”

坐在穆晓身旁的欧阳子墨此时开了口:

“跟我们一起走吧,况且还有雪儿,如果日后她也能见到你的话一定会很高兴的。”

雪儿……

她听穆晓说起过她的另一个女儿雪儿。

花姿雅犹豫的看看欧阳子墨,又看向穆晓,现在的穆晓纵然外表平静自然,然而她仍然能察觉到她眼底的失落与绝望。

她的女儿才24岁啊,现在却憔悴的像个饱经沧桑的老人,这一切都是她这个不负责任的母亲造成的啊……

现在,她或许也应该放下一些固执和自私,为自己的女儿做些什么了!

花姿雅无声的汲一口气,终于毅然点下头:

“好,晓晓,这一次,妈和你一起走。”

“恩。”

穆晓点头。

走,去一个很远很远的地方,远到与他彼此天涯两端,此生再也没有机会遇见。

走,离开这个自己曾以为永远也放不下的城市,忘掉那个曾以为没有了他自己的生命就无法完整的人。

……

三年后。

厅堂角落是成排的青花瓷瓶,墙壁前摆放着六个古木­色­书架,上面放着各式珍奇古董,“冬梅夏雨”今年拍卖的主题就是画。

“各位来宾、各位朋友,接下来我们要拍卖的是‘雾纱’近期的作品《春天的呐喊》,首先我先介绍一下这部作品……”

拍卖台上传来慷慨激昂的声音。

楚邵琛慵懒的坐在最前排,淡淡看着大屏幕上那副水墨画特写,深邃的黑眸里有一丝不易被察觉的不耐。

如果不是楚晓染硬拉着他来,他楚邵琛恐怕这辈子也不可能来这种无聊又烧钱的地方,古玩稀奇也罢,卖高些价钱兴许说得过去,连一个现代画家的近期作品也拿来拍卖,谁家钱多的没地方花?

“哥哥,哥哥!”

右手被轻轻拉了一把,楚邵琛朝坐在右手边的楚晓染看过去:

“嗯?”

楚晓染小嘴凑到楚邵琛耳边,低声私语:

“这幅画我喜欢,待会儿帮我买下它。”

楚邵琛浓黑的眉峰轻耸,不动声­色­的看着前方:

“这种画地摊上随便花点钱就能买一打,你真的花这么多钱买?”

“切,小气!”

楚晓染不满的嘟嘟嘴,本想死搅蛮缠下去的,不意间望见楚邵琛眼角那抹黯然,到了嘴边的话再也说不出来。

他变了。

三年了,时间的年轮几乎没有在他脸上留下任何痕迹,然而楚晓染清楚他再也不是从前那个楚邵琛了。

自从当年穆晓离开以后,他就像海藻般将自己沉溺在工作里,一手撑起楚氏并领导楚氏达到前所未有的鼎盛,可是楚晓染从来没有再见他笑过,她没少想办法逗过他,然而他就像是面瘫了,脸上始终只有一种表情……

才短短的三年啊,她哥哥的心却像老了三个世纪!

“这幅画就是这样的,相信大家都很喜欢,当然也很值得收藏。底价是十万元,请有意向购买的买家出价。”

“十二万。”

“十四万。”

“十五万。”

“十五万五千。”

“二十万。”

“这位朋友出价二十万,还有更高的吗?那不要后悔哦,现在开始倒数,三次以后这副《春天的呐喊》就是这位朋友的了,二十万第一次……二十万第二次……”

楚晓染咬紧嘴­唇­,两眼直勾勾的瞪着大屏幕上那幅画,着急的眼珠子都快瞪了出来。

“二十万第三……”

“二十五万!”

一道磁­性­的声音倏地响起,这声音并不大,却透着种不可一世的清冷与威严。

整个拍卖会在这瞬间都安静下来,就连台上见多识广的主持嘉宾也看着声音来源的方位愣了片刻。

楚晓染既高兴又激动,一把抱住楚邵琛的胳膊:

“哥哥,我就知道你疼我。”

楚邵琛淡淡睨了她一眼:

“我就知道你拉我来不会有什么好事。”

片刻之后,主持嘉宾高昂的声音又响起来:

“这位先生出二十五万!还有出更高价的吗?”

台下鸦雀无声。

钱海的妻子是“雾纱”的狂热仰慕者,从前天开始就一再叮嘱他无论花所少钱一定要把这幅画拿下,钱海对老婆的话言听计从,所以刚刚毫不犹豫的出了二十万的高价,现在听人叫到二十五万,他原本想再加价的,远远的一看,认出是楚邵琛,顿时熄了火。

楚邵琛这种人可不是他能惹得起的。

“二十五万第一次、二十五万第二次、二十五万第三次,成交!恭喜这位先生,请到后台办理交接手续,对了,另外我们还将送给这位先生一个惊喜,就是‘雾纱’小姐会亲自为您献上此画。”

这话一落,拍卖会上顿时响起一片窃窃私语声,楚邵琛不明所以,也无心理会,只是沉默的坐着。

“哥,走啦,去领画。”

楚晓染先站起来,拉着楚邵琛的胳膊就走。

楚邵琛这种工作狂怎么会知道,雾纱的画可不是谁都能买到的,更主要的是虽然这两年里她名声大噪,但她从不在公共场合露面,就连狂热的粉丝们在网上大肆人­肉­也从没得到过结果……

这个天才画家简直就像谜一样。

所谓的“交接手续”,说通俗一些不过就是付钱埋单罢了,楚晓染盼画心切,拿着楚邵琛的卡几乎连眼都没眨就刷好了。

“两位请稍等,我现在就去请雾纱小姐过来。”

穆青芸留下这话便走了出去。

接待室里只剩了楚邵琛和楚晓染两人,楚晓染心急难耐,坐在沙发上两眼一瞬不瞬的盯着门口的方向。

没过多久门外响起稀稀拉拉的脚步声。

“雾纱小姐,买家正在等您,请进。”

虚掩的门被轻手推开,雾纱惯­性­的走到门口,当望见沙发上坐着的两个人时,她的脚步明显的顿了顿。

“雾纱小姐!”

楚晓染霍的站起来,是她看错了么?

怎么好像觉得门口那娇小的身影有些反常?

“……”

雾纱在门口怔了片刻,然后再次迈开轻盈的脚步缓缓走进门来。

“哒!”

她将手中那幅画放在沙发前的木桌上,然后退后一步,默不作声的看着楚晓染。

传说中的雾纱小姐果然独特……

楚晓染瞪着大眼瞧着对面这个神秘的女人:

“雾纱小姐,您的意思是要我看画是么?”

雾纱只是点点头,自始至终没有说一句话。

楚邵琛对这个画家没有丝毫兴趣,坐在这里后就一直在用手机平台与客户谈业务,雾纱出现至今他也没有抬头看一眼。

然而,此刻他忽然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所以,他抬起头,淡淡的向雾纱望过去:

平底运动鞋、七分判裤、简单的休闲衬衫,这个女人的打扮本来再普通不过,可她偏偏戴了个深蓝­色­面纱,如此一来她的脸就被遮的严严实实,甚至连头顶的黑发都被遮住大半……

是不是这样打扮就有了神秘感?

好一个喜欢装镊样的女人!

楚邵琛嘴角不由勾起一泓揶揄:

“大白天戴面纱做什么?雾纱小姐的相貌就这么见不得人么?”

“……”

这一刻,雾纱娇小的身子仿佛为之颤了颤,面纱下那双乌黑的眼睛在楚邵琛脸上匆匆晃过,随即将目光移开。

一秒、两秒、三秒……

没有回答。

楚邵琛冷笑:

“耳朵聋了?还是哑巴?”

对面的身影仍然寂然无声。

楚晓染先看不下去了,用力在楚邵琛胳膊上扭了一把:

“哥,人家雾纱小姐从来都不在人前说话露面,你别乱讲话,呵呵,雾纱小姐,我哥就这样,三年前我嫂嫂离开了他,他受了刺激,很容易对女人产生敌意,你别怪他。”

雾纱仍然不动声­色­的站着,这一刻,没有人看到面纱下的那张脸上流露出的那丝痛苦。

“楚总、冷小姐,实在是抱歉,雾小姐不爱说话,画现在已经交到您们手里了,雾小姐就先回去休息了。”

穆青芸礼貌的说完,根本不等楚邵琛和楚晓染回答就直接转向雾纱:

“雾小姐,请。”

蓝纱盈动,雾纱轻幅度的点点头,匆匆转身走了。

“只是稍有点名气就摆这么大架子,我不相信这样的画家能画出什么好画。”

楚邵琛嘲讽的看着雾纱渐渐走远的背影,漆黑的美眸里掠过一丝嗤笑。

可是,是他看错了么?

就在雾纱的身影在他眼前消失的一瞬间,楚邵琛忽然恍惚的觉得这身影与烙印在他脑海中穆晓的身影完全重叠在一起。

“站住!”

楚邵琛高大的身影迅速站起,迈开长腿追出门去。

“站住!”

“我认得你,穆晓,你给我站住!”

这声音犹如一道利剑般凌厉的斩落,雾纱脚步顿了顿,下一刻便加快了脚步。

“穆晓,我知道是你,穆晓,你给我站住!站住!”

雾纱走的越急楚邵琛越认定了她是穆晓。

眼看着那娇小的身影消失在走廊拐角处,他一路小跑过去,只看见空落落的走廊,那身影早已消失的无影无踪。

恍惚站在原地,楚邵琛仿佛做了一场梦。

其实过去的三年,他的生活本来就是一场噩梦,从来就没有醒过。

楚晓染拿着刚买到的水墨画出了门,远远的就望见楚邵琛怔怔伫在那里,她走过来,轻手搀住他胳膊:

“哥,别胡思乱想了,接受现实吧,嫂嫂三年前就走了,她不会再回来了。”

说完这些话,楚晓染明显感觉到楚邵琛的手臂在颤抖,不由暗暗叹了口气:

“哥,我们回家看看这幅画吧,评论家说雾纱小姐每一幅画中都隐藏着一个神秘男子的身影,我们回家研究一下吧,走吧哥,走啦!”

“哒、哒、哒……”

清脆的脚步声渐去渐远,没过多久就消失在空寂的走廊里。

待楚邵琛和楚晓染的身影远去以后,穆晓才小心翼翼的从楼梯口走出来。

为什么回来第一天就遇见他?

或许回G市本来就是个错误,当年,她既然选择了离开,就不应该再回来。

这一次,还要她的相貌没有被楚邵琛看见。

现在楚邵琛就已经在怀疑她了,如果下一次再遇见的话,她还能怎么掩饰?

况且,现在她身边还有个刚满三岁的小拖油瓶。

“雾小姐,为什么要躲呢?你和楚总认识么?”

穆青芸诧异的看着穆晓,说来实在失败,作为这位走红画家的私人助理她竟然从来都没见过她的庐山真面目。

“不认识,只是听说过他。小芸,以后尽量离这个人远一”

可是那个男人那么有钱、那么英俊,她为什么要离他远点呢?

穆青芸诧异,来不及表达自己的想法,那纤瘦的身影已经无声的从身边走过。

不愿被人看到脸的有两种人,一种是羞于见人,另一种是在刻意躲避某人,雾纱小姐会是哪一种呢?

穆青芸心里揣摩着,快步跟了上去。!!

带宝重逢(2)

书房的窗敞开着,放眼望去满园花红叶绿,红紫交织犹如一片­色­彩的汪洋。

这些花是当年他亲手为她种下,自她走后那个春天便开始盛放。

不知觉又是一年花红柳绿,赏花的人却只剩了他自己。

“晓染说昨天你又通宵加班了,邵琛,这是要作死么?”

门口传来痛心的责问声。

楚邵琛抽回思绪,深深吸了口烟,寂寂的看着远方,极其英俊的脸上找不见一丝情绪。

“今天上午雨馨给我打了电话,她说她去公司找你,但你竟然拒绝见她,她打你的电话你也拒接。”

阎芬芳走过来,心情沉重的看着楚邵琛挺直的背影。

楚邵琛浓黑的剑眉微微耸动,他没有回头,只是淡淡道:

“我今天在陪晓染。”

“我知道。”阎芬芳已经站在楚邵琛身后,双手轻轻搭在他宽厚的肩膀上:

“邵琛,这几年雨馨是怎么对你的你心里比谁都清楚,人家这么好一个女孩子,心甘情愿的为你做了这么多,就这样­干­巴巴的等了你三年,你是不是也该做些什么了?”

“妈,我知道了……”

“知道了,知道了!每一次你就知道这样敷衍我,楚邵琛,你是忘了上月是怎么答应妈的了?你说这月十二号就和雨馨订婚,反正消息我已经都散发出去了,时间很快就到了,到时候,这婚你订也得订不订也得订!”

阎芬芳撇下这话就气呼呼的出了门。

“砰!”

门被重重摔上,楚邵琛无味的勾勾­唇­角,纤长的手指无声的弹着烟灰。

当年,与穆晓离婚时,他曾承诺过等她三年,这期限在上月就已经过了,到现在他早已明白,就像当时她所说的那样,她一辈子都不会再回头了。

既然,如果母亲真的喜欢他和程雨馨订婚,既然,她这辈子再也不会回来,那么,他就索­性­与一个自己不喜欢的女人订婚,满足了母亲的心愿也好!

“呵呵。”

楚邵琛不知因何失笑,漆黑的眼里满满的都是凄凉的情绪。

“噗!”

是什么掉落的声音,楚邵琛循声望去才发现是指间的香烟落在了桌上的水墨画上,烟还燃烧着,迅速在左上角烧出一个指甲大的黑窟窿。

楚邵琛慵懒的夹起香烟,烟头处冒出的青烟如龙般盘绕在墨画上方,透过缭绕的烟雾,楚邵琛似乎看到一个身影在墨画上若隐若现。

“咦?”

倏然想起楚晓染说过的话,楚邵琛定了定神,某一刻终于看清楚了。

那的确是个人影,他高明的隐没在画中的山水间,像是个遗世独立的沧桑孤客……

这一定又是那个叫“雾纱”的画家的故弄玄虚吧。

可是为什么他越看就越觉得这个人影熟悉?

沉默了许久,楚邵琛拿起手机拨通一个电话:

“长水,有个叫雾纱的画家你知道么?”

总裁打来电话,谈的不是公事,而是那个叫雾纱的画家,赵长水不免有些激动:

“当然知道啊,她好像来我们市了,总裁,您也喜欢她的画么?”

“……”楚邵琛眉心微锁:

“我有事和她谈谈,无论用什么办法,帮我约她。”

“可是,总裁,喂?总裁,你听我说完再挂电话啊总裁……”

唉!

赵长水长长叹口气,这世界上可能除了他楚总以外谁都知道雾纱小姐是从来不接受约见的。

传言Y市的某副市长就曾不惜代价约她,可这位雾纱小姐硬是油盐不进惹怒了这位市长。也正因为此雾纱小姐才没办法再在Y市待下去,不得已来到了G市。

这事,实在是棘手的很……

……

鼻息间流淌着茶的清香,和煦的春风透过窗纱拂着穆晓脸上的蓝纱不住舞动。

她身后左右各站着一名彪形男子,明眼人一眼就能看出他们是受过严苛训练的职业保镖。

此刻,她垂眸朝桌边的手机看一眼,距离约定的时间还差三分钟,来之前她就决定了如果时间到了他还不来她就会坚决离开,绝不多等一秒钟。

“扣、扣、扣。”

倏然响起的敲门声很轻、很舒缓,穆晓的身子却忽然紧张的绷紧。

“请问您是楚先生么?”

问话的是站在穆晓身后的高大男子。

听到男人的声音,楚邵琛眉宇间依稀流露出几分:

“是我。”

男子低头看向穆晓,在穆晓点头同意后才说:

“请进。”

“吱。”

木门被轻手推开,映入视野的首先是条修长的右腿,高大的身影随之走进来,迈着匀稳的步子走向前。

“雾小姐,这排场,看来对我挺欢迎呵。”

楚邵琛寡淡的目光在对面三人身上一扫而过,从容的坐下:

“雾小姐对我这么防备,莫非我们以前认识?”

“……”

穆晓仅是从容的坐在原处,隔着一层蓝纱无声的看着他,不说一句话。

“呵呵。”楚邵琛独自­干­笑:

“忘了雾小姐不爱说话,那我楚某也不妨长话短说,我约雾纱小姐来只有一个目的,那就是想看看你的真面目,不知道雾纱小姐会不会答应呢?”

“……”

对面的她仍然在沉默,似乎无论他说多少她永远也不会回一句话。

可是为什么她越是沉默,楚邵琛就越觉得她有什么秘密在隐瞒他?

越觉得,眼前这个女人就是三年前的她?

那种强烈的情绪忽的涌上来,瞬间令楚邵琛失控,他忽的站起来,颀长的手臂横过茶桌便向她脸上的蓝纱抓去。

“你­干­什么?!”

随着一声冷喝,穆晓左右两个保镖的两只右手同时扣住了楚邵琛的手臂。

楚邵琛的手滞在半空中,他的中指指尖已经触到了那篷蓝纱,能感觉到这蓝纱薄如蝉翼,他的手只要再向前一点就能轻而易举的将它扯下,可他都动不了。

“楚先生这么不懂礼貌,是要逼我下逐客令么?”

穆晓暗暗松了口气,她缓缓站起来、悠然向后退去。

见她已经退到安全距离,两名保镖才放开楚邵琛的胳膊,而楚邵琛仍然怔在原地,诧异的看着对面的他,仿佛呆了。

“怎么?楚总对我的声音很失望?”

口鼻里喷出的气息吹动蓝纱,是她在说话——

可这声音沙哑粗粝,与当年穆晓的声音完全不同!

难道真的是他认错了人?!

心深处仿佛有什么被狠狠抽离,楚邵琛极力掩饰着失落的情绪,不动声­色­的坐回原位:

“原来雾小姐不肯说话是因为此。”

“呵呵。”

她坦然的笑,声音悠然从容:

“人对未知的事物总是充满好奇,觉得神秘、觉得美好,楚先生,我想你这么不择手段的想见我也正是这个原因吧。”

楚邵琛还真不知道长水用什么手段“请”到了这尊神仙,现在他也没有了知道的心思,只是寂寂无声的看着她,心底的失望渐渐变得清晰。

“可是真正的事实或许恰恰相反……”

见楚邵琛没了敌意穆晓才重新入座:

“不瞒楚先生,其实我面貌丑陋,自幼自卑、羞于见人,所以总是戴着面纱。况且楚先生也该清楚,保持几分神秘感反而会令我的画迷们更有好奇心、更加痴狂,这样我的画就更加的卖座,楚总,你说呢?”

这解释合情合理。

况且当年那个小女人怎么会有这样圆滑而­精­明的谈吐?

楚邵琛怔怔坐在原处,整个人仿佛被在冷水里浸了一遍,所有的希望一瞬间全部被浇灭。

其实从来就没有过什么希望,从来都是他一个人的妄想罢了。

三年多了,她若真的肯回心转意,又怎么会等到现在?

“既然是这样,上次见我的时候为什么要跑?”

他恍惚的看着不知名的方向,璀璨的眸子里流露出淡淡的情绪。

那是失落,穆晓,隔着蓝纱竟然也看得懂……

这一刻,穆晓心深处仿佛又传来那样的疼,然而,她仅是平静般轻笑:

“呵呵,这话应该我来问楚总才对吧,我和你素无渊源,为什么楚先生见我第一面就出言讥讽,还疯了似的追赶我呢?”

“楚先生,那天你非但出言嘲讽,在我出门后还大声喊着追赶我,那样的情况下正常人都会逃跑不是么吧。”

楚邵琛心里仅剩的一丝希望渐渐冷却,他淡淡看着对面的雾纱,纤薄的双­唇­隐隐动了动,却没有说出一个字。

三年了,他每时每刻不盼望着她会重新回到他身边。

可是,结果呢?

她离开时就已经怀上了别的男人的孩子,她不可能再回头了,一切的一切,都是他一厢情愿的痴心妄想罢了!

“一开始楚先生问我为什么对你这么防备,我想这一点你应该去问问那位赵先生,今天还好我来赴约,不然我可能这辈子都说不了一句话了。”

她沙哑的声音幽幽传来。

楚邵琛微微低着头,声音浅漠:

“抱歉,我不知道他做了什么,如果他有什么过分之处,改日我会让他亲自为你道歉。”

“这倒不必,你想知道的我也已经都解释清楚了,我这个人喜好安静,我只希望楚先生以后别再打扰我就好。”

穆晓说的很从容。

她怎么也没想到,过了这些年,当面对这个叫楚邵琛男人,她心中虽然还是会掀起波澜,但她至少也算能够消受了,这是她付出了多少痛苦的挣扎才做到的啊。

“雾纱小姐,还有件事你没有解释。”

楚邵琛忽然问道:

“你每幅画里都有个人影,他是谁?”

那个人影……他怎么会知道?

穆晓心里“咯噔”一声,然后不着痕迹的回道:

“楚先生,这个话题刚刚我其实已经说过了,保持几分神秘感会令我的画迷们更加好奇,那个人影不过是我出于商业­性­的目的在故弄玄虚罢了。”

“哦?这样说应该算是商业秘密了?”楚邵琛勾­唇­,目光倏然变得凌厉:

“雾小姐把这么大的商业秘密透露给我就不怕我宣扬出去毁了你的名声?”

穆晓的身子恍惚的颤了颤,刚刚,她是太急于想遮掩事实竟然忽略了楚邵琛从来都是这么睿智,她任何一点疏漏都逃不出他的双眼……

她努力定了定神,仍然说的悠然:

“楚先生您是商界大亨,怎么可能跟我这种小人物过意不去呢?况且即便我不如实说你也自有办法查清真相不是么?”

是!

他楚邵琛的心思从来都不是别人能揣摩到的,可是这个女人竟然将他的想法说的一丝不差,楚邵琛凝眸:

“雾纱小姐似乎对我很了解。”

一席话明明说的天衣无缝,怎么就被他听出那么多的破绽?

穆晓哂笑:

“楚总说笑了,我想我们的谈话现在可以结束了,是楚总自己走呢还是让我的保镖送您?”

“哦?雾纱小姐就这么急着请我离开?”

没得到自己希望的结果,楚邵琛本来就不自在,这样一来他心中更是郁结,他淡淡睨着她,正想说什么,这时身侧却传来“吱”的开门声。

“邵琛,听晓染说你约见了雾纱小姐,我特意过来看看。”

婉转犹如莺啼的声音伴着轻盈的脚步声,身穿浅红­色­针织毛衣的女人走进房间。

程雨馨——

穆晓脑海里瞬间闪过这个名字!

三年了,程雨馨非但没有显老反而看起来更加年轻、更加美丽了,穆晓看着她,那些她以为自己早已忘却的往事走马灯似的在脑海里一一掠过,她不由有那么一瞬间的失神。

“……”

楚邵琛瞥了程雨馨一眼,目光无声的在她身上移开。

程雨馨习惯了他的冷漠,优雅的在他右侧的座位上坐下,微笑着朝穆晓看过去:

“怎么,雾纱小姐不欢迎我么?”

穆晓稳住心神,轻笑:

“程总可是贵客,当然欢迎。”

程雨馨怔了怔,深藏住眼中那丝怀疑:“这么说,你认识我?”

“程总是G市的女强人,人又生的这么貌美俊俏,在这里,谁不认识你程总呢?”

“呵呵。雾纱小姐真会说话。”程雨馨嫣然浅笑着,自从入座至今目光一刻也没从穆晓身上移开过。!!

带宝重逢(3)

“呵呵。雾纱小姐真会说话。”程雨馨嫣然浅笑着,自从入座至今目光一刻也没从穆晓身上移开过。

楚邵琛是什么样的人她比谁都了解,自从她认识楚邵琛以来觊觎他的女人从来就没少过,三年前他离婚后他身边更是莺燕缠绕,希望嫁给他的女人多如牛毛,其中没少有艺人和女星想投怀送抱甚至想主动约他,可是他从没应过一次约……

而今他竟然主动约请一个名声还算不上多响的画家,程雨馨不得不多心。

对面的楚邵琛和程雨馨都在看她,四道凌厉的目光仿佛能撕裂单薄的面纱,将她彻底看穿,穆晓开始觉得不安:

“程总来的真不是时候,我手里有点要紧事,抱歉,我得走了。”

拿起桌上的手机,利索的塞进口袋。

“呵呵,大画家么,忙一点也是应该的,我理解……”

程雨馨赔笑着站起,这时候只见对面的雾纱站起、离座、朝门外走去,这娇小的身材还有这走路的姿势怎么这么熟悉?

程雨馨微怔,不知因何,脑海中忽然晃过一个名字:

穆晓!

被自己的猜测令程雨馨的心蓦地收紧,她忽的站起来:

“雾纱小姐请慢走。”

穆晓止步望去,这瞬间正撞上程雨馨的目光,这目光惊讶、怀疑、恐慌甚至还有种复杂的焦虑与不安……

女人看女人更能看的真切,穆晓迅速明白程雨馨是在怀疑她。

重回G市,遇见楚邵琛、楚晓染还有程雨馨都是她预料之外的不得已,她要做的也是必须做的只有继续伪装:

“程总,你还有事么?”

“也没多大事,就是想请雾纱小姐画一幅画。”程雨馨站起来,小脸上的笑总是这么妖娆、这么美:

“我和邵琛要订婚了,如果有幸能请到您肯帮我们画幅画的话,我们一定感激不尽。”

这一刻,穆晓的心突地被一种莫名的情绪塞得满满的,她不自觉的朝楚邵琛看去。

他浓黑的眉心微锁着,正一瞬不瞬的凝神看她,他虽然无法看到她的脸,却似在捕捉着什么……

他就要和程雨馨结婚了么?

这件事应该与她没有任何关系了不是么?可是,为什么这一刻,她的心里为什么还是不安的厉害?

“雾小姐,这笔生意不知道你肯不肯接呢?”

程雨馨细腻的声音清晰的传来。

穆晓的目光再次向程雨馨脸上投过去,这一刻,正对上程雨馨怀疑的目光。

穆晓瞬间意识到,程雨馨在试探她!

如果她不接的话一定会引起更多的怀疑……

而与此同时,楚邵琛也正紧紧注视着她,幽深的、寡淡的目光犹如一面照妖镜,仿佛随时都会令她原形毕露。

穆晓深汲了口气:

“程总应该也知道,我只画风景从来没画过肖像画。”

这是委婉的拒绝的意思?

程雨馨眼底拂过一丝疑虑,抿了抿樱红的­唇­瓣,正想说什么,穆晓却继续说:

“不过既然程总这么看得起我,我也不妨试一试,不过价钱上可能要比我平常画的那些风景画要高一些,不知道程总介不介意呢?”

“既然这样的话,价格高一些当然也是应该的。”程雨馨优雅的站起来,纤长的两指在钱包里夹出一张金边名片:

“上面有我的电话,你不是有事要忙么,详细的情况等有了时间我们再细谈吧。”

“呵呵,程总真是爽快人。”

穆晓接过名片,塞进口袋:

“程小姐,我真羡慕你,如果我长得像你一样漂亮就好了,你和楚先生很般配,祝福你们。”

她在祝福她——

三年前的穆晓是无论如何也不可能放下架子对她程雨馨说这种话的吧?

程雨馨彻底放了心,笑容此刻才自然:

“呵呵,谢谢。”

“不客气,程小姐,茶钱我已经付了,你和楚先生慢用。”

“哦,谢谢。”

脚步声由近及远,继而是轻细的关门声,穆晓娇小的身影出了门,渐渐消失在门外。

楚邵琛双手搭放在桌上,紧敛的视线渐渐涣散。

“我自作主张让雾小姐作画,你应该不会介意吧?”

耳畔响起程雨馨温柔的询问声,楚邵琛薄­唇­轻阖:

“随你。”

他没时间更没耐心与程雨馨坐在一起去让一个画家作画,他刚刚之所以没有制止程雨馨,不过就是想看看“雾纱”的反应。

她的反应很自然、也很正常,完完全全就是谈生意的口吻——

三年前那个女人怎么可能这么牙尖嘴利?

现在的楚邵琛是彻彻底底的绝望了。

走出茶楼,穆晓抬头看着天际长长舒了口气。

刚刚一直哑着嗓子说话,现在嗓子都有点疼了,今天的表现不错,中午她一定要好好犒劳一下自己。

“妈咪!”

随着银铃般的稚­嫩­声音,梳着马尾辫的小女孩一溜烟的跑到穆晓腿边。

穆晓蹲下身子,嘴角不由泛开笑容:

“瑶瑶,不是说好在车里等妈咪的么,怎么出来了?”

“妈咪坏,妈咪骗瑶瑶,说好十分钟就回来的,现在已经过了一刻钟了才回来。”

瑶瑶雪白的小手紧抓住她的裤子,眼泪在乌黑的大眼中直打转。

“是妈咪不好,妈咪下不为例,乖,妈咪抱抱。”穆晓在瑶瑶粉嘟嘟的小脸上亲了一口,抱起她朝停车处走去。

……

“邵琛,喝杯热茶吧。”

程雨馨为楚邵琛换了热茶,偷眼瞧着他。

这个男人她暗恋了整整十年,现在她和他终于算是修成正果了,这月十二号就是他们订婚的日子,接下来就该是结婚、生子,然后共度此生了吧……

想到此,程雨馨脸颊不由微微发烫。

楚邵琛眉头微蹙:

“公司还有事,你一个人慢用。”

话音未落,他已经起身,毫不犹豫的走出去。

楚邵琛出了茶楼大厅,正朝停车位走,一条熟悉的身影倏地与他擦身而过,他的目光不由追过去:

是雾纱,她正抱着一个红衣女孩向左走,应该是没看到他,从他面前走过去竟然都没有向他打招呼。

这个女人有孩子?

楚邵琛眼底不由掠过一丝疑惑。

……

夜深人静,穆晓坐在床沿,右手有节奏的拍打着瑶瑶的后背。

刚换了新的住处小丫头很不习惯,已经很困了却瞪着双无神的大眼睛不安的瞧穆晓:

“妈咪,你说爹地今晚回家,瑶瑶要等爹地回来再睡。”

穆晓低着头,嘴­唇­贴着瑶瑶额头:

“爸爸每天回家都很晚,看到瑶瑶还没睡会不高兴的。”

瑶瑶努着小嘴,幼小的身子蜷起来:

“瑶瑶是乖宝宝,不要爹地不高兴,瑶瑶要睡觉。”

“嗯,瑶瑶是乖宝宝,乖宝宝要按时睡觉。”穆晓微笑,从嘴角到心底都甜腻腻的。

“妈咪亲亲。”

“宝贝亲亲。”

瑶瑶蜷进被窝很快就睡着了。

穆晓轻手为她掖好被角,仔细的打量她,台灯下这张稚­嫩­的脸呈一种红扑扑的健康­色­泽,像只娇艳欲滴的樱桃,令穆晓恨不得想咬一口。

因为父母间有血缘关系的缘故,孩子出生的时候穆晓还担心会像书中说的那样会落下遗传病,结果她的宝宝很争气、很健康。

穆晓为她取名叫“瑶瑶”,这正是她当初用过的名字,希望自己这辈子没办法得到的幸福她的女儿将来都能得到。

“妈咪。”

“嗯?”

穆晓习惯­性­的答应,这才发现她的瑶瑶紧闭着眼睑,是在梦呓。

“妈咪,爹地能跟我们睡一张床吗?电视上的小朋友们都是和妈咪爹地一起睡的。”

“乖,瑶瑶还小不懂大人的事,爹地不能和妈咪一起睡,宝宝,做个好梦。”

在瑶瑶娇翘的鼻尖轻吻一口,关掉台灯,穆晓踮着脚尖朝隔壁的房间走去。

推开门,仿佛有种竹林清风般的气息扑入鼻息,穆晓走进去,在衣橱里抱出她今天买的那套床上用品放在那张单人床上。

这是欧阳子墨的房间。

他总是很忙,穆晓决定回G市前他就早早准备好了这套房子,穆晓已经住了进来他却只在穆晓搬过来的当天来过一次,直到今晚才算住进来。

“啪!”

右手不小心碰到了个坚硬的东西,脆生生的落在木质地板上。

那是个影集册,应该是他来那天放在这里的,因为碰撞和震动有一张脱落出来,穆晓弯腰,左手捡起影集册、右手拿起那张相片,正想把相片放回去,望见照片上的影像却愣住了。

照片里的人正是她。

里面的她穿着浅红­色­的泳衣、套着救生圈,背对着蔚蓝的海,笑的那么自然、那么灿烂。

她清楚的记得这是去年秋天的情景,那天是瑶瑶的两岁生日所以他们决定去海边庆祝,可她从来不记得欧阳子墨什么时候拍了照片,还洗出来放在了他的私人影集册里……

穆晓忽然有些恍惚,手不知因何颤的厉害,单薄的相片自指尖滑落,伴着细微的动静落在脚边,这次是背面朝上,上面有一串手写的黑字。

似乎是欧阳子墨的笔迹。

他会在她的照片上写些什么?

穆晓犹豫了片刻,想捡起来看个清楚,正在这时门口却传来个清澈的声音:

“还没睡?”

穆晓俯下一半的身子滞在原地,指尖朝着照片的方向,蹲也不是、起也不是:

“过会儿再睡,我……我没想到你会这么早回来。”

都半夜十一点了还早?

欧阳子墨抬手看了眼腕表,不动声­色­的走到穆晓面前,先于她将照片捡起:

“瑶瑶睡了么?”

穆晓抬头看着他,他站着的时候总是笔挺如松,个头又高,台灯的光照不清他的脸,俊美的脸上像是蒙着一层清冷,与他的气质很相符……

穆晓心虚:

“她睡了,这张照片我不是故意……”

“照片里的人不是你,与你无关。”

他淡淡打断她的话,黝黑的双眸里似乎隐藏着某种不想被她察觉的情绪:

“你不去陪瑶瑶?”

他这是在赶她走呢,穆晓笑笑:

“我马上就去陪她,我为你买了新床单、被褥和枕头,蓝­色­的,你应该会喜欢,晚安。”

“晚安!”

他声线低沉,此刻眉头不知为何深锁起来,似乎恨不得穆晓即刻从他面前消失。

穆晓是识趣的,对他礼貌的笑了笑,转身朝门处走去。

小手抓住门把手,刚要顺手为他带上门,他清冷的声音又从身后传来:

“我昨天去了趟Y市,那条手链到了。”

哪条手链?

穆晓想问,转头却看见他坐在床沿,墨黑的双眼寂寂的看着她腰部的方位,好像她再多说一句话他眼底那丝反感就要流露出来,穆晓不敢再烦他,“哦”了一声,轻手将门关上。

“咔!”

她的身影已经在眼前彻底消失,隔着厚厚的门,欧阳子墨却仍似能听到她渐渐远去的脚步声,原本微蹙的眉峰缓缓纾解,沉默片刻,他小心的将照片放进相册里。

卸下冷漠的伪装,慵懒的躺下,崭新的枕头、床单、薄被散发着种果木清香,令欧阳子墨放松而不安。

或许,他当初陪这个女人去Y市就是个错误。

穆晓走到门口就听到了房间里传来的鼾声,她轻步走到床边,瑶瑶睡的很香,小手捂在脸上,嘴角还挂着甜甜的笑容。

“宝贝,明天见。”

会心的笑笑,穆晓轻手轻脚的上了床,刚躺下就感觉到头部压在了一个冷硬的东西上,她顺手抓起来,借着窗外透进的薄光仍然能看清是条手链。

手链本身是典雅的白金,上面零零散散的挂了十二块冰魄水晶,黯淡的光线下仍然是璀璨的。

穆晓顿时想起来了,这条手链她去年在Y市的一次珠宝展会上见过,价格并不贵,当时她还问过那个珠宝商,但珠宝商告诉她这条手链已经被预定了,而且全世界就那么一款不会再出同一款了……

穆晓还能记起她和那名珠宝商谈话的时候欧阳子墨正在门口接电话,没想到隔着那么远他竟然也听到了。

这个清冷寡漠的男人本来就是个谜。

三年前他陪她去了Y市,将她安定下来,孩子出生后就以孩子父亲的名义与穆晓住在一起。

他很少回去,有时候去执行任务一走就是几个月,起初的时候他还同穆晓说说笑笑,但后来他不知道是怎么了,话忽然就少了很多,有时甚至令穆晓觉得他是在刻意疏远她、冷落她……

穆晓不善于猜测人心,况且欧阳子墨这种男人本来就是无法捉摸的,她觉得其实这样更好,他对她越疏远说明他与她之间的界线划得越清楚,这样她更能心安理得的对他好。

这三年她的姐夫为她和瑶瑶付出了太多太多,她和瑶瑶都要好好对他。!!

带宝重逢(4)

自从瑶瑶出生后穆晓就有了早起床做早饭的习惯,打理完自己,走出洗漱间,她倏地望见了那个坐在客厅沙发上的人。

“宋井延昨晚打过我电话,他想见你。”

欧阳子墨颀长的双腿自然交叠,两眼平视前方的鱼缸,似乎是在对鱼儿讲话。

穆晓嘴角勾起一道温婉的轻笑:

“那么,你说我该不该见他呢?”

眼角余光中是她的笑脸,仿佛束缚人心的网,任凭他怎么努力的想逃都逃不掉——

欧阳子墨心里挣扎着,漫不经心般道:

“你和他三年多没见了,这三年里他从来就没间断过向我询问你的消息,你和他早晚要见。”

穆晓会心的笑笑:

“那就听你的好了。”

她又说错什么了么?

为什么他如画的双眉忽然紧蹙起来,这瞬间这对浓墨般的双眸中似乎释放出一种凌厉的光芒,仿佛在警告她什么……

可她看不懂。

穆晓心里疑惑,表面上仍然嬉皮笑脸,没事似的看着欧阳子墨。

僵直的身板隐约抖动,欧阳子墨无声的长吸了口气,迅速将目光自穆晓脸上抽离:

“你答应帮楚邵琛和程雨馨作画?”

穆晓诧异:

“嗯。这件事我从来没有对谁说起过,你怎么会知道呢?”

他避而不答,只是淡淡的说:

“穆晓,我看你是忘了这些年自己是怎么过来的,伤疤还没好就忘了疼么?”

“还好吧。”

穆晓深吸口气:

“我是迫不得已,况且我也想借这次机会考验一下自己。”

这些年,夜深人静的时候她没少痛过哭过挣扎过,可她总算是熬过来了;

曾无数次的试着遗忘,虽然没有成功,可她至少找到了化解痛苦的方法。

逃不掉,所以她学会了勇敢去面对,至少想起那段曾令自己痛不欲生的过往时,心不会那么痛了……

现在如果她能够以平和的心态去完成楚邵琛和程雨馨的画,更说明自己真的可以放下了。

“考验自己?”

欧阳子墨嘴角勾起一丝浅笑:

“就不怕引火**?”

虽然打着夫妻的名号,但穆晓与他也算不上多常见,他与她说话时似乎并不亲近。

穆晓早已经习以为常,笑呵呵的走过来:

“我知道你担心我,我保证不会有事,子墨,请相信我好不好?”

说话间,穆晓已经坐在了他右手边。

或是距离太近,他甚至能感觉到她的体温还有她身上那种淡淡的女­性­馨香,这么近、这么令他不安。

从前他蛮不在乎、从没想过要隔开与她的距离的时候,她总是提防他、远离他;

可是为什么后来他刻意的想冷落她、想让她离自己远一点的时候,她却反而对他嬉皮笑脸,还总是没心没肺的靠近他?

经过了这三年,身为人母的她早已不是当年那个倔傲又任­性­的黄毛丫头,她学会了为人处世,比当年会说话、会处事多了,他当然相信她。

他信不过的,反倒是他自己!

“爹地!”

银铃般的声音倏然打破了此时的尴尬,穿着睡衣的稚­嫩­身影摇摇晃晃的从卧室里跑出来,直接朝欧阳子墨怀里扑过来。

“宝贝!”

欧阳子墨这张清冷的俊脸上顿时绽放出温和的笑容,张开双臂将瑶瑶抱在怀里,轻提起来放在腿上:

“乖宝贝,说,有没有想爹地?”

……

作为G市最奢华的星级酒店,“金鼎”今天显得格外热闹,因为本市声名最显赫的楚氏总裁楚邵琛和程氏女掌门程雨馨正在这里举行订婚仪式。

此时的大厅里宾客满堂,衣香鬓影,璀灯闪烁,有专业的司仪摄影留念,其中也不乏各大知名媒体的记者、摄影师在进行现场直播——

而最为耀眼的莫过于那两位并肩相携的新人。

“邵琛,雨馨,你们走在一起才真是郎才女貌,这才叫一个般配啊,恭喜你们,这杯可得­干­了呵。”

“谢谢周叔。”

楚邵琛浅笑,不动声­色­的将水晶杯里满杯的白酒一口气喝下去。

“楚总,恭喜你们,今天大喜,图个喜庆,我­干­了,你随意哈。”

“谢谢。”

嘴角机械的翘动着,楚邵琛又喝­干­一杯。

右手这时被轻轻拉了一下,他望过去,只见程雨馨正抬头望着他,樱红的嘴­唇­阖动着,似乎在对他低声说什么。

或是酒­精­的作用,他听不清,他也不想听,只淡淡看着她;

程雨馨穿了一身镶钻白裙,从头到脚都经过了一番­精­心打扮,今天所有人都在夸她漂亮,实际上他认识她十多年了身边几乎所有人一直都曾称赞过这个女人漂亮……

可他怎么从来就没有觉得过?

而过了今天这个女人就是他的未婚妻,今后他的人生将彻底与她绑在一起。

“楚总……”

“­干­杯!”

他不停的喝酒,无论是面熟的还是面生的,只要有人敬酒他都来者不拒。

不是有句话叫人逢喜事千杯醉么,他今天或许是太高兴了,不然怎么无论怎么喝都不醉?

不知何时他发现周围的人看他的目光开始异样,这些人该是从没见过他这样喝酒吧。

“邵琛,今天是好日子,少喝点酒。”

阎芬芳走到了他身边,表情看起来并不高兴。

楚邵琛恍惚的将她推开:

“妈,你不是应该很高兴才对么?你对这个儿媳很满意,不像从前对晓晓一样……呵呵呵呵。”

他只顾笑起来,心像被一块沉重的大石头硬生生的堵住,又闷又疼。

眼前闪过的是一幕幕富丽堂皇、衣香鬓影,为什么他的脑海里回荡的却全都是当年与穆晓在一起的画面?

“邵琛,你醉了,我扶你回房间休息吧。”

程雨馨紧挽着他的手臂,在他耳边柔声低语着。

“我没醉,给我走开!”

他忽然厌烦的厉害,重重的将程雨馨推开,趔趔趄趄的向左手边的32号桌走去。

身后有人在惊叫,是程雨馨倒在了地上,他没心思理会,眯着猩红的双眼只顾向前走。

32号桌上那个戴着蓝纱的女人,订婚宴一开始他就注意过。

她为他和程雨馨画了画,所以他就邀请了她,没想到这个女人竟然真的来了。

“楚总,恭喜恭喜。”

“邵琛,今天看起来气­色­不错啊。”

走到桌前的时候,一桌的人都客气的站了起来,几乎人人都在笑脸祝贺,唯独她,静静的站着像个木偶,楚邵琛没理会其他人,趔趔趄趄的走到她身边:

“雾纱小姐,难道你不敬我一杯?”

她犹豫了片刻,没说话,只是静静端起桌上的酒杯。

就在这一瞬,楚邵琛忽的伸手,一把将她脸上的蓝纱扯了下来。

“啊!”

伴随着雾纱一声惊叫,所有人都安静下来。

她的相貌其实并不丑,中人之姿,属于那种满大街都可以见到的普通类型,楚邵琛一瞬不瞬的看着她,这一瞬,心深处最后一丝希望忽然被狠狠抽离,他望着面前这个女人,忽然失态的笑起来。

“呵呵呵。”

“呵呵呵呵……”

周围桌上的人们全部看过来,从人们诧异的眼光中他知道,人们一定以为他楚邵琛疯了。

他是疯了,三年前,当穆晓离开的那一刻起他就已经疯了。

所有的人都看到他冷傲孤寂的一面,都以为他就应该风度翩翩、伟岸尊贵,只是从来没人知道,这三年里他其实过的行尸走­肉­。

阎芬芳和程雨馨匆忙跑过来,赔笑说他喝多了,左右搀着他走了。

“雾纱小姐,很抱歉,邵琛以前从不这样的,今天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么反常,我代他向你道歉……”

身后传来父亲的声音,他在替他向雾纱道歉,楚邵琛已经没心思去在意了,看到雾纱真面目的那一刻他的心就仿佛彻底死了。

这个女人果然不是三年前的她。

现在他才彻底死心……

三楼大理石柱的­阴­影里,头戴鸭舌帽的长发女子手扶围栏,安静的看着楼下喧闹的大厅,目光所及之处正是程雨馨和阎芬芳搀扶着楚邵琛匆匆穿过大厅的身影,他醉了,她还是第一次见他喝醉。

“今天楚邵琛真是反常。”

身后忽然传来个熟悉的声音。

穆晓孱弱的身子隐隐抖了抖,恍惚的功夫那个高大的身影已经走到她左手边,与她并肩站在围栏前。

是宋井延,昨天她还与他见过面,今天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她被人发现了么?

穆晓不由有几分紧张。

宋井延勾­唇­,仿佛看透她心事:

“既然怕被发现,为什么还要来?”

“我……正巧经过,所以来看看热闹。”

“要看热闹亲在下面看不是更好?”宋井延轻挑墨眉,垂眸看着这张被鸭舌帽遮住大半的脸:

“既然煞费苦心的找了替身帮你参加他的订婚宴,自己却又躲在角落围观,何苦?”

穆晓明白掩饰不住,只笑了笑,索­性­不解释。

其实没打算来的,所以她昨天就提前委托了她信得过的人蒙上她的面纱代她来参加这次订婚宴,可是为什么到了今天她就开始不争气?竟然怎么也管不住自己。

“认识楚邵琛二十多年,我从来没见他喝醉过,今天他不知道是怎么了,我想应该与你有关吧。”

宋井延磁­性­的、温暖的声音丝丝缕缕的传入耳中,穆晓恍惚有种时光倒流的感觉,她微低着头,没有回话。

宋井延低了低头,低到两眼能透过帽檐看清她的全貌:

“真是世事无常啊,从前我和楚邵琛简直势不两立,结果楚邵琛偏偏安排他和我的骨髓匹配,让我欠他一条命。”

这件事穆晓听欧阳子墨说过,她轻笑:

“井延哥,晓染还没嫁人吧。”

宋井延蹙眉,想起那个难缠的女人都有点发怵。

穆晓火上浇油:

“如果我是你我就­干­脆娶了晓染,一来亲上加亲,二来也算是报了楚邵琛的救命之恩,不是么?”

“呵呵,你倒是会安排。”

宋井延无味的笑笑:

“欧阳子墨那小子命真好,晓晓,我不知道过去的三年你为什么一直不肯见我,但我说过,你嫁人之前我绝对不会考虑别的女人。”

他在等她——

就算木头也能听出这句话的意思。

而他宋井延其实就是块固执木头,拒绝的话她都已经说的疲倦了,他就是不肯听,她怎么还敢见他?

曾经爱过一个不应该爱的人,那份爱用尽了她全部力气、全部心血,伤的她鲜血淋漓、体无完肤,她已经怕了,哪里还有勇气去重新开始另一份爱?

我正在了解这世界,让自己成为每个起点,我会走向前,不让自己再回到昨天……

手机铃声响了,穆晓接起,怕走廊里经过的路人听到,所以声音压的很低:

“妈,什么事。”

“糟了晓晓,瑶瑶不见了?”

电话里花姿雅的声音焦急而慌张,穆晓的心一下悬了起来:

“妈,你有话慢点说,到底怎么了?”

“刚刚小丫头睡着了,我就去楼下买了点东西,谁知道一回来就发现她不见了,她还在语音信箱里留了言说让我别担心,她去找她爸爸了,这么点小屁孩,哪里知道她爸在哪呀。”

别说瑶瑶不知道,就是穆晓都不知道欧阳子墨在哪,穆晓慌了,挂掉电话匆忙朝电梯的方向走去。

“晓晓,我送你。”宋井延跟上来。

穆晓低着头向前走:“别,井延哥,你太招风了,我怕引人注意。”

“你前我后,我们假装不认识。”宋井延故意放慢了脚步。

……

“瑶瑶,你去哪?”

“瑶瑶,别走!瑶瑶!”

健壮的身子忽的在床上弹起,右手慌张的伸向前,却什么也抓不到。

又只是一场梦罢了,就连梦里都是她离开的情景,楚邵琛苦笑,夕阳的光透过红­色­窗帘照在他苍白的脸上,将一双还没退尽酒意的眼映成血红的颜­色­。

“咔!”

门被推开,楚晓染走进来,见楚邵琛呆滞的坐在床上,伸出两个手指在他眼前晃了晃:“酒醒了?这是几?”

楚邵琛斜睨她一眼,没理会。

“哥,你可真行,这样的场合能喝成这样,还当着众人的面揭人家雾纱小姐的面纱,幸好人家雾纱小姐大度,换做别人非把你告上法庭不可。”

雾纱小姐……

眼前倏地又晃过那张不算美丽的脸,楚邵琛眼底悄然晃过一丝失意,有时候人真是奇怪,明知道结果很残忍却偏要穷追到底才死心。!!

带宝重逢(5)

“哥,哥?”

见楚邵琛目光呆滞,楚晓染越来越不放心,快步走过来,小手搭在他额头:

“怎么,喝成痴呆了?”

“别烦我,去缠你的宋井延!”

楚邵琛闷闷的将她推开,下床朝门外走去。

“……”

楚晓染抿起小嘴,想起那个油盐不进的男人一句话也不愿再说。

“咔!”

楚邵琛关上门,高大的身影渐渐消失在走廊里。

点一支烟,走在人潮息壤的街头,夕阳的余晖将他的身影无线拉长,这条他每天去公司的必经之路今天走起来为什么这么陌生?

楚邵琛这才想起自己已经三年没有逛过街了。

自穆晓走后,他生活中的一切就只剩了工作,也只有将自己溺在工作里,才能不用时时刻刻的念及她吧。

然而,是酒还没醒的缘故么?

为什么身边每个经过的身影仿佛都化作了当年的她?

明知道她不是个好女人,明明一次次的告诫自己要忘掉她,忘掉她才能重新开始新的生活、才能重新做回自己,还以为随着时间的推移,一切终究会淡去,然而自从遇见那个叫“雾纱”的女人后这样的感觉却越来越强烈!

“啊!”

右手边忽的传来一声稚­嫩­的叫声,楚邵琛循声望去,只见一个穿着红­色­毛衣的小孩正趴在地上,肇事的中年男子只回头看了一眼,骑着电动车加速逃走了。

“Shit!”

楚邵琛快步走过去,那小身子就寂静的趴在眼下,不动也不哭,好像是断气了。

楚邵琛浓黑的眉心微微蹙起:

“喂,伤哪里了?”

话音落下,楚邵琛就见这娇小的身子微微蠕动了一下,两只细­嫩­的小手撑在地上似乎想爬起来。

他舒了口气,抓住那只纤细的胳膊将她拉起来,当望见她那张小脸的一刻,他倏然有些失神。

“叔叔,谢谢你。”

幼小的小女孩儿大概有两三岁年纪,说话还口齿不清,却如银铃般清脆。

楚邵琛有些恍惚,凝神细细的看她,不知因何,竟然越看越觉得从哪里见过。

可是这么一个小屁孩儿他能从哪里见过?

“叔叔,你怎么老是盯着我看那?是不是我的脸受伤了哦?”

女孩用小手摸摸细腻的脸蛋,一双乌黑的大眼睛滴溜溜的看着楚邵琛。

楚邵琛竟然有些无措:

“没有,你的脸很好看。”

瑶瑶放了心,伸伸小手、踢踢小脚,忽然“哎呦”一声扑在楚邵琛怀里:

“叔叔,不好了,我的腿受伤了,痛痛,妈咪说受伤的话就要去医院,叔叔,你可不可以送我去医院呢?”

“……”

楚邵琛眉头不禁锁起来,掀起小女孩的裤腿看了看,她膝盖偏下的位置果然有一小块擦伤,小孩的细腿雪白似玉,那片青红便显得很更加醒目刺眼。

“叔叔你怎么皱眉头呢?是不是不想送我去医院啊?”

瑶瑶努着小嘴,泪水在水汪汪的眼睛里直打转。

楚邵琛无奈:

“我送你。”

抱起她顺着人行道向不远处的医院走去。

楚邵琛不是个有爱心的人,他讨厌孩子,亲戚朋友家的孩子他从不主动去抱,况且他又总是一副漠冷相,孩子们见了他多数会害怕,很少有主动亲近他的……

这还是他第一次这样抱一个孩子,就像抱着块沉重的铁,令他觉得无助而局促,加快脚步,恨不得一步就迈进医院里去。

可偏偏,怀里的娃娃又喋喋不休:

“叔叔,你­干­嘛老是冷着脸啊,你很讨厌我么?”

“……”楚邵琛极其英俊的脸上隐隐晃过一抹尴尬:

“我……就这样。”

“我爹地和妈咪在一起的时候也总是这样,但爹地最疼瑶瑶,爹地从来不给瑶瑶脸­色­看。”

这一刻,楚邵琛的脚步倏地顿住:

“你叫瑶瑶?!”

瑶瑶格格笑起来:“是呀,叔叔,你叫什么名字?”

“楚邵琛。”

“我可以叫你楚叔叔么?”

“可以!”

楚邵琛忽然觉得有些可笑,曾经他的瑶瑶叫他“邵琛哥哥”,现在的瑶瑶却叫他“楚叔叔”……

这时,脖颈里倏然传来一丝温暖,他定了定神才发现是瑶瑶两只小手臂环在了他的脖子上。

她的呼吸离他很近,像是细密的棉絮有节奏的扑在他颈中的肌肤上,鼻端满是婴孩身上特有的­奶­香味,恍惚的他甚至能感觉到她心跳的节奏与他自己的几乎是完全一样,说不上什么原因,楚邵琛心中忽然滋生出一种久违了的暖意。

瑶瑶没伤到筋骨,只是点皮外伤,包扎好了伤口,楚邵琛难得有耐心的一直陪在一旁。

“楚叔叔,我可以借你手机用一下么?”

瑶瑶坐在床沿,两只小脚不老实的前后摆动。

楚邵琛疑惑的看过去:

“嗯?”

瑶瑶小手放在耳边,摆个打电话的姿势:

“我想给妈咪打个电话,告诉她我在医院。”

楚邵琛更加诧异:

“你才多大?会打电话?”

“会啊,爹地经常不在家,我想他的时候就偷偷用妈咪的手机打他电话呢。”

虽然半信半疑楚邵琛还是交出了手机,只见那只还没手机一半大的左手笨拙的抓着机身,右手细小的手指在触屏上灵巧的点动,很快手机竟然真的接通了。

不满三岁的娃娃认识数字或许不足为奇,能一个人拨打手机,这算是早熟么?

楚邵琛怔怔看着这个可爱的小女孩,恍惚失神。

“爱过你的那个我,已经学会去翻越伤悲,忘记很辛苦但我知道这样才对……”

手机铃声响起的时候穆晓和宋井延正焦急的在市区的广告栏贴寻人启事。

穆晓在口袋里取出手机,条件反­射­的想接起,然而,当看清来电显示上那一串号码后,她却犹豫了。

来电显示上所显示的正是楚邵琛的私人电话号码not;not;——

这个号码当年穆晓曾经牢记在心,过了这些年她竟然还记得清楚。

过去的几天里她和程雨馨曾因画那副画的事通过几次电话,可是她留的都是工作用的号啊,她的私人号码楚邵琛怎么会知道?

穆晓这次是真的慌了,发颤的手指偏偏不知怎么就触到了触屏上的接听键,她屏住呼吸——

“妈咪!”

“瑶瑶?”

穆晓又惊又喜,左手中那摞寻人启事顿时掉落在地:

“瑶瑶,你在哪呢,妈咪和姥姥都急坏了。”

“妈咪,我和楚叔叔在一起,你来接我吧。”

她的瑶瑶怎么会和楚邵琛在一起?

难道他发现瑶瑶和他之间的关系了么?

如果真的是这样她该怎么办?

穆晓的心都快提到了嗓子眼上,连声音都颤抖起来:

“宝贝,你在哪?”

“妈咪,我在医院……”

楚邵琛站在病床边,垂眸看着这个小丫头,房间里很安静,听筒里的声音他模模糊糊的能听到,只是隐隐觉得有点耳熟,却又拿不准。

他或许该好好休息一下了,这些日子看到的身影、听到的声音只要与当年的穆晓有些类似,他都会误认作她。

瑶瑶挂了电话,双手攥着手机递过来:

“谢谢楚叔叔。”

楚邵琛接过来,手机屏幕还停留在通话记录界面,刚刚瑶瑶拨打的那个号码竟然是Y市的,楚邵琛疑惑:

“你妈妈是外市人么?”

瑶瑶张乌黑的大眼睛,咯咯笑道:

“是啊,楚叔叔笨笨,听不出瑶瑶是Y市口音哦。”

因为有很多Y市的朋友楚邵琛的确熟悉那里的口音,可是眼前这小娃娃五音都还不全,说话含含混混的,楚邵琛只能勉强分辨出她说什么哪里听得出什么口音?

“楚叔叔,你和我爹地都很笨,你俩很像呢,你和爹地做朋友可以么?”

瑶瑶抓住楚邵琛的大手,小手掰弄着他粗粝的手指。

楚邵琛不知道怎么跟孩子交流,只能说:“好啊。”

或许这三年里楚邵琛是太孤寂了,和一个相差二十几岁的孩子在一起他竟然觉得前所未有的放松和愉快,过去那些淤积在心的郁结和不快在这时候仿佛都烟消云散,他和瑶瑶并肩坐在床沿,时间不知不觉就过了近半小时……

“天青­色­等烟雨,而我在等你……”

手机铃声响起,是房总的来电,楚邵琛这才想起今晚有个重要项目要谈。

轻轻拍拍瑶瑶的小脑袋,接起电话走了出去。

约十分钟后,楚邵琛挂断电话,从走廊尽头走回来,正想开门,门却从里面被拉开了,一身白衣的护士小姐走出来,望见楚邵琛,笑道:

“先生,您的妻子已经来了。”

他的妻子?

应该是瑶瑶的母亲吧?

楚邵琛没解释,淡淡的向房间里追去,只见一个身穿浅红­色­毛衣的娇小女人就背对着他坐在床沿,正抱着瑶瑶低声对她说着什么。

“先生,你可真幸福,孩子漂亮又懂事,她受了伤,可是刚刚我为她包扎她都没有哭呢,年龄这么小就懂的坚强,这样的孩子可不多见了。”

年轻的女护士偷偷打量着楚邵琛极其英俊的脸,双颊微微笼上一丝红晕。

楚邵琛凝视着房间里那娇小的身影,漆黑的双眸里笼着淡淡的情绪:

“她受伤的时候都不没有哭……请帮我转告她,我先走了。”

话音落下,楚邵琛匆匆抽回视线,迈开长腿朝医院大厅的方向走去。

不知是怎么了,与瑶瑶分离的这一刻,他的心里空荡的厉害,竟然有种莫名的失落感。

楚邵琛和护士在门口说话的时候,穆晓一直在留神听——

他走了,当脚步声彻底在走廊里消失以后穆晓才算放了心。

“楚先生让我转告你,他有事先走了。”

背后传来护士的声音,穆晓礼貌的笑笑:

“谢谢,我知道了。”

护士再次朝穆晓脸上瞧了一眼,这年头戴口罩的人不少,戴面纱的还真是少见……

“妈咪,楚叔叔为什么要走呢?我们还没有感谢他呢。”

瑶瑶努着小嘴,乌黑的大眼睛里流露着几分不愉快。

穆晓心里说不上的滋味,微笑着哄着瑶瑶:

“有些人喜欢做好事不留名,像是雷锋叔叔一样,是不希望被感谢的呢。”

瑶瑶听不懂,小手抓着穆晓乌黑的刘海:

“妈咪,你为什么要戴面纱呢?你是不是不想被楚叔叔看到你的脸?”

穆晓暗吸一口冷气:

“傻孩子,妈咪和楚叔叔不认识,妈咪不怕被他看到。”

她不想被楚邵琛认出主要就是为了瑶瑶,如果有人知道瑶瑶的亲生父母竟然是兄妹的话以后她还怎么生活?

好在今天有惊无险,她一定要尽早带着瑶瑶尽快离开G市,这辈子母女俩最好再也不要与楚邵琛有任何的交集。

……

商界的所谓朋友约出来吃顿饭都是有目的­性­的,这项合作的事谈的很顺利,楚邵琛心情又不太好,所以早早的结束了饭局,离开酒店时才九点左右。

“总裁,不知道您对雾纱小姐的事还有没有兴趣。”

一直陪同楚邵琛的赵长水忽然笑呵呵的道。

楚邵琛浓黑的眉峰轻蹙,声音忽然变冷:

“忽然提她­干­什么?”

自从今天见到她的真实相貌后,他再也不想听“雾纱”这两个字。

楚邵琛脸­色­极差,赵长水不敢再继续,忙赔笑:

“呵呵,总裁,那就好,那就好,我还以为你对她蒙骗你的事会很在乎呢,呵呵……”

楚邵琛放在车门把手上的右手倏地滞住,凝眸看向这个跟随了他多年的属下:

“嗯?到底怎么回事?”

“是这样的总裁……”赵长水搔搔脑袋:

“那次您要我约见雾纱小姐的时候我去找过她几次,今天去参加您订婚宴的那个女人是那家画廊的接待员,不是雾纱本人。”

“……”

楚邵琛健硕的身子明显一僵,然后,他抬手搭在赵长水肩头:

“长水,你说她这样做的原因是什么?”

“我……我不清楚。”从未见楚邵琛对他这么亲切过,赵长水紧张的厉害:

“总裁,要不我再为您约见她一次?”

再约见一次?

也好……

楚邵琛抬眸看向车窗外,外面高楼大厦、霓虹灯影,这城市的一切都像一场浮华的梦。

过去的三年里,他是否一直活在梦里呢?

楚邵琛定了定神,纤薄的­唇­瓣淡淡启开:

“如果要约就尽快,这次我要她去我家,就说我想为在订婚宴上发生的事向她道歉。”

“记住,这一次我一定要见到她本人!”!!

相认(必看)

院子里处处散发着清新气息,初春的南郊别墅美丽犹如一座梦幻花园。

视野里是汪洋般的姹紫嫣红、鼻端萦绕着怡人的馥郁芬芳,穆晓站在院门口,这一刻倏然有种莫名的亲切感……

可是这个地方自从三年前开始就已经与她无关了,她怎么还能有这样的感觉?

深吸口气,她走进院子,沿着那条熟悉的鹅软石小路朝主楼的方向走去。

门并没有关,出于礼貌,穆晓先敲了下门:

“楚先生……”

楚邵琛抬起头,望见那篷蓝纱,浓黑的眉心微微锁起:

“请进。”

穆晓走进去。

楚邵琛就坐在沙发上,璀璨的双眼寂寂的视着她,穆晓忽然有些无措,尽量保持着自然的步调走过去。

“你很紧张?”

楚邵琛起身,高大的身影缓缓向她压过来。

她怎么能不紧张?

来之前她就已经给自己做足了心理建设,对自己说好要放松、要自然的,可是,为什么一见到他之前所有的努力就前功尽弃了?

“雾纱小姐,为什么不回答我?”

清澈的声音透着种天成的寡凉,却偏偏这么磁­性­、这么好听:

“说,你到底在怕什么?”

健硕的身子越走越近,穆晓甚至闻到了那种薄荷清香,这么熟悉、这么令她心悸。

她忽然像是被施了定身咒,像根钉子般直挺挺的扎在原地,走不动路、说不出话,甚至连呼吸都变得静止了。

她就这样在眼前木木站着,这么静雅、这么不安,楚邵琛忽然想起过去穆晓受了委屈的时候在他面前也是这样的表现……

凝望着她,楚邵琛心中倏然涌起种许久不曾有过的柔情,右手抬起,缓缓的抚向她的脸。

“楚先生,请你自重!”

穆晓忽然重重推在他胸膛,慌乱的向后退去:

“楚先生,你让照先生请我来你家,说是要向我道歉,难道这就是你向我表达歉意的方式么?如果是这样,我后悔今天过来!”

话音落下,她转身,慌乱的朝门外走去。

然而,她还没走到门口,柔软的右手就被楚邵琛自身后紧紧抓住。

“啊!”

她的身子剧烈一震,已经被楚邵琛拉入怀中。

楚邵琛有力的双臂紧锢着她,凌厉的目光紧盯着她脸上的蓝纱:

“没有我的允许,你以为你可以轻易走掉?”

现在的他离她这么近,穆晓能感觉到自己脸上那层的面纱被他口气吹动,它是这么单薄,仿佛随时都会从脸上脱落被他看个清清楚楚……

她就知道不能来,可她没有其他选择,他那个姓赵的手下比他还要难缠!

“雾纱小姐,那天当众揭掉你的面纱我的确感到很抱歉。”

楚邵琛勾­唇­,他在笑,然而,这笑容里却多了这么多的沧桑和寂寞:

“但我仍然觉得很奇怪,既然那天我已经看到你的真实面貌了,今天你来见我为什么还要戴着面纱呢?”

“莫非……那天在我婚礼上的,根本不是你本人?”

穆晓娇小的身子顿时绷紧,她想后退,然而,他似乎早已经料到,颀长的手臂忽然伸过来紧紧将她搂在怀里。

熟悉的气息、熟悉的温暖……

穆晓彻底慌了:

“楚邵琛,你怎么可以这样对我?”

“楚邵琛?三年前有个女人也喜欢这样对我直呼其名!”

楚邵琛垂眸打量着她,怀里的她在挣扎、在颤抖,这种贴近的暖意还有她身上散发出的馨香气息都这样熟悉、这样令他恍惚……

“她紧张的时候也会掐手指,像你一样……

“她身上有种特殊的香气,你也有。”

这一次,他的声音已经不是怀疑和试探,而是笃定……

他认定了是她就是他的穆晓!

怎么会这样?

她已经伪装的这么高明了,她还以为在订婚宴上揭开她面纱后他一定会彻底死心了,还以为他这次约见她真的就是想“表达他的歉意”,所以她再三考虑后还是来了……

可是,她无论如何也想不到的是,楚邵琛竟然早就知道了那天参加他订婚宴的不是她本人!

“咳、咳!”

穆晓禁不住咳嗽起来,过了这些年,每当紧张的时候竟然还是那样的表现。

“她肺不好,太激动或者太紧张的时候就会咳嗽。”

楚邵琛一瞬不瞬的凝视着她,黝黑的眸底开始流露出丝丝温柔。

穆晓慌乱的厉害,仍然粗哑着嗓子:

“楚总,我不明白你到底在说什么,请你放开我。”

“放开,放开!不然……啊,不要!”

她阻挡不了,现在楚邵琛已经揪住她脸上的面纱,用力撕下。

“嗤!”

脸上传来一阵冷意,穆晓眼前的世界顿时变得明亮起来。

这瞬间她看到楚邵琛的脸紧绷起来,他离她这样近,鼻端呼出的气息全部喷到她失去遮盖的脸上,火辣辣的烫。

“穆晓,果然是你!”

“呵呵,穆晓,第一眼看到你时我就知道是你!呵呵呵……”

楚邵琛紧凝的双眼盯着这张过去的三年他只能在梦里才能看到的脸,单薄的蓝纱在颤抖的手中脱落,飘落在豪华的木质地板上。

“呵呵呵呵呵……”

他凝视着她的脸,忽然失了控一般的笑,笑的连呼吸都变得困难起来。

是什么值得他这么开心?

可是穆晓怎么分明感觉到他眼里有丝丝的苦涩与凄凉?

“楚邵琛,你笑够了没有?”

她试着挣扎,因为他神情恍惚,这次竟然轻而易举就挣脱了他。

她暗暗舒了口气,努力平静的看着他:

“既然到了这一步我也没必要掩饰什么了,楚邵琛,三年前我就已经决定彻底在你的世界里消失,过了这些年以后,我不想见你、也不想被你见到,所以才戴着面纱,现在要知道的你全部都知道了,那么,我们再见……”

“不,是永不要再见!”

话音落下,转身,逃也似的向外就跑。

“站住!”

“穆晓,你给我站住!”

楚邵琛步子大,两步就追到门口,有力的大手抓着她胳膊,用力的将她挤在玻璃门上:

“阔别这么多年,你就不送我点见面礼?”

见面礼?

什么意思?

心突地咚咚跳起来,穆晓想说什么,可他健壮的身子石块似的挤压着她,令她无法说出一句话。

“穆晓,你当年说走就走,这一走就是三年,现在出息了,成大画家了呵……”

刚刚她那段“永不再见”的话语像一簇火苗,轻而易举的就将楚邵琛的情绪点燃。

多年来压抑在心的想念这瞬间都化作对她的怨怼,如潮水般拼了命的涌上来,他紧紧逼视着她,似乎恨不得将她娇弱的身子摁进玻璃里:

“这些年可好?有没有想起我们曾经欢愉过?”

或许是太久没和男人这样亲密接触过了,穆晓顿时面红耳赤。

楚邵琛这张极其英俊的脸还在朝她贴近,她尽力向后躲,后脑勺紧紧贴在了玻璃上她还想向后。

“脸红什么?”

楚邵琛靠过来,菲薄的双­唇­贴在她额头上:

“差点忘了你容易害羞……呵呵,说,穆晓,这些年有没有怀念过以前与我零距离的感觉?”

零距离?!

他为什么要对她说这些?

他可是她的哥哥……

穆晓惶恐的看着他,几乎用尽了全力才把话说出:

“楚邵琛,你别这样……呜!”

话音没落,他就用纤薄的双­唇­将她的小嘴紧紧封住。

穆晓瞬间慌了神,匆忙紧咬下贝齿。

“嘶!”

楚邵琛被她咬的生疼,纤薄的双­唇­稍稍后移,然而,只停滞了片刻却再次吻上去。

这一次再想闯入却难了,她的两排牙齿就像两道石门,紧紧将他阻挡在外。

他心里像憋着团火,含住她两片香甜的­唇­瓣狂野的碾压起来。

“嗯!”

穆晓说不下去,因为他的双手竟然开始放肆。

她了解,这个男人一旦禽/兽起来简直无可阻挡,她该怎么办?

“接下来,你一定喜欢……”

随着沉重的声音,楚邵琛忽然将她抱起。

“呜!”

穆晓后背紧紧挤在玻璃门上,两条被他抬起的纤细小腿被迫环在他腰间……

这样的距离,太近、太亲密!

穆晓本来就慌乱的情绪更加变得一团糟,而他还再继续行动着。

怎么办,谁告诉她,现在她应该怎么办?

“别妄想反抗。”

楚邵琛似乎看穿了她的心思:

“听话点,或许我会适可而止!”

这个男人会适可而止?

鬼才相信!

穆晓双手用力推着他肩膀:

“楚邵琛,为什么要这样对我?别忘了我现在是别人的妻子!”

楚邵琛健壮的身子依稀颤抖了一下,这瞬间楚邵琛眼中有两道­阴­郁的光芒缓缓沉淀。

当年的她怀了别人的孩子,那么现在她也当然已经跟那个男人结了婚……

他知道的,只是这三年他想起她的时候总是刻意的回避这残忍的事实,所以他理所应当的觉得,他只要找到她,她就还是属于他。

现在,她再次亲口告诉了他这个残忍的事实!

心像是被划开一道缺口,悲愤、失落、压抑还有种怨恨洪水般向外涌,楚邵琛痛苦的咬着牙,清晰分明的喉结上下滑动着:

“穆晓,你知道么?自从你走后,我就再也没有和其他女人好过!”

“……”

穆晓单薄的身子颤了颤:

“你有没有和其他女人好过和我又有什么关系?我和你之间早就没有任何关系了!”

“呵呵。”

楚邵琛冷笑,这个女人的每句话都像是锋利的刀,­精­准的刺痛他心里最脆弱的地方,他深皱着眉,深邃的眼里腾起阵阵黑雾:

“女人,所以,这三年你欠我的,今天我要全部从你身上找回来!”

三年了,纠缠他的女人从来就没少过,而他非但对任何一个女人都没有兴趣,甚至很容易就对女人产生敌意。

三年了,他的从没对任何一个女人产生过男女间的情愫。

而今天,在靠近穆晓后,在他体内沉睡了多年的情愫仿佛瞬间苏醒过来,恨不得这一刻就拥有她!

耳边是他沉重的呼吸声,滚烫的令穆晓抓狂,他越来越加不可抑制……

再这样下去,一切都会变得一发不可收拾!

她该怎么办?

难道一定要亲口告诉他那个残忍的事实他才肯停下么?

可是如果她不这样做的话,他恐怕还会继续,这样是要遭天谴的、是绝不可以的!

当年她决定自己背负那个秘密,而现在她不得不亲口将这个秘密告诉他!

楚邵琛,你别怪我……

穆晓深吸了口气:

“楚邵琛,你不能这样做,其实我和你……”

“放开我妈咪!”

一道银铃般的童音忽然脆生生的打断了穆晓的话。

“宝贝!”

穆晓的身子明显的一震,错愕的看向站在门口的孩子。

“……”

这瞬间,楚邵琛高大的身子也不由震了震,抓着穆晓裤子的双手间僵住。

他垂头朝声音来源处望去,望见的正是那个娇小的身影。

正是她,那个叫“瑶瑶”的孩子。

现在的她傻傻的原地,仰着头看着眼前一幕,以她的认知显然不明白这两个大人在做什么。

所有的情绪在这瞬间完全褪去,楚邵琛低头看着瑶瑶,想着自己竟然让一个纯真无邪的孩子看到这样儿童不宜的一幕,心里倏然有些自责。

“楚叔叔,原来妈咪要见的人是你呀。”

瑶瑶张清澈的大眼睛:

“你刚刚为什么要打我妈咪呢?”

瑶瑶叫穆晓妈咪?

她是穆晓的女儿?

楚邵琛一时间有些回不过神:

“我没有……”

“叔叔说谎,我明明看见叔叔刚刚在打妈咪,你放开我妈咪,放开我妈咪!”

楚邵琛还压着妈咪,瑶瑶着急,两只手抓住楚邵琛的裤子用力往后扯他。

年幼的孩子,力气并不大,但楚邵琛无端的就想退却,顺从着瑶瑶向后退去。

瑶瑶保护妈妈心切,拉扯楚邵琛用上了全部力气,本来走路还不多么稳,楚邵琛向后这么一退,她重心不稳,幼小的身子“咚”的蹲在地上。

“楚叔叔欺负人……呜呜呜……楚叔叔……呜呜……欺负人……”

瑶瑶蹲在地上,哇哇大哭起来。

“瑶瑶……”

楚邵琛慌了,他微低着头看着这个泣不成声的小女孩,天不怕地不怕的他,却在这一刻忽然惊慌失措起来。!!

他就是她的解药!(揭开画中人的真相)

“呜呜、呜呜……”

孩子的哭声依稀随风传来,每一声竟然如针般扎的楚邵琛的心生疼生疼。

穆晓竟然和欧阳子墨生了个这么可爱的孩子。

她为她的女儿取名叫瑶瑶,这世界上除去她和他恐怕已经没有人知道这个名字她过去也曾用过吧。

……

瑶瑶搂着穆晓的脖子很快就不哭了。

穆晓抱着她,走路格外小心:

“妈咪不是嘱咐你不能进院子的么?”

“妈咪,瑶瑶一个人在车里怕怕,瑶瑶想妈咪。”

瑶瑶说话瓮声瓮气,仍然带着哭腔,穆晓心疼,不忍心再责备。

这次来楚邵琛家,穆晓本意并不想带上瑶瑶,可是出门的时候瑶瑶死活缠着她要跟她一起,穆晓想起前不久瑶瑶一个人走丢过,耐不住心软,便带上了她。

因为某些缘故她害怕楚邵琛与瑶瑶见面,哄好瑶瑶一个人留在车里玩才进了院子,想不到她还是闯了进去……

还好楚邵琛并没有发现什么。

“妈咪,我看见爹地了。”

这时,瑶瑶忽然欢快的喊起来。

穆晓顺着她小手所指的方向望过去,果然看到了欧阳子墨。

他就站在她的车旁,表情清冷淡漠,见瑶瑶对他招手,极其好看的嘴角才勾起一丝浅笑。

“爹地!”

瑶瑶从穆晓怀里挣出来,一溜烟的朝欧阳子墨怀里扑过去。

穆晓跟向前,笑道:

“你怎么来了?”

欧阳子墨把瑶瑶高举过头顶,漫不经心般微挑墨眉:

“我就不能来么?”

“我不是这意思。”

穆晓看着他,只是笑。

穆晓今天来见楚邵琛这件事根本就没同他说过,可是他似乎还是知道了,而且在这紧要时候赶了过来……

宽敞的空地上只有穆晓那辆红­色­小轿车静静的团,他甚至都没有开车,他是怎么来的?

穆晓想不明白,也不想多说话讨他厌烦,所以索­性­不问。

可就在这时候,她忽然发现他正盯着她看,她有些意外:

“怎么了?”

他似乎没听到,仍然打量着她,怪异的目光从她衣服上缓缓游移到脸颊、嘴­唇­,然后凝滞在她脖子的位置。

穆晓从没见过他这种眼神,忽然有些慌了神:

“子墨,你到底在看什么?”

“没什么……”

他别开视线,语气一如既往的波澜不惊:

“上车吧,我们回家。”

穆晓灿烂的笑笑:

“遵命!”

话音落下,她走到车前,小手搭在车门把手处,正要开门,不经意的在后视镜里望见自己的倒影,她倏地愣住了:

此刻的她衣衫不整、头发蓬乱,双­唇­红的像是滴血,双颊旁还残留着浅浅的绯红,这还不算耀眼,最耀眼的是她的脖颈中那个猩红­色­的吻/痕,像个灿烂的月牙般醒目的挂在她雪白的肌肤上!

原来欧阳子墨刚刚是在看这个!

他一定误以为她和楚邵琛做了什么……

穆晓心虚的想偷瞧他,可是抬起头来竟然与他的目光撞个正着。

他竟然又在注视她!

穆晓的心紧了紧,拉开车门做贼似的快速钻进去。

“爹地,我看见楚叔叔欺负妈咪了,他压妈咪,咬妈咪,还脱妈咪的衣服。”

瑶瑶搂着欧阳子墨的脖子,糯糯的告状。

欧阳子墨只是不着痕迹的笑了笑,然而,这瞬间,一双清冷的瞳眸中却分明有一丝异样的光芒一闪而过。

“爹地最好,从来不欺负妈咪、不压妈咪、不咬妈咪……”

……

欧阳子墨今天反常的清闲,请穆晓和瑶瑶吃了午饭还去商场为瑶瑶买了身衣服。

有欧阳子墨陪伴瑶瑶玩的开心,晚上早早的就睡下。

而穆晓在床上翻来覆去怎么也无法入睡。

瑶瑶醒着的时候还好,她可以陪她玩耍、看她吵闹,可以把全部的­精­力都灌注到她身上。

而一旦她安静下来,那些曾经与楚邵琛在一起时的一幕幕就拼了命的朝她当头袭来,如潮水般将她淹没、令她窒息。

三年前刚离开楚邵琛时她也是这样的感觉,放不下、忘不了,即便明知道她与他的血缘关系还是时常想起他,但后来她找到了纾解这种情绪的方法,渐渐的也可以放下了……

可今天又是怎么了?

黑暗中,眼前晃动的仿佛全都是他的身影,脑海里一幕幕、一幅幅全是有关他的画面,就连鼻息里也似乎充满了他身上那种特有的薄荷气息……

她到底是怎么了?

“穆晓啊穆晓,你怎么可以这样呢,要知道你和他是无论如何也不可能了。”

穆晓喃喃的劝慰着自己,她打开台灯,快步走到隔壁的画室里,拿起桌上的水彩笔迫不及待的在纸上画。

浓密的黑发、墨­色­入夜的剑眉、璀璨的眼眸、高挺的鼻梁、绯薄的嘴­唇­……

每一笔都都这么熟练、这么匆忙,像是中了剧毒的人在迫切的吞食解药。

他就是她的解药!

三年前,也是一个这样的夜晚,强烈的思念压的她痛不欲生,于是她顺手拿起画笔不停的在纸上画着楚邵琛的脸……

结果这个方法真的很奏效,她的情绪果然得到了纾解,她烦躁的心果然就可以平静下来了。

后来,她每当想他的时候她就画他;

后来,她也顺手画些风景;

再后来,一个偶然的机会,欧阳子墨把她画的几幅画拿去放在他一个开画廊的朋友那里,没想到她的画竟然卖的很好,她也因此有了名气……

这些年穆晓画过很多画,但那种习惯却像魔咒般根深蒂固、深入骨髓,无论画什么之前她都必须画完楚邵琛的肖像才能够继续下去,所以她画的每幅画中都隐藏着一个人影——

这是她的秘密,除去她自己外任何人都不知道的秘密!

“嗤!”

“嗤!”

“嗤!”

她不停的画,正脸、侧脸甚至是背影,画了一张又一张,废纸揭去一页又一页。

指尖麻木了、颤抖了,她累到甚至连提笔的力气都不再有,可是为什么那种情绪非但没有一点减弱反而像是石块似的在心里越垒越多?

没有用……

这个她过去曾视为救命绝招的办法现在竟然不再有一点作用!

一切都仿佛回到了起点,回到了三年前她刚离开他的那一天,她焦躁的像只没头苍蝇似的四处乱撞,撞到头破血流、撞到粉身碎骨却怎么也找不到令自己安静的办法。

或许,回G市、与他再相遇,本来就是个天大的错误。

或许,她与他,这辈子本来就应该再也不见才好。

更何况,现在她还带着他们的孩子!

“啪!”

穆晓泄气的将水彩笔丢在纸上,推门走出卧室,径直朝洗手间的方位走去。

“咔!”

不远处忽然传来一声金属声,虽然并不大,在空寂的房间里却显得尤其清脆。

穆晓四处望去,这时才发现那点微弱的明光,借着微弱的光,依稀可见沙发上有个黑影。

是他么?

穆晓疑惑的走过去:

“子墨?”

没有回音,唯有那点明光缓缓下移,然后渐渐熄灭了。

这时穆晓隐约闻到一股淡淡的烟草味。

他刚刚竟然在吸烟!

可他以前不是从来不吸烟的么?!

穆晓摸着黑走到沙发后:

“子墨,怎么这么晚了怎么还不睡呢?”

仍然没有回音……

穆晓突地有种不好的预感,两手试探的搭在他肩头:

“子墨,你还好么?”

“姐夫,你没事吧?”

“姐夫……”

这瞬间她仿佛感觉到他的肩膀在颤抖,还想询问,右手忽然被一只有力的大手紧紧扣住。

“啊,姐夫,你­干­什么?疼……”

黑暗里,突如其来的变故令穆晓的身子隐隐颤抖。

“还知道疼?”

欧阳子墨声音清凉,抓着她的大手微微放松了些:

“楚邵琛这样对你的时候疼不疼?”

什么意思?

楚邵琛怎样对她了?

他的力量这么大,穆晓根本没机会问,瘦小的身子像片羽毛似的被他从沙发背面拉到正面。

她的腿弯处被沙发挡住,正好结结实实的躺在沙发里。

“穆晓,你怎么就好了伤疤忘了疼,见了楚邵琛就全乱了。”

欧阳子墨紧紧凝视着她,他纤薄的双­唇­距离她的脸只有几厘米的距离,他­唇­息间有浓浓的酒­精­味铺面而来。

穆晓瞬间明白,现在的欧阳子墨醉了!

她慌乱的推着他:

“姐夫,你现在喝醉了,你不清醒,请你别这样……”

“你还叫我姐夫?!”

欧阳子墨忽然打断她的话,两只大手分别摁在她瘦削的肩头、柔软的肚子。

“……”

穆晓从未见欧阳子墨这样失态过,她忽然慌了,瞪着双漆黑的眸子,一瞬间,像只木偶似的怔愣在他怀里。

客厅里关着灯,黑漆漆的一片,即便她能感觉到欧阳子墨英俊的脸就悬在她正上方,但他的表情、他的目光她却一点也看不见。

两个人在黑暗里无声的对望着,唯有绵薄的呼吸声丝丝的交织在一起。

她就近在咫尺,然而黑暗中他还是无法将她看清,他也不想看清,她绯红的双颊和雪白的颈中那道鲜艳吻/痕今天已经无数次的在他眼前浮现过!

“啊!”

穆晓的身子忽然剧烈一震。

她还没回过神,身子已经被他压在了沙发上。

随之,欧阳子墨健壮的身子忽然压下来,单薄的沙发发出“吱!”的一声响,她娇小的身子深陷进柔软的棉垫里。

“姐夫……呜!”

他不给她说话的机会,极其好看的­唇­瓣倏地覆下,将她的声音完全堵在嗓子里。

穆晓条件反­射­的紧闭双­唇­,然而,仍然能感觉到他的存在。

他竟然在吻她!

她身上只穿着单薄的睡衣,他就一座大山般压的她这么紧。

穆晓肺部的空气似乎都被榨­干­了,他身上酒­精­的醇香、竹木清风般的气息还有浓烈的男­性­气息满满的充盈在她鼻端,这瞬间她大脑里一片空白。

身子一震,腰部传来一阵清凉。

是他那只骨节分明的大手在……

这一刻,穆晓如梦初醒,不知哪里来的力气,蓦地挣开他的吻:

“子墨……够了,子墨……”

他不理会,沉重的喘息着,嘴­唇­着了魔似的追着她的双­唇­,试图再次吻她。

“你怎么可以这样?呜……欧阳子墨,别忘了你是我姐夫!”

“……”

这一刻,欧阳子墨的身子依稀绷紧,黝黑的眸底有一丝绝望若隐若现。

“子墨,虽然我们现在是名义上的夫妻关系,可是,你其实是我姐夫啊,如果我姐今后回来了,如果她知道我们这样……我们该怎么面对她?!”

欧阳子墨健硕的身子蓦地在她身上凝住。

穆晓知道这样见效,匆忙将他在身上推开:

“我知道你今天醉了,今天的事我当做什么也没发生过,这样的事,希望别再有第二次!”

“……”

黑暗里,欧阳子墨凝着双清冷的双眸凝视着她。

他若是真的醉了还好,至少那样的话,他就不必承受那些挣扎与煎熬!

“抱歉。”

欧阳子墨痛苦的定了定神,忽然从穆晓身上起来,眼里有种莫名的失意无声隐退。

­唇­间还残留着他的气息,很淡,却令穆晓异常不安,穆晓站起来,只想尽快的从他面前逃走,还没迈开步子,他却先与她朝门口走去。

穆晓单手扶住沙发:

“这么晚了,你去哪?”

“我去外面睡。”

欧阳子墨的拉开门,大步迈出去。

穆晓看着他力气的身影怔愣片刻,恍惚的进了洗漱间,用冷水洗了好几把脸,尤其把嘴­唇­用力的揉搓了十几下……

欧阳子墨今天实在是太反常了。

在Y市的那几年欧阳子墨和她也是住在一起的,但他从来没对她有过出格的举动,甚至连一句出格的话也没有说过。

穆晓想今天他一定是喝醉了的缘故,因为他对她总是很冷漠、很疏远,他如果清醒的话,应该是讨厌她还来不及吧,怎么可能这样对她呢?

“吱!”

恍惚的推开门,房间里一片漆黑,穆晓好像记得自己离开卧室时是开着台灯的。

她也没有多想,恍惚的走到床沿,打开台灯,望见房间里的情景才知道自己走错了房间。

她太累了,而且心神不宁,竟然错进了欧阳子墨的卧室——

自嘲的笑笑,正想关掉台灯,那本影集册却吸引了她的注意。

还是那本蓝­色­影集册,它敞开着,自然的放在那个蓝­色­枕头边,欧阳子墨喜欢蓝­色­,床上的一切都是­干­净的蓝。

这本影集册显然对他很重要,不然也不会放在枕边,该是他每次睡前会习惯­性­的翻看一下吧……

明知道偷看别人**是不对的,可是穆晓还是被一种强烈的情绪驱使着拿起这本影集册,小心的翻开。

~亲还记得又一次穆晓发现欧阳子墨的照片里有一张关于她的照片,后面写着一行小字么?揭开这个谜底。。很­精­彩哦,期待您的继续关注,么么么么~!!

到现在只差这一步

明知道偷看别人**是不对的,可是穆晓还是被一种强烈的情绪驱使着拿起这本影集册,小心的翻开。

第一页是姐姐的照片,那时的姐姐还没有瘫痪,她站在一座大厦下,笑的阳光而灿烂。

第二页,第三页,第四页……都是姐姐,照片应该大部分是他亲自为姐姐所拍,很少有他和姐姐的合影。

穆晓想欧阳子墨是思念姐姐了,他对姐姐的感情她是清楚的。

第六页、第七页,第八页!

慢!

这一页里夹的不是姐姐的照片啊!

怎么竟然是她(穆晓)的照片?

穆晓惊讶的厉害,继续往后翻……

第九页、第十页、第十一页……

她越往后翻,双手越是发抖,一直翻过几十页到了最后一页,竟然全是她的照片!

这些照片都是过去的三年间的,只有少数几个情景穆晓记得欧阳子墨曾在一旁为她拍过照,大多数她甚至都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拍的,而且他还冲洗了出来,夹在他的影集册里,放在枕边……

那么他睡前翻开看的时候,所看的人会是姐姐还是她呢?

那种别样的感觉越来越强烈,穆晓恍惚的从里面找出前几天她曾看到过的那张她穿着泳衣的照片,小心的取出来,翻转到背面,这一次那串他手写的黑字清晰的映入她眼中:

“晓晓,我有没有对你说过,你其实很美。我不敢靠近你,我怕管不住我自己。”

穆晓脑袋里忽然“嗡”的一声,这一刻,她忽然明白了许多事情。

“砰!”

手里的影集册掉在地上,穆晓像是掉了魂儿般捡起来,逃也似的冲出门去。

……

十天后。

“楚叔叔,抱抱。”

“楚叔叔是坏人,瑶瑶再也不要理你了!”

“瑶瑶……”

楚邵琛忽然被惊醒,那个可爱的小女孩已经不在,眼前只有这盏水晶吊灯反­射­着璀璨光芒,这几天也不知是怎么了,总是梦到小瑶瑶。

楚邵琛揉揉凄迷的双眼,不禁勾­唇­自嘲道:“楚邵琛啊楚邵琛,你是不是犯贱呢?她和别的男人所生的孩子也能令你这么放不下。”

“我看你呀还真是犯贱。”

一旁忽然传来楚晓染的声音。

楚邵琛不满的看过去,只见楚晓染就坐在会客茶几边的豪华沙发上,她的右手边还有一个人——楚天擎。

楚邵琛忙坐起来:

“爸,怎么来了也不叫我一声?”

“就是忽然想过来看看你,所以没有提前打招呼。”

楚天擎看着楚邵琛憔悴的脸,不免心疼。

这些年楚邵琛拼了命的工作,经常通宵加班,累的撑不住了才在办公室休息,他和晓染过来的时候见他还没醒,不忍打扰他,就坐在一旁等。

楚邵琛走过去:

“爸,你有事么?”

楚晓染不满的撇撇嘴:“切,爸没事就不能来找你么?”

“晓染,别没大没小,和你哥说话客气”楚天擎轻声喝止,笑道:

“邵琛啊,你和雨馨也定完婚了,我看你们的婚事就尽快办了吧,别让人家姑娘再等了。”

自从订婚后阎芬芳就没少找过他,楚邵琛没成想楚天擎找他也是为了这件事,浓黑的眉心不由微微锁起,沉默了起来。

“邵琛,你别嫌烦。”

楚天擎暗暗叹息:

“我这把老骨头也没多少年可活的了,就想早一点抱上孙子,你再拖几年恐怕我这辈子也看不到啦。”

父亲抱孙子心切,楚邵琛理解,不知因何此刻脑海中忽然又浮现起那个幼小的身影,他微敛眉峰:

“爸,我知道了。”

或许真的该有个属于自己的孩子了。

这样他也许就能把心思全放在自己孩子身上,而不是整日浑浑噩噩的想穆晓还有她和其他男人的孩子……

见楚邵琛有所松动,楚天擎趁热打铁:

“唉!我知道这些年你一直在等晓晓,当年也是我的错,如果不反对你和安雅蓉的话或许结果至少会比现在要好一些。”

楚邵琛不明白楚天擎话里的真正含义,想起当年穆晓决绝离开的事实,心里还是隐隐作痛。

“不提这些了,邵琛,总之你和晓晓是绝不可能复合了,你和雨馨的事早点给我个答复!”

不可能了……

世界上除了他自己以外,谁都知道他和穆晓不可能了!

楚邵琛苦笑:

“好,爸,我会尽快给你答复。”

“这就对了,你也别只顾忙工作,有时间多陪陪雨馨,人家姑娘家能做到这样不容易啊。”

这些年楚邵琛事业上蒸蒸日上,然而楚天擎看得出他内心其实一直很痛苦。

当年他还以为隐瞒了真相,随着时间的推移楚邵琛就会忘掉穆晓重新开始新的生活,可他儿子的固执完全出乎所有人的预料……

当年,以为隐瞒了实情楚邵琛就不会太痛苦,经过了这三年,楚天擎忽然明白,其实这样他这样放不下穆晓,反而过得更加痛苦——

或许他是要找个机会把真相告诉他了!

楚天擎说完就走了,楚晓染跟出去,搀住楚天擎的胳膊:

“爸,嫂嫂当年那么对不起我们楚家,你怎么提起她来还总是亲切的叫她‘晓晓’呢?”

楚天擎微微怔了怔:

“你怎么还叫她‘嫂嫂’呢?”

“我……嘿嘿,爸,我习惯了。”

楚晓染笑,自从穆晓走后她周围的人似乎都变了,哥哥变得忧郁冷淡、爸爸变得沉默寡言,母亲也没见得有多高兴,唯一没有变的恐怕也只有程雨馨了。

……

容大海举起酒杯看着坐在对面的这个戴面纱的女人,两只小眼眯成一道狭窄的缝隙:

“雾纱xiao/姐,这样说我们之间的合作也算是谈妥了,我敬你一杯。”

“容总,我不会喝酒……”

穆晓话还没说完,容大海已经仰脖将一杯白酒灌了下去。

穆晓无措的看着自己右手边这满满一玻璃杯白酒,喝也不是不喝也不是。

“容总都先­干­为敬了,难道雾纱小姐连这点面子都不肯给?”

容大海的助理赵三串早就看出容大海的用意,这时忙见风使舵道。

穆晓没喝过白酒,礼貌的推辞:

“容总,实在是抱歉,我以茶代酒您看行么?”

“我倒无所谓,呵呵呵……”

对面的容大海满脸堆笑,脸上的肥­肉­随之有节奏的上下颤动着。

穆晓隔着蓝纱看他,只见他的目光在上下三路来回游移,那双狭长的小眼里似乎藏着种异样的光芒。

这到底是什么样眼神?

穆晓隐隐觉得不安,举起茶杯:

“既然容总这么说,我就以茶代……”

“这怎么像话?!”

赵三串忽然打断穆晓的话,声音越来越高:

“雾纱xiao/姐,除了你,还从来没有人像你这样在酒场上这么不给我们容总面子过,这话要传出去你让我们容总的脸往哪里搁?不就一杯白酒吗,喝了又死不了人,我看你根本连一点合作的诚意都没有!喝还是不喝,雾纱小姐,你给句爽快话!”

这个男人显然是在逼宫呢……

穆晓心里叫苦,而对面的容大海仍是眯着那双小眼不动声­色­的看着她,显然默许了赵三串这样做。

是,不就是一杯白酒么?

喝了还能怎么样呢?

“好,我喝!”

穆晓深汲一口气,索­性­牵过酒杯,硬着头皮将满满一杯白酒喝下去。

“哈哈哈,好,很好,雾纱xiao/姐还真是爽快,我就喜欢与爽快人合作。赵助理,稍后把她带到我房间,我要和她单独谈谈合同的事。”

容大海的话音落下,然后是座椅挪动的声音,紧接着是渐渐远去的脚步声。

酒­精­的刺激下,穆晓嗓子和胃部像是烧起一簇簇烈火,又热又疼,她连连喝了几口茶才勉强压下去,抬头去看时对面的座位已经空了。

“容总呢?”

穆晓诧异的看向坐在她左手边的赵三串。

这次合作的事关系到她和瑶瑶今后的命运,虽然她刚刚和容大海算是谈好了,但合同还没有签,他怎么先走了?

赵三串别有用意的瞧着穆晓:

“哦,他先回房间了,我带你去见他。”

“非要回房间才可以签合同么?在这里不也一样么?”

穆晓诧异的看着赵三串,从开始到现在,虽然容大海对她说话一直很客气,但她总觉得哪里有点不对劲。

“雾纱xiao/姐,你和容总能不能合作,今后合作会不会愉快,到现在可就只差这一步了,去还是不去你自己决定!”

撂下这句话,赵三串撇下穆晓起身就走。

其实赵三串说的也有道理,她今天只要签了这份合同,就算今后容大海反悔那也是违约,就差这一步了她怎么能轻易就放弃?

穆晓,你到底在害怕什么?

暗暗为自己打足了气,她站起来:

“赵助理,等等我!”

站起来,脚步匆匆的朝赵三串的背影追去。

角落靠窗的座位上,楚邵琛骨节分明的两指捏着酒杯,不动声­色­的看着这一幕,这一刻,他那双漆黑若夜的眸子里隐隐有一丝不安一闪而逝。

“邵琛哥,别看了,人家一会儿就躺到容大海床//上去了。”

楚天鹏滋滋有味的啃着手里的大闸蟹,两眼贼溜溜的打量对面的楚邵琛。

今天邵琛哥实在反常,从入座到现在他的目光从来没从那个戴面纱的女人身上移开过,这期间他没吃一口菜,倒是偶尔就端起酒杯赌气似的喝闷酒。

楚邵琛剑眉轻蹙:

“嗯?这话怎么说?”

“邵琛哥,你是从嫂子走后真变傻了还是故意给我装纯洁呢?你难道不知道容大海是什么人么?他可是圈里出了名的老不正经!这几年被他潜规则过的女人还少?我看刚刚那个女人虽然戴着面纱,但身材还不错,你没看刚刚容大海打量她那眼神,啧啧……你看不出他想?”

楚邵琛眉心锁的更深:

“他想怎么样?”

“我说,哥,你真不懂还是假不懂?”楚天鹏几乎抓狂,索­性­说的更加直白:

“容大海想潜那个女人!”

不就说句闲话么,怎么话音一落楚天鹏就发现楚邵琛的脸­色­很不对劲?

他了解楚邵琛这种人脸上本来就是­阴­多晴少,也没当事,继续道:

“我看这女人也一定不是个什么良家女子,说不定心里就盼着傍上容大海这棵大树呢,你刚刚看到没有,为了讨好容大海满满一大杯白酒眼都不眨就灌了下去,邵琛哥,那可是六十三度的高度白酒啊,我们这种大男人这么灌上两杯都得当场趴下不可。”

刚刚穆晓所坐的位置距离这里并不远,虽然楚邵琛听不到他们说话,但她那边发生的事他却看的清清楚楚,他还算了解穆晓,喝点红酒就容易失控,何况是高度白酒……

想到这里,楚邵琛奇迹英俊的脸越­阴­越黑。

楚天鹏顺着楚邵琛的目光追去,只见赵三串在前,穆晓在后脚步匆匆的追,不禁嘲笑道:

“你看人家小女人走的这个着急,我看是巴不得马上就往容大海的床//上送呢!邵琛哥,你说是不是……”

“够了!”

楚邵琛“砰”的一巴掌拍在桌子上,桌上的酒杯震了震,随即被他端起,一口闷了下去。

楚天鹏看傻了眼:

“哥,你到底是怎么了?”

“容大骸哪间房?!”

楚邵琛重重将酒杯摔在桌上,他的力气这么大,晶莹的酒杯瞬间化作一滩碎片。

楚天鹏惊:

“我怎么知道……”

楚邵琛不知哪来的气:

“你不是这里老板么?你不知道谁知道?快给我去查!”

“嗌,好,哥,你别上火,我查,我马上就去查,你别生气呵,可千万别生气。”从没见楚邵琛这样过,楚天鹏哪敢怠慢,丢下手里的大闸蟹,连手都没顾上擦就朝服务台跑去。

楚邵琛心里像是被一团棉花结结实实的塞住,莫名的压抑和烦闷,他望着楚天鹏的身影,沉声道:

“记住,把房间钥匙也给我拿来!”

……

“扣、扣。”

赵三串小心的敲响了803房间的门:

“容总,我把雾纱给您带来了,准备好了么?”

准备什么?

签合同么?

穆晓隐隐觉得不对,纤细的手指不由蜷起,忐忑的平视着门上的鎏金号码。!!

楚邵琛,你是我哥哥啊!

“好了,请她进来。”

“好的,好的容总,我可开门了哈。”赵三串笑呵呵的谄媚着,轻手将门推开:

“雾纱小姐,进去吧,成败就看你了,好好表现。”

签合同的事不是都已经谈好了么?

还要好好表现什么呢?

穆晓听得云里雾里,然而,她还没回过神就被赵三串推进了屋里。

之间这时的容大海正穿着一身宽松的睡袍坐在床上,看样子似乎正想入睡,不知因何,穆晓心中那种不安感被迅速放大,她顿时就想拔腿就跑。

“雾纱小姐,现在可以摘下面纱了吧?”

容大海边笑呵呵的说着话,朝穆晓走过来,两只聚光的小眼一刻也不停的在穆晓上下三路打量着。

眼前的容大海穿着一身宽大的白­色­睡袍,头发和拖鞋还是湿的,显然是刚洗过澡,原来他提前回房间是为了洗澡……

房间里灯光闪烁,这一刻,穆晓忽然看懂了他的目光——

那是一种不怀好意、有所企图的的目光,吃饭的时候这个男人就一直在用这种目光打量她,只是那时候他一直表现的很礼貌、很客气,穆晓从没往这方面想过。

“如果你不想摘我也不介意,脱衣服吧。”

容大海越走越近,眼中那种不怀好意也越来越不加遮掩。

穆晓慌了:

“容总……你什么意思?”

“呵呵,雾纱小姐,都是明白人就别装了,你也不是刚开始入这一行当然知道这里面的潜规则,你既然答应到我房间来就意味着同意向我献身了不是么?”

直白的声音毫无遮掩的扑在穆晓的面纱上,穆晓不由向后退步:

“容总,我想你理解错了,我来你房间是跟你签合同,不是……”

“呵呵呵,看来雾纱小姐很擅长欲擒故纵啊,呵呵呵呵,这样的女人才有味道,我喜欢。”

放肆的说着,容大海肥大的右手手已经搭在穆晓纤瘦的肩膀上。

“别碰我!”

穆晓彻底慌了,转身抓住门把手,想要开门,可竟然怎么也拉不开门。

赵三串走的时候竟然锁了门!

原来他们一开始就预谋好了,而她就像只了幼稚的鱼儿,傻傻的往他们布好的网里钻!

“啊!”

穆晓孱弱的身子忽然一震,被容大海从后面抱住。

“放开,容大海,你给我放开!”

“你再不放开我喊人了,放开!救命,来人啊,救命!”

她拼命的挣扎、拼命的喊,然而她的力量这么单薄,房门和窗子的隔音效果又这么好,根本不可能有人听到。

“喊吧,尽管喊吧……大家都看到是你主动走进我房间的,就算你事后去告我,法院也会认为你投怀送抱不成返回头来勒索我。”

“雾纱,我告诉你,进过我房间的女人从来就没有一个没被我容大海潜规则过的,乖乖的讨好我,以后少不了你的好处。”

穆晓不主动,容大海就开始动强,不顾她的反抗,抱起她娇小的身子就朝那张大床的方向走。

自从见到穆晓第一面他就开始打量她,她肌肤很白、身材很好,虽然她的脸被面纱遮住,但他还是­色­心大起,现在这个女人主动到了他的房间,眼看就吃到嘴里的­肉­他怎么可能放过?

“放开,放开,救命!有人吗?救命!救命……”

穆晓已经声嘶力竭,拼了命的推他、打他,可他身上的肥­肉­这么多、这么厚,穆晓的拳头就像打在棉花上,一点也起不了作用。

这么一急,酒劲反而加倍涌上来,令她四肢乏力,冷汗霜雪似的往肌肤外渗。

“咚!”

无力的身子被扔在床上,这家宾馆的床垫不够软,摔的她身子生疼,她都来不及喘口气,脸上的面纱就被容大海生硬的扯了下去。

“嗤!”

伴随着蓝纱撕裂的声音,容大海盯着她的脸愣了片刻,大饼似的胖脸上随之露出更加放肆的笑:

“脸蛋还挺俊呵,乖,听话点,哥哥会好好疼你。”

穆晓的胃都快吐了出来,她愤恨而嫌恶的瞪着他:

“你给我滚!”

“呵呵呵,好,我现在就滚,不过是在你身上滚。”

传言说雾纱因为相貌丑陋才总是戴着面纱,容大海是出了名的­色­,即便认为她长得丑但看到她的身材也没打算放过她,现在见她非但不丑反而很美,更是令他抓狂。

“啊!”

穆晓惨叫,这个男人是这么肥胖,至少二百斤的身子像个沉重的­肉­球,压得她几乎五脏六腑都挤了出来。

“美女,叫的真动听,呵呵呵……”

“容总……别,求你,啊!”

肺部的空气似乎被挤­干­了,穆晓气若游丝,声音几不可闻。

然而,容大海粗重的喘息声就在自己耳边,带着酒气和恶心的口臭,而她竟然没有一点反抗的力气!

难道她今天真的就要这样被这个恶心的男人侵犯了么?

如果真的发生这种事,她以后还能怎么活下去?!

“容大海,你他/妈给我住手!”

耳中忽然传来一道冷喝声,是她的幻觉吧,真是可笑,即便到了这时候她第一个想到的人竟然还是他。

容大海吓了一跳,错愕的朝声音来源处望去,还没回过神,那条颀长的身影已经大步流星的走过来,一把抓住他胳膊将他从穆晓身上拉下。

“咚!”

二百六十多斤重的肥硕身子重重摔在床下,容大海更懵了,抬头望着楚邵琛好一会儿才回过神:

“呵呵,楚总,你这是­干­什么?”

他没招惹过楚邵琛啊?

上周还去他公司为楚邵琛送过礼呢,可是他的脸­色­怎么这么差,紧皱着眉凌厉的盯着他,似乎要将他生吞活剥!

“啪!”

“啪!”

“啪”

楚邵琛不由分说,连连三个耳光抽在容大海脸上。

容大海被打的摸不着头脑,愣了足足三秒钟才意识到这一切可能跟床上这个女人有关,忙解释:

“楚总,你就算打我我也没意见,但是我得把话说清楚,是雾纱她主动投怀送抱,是她主动想要我潜规则,这件事不能怪我……”

“滚!”

楚邵琛暴喝,健硕的身子都颤抖起来。

如果不是穆晓主动,如果她抵死反抗他或许还没这么生气……

可他亲眼看到她为了讨好容大海喝下白酒、亲眼看到容大海先回了房她后来又追了上来、亲眼看到她老老实实的在容大海身下非但没有反抗,甚至还发出引人遐想的声音。

(其实是穆晓试图反抗,但气息微弱声音太小,听起来像是……)

“好,楚总,你别生气,我滚就是了,我滚!”

容大海不舍的看了还躺在床上的穆晓一眼,狼狈的爬起来朝门口走去,商业圈子里传言楚邵琛对女人不感兴趣,果然传言就是传言……

楚邵琛朝床上看了一眼,只见穆晓仍然衣衫不整的躺在那里,呆滞的看着天花板,似乎很不欢迎他的到来。

这个女人当然不会欢迎他来破坏她的好事!

还没消解的火气瞬间又窜了起来,楚邵琛大步朝容大海的追去:

“站住!”

容大海肥硕的身影顿时定在原地,转身:“楚总,还有事么,啊,楚总,你这是­干­什么……楚总,楚总!”

楚邵琛根本不听他解释,两手扯住他的睡袍“嗤啦”一声从衣领直接撕到最底部,伸手扔在地上。

现在的容大海全身上下只穿着那件红­色­的小三角裤,惊愕的愣在原地,显然还没明白楚邵琛到底在­干­什么。

“脱!”

冰冷的声音扑面而来,容大海吓得打个激灵:

“楚总?什么?”

“把这件也给我脱掉!”

楚邵琛黑着脸,危险的双眼睨过他腹部以下的最后遮盖。

容大海吓出一声冷汗:

“楚总,你到底什么……”

后面的话他不敢再说,因为楚邵琛又向前挪了一小步,表情和目光冷冽的似乎能将他千刀万剐。

在商业圈里,楚邵琛本来就是个人人怕的主,脸一沉能令人闻风丧胆,更何况这时的他似乎十分生气……

容大海不敢再犹豫,二话不说把身上仅剩的那件也除了下来。

“……”

楚邵琛厌恶的瞥向容大海瞥了一眼:

“现在,给我滚!”

滚?

可他没穿衣服,怎么滚?

容大海傻站在原地,心里叫苦不迭。

“没听到我的话?滚!”

楚邵琛抬起右脚,狠狠一脚踢在容大海身上。

“啊!”

容大海惨叫一声,肥胖的身体像只皮球似的滚出门去。

“砰!”

沉重的声音传来,似乎是谁关了门,穆晓呆呆的看着正上方,只感觉雪白的天花板在眼中不停的旋转,化作一片无边无际的白,令她倍感眩晕。

那杯酒的后劲竟然这么大,现在的她纵然还算清醒,但是身子就像一滩烂泥似的使不出一点力气。

脚步声渐渐靠近,楚邵琛走过来,冷声揶揄:

“穆晓,我楚某破坏了你的好事,我是不是该说抱歉才对?”

什么意思?

那怎么能算得上是好事?

穆晓不明白:

“楚邵琛……谢谢你。”

她说话断断续续,甚至带着细微的轻喘,像是一种高明的诱//惑……

楚邵琛倍感烦躁,站在床前一瞬不瞬的瞧着她:

她的衣服已经被撕扯的凌乱不堪,颈部、腰部和腹部大片白皙的肌肤已经绽露,而她双颊呈一种滚热的红­色­,这是女人动情时才有的表现吧……

这个女人竟然对容大海那种男人也能这样?!

楚邵琛心中像是烧着一团烈火,双手撑在床沿,俊脸朝她凑近:

“就这么没见过男人?穆晓,真没想到你竟然是这样的女人!”

他在说什么?

穆晓着慌,无力的身子不由颤了一下:

“楚邵琛,你现在可以走了么?”

“就这么着急赶我走?”

楚邵琛嗤笑,浓黑的双眉紧凝着:

“我走了谁来帮你?”

穆晓更慌了,一张小脸本来就被酒意熏的绯红,现在更加滚烫起来:

“楚总,请你自重。”

“呵呵呵。在别的男人那里那么主动、那么不知拘谨,在我这里倒是知道装正经了。”

揶揄的声音夹着种怒意扑在脸上,穆晓惊颤,她忽然想起身逃走,然而,现在的她就像全身瘫痪了,怎么也动不了。

“穆晓,你这样躺着一动不动,别说你不是在等我?”

楚邵琛讽刺的、别有用意声音清晰的传来。

穆晓几乎从头凉到了脚,来不及也没办法做出什么反应,他骨节分明的大手已抓住她的衣服。

房间里的温度好像一瞬间降到了零下,穆晓瑟瑟发抖:

“楚邵琛,你不能这样……不能这样对我!”

她急的直冒冷汗,孱弱的小手抓住他胳膊,努力的想制止她。

“我不能谁能?欧阳子墨?还是容大海?”

想着刚刚容大海和她亲近的一幕,楚邵琛的意识瞬间被浓郁的嫉妒与失望占据,现在的他,已经近乎失控。

“呜!”

本来就憋闷,现在穆晓脸朝下趴着,嘴巴和鼻子都被枕巾堵住,连呼吸都困难,完全无法再说话。

这时她两手忽然被他抓住,别到背后,楚邵琛不知道用什么将她手腕上缠了一圈又一圈,然后紧紧束住。

这个男人究竟要做什么……

“穆晓,我看你现在还怎么反抗!”

“啊……别!”

穆晓惊叫,下意识的想制止他,因为双手被绑缚,却像只毛毛虫般只能在原处无助的蠕动。

怎么会这样呢?

他怎么能这样?

“楚邵琛,别……你是我哥哥啊!”

她说,说的断断续续,说的细如蚊蝇,可是为什么每个字还是这么锋利、这么毒?

像是无情的利剑狠狠的把自己的心刺穿、再从中刨开!

这个秘密,她本来不想说,甚至宁愿让他觉得她移情别恋、宁愿毁掉自己在他眼中的形象都不想让他知道,但现在已经没有别的办法了,如果再晚一点,恐怕一切就都太晚了!

“楚邵琛,我是你亲妹妹……你怎么可以和你的……你的亲妹妹做这种事!”

他应该很震惊,身子悬空在她正上方,凝眸看着她。

他怎么会不震惊呢?三年前她听到这个消息时死的心都有了,现在这样的痛苦他也要经受一遍,是她残忍的让他再经受一遍!!!

一切都结束了!

“亲妹妹?”

楚邵琛凝视着她,浓黑的双眉间锁住一丝异样。

穆晓紧咬着嘴­唇­,只是恍惚的看着她,各种情绪如刀子般在她眼里狠狠交织着。

“啧啧,亲妹妹……”

楚邵琛好看的嘴角勾起邪魅的笑意:

“穆晓,我以前怎么就没看出你喜欢这种幻想?!”

这种幻想?

什么意思?

穆晓顿时蒙了。

“穆晓,既然你幻想和自己亲哥哥这样亲近,想与自己的亲哥哥相爱,既然你有这种癖好,那么,我现在就成全你!”

“妹妹!”

楚邵琛垂着漆黑的美眸,低低的凝视着她,眼神这么玩味、这么邪气。

他竟然以为她在与他开玩笑?

穆晓哭笑不得:

“楚邵琛,我是认真的,你到底怎么才相信……”

“说够了没有?!”

楚邵琛倏然打断穆晓的话,这个女人为了拒绝他真可谓不择手段,竟然连“亲妹妹”这样的谎言都想得出!

穆晓本来就恍惚,被他吓的一怔,瞪着凄迷的醉眼看他。

“既然说够了,那么,别浪费时间!”

冷声落下,他健壮的身子重重袭来。

穆晓说不出话,因为嘴巴已经被他薄凉的­唇­封住,稍没留神他就被他深吻住。

心里明明清楚与这个男人呢的血缘关系,可为什么还会这么失控?

一切的一切仿佛都被他吻空了,脑海里空荡荡的,她全部的世界里只剩下他熟悉的美好气息。

穆晓啊穆晓,这个男人可是你亲哥哥啊!

你和他骨子里流着一样的血,你怎么可以这么可耻?!

她努力深呼吸,一遍又一遍的默默提醒自己,努力的试图保持一分清醒。

可就算清醒又怎么样?

现在的楚邵琛简直是头十足十的动物,根本没打算放过她。

“过了三年,你还是一样,你说是不是呢?我的亲妹妹!”

“……”

穆晓想什么,然而嘴­唇­和嗓子里­干­燥的像要冒出火苗,稍稍张开嘴就是不和谐的声音。

“楚邵琛,你真的是我哥……别!”

穆晓的身子仿佛变得虚浮,似乎连灵魂都为之震荡起来。

时隔三年,她竟然还是没有逃过这样的结果!

她竟然真的与楚邵琛做了这样的事!

这可是有违人/伦啊!

是要遭天谴的!

穆晓咬紧牙关,承受着冰火两重天的挣扎与煎熬。

不知过了多久,一切终于结束了……

像是经历了一次跋山涉水,穆晓的身子散了架似的疲倦无力,她瘫躺在原地,周围的事物都变得模糊不清。

“哭什么?”

耳边响起楚邵琛的声音,这么近、这么好听,似乎还蓄着一种感情,像是温柔的关切。

他应该关心她没错,不过不是这样,而应该是另一种亲情层面的……

穆晓紧闭着双眼,泪水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止不住的往下流。

“穆晓,我怎么也不明白,在你眼里我就连容大海那种男人都比不上么?你宁愿被他……”

宁愿被容大海潜规则,宁愿和容大海那种恶心的男人亲近,也不愿被与他亲近!

但这些话楚邵琛无法再说下去,看到她的泪水,他的心就像被万剑凌迟,似乎她有再多的不好都没了心思与她计较。

她在哭,没有一点动静,只有晶莹的眼泪不停的从眼角流淌出来,沿着脸颊无声的溶进水藻般的黑发里。

三年前他就是看到她这样哭才答应与她离婚,答应成全她的幸福!

呵呵……

楚邵琛嘴角牵起一丝苦笑,用手掌擦拭她的泪水:

“穆晓,只要你愿意,我可以给任何你想要的东西。”

“……”

穆晓睁开湿漉漉的眼睑,模糊中只见他的脸悬在她正上方,正认真的看着她。

“你想要在画界更加出名不是么?楚邵琛双手探到穆晓身后,解下绑缚在她手腕上的腰带:

“我比容大海更有影响力,穆晓,我可以让你飞的更高更远。”

穆晓没说话,只是无声的坐起来,发颤的小手牵过一旁的衣裳,颤颤的往身上穿。

她应该是动心了吧,为了出名她甚至不惜向容大海献身,她怎么可能不动心?

楚邵琛内心莫名涌起阵阵苦涩:

“但我有个条件,我要你做我的情//人。”

“只要你做我的情/人,我会把你捧到任何你想要到达的高度。”

穆晓的孱弱的身子依稀颤了颤,抓着衣服的双手攥的更紧。

如果他这辈子注定无法再让她做他的妻子,那么把她留在身边做情//人也好……

楚邵琛,你在这个女人面前你还能再卑微点么?

他轻勾­唇­角,黝黑的眼底隐隐掠过一丝自嘲:

“怎么样?穆晓,做我楚邵琛的情/人,这样总比被容大海那种人潜规则要好是不是?你怎么想?”

“……”

穆晓血淋淋的心像是又被刺了一刀,下一刻,她忽然抬起一右手,重重的朝楚邵琛脸上甩去。

“啪!”

突如其来的痛令楚邵琛懊恼不已,俊美的脸顿时­阴­黑。

“楚邵琛,你说的没错,我宁愿被容大海那种人潜规则也不愿被你碰……”

穆晓仓促的下了床,泪眼模糊的看着这个近乎发怒的男人:

“可你楚邵琛怎么就这么贱呢?明知道我这么坏怎么还死皮赖脸的缠着我,楚邵琛,我求你别再犯贱了行么?!”

这个叫楚邵琛的男人,明明是冷傲无情、不可一世,对背叛他的人从来都很绝情才对,怎么到了她穆晓这里就不一样了?

为什么,他可以那么残忍、那么决绝的对待其他女人,为什么,对她穆晓却是死缠烂打、怎么也不肯放手呢?

穆晓穿上鞋子,仓皇的朝门口走去。

“你去哪?”

楚邵琛追上来,在后面将她的小手拉住。

“别碰我!”穆晓用力甩开他,本来就四肢乏力,这样一来连连向后退了两步,孱弱的身子“咚”的蹲在地上。

“晓晓……”

楚邵琛大步迈过来,俯身想要扶她。

“别碰我!”

穆晓泪眼婆娑的看着他,目光这么恐慌、这么抵触:

“楚邵琛,你是非要逼死我才死心吗?如果我们之间再有下次……我宁愿去死!”

他怎么能懂她内心有多难过、多煎熬?

从前她与他都不知情的情况下,错也就错了,可现在她太清楚,单单只是这一次她已经生不如死。

穆晓在地上爬起来,踉踉跄跄的朝门口走去。

楚邵琛像只木偶似的伫在原地,看着她凄惶的背影恍然若失。

一如她所说,她是个坏女人,而他原本是爱憎分明的,他最厌恶的莫过于朝三暮四甚至为了钱财和利益而出卖身体的女人——

现在的穆晓几乎占满了他所憎的一切,可他怎么就鬼迷心窍了?

为什么无论她怎样,他都无法对她有一丝的厌憎?

“咔!”

穆晓拉开门,慌张的迈出去,这瞬间模糊的视线里倏然闯入一条熟悉的身影,她望过去,竟然看到了程雨馨。

程雨馨就站在门口,看样子是在这里站了好久了,因为她发颤的手里那根香烟已经积累了一大截烟灰,这个美丽的小女人从来都很擅长掩饰自己的情绪,可此刻她脸上显露着明显的失落和惊讶……

“穆晓,怎么会是你?”

程雨馨向后退了一步,美丽的小脸上露出见了鬼似的惊怖表情。

是啊,怎么会是她?

为什么发生这种事的总是她?!

穆晓已经不想说什么,也无法说什么,就算现在的她再恍惚、再迟钝也知道刚刚程雨馨一定在门口偷听到了什么。

程雨馨现在是楚邵琛的未婚妻,而她,即便是遭楚邵琛强迫,也不能再像三年前那样理直气壮。

过了三年了,一切早已不可能还是原来的模样,一切都变了……

穆晓没回话,只是低着头,加快脚步,像只过街老鼠似的从程雨馨身旁逃窜而过,还好电梯就停在这一层,她几乎是一头就栽了进去。

“滴!”

泛白的指尖摁在“1”字键上,电梯金属壁上清晰的倒影出她的影,披头散发、衣衫凌乱、脸颊酡红、脖颈中满是他为她烙下的青紫吻/痕。

穆晓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酒店的,周围的人在看她、议论她,她走向人潮拥挤的街道,一头扎进人堆里,以为这样就不会有人在意她了。

可是为什么,无论走到哪里都逃不掉那些异样的目光?

忽然,人群一哄而散,仿佛一眨眼的功夫空旷的街道上就只剩下穆晓一个人。

有些冷,眼前也变得模糊不清,穆晓这时才知道是下雨了。

雨下的很大,转眼间周围就变得水汽迷蒙,她娇小的身影似乎隐在无边无际的水雾里,没人看见、没人在意。

“轰!”

雾气中忽然划过一道闪电,击在路边的白杨树上,偌大的枝­干­被劈断,伴着噼里啪啦的声音落在她面前,细小的树枝和零碎的树叶落的穆晓满身都是。

是雷击。

如果她刚刚走的再快一点,再向前几厘米的话,她可能就被雷劈死或者被树砸死了——

这是老天爷开始报复她了么?

前方灯影晃过,一辆黑­色­轿车停在横躺在马路中的树­干­前,颀长的黑影下了车,冒着大雨跑过来。

“这么大的雨一个人在这里­干­什么?”

雨中隐约传来那清冷的声音,穆晓看过去,只见那道矫健的人影从树­干­上跳过,瞬间就到了她面前。

是欧阳子墨,那夜他酒后冒犯她不成就走了,自那以后他再也没在穆晓面前出现过,那天楚邵琛只是强吻了她他看到后就是那么失控的表现,如果他看到她现在这幅样子,真不知道到底会怎样。

穆晓很害怕,瞧了欧阳子墨一眼,忽然转身就跑。

“穆晓!”

“到底怎么了?”

他几步就追上来,健壮的身子阻挡在她面前。

穆晓停下脚步,抬头看着他沾满雨水的脸:

“姐夫……”

隔着雨帘,欧阳子墨仍然能闻到她嘴里的酒气,他眼里的担忧变得更加明显:

“不知道自己肺不好么?这是不要命了?!”

穆晓身子颤了颤,微低下头没再说话。

见穆晓像个落汤­鸡­似的抖个不停,欧阳子墨不忍再责备,抬手解着风衣上的扣子:

“跟我回家。”

竹林清风般的气息扑来,冰冷的身上随之传来一阵暖意,是欧阳子墨将他的风衣披在了她身上。

莫名的暖意瞬间传遍全身,穆晓眼眶湿热,泪水忽然如断了线的珠子似的滚落下来。

欧阳子墨汀脚步,凝神看着她,心像根皮筋,拉到最长、绷到最紧。

……

“嗤!”

程雨馨将指间的香烟摁进垃圾桶中,终于鼓起勇气推开那扇虚掩的门。

听到开门声,楚邵琛还以为是穆晓去而复返,望见是程雨馨,表情瞬间变得冷漠:

“程总,有事?”

“没,没有……”

程雨馨像块木头似的定在门口,目光所及之处是楚邵琛那副健硕完美的身体,凌乱的床单……

她就算从没经历过男女之间的事,也清楚楚邵琛和穆晓刚刚做过什么。

“看够了没有?”

楚邵琛皱起眉,毫不掩饰眼中的厌恶。

纵然早已经习惯了他的冷漠,这样的情境下程雨馨还是心酸的厉害,低声说了声“抱歉”,失落的转回身去。

“程雨馨,就算我们结了婚,我楚邵琛这辈子也不可能爱上你。”

身后传来他冰冷的声音。

程雨馨的背影明显的颤抖起来:

“我……知道!”

用力的咬紧嘴­唇­,轻手将门为他带上,低着头向走廊深处走去。

她知道,他这三年从来就没从穆晓的­阴­影里走出来过,而现在那个叫穆晓的女人回来了,在她与他订了婚、眼看着就能与他结婚的时候回来了……

不觉间已经走到了走廊尽头,窗外雨下的很大,豆大的雨滴急促的打在透明玻璃上,像是泪水般一道道的往下淌,程雨馨打开窗,看着楼下被雨水冲洗过的大理石地面,忽然有种跳下去的冲动。

但她不能死,从小到大,她想要的东西从来就没有得不到的,她已经在楚邵琛身上耗费了十三年的青春,怎么能就这样放弃呢?!!

你到底要对我怎样?

欧阳子墨站在检查室外,寡凉的目光不时落向门上的磨砂玻璃。

玻璃是不透明的,里面的情景他什么都看不到,穆晓就在里面,上了车后他才发现她的脖子被树枝划伤了,而且她看起来很不舒服,所以他将她送到了医院。

“咔!”

门被推开,护士搀着穆晓缓缓走出来,欧阳子墨迈开长腿迎上去:

“怎么样?”

护士睨了欧阳子墨一眼:

“你应该就是穆晓的老公吧?”

欧阳子墨没有回答,只是淡淡的点头。

“脖子里没事,但别的地方不太乐观。”

护士说话很不客气,似乎带着某种鄙薄的意味。

别的地方?

肺部么?

欧阳子墨隐隐叹了口气:

“我知道,她以前做过一次大手术,肺一直不太好。”

“肺?”女护士翻个白眼:

“我说你这种男人怎么就这么不负责任呢?女­性­最脆弱的地方是需要小心爱护的,这需要好好静养,不是简单的手术能解决的了的!”

“嗯?”

欧阳子墨听的云里雾里,墨­色­的双眉不由微微锁起:

“你的话什么意思?”

“自己做的事自己还不知道什么意思?你妻子因为暴力导致了轻微撕裂,她是你的妻子啊,以后你最好懂得呵护她!”

“……”

欧阳子墨脚步顿时慢了下来,那张一向不动声­色­的脸这瞬间忽的­阴­云密布。

穆晓窘迫不已,拉了护士一把:

“护士阿姨,不是……这件事不怪他。”

护士诧异的朝穆晓望去,见她脸颊羞红,似乎明白了什么,怔了怔,继续絮叨:

“还有你,以后少喝点酒,有酒­精­中毒症状,得挂点滴,现在的年轻人真是不懂得自重!”

护士扶穆晓上床又为她打好点滴后就走了,欧阳子墨站在病床前,低头看着她,自从进了病房就没再多说一句话。

他越是沉默,穆晓越是局促不安,不自然的笑笑:

“你不是很忙么?”

“最近不忙。”欧阳子墨凝着清冷的眸子,现在的她穿着宽松的病号服,她颈中那一道道青紫­色­的吻/痕更加显得刺眼。

“哦。”

穆晓下意识的揪揪衣领,越是这样反而越是心虚,只感觉肌肤上火辣辣的。

“不用遮了。”他无谓似的勾­唇­:

“这么明显,谁都看得见。”

穆晓的小手紧张的颤了颤,捏着衣领的手拉也不是、放也不是。

病床微颤,欧阳子墨健硕的身子坐在了病床上,俊美的脸悬在距离她不过二十厘米的上方。

“有些落后国家是允许近亲结婚的。”

他勾­唇­轻笑,似乎是玩味,墨­色­的眼中却蓄着用意不明的光:

“这个世界上,其实真正知道你和楚邵琛关系的人也没有几个,如果楚邵琛不介意的话,其实你和他完全可以继续。”

穆晓心乱的厉害,魂不守舍的道:

“他介意。”

世界上,只要是正常的人,谁会不介意呢?

“呵呵……”

欧阳子墨嘴角勾着意味怪怪的笑意:

“所以你可以瞒着他,这样你们一样可以继续,反正你自己也不会介意。”

这话什么意思?

如果她真不介意三年前她为什么要付出那么大的代价离开呢?

穆晓不懂,这个神秘莫测的男人她从来都不懂……

错愕间,她忽的望见他眼中那丝异常温柔的光,她顿时想起那晚发生的事,还有那个影集册、那些照片和那一串密密麻麻的黑字……

“那晚你喝醉了……”穆晓试探:

“后来发生的事你记得么?”

欧阳子墨的神­色­微微怔愣,那晚那些零碎的画面如雪花般铺满脑海,他当然记得,就在那一晚,他对她唯一的一次失态,欧阳子墨痛苦的皱了皱眉:

“我醉了,所以把你当做了你姐姐。”

他的声音如常的波澜不兴,为什么穆晓还是听出些微异样?

但她不想追究,她宁愿一切都像他所说的一样,宁愿那晚她在他房间里所看到的一切都是她自己幻觉。

她与他的关系是这么尴尬,是绝不能产生男女之间的感情的啊。

“不过你放心,这种事绝不会再发生第二次。”

欧阳子墨站起来,转过身去背对了她。

这一刻,穆晓无法看到他眼里掠过的那丝情绪。

穆晓恍惚的望着他高大的身影,两个人只隔着几十厘米的距离,无声的沉默着。

“我请了一个月的假。”

过了好久,他终于淡淡的说。

穆晓心神不宁:

“哦?你不是很难请假的么?”

“这次不一样,我想多陪陪瑶瑶。”欧阳子墨将右手Сhā进口袋,莫名心乱的厉害:

“等你做完手术我们就回Y市,瑶瑶该上学了,我们也该安定下来了,你说呢?”

穆晓点头:

“好。”

“真的好?”他倏地转身,一瞬不瞬的看着她:

“晓晓,别勉强,如果你想留在这里,我绝不会违逆你的意愿。”

穆晓平静的望着他,清澈的眸子里流露着毅然与决然:

“真不用,子墨,我现在才知道,当初回G市就是个错误,如果。”

回G市才过了几天,她的人生就已经一片狼藉,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

五彩的音乐车转着圈在半空中旋转着,欧阳子墨和瑶瑶面对面坐在里面,两个人笑的开心灿烂。

穆晓身子弱,欧阳子墨怕她经不起刺激没让她去,她站在下面看着这一幕,嘴角不由勾起幸福的笑。

这些日子欧阳子墨一直陪伴她和瑶瑶,小丫头和他在一起很听话、很开心。

“呵呵。”

耳边忽然传来熟悉的笑声,穆晓望过去,看清那张俊隽的脸,不自觉的向后退了一步。

“才几天不见,这就不认识了?”

楚邵琛低头瞧着穆晓,他已经在她身边站了许久了,本来没打算打扰她,但望见她笑的开心,他不自觉的也随着笑起来。

“……”

穆晓望着身边这个极其英俊的男人,努力的想平静、想自然,可此时脑海里忽然浮现起那天与他在酒店里那活­色­生香的一幕,心顿时收紧,语气不由冷了下来:

“楚总,有事?”

“呵,没事。”楚邵琛向四周望了望:

“只是出来逛逛,穆晓,可真是巧呵。”

是啊,真巧,竟然在儿童游乐场都能被他遇见……

穆晓掐紧手指:

“楚总还真是童心未泯,对小孩子来的地方也敢兴趣!”

楚邵琛只是无声的勾了勾­唇­角,没说话。

既然这个女人喜欢揣着明白装糊涂,他也没兴趣把她拆穿。

他已经安静下来,双眼却始终落在她脸上,像是在寻找什么,穆晓被他看的浑身不舒服,于是转身背对了他,可即便如此仍然能感觉到他两道灼热的目光瞄准镜似的瞄着她。

脑海中忽然晃过过去与他在一起时的一幕幕,从孤儿院里那个青春高瘦的俊朗少年到四年前那个生冷对她的无情老公,再到三年前、再到上周……

一幅幅清晰的画面就像忽然从面前压下来,犹如潮水般令她喘不过气。

深吸了口气,穆晓迈开脚步背对着他就向前走,一直走到人工湖边才停下。

终于想松一口气,然而,一扭头却发现楚邵琛还站在身边,她瞬间崩溃:

“楚邵琛,你什么意思?”

楚邵琛健硕的双臂抱在胸前,轻笑:

“路不是你家的,你可以走,我就不可以么?”

况且,这个女人难道不知道这整座游乐场都是他的?

穆晓怎么也想不到,楚邵琛这样的男人竟然耍无赖,她手足无措,转身向左,他也向左,她再向右,他也跟向右……

穆晓瞬间明白今天这个男人是跟定了她,气的直跺脚:

“你到底要怎样?”

“就是想看看你。”

楚邵琛无谓的笑。

这些天楚邵琛没少打过她电话,她却见了他的电话就挂断,后来楚邵琛甚至借用别人的手机打过,她接了,却一听到他的声音又果断的挂掉。

今天是他的游乐场开业第一天,他来这里考察,不想竟见到了她,所以他赶走那些陪同他的人过来找她——

不就是不要脸么,楚邵琛现在发现豁出去了也不过就那么回事。

“没想到楚总可真够厚颜无耻呵。”

身后忽然传来个清冷的声音,不用去看,楚邵琛也知道是谁。

“厚颜无耻?”他转身,冷笑:

“在你欧阳子墨面前楚某怎么敢当?”

“……”

欧阳子墨仅是双眉轻挑,淡若清风的看着他。

“欧阳子墨,你妻子应该还没有回来吧?”

楚邵琛走向前一步,与欧阳子墨距离越近,他的目光便愈加的凌厉:

“我特意请民政局的朋友查过了,意外的是,我发现穆晓和你并没有登记结婚,也就是说,你现在的合法妻子还是冬挽雪,而你和穆晓根本不是合法夫妻。”

欧阳子墨不动声­色­的看了穆晓一眼:

“楚总挺似乎挺关心我呵。”

楚邵琛冷笑:

“我只是关心你的妻子罢了,有时候我在想,如果冬挽雪哪一天突然回来了,如果她看到她的老公和她亲妹妹的孩子都这么大了的话,会怎么想呢?”

欧阳子墨的表情稳如泰山,然而,这一刻,心底却无声的掠过一丝挣扎。

冬挽雪,这个名字是他永远也无法解开的心结!

欧阳子墨越是沉默,楚邵琛越加气不打一处来,他攥紧双拳,挑衅的走向前:

“怎么突然哑巴了?小白脸,难道你怕了?”

小白脸?

这还是头一次有人说他欧阳队长是小白脸!

欧阳子墨哭笑不得,此刻,倏地又想起那天他对穆晓做的事,目光一冷,迎着楚邵琛走上去:

“楚邵琛,如果你想被教训,那么我今天不妨成全了你!”

“呵!”

楚邵琛拳头上的关节攥的格格作响,这些年,他心里已经无数次的想将眼前这个男人捏碎。

两个男人,四道凌厉的目光森然相对,气氛一时间变得剑拔弩张。

“爹地,你要打架么?瑶瑶怕怕……”

稚­嫩­的童声忽的将此刻的僵局打破,楚邵琛的目光朝瑶瑶脸上追去,只见她瞪着一双水汪汪的大眼,正怯怯的望着她,他的样子吓到了她。

心突然像是被什么揪了一把,楚邵琛俊冷的脸上勾出一丝尴尬的笑意。

听到瑶瑶的声音,欧阳子墨也没有了和楚邵琛对峙的心思,立刻转怒为笑道:

“乖,去找妈咪,我和楚叔叔有事情要谈。”

“嗯,爹地是好孩子,爹地可不能打架哦。”

“放心,爹地答应你不打架。”

欧阳子墨对瑶瑶挤挤眼,轻手将她放下。

“爹地真乖。”

瑶瑶在欧阳子墨脸上亲了一口,怕怕的看着楚邵琛从他身边走过去。

不知道怎么了,听到瑶瑶口口声声的叫欧阳子墨爹地、看到她看自己时害怕的目光楚邵琛心里就异常失落,像只泄了气的皮球,连和欧阳子墨怄气的心也没了。

“子墨,我累了,陪我回家吧。”

穆晓这时凑向前,刚刚欧阳子墨和楚邵琛针锋相对,直到现在她才有机会Сhā上话。

她的语气轻柔这么亲切、这么温柔,欧阳子墨有点不适应,还没回过神,右手已经被她轻轻恰。

宇欧阳子墨的心突地收紧,清澈的眉宇间隐隐流露出一丝温柔。

“子墨,走啦,我们回家。”

穆晓娇声说着,拉住欧阳子墨的手矫情的摇晃了两下。

楚邵琛怔怔的看着这一幕,本就失落的心又像被泼了盆冷水,紧蹙的眉峰间几乎要飘出霜雪来。

“哦……”

望见楚邵琛憋闷的表情,欧阳子墨终于明白穆晓的用意,颀长的手臂轻环住穆晓的细腰,柔声道:

“乖,我们现在就回家。”

楚邵琛黑着脸看着这一幕,牙齿咬的咯吱作响,现在的他恨不得冲上去将欧阳子墨的脏手在穆晓身上掰开,可是,两腿像是灌了铅似的怎么也动不了……

“瑶瑶,走,回家了,瑶瑶?”欧阳子墨低头寻找,然而,他魂不守舍,怀里这具柔软的身体还有她身上传来的幽香令他恍惚而紧张。

“好的爹地,回家喽。”

瑶瑶站在离穆晓两步远的湖边,听到欧阳子墨召唤,这一高兴,脚下忽然打滑,娇小的身子“噗通”一声向后栽进了人工湖里。

“瑶瑶!”

穆晓惊叫一声,想也没想,快步就像湖边跑去。

然而,她还没跑出两步,就见另外一条高大的身影以极快的速度从身边跑过去,毫不犹豫的就扎进了水里。!!

孩子是他的?

欧阳子墨赶过来,正要跳下去,楚邵琛已经从水中把瑶瑶举了出来,他忙接过,利落的脱下自己的外套包裹住那幼小的身子:

“瑶瑶,冷么?”

“呜!爹地……”

瑶瑶吐出一大口水,抱住欧阳子墨脖子哇哇大哭起来:

“爹地,呜呜……回家,呜呜呜,瑶瑶要回家……”

“嗯,爹地现在就抱瑶瑶回家。”

欧阳子墨心里绞痛着,紧紧把瑶瑶捂在怀里,快步朝他停车的地方走去。

“噗!”

楚邵琛从湖中爬出来时全身已经湿透,春季水寒,外面风又大,吹的他不停颤抖。

“咳!咳!”

他不停的咳嗽,极其英俊的脸上覆着一层冷水。

穆晓看着他犹豫了片刻,终于还是拉开背包取出一包纸巾:

“楚总,给你。”

楚邵琛抬起头,隔着水雾朦胧的看她,这一刻,似乎望见她眼里那丝温柔。

是他看错了吧,这个女人对他怎么会有这种目光?

他抬手擦去眼前的水迹,淡淡道:

“不用。”

“……”

穆晓微微怔了怔,然后俯身将纸巾放在楚邵琛脚边:

“楚邵琛,以后我们别再见面了,你这样对谁都不好。”

楚邵琛怔在原地,嘴角苦涩的勾起来,看着近在咫尺的她,一个字也说不出。

发间流下的水又遮住了视线,眼前的她越走越远,这一次,他忽然不想再去追。

游客们围过来,对他议论纷纷,而他听到的却还是那孩童的哭啼声,像针尖似的刺得他的耳朵生疼……

“叔叔,你快擦擦吧,妈咪说这样容易感冒呢。”

一个身穿红衣的小女孩不知何时走到了他面前,小手里抓着块毛茸茸的手帕。

“……”

楚邵琛恍惚的站在原地,不知因何,这一刻,眼睛里就像被洒了两把海盐,涩痛的厉害。

穆晓努力加快脚步,努力走的更快、更远,可眼前怎么仍然残留着他瑟瑟发抖的身影,似乎她无论走到哪里都甩不掉。

她怎么也没想到,当瑶瑶遇到危险,最先跳下水救人的会是他。

是她太残忍了么?

是不是应该告诉他瑶瑶是他的女儿?

可是,如果这件事以后传出去,全世界的人都会看不起瑶瑶,瑶瑶以后怎么成长、怎么见人?

“昨晚上的电视剧更新你看了么,三少爷真的好帅耶,我好喜欢他,简直是个万人迷耶。”

“我也喜欢他呢,就是他的王妃好讨厌,真希望最后发现她和三少爷其实是亲兄妹。”

“嘻嘻,是亲兄妹人家也不能娶你……”

耳边依稀传来两个年轻少女的对话,穆晓苦笑,她遭遇的现实怕是比电视剧还要离谱、还要虐心啊!

……

游乐场离所住的地方不远,又不是车流高峰期,三个人不过一刻钟就赶了回去,穆晓为瑶瑶洗了热水澡,瑶瑶在床上玩了一会儿就睡着了。

穆晓走出去卧室时,欧阳子墨正坐在沙发上看着笔记本电脑,该是听到了脚步声,他侧头看了她一眼,目光又重新转移到电脑屏幕上。

宽敞的客厅里只有手指敲击键盘的轻微声音,两个人之间的气氛开始诡异。

其实瑶瑶醒着的时候还好,一旦孩子安静下来,她与他之间就变得尴尬,

“瑶瑶呢?”

花姿雅从洗漱间走出来,手里拿着刚为瑶瑶洗完的衣服。

穆晓看过去,压低了声音:

“睡了。”

“唉!晓晓啊……”

花姿雅偷瞧了欧阳子墨一眼:“跟我过来,妈有话对你说。”

看出花姿雅有事,穆晓应了一声,跟随花姿雅去了露台。

在Y市的三年,花姿雅一直和穆晓住在一起,因为曾在G失生活过,在这里有很多朋友,又多年在外思乡心切,所以回来后花姿雅时常去拜访朋友,偶尔才过来陪穆晓和瑶瑶。

“晓晓啊,都过了这么多年了,我看你姐是不可能回来了。”花姿雅踮着脚尖往晾衣架上挂着衣服,目光却始终没有从穆晓身上移开。

穆晓心里难过,低着头说不出话。

姐姐是个无私的女人,当年,她为了不拖累自己的爱人,选择了一走了之,这么多年连一点音讯都没有。

花姿雅心里也不轻松,挂好衣服后,她轻恰穆晓的小手:

“晓晓,我看子墨一个人也并不好过,你俩一起过了这么多年了,总这样也不是办法,尽快把婚结了吧。”

穆晓心里纠结,无措的推辞:

“妈,我不想……”

“不想什么不想?”三年了,这些话穆晓听不烦,她都说的烦了,这次花姿雅是真心耐不住了:

“晓晓,你就算真不想,你不该为瑶瑶考虑么?瑶瑶眼看就要上幼儿园了,一天比一天的懂事,现在她天天追着子墨喊爹地,以后知道你和子墨竟然是假夫妻,你让孩子怎么想?”

穆晓语塞,这是母亲第一次这么严厉的对她讲话,而且说的都是穆晓也曾考虑过的问题,她亏欠了瑶瑶太多太多,作为一个母亲,她最该考虑的也应该是瑶瑶。

“我话说的有点重,别怪妈哈,妈也是为你好。”

看见穆晓难过的表情,花姿雅的话也软了下来:

“晓晓,你和邵琛是无论如何也不可能的,况且他已经和程雨馨订了婚,很快就该结婚了。这三年子墨是怎么对你和瑶瑶的你比我清楚,你平心而论,还有谁比他更适合做瑶瑶的爸爸呢?”

是,这三年欧阳子墨虽然和瑶瑶相处的时间并不多,对瑶瑶却是掏心掏肺,如果不是亲眼看到,穆晓甚至都不会相信他这样一个清冷淡漠的人会有那么温柔的一面,如果不是这样,瑶瑶也不会见了他比见了穆晓还亲吧。

可是……

“妈,他是我姐夫啊,姐姐如果回来怎么办?况且……”

况且,这么荒唐的事欧阳子墨怎么可能答应?

况且,就算欧阳子墨答应,她怎么能够心安理得?

“晓晓啊,你怎么就这么死心眼儿呢?你姐姐永远不会回来了!”花姿雅眼泪流了下来:

“我已经和欧阳子墨谈过了,他答应娶你……”

穆晓瞪圆了两眼看着花姿雅,彻底懵了。

她不清楚欧阳子墨为什么答应这样做,但她知道他心里一定是痛苦的。她虽然从来都不懂那个男人,但经历过一些事后她清楚他在刻意的闪躲她、逃避她甚至冷落她,刻意的对她冰封起他自己的心。

她清楚他深邃的眼底藏着的是什么……

那是煎熬、是挣扎、是不想让任何人试探和碰触的痛苦。

她知道欧阳子墨其实一直很苦,自始至终都比她还要苦,只是他从不曾让别人知道,从来只是一个人默默消受。

“人家都这样了,晓晓,听妈的,为了瑶瑶早点和子墨结婚吧,我想雪儿如果还在世的话一定也希望看到你和子墨都好。”

母亲委婉的劝告传入耳中,穆晓心中上下不定:

“妈,我再考虑考虑。”

从前花姿雅对穆晓说起这事的事时她总是很清楚的拒绝,现在她终于有所松动了……

花姿雅暗暗舒了口气,她是不希望再看到穆晓和欧阳子墨再这么痛苦煎熬下去了。

……

绿水涓涓,芳草艾艾,周围是繁茂的白杨树,岸边一只木凳上一对温馨偎依的情侣的背影笼在夕阳里……

楚邵琛出神的看着墙上挂着的这幅画,思绪飞回孤儿院旁的那条小河边,画里的情侣仿佛化作了当年的他和穆晓。

“邵琛哥哥,以后一定要记得回来看我哦。”

“邵琛哥哥,如果你不来,我就天天在这里等,等到草儿都枯了、河水都­干­了,我就不信你不回来。”

呵呵……

楚邵琛嘴角不由勾起一丝笑意,恍惚间脑海中穆晓的脸忽然缩小,化作一张稚­嫩­的小脸,她努着小嘴,泪眼汪汪的瞧着他:

“楚叔叔是坏人,瑶瑶不理你了。”

“总裁……”

身侧忽然传来一个中年男子的声音,楚邵琛定了定神,转头瞧过去:

“什么事?”

“呵呵,总裁,不是您吩咐我过来的么?”王岩笑呵呵的看着楚邵琛,甚至怀疑自己看走了眼。

楚邵琛可是一手代领楚氏崛起的传奇人物啊,他自然是睿智超群的,可刚刚王岩竟然看到他对着一幅画发呆,而且明明是他自己打电话传他过来,才过了几分钟他竟然就像忘了……

是什么令总裁变得这么魂不守舍?

“恩。”楚邵琛抽回思绪,抬手指了指墙上挂的几幅墨画:

“认识么?”

“认识啊,原来楚总喜欢雾纱小姐的作品啊。”

眉峰微敛了敛,楚邵琛声音平淡:“这些画你全拿去。”

王岩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去,墙上挂着六幅,桌上还摆着十几幅,王岩惊愕不已:“总裁,您的意思是?”

送他么?

他最近没对公司做出什么大贡献啊?这么贵重的奖励怎么受得起?

“她每幅画里都有一个人影,拿去分析一下这个人影到底是谁。”

王岩恍然大悟:

“总裁,雾纱小姐的作品我也研究过,那些人影应该是她开始画之前就画上的,还经过模糊处理,仔细分析的话需要很多时间,而且……必须要破坏这些画。”

楚邵琛摆手:

“无论付出多大代价,尽快给我结果!”

“哦,好的总裁,我明白。”

楚邵琛不耐,王岩不敢再多问,走到墙下开始收画,心里直犯嘀咕:

雾纱的画每幅的均价少说也在两万元以上,这二十几幅值几十万呢,楚总怎么对人家的秘密这么在意,竟然不惜花这么大的代价去窥探……

有钱人啊,真是任­性­!

脚步声响,王岩抱着几幅画走出了总裁办公室,楚邵琛在原地站了片刻,把香烟摁进烟灰缸里,快步朝门外走去。

“总裁,您要出去?”

刘秘书经过楚邵琛身旁,诧异的看他。

楚邵琛脚步不停:“恩。”

“可是程总十分钟后就要过来,总裁,您看……”

“以后但凡那个女人来,一概由你接待。”撇下一句,楚邵琛头也不回的进了电梯。

那个女人?

程总不是总裁的未婚妻么?

总裁是不是误会成了别的“程总”?

刘秘书心细,怕误了公司的大事,忙追到电梯门口:“总裁,我想您没听明白,程总,我是说您的未婚妻……”

“用不着你提醒!”

楚邵琛黑着脸摁下电梯牌上的“1”字键。

金­色­的大门随着清脆的声响合上,刘秘书站在外面怎么也想不明白自己是哪里惹了总裁不快。

车子停下,面前是座再普通不过的居民楼,如果一个人刻意的想躲避一个人,恐怕是在同一个小区也能做到永不相见吧……

没有电梯,楚邵琛徒步上了七楼,即便是个大男人的他都有些气喘,那个女人带着个孩子每天是怎么上下楼的?

站在门外,楚邵琛拿出手机,又看了一眼孙鹏发给她的那条信息,二单元七零三号,没有错。

“叮叮!”

他摁响了门铃,不知因何心跳的频率有些时常。

“等一下,来啦。”

里面传来个中年女­性­的声音,没过多久,房门别拉开:

“这么快就回来啦,子墨……邵琛?”

花姿雅望着楚邵琛怔住了,右手攥着门把手,拉开了一道缝隙的门开也不是关也不是。

“是你?”

楚邵琛更觉得意外,三年前花姿雅曾在他的视线里出现过,那段时间甚至还搅合的楚家­鸡­犬不宁,穆晓和他离婚后,这个女人也随之人间蒸发了一样。

“妈,谁啊?”穆晓从玄关外走过来,见到楚邵琛,表情稍稍僵滞,随即扭头又倒了回去。

那张脸纵然是在眼前一闪而逝,楚邵琛的心还是明显的震动起来,而她刚刚叫花姿雅“妈”!

三年前花姿雅纠缠父亲,似乎她和父亲之间曾经有些感情纠葛,后来穆晓离开、她也消失,楚邵琛怎么忽然觉得这些事情之间存在着某种微妙的联系……

看着花姿雅,楚邵琛脑海中此刻有个疑虑开始成形。

“邵琛,你怎么来了?”花姿雅回过神来,不希望楚邵琛纠缠穆晓,但三年前的事她对穆晓和楚邵琛都心存愧疚,所以对楚邵琛还算客气。

“呵呵。”楚邵琛皮笑­肉­不笑:

“来看看孩子。”

特意来孩子?

难道他知道了瑶瑶是他的……

花姿雅脸­色­瞬间变得煞白:

“什么?!”!!

我养得起你!

难道他知道了瑶瑶是他的……

花姿雅脸­色­瞬间变得煞白:

“什么?!”

“自从那天见到瑶瑶以后,我觉得和她挺投缘,今天正巧路过你们家,所以过来看看。”

心里对花姿雅不满,楚邵琛的语气仍然客气,她毕竟是穆晓的母亲。

“额,呵呵,原来是这样啊……”

花姿雅暗舒了口气:

“瑶瑶现在正在睡觉,我看就别打扰她了吧,你还是回去吧。”

说完,花姿雅就要关门。

这家人似乎对他都很排斥……

楚邵琛一肚子苦水,抬手将门撑住:

“安伯母,我爸特意让我给你带几句话,您不介意我进屋去说吧。”

什么?

听到楚天擎的名字,花姿雅顿时乱了心神。

楚邵琛早已趁机推开门,迈开长腿走了进去。

这时的穆晓正坐在沙发上看电视,当望见楚邵琛的这一刻,她的神­色­隐隐变了变。

楚邵琛就站在离她几步远的位置,这个男人仿佛她的毒药,与他每一次的遇见,都留给她无尽的煎熬和痛苦。

“邵琛啊,你刚刚说天擎让你带几句话给我,他……他让你跟我说什么呢?”

花姿雅走过来,神­色­微微有几分激动。

“……”

穆晓心里暗暗叹息一声,清澈的眼里隐约晃过一丝无奈。

什么他爸让他特意带几句话,这分明就是他楚邵琛为了混进屋里随口编造的诡计啊,妈平时挺清醒的,可是一听到“楚天擎”这个名字就彻底犯了迷糊。

“哦,是这样……”

楚邵琛瞧了花姿雅一眼,贼笑道:

“我爸说这么多年不见你了,他挺想你的。”

花姿雅的心都快提到了嗓子眼上:

“天擎他真这样说么?还说什么了?”

“妈!”

穆晓见势不妙,忙走过来抓住花姿雅胳膊:

“妈,楚伯伯怎么可能让他儿子带这种话给你呢?”

当父亲的让儿子去跟母亲的情/敌带这种话,这种父亲怕是该千刀万剐了。

花姿雅恍如梦醒,气愤的瞪着楚邵琛:

“楚邵琛,你耍我?!”

“哼!天擎这么好的男人怎么会有你这种混蛋儿子!”

“哦?”反正目的已经达到,楚邵琛只是从容的浅笑:

“晓晓,安伯母,我这次过来其实是有件事想要和你们商量,我很喜欢瑶瑶,我想认她当­干­女儿,希望你们能够答应。”

这话落下,穆晓和花姿雅脸上全都变了­色­。

“这是我送我­干­女儿的见面礼,以后我一定会对待自己的亲闺女一样好好待她。”

话音落下,他已将一包东西放在地上。

穆晓的目光不由追过去,只见白­色­的大塑料包里有童装、­奶­粉、婴儿护肤品还有孩子喜欢吃的零食,她从不知道这个男人也有这么细心的一面。

“怎么样?”

楚邵琛轻笑:

“我会对瑶瑶好,以后无论谁欺负她我都保护她,就像对自己的亲生女儿一样,你们说怎么样呢?”

他就这样看着她,目光一瞬不瞬,眼里的期许这么深、这么浓。

穆晓恍惚的看着他,这一刻,她忽然明白,这分明就是一个爱女心切的父亲对自己亲生女儿的殷切期盼!

原来纵然此刻的他还不知道自己和瑶瑶的真正关系,也已经与她产生了斩不断的牵连。

怎么会这样?

一切的一切都仿佛失了控制……

穆晓心里忽然堵的厉害,拒绝的话一个字也说不出。

“我家瑶瑶可真是招人待见呵。”

玄关处响起一道磁­性­的声音,声线并不高,却好像带着种无形的压迫力,令房间里的气氛瞬间变得肃冷。

清晰的脚步声渐渐靠近,欧阳子墨迈着悠寂的步子走到穆晓身旁,顺手将手里的­奶­茶放在茶几上,刚刚瑶瑶吵着要喝­奶­茶,欧阳子墨出去买,没走多久瑶瑶就睡下了。

看见这个男人,楚邵琛眼中瞬间晃过一丝冷光,然而终究是他求人的事,悄然隐起那种敌对,他无谓笑道:

“你来的正巧,我正有事找你商量。”

“呵……”

欧阳子墨冷笑:

“楚总是觉得我欧阳子墨连自己的女儿都养不起了么?还要劳烦别人来养?”

楚邵琛赔笑:

“我没有这意思,只是单纯的喜欢瑶瑶。”

“哦?真的只是因为瑶瑶?”

欧阳子墨蓦地踏向前,有力的大手重重的揪住楚邵琛笔挺的衣领:

“楚邵琛,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真正目的是什么!到底还要给她多少伤害你才肯罢手?!”

“现在就给我走,别逼我动手打人!”

眼前的欧阳子墨咬着牙、瞪着眼,全身僵硬的像块冰冷的大理石、目光凌厉的像头发怒的猛兽,楚邵琛知道这个男人是个很会控制自己情绪的人,就算以前他面对他时也是充满敌意,但也一直都很克制,从没像现在这样愤怒、这样失控过。

然而,欧阳子墨说的没有错。

他认瑶瑶当­干­女儿的目的并不单纯,他喜欢小瑶瑶,更喜欢她的妈咪——大瑶瑶,如果被拒绝,他不知道今后还有没有接近她们的机会……

所以,他忍,他能做的只能忍。

所以,面对欧阳子墨的冷脸,他竟然收敛起自己所有的锋芒,无害的浅笑起来:

“好,欧阳子墨,你今天心情不好,我走,我楚邵琛走,但我是真心想认瑶瑶做­干­女儿,你们仔细考虑考虑,我改天一定再来拜访。”

话音落下,楚邵琛转身,迈着悠寂的步子向门口走去。

空寂的房间里一时间只剩下楚邵琛的脚步声,穆晓呆了似的看着他,入了眼的明明是他的背影,脑海中浮现出的却是他失落的脸。

她知道的,这个男人从来都是那么冷傲、那么不羁,宁愿吃点苦头、甚至流点血也不肯向人低头,可刚刚他竟然在欧阳子墨面前表现的那么顺从、那么没有尊严……

到底是什么,值得他连尊严都能放下?

“咔!”

关门声响,楚邵琛的身影彻底在视线里消失,欧阳子墨定定站在原地,楚邵琛算是在他面前低了头,然而他心中却没有丝毫轻松。

过去的三年他眼看着穆晓从痛苦中一步步走出来,后来她好不容易算是放下了,可以正常的生活了,可是回到G市后,她和楚邵琛每相见一次就愈加痛苦一分,就像是个深陷泥沼的人,拼尽了力气、受尽了煎熬终于从泥沼中怕了出来,而楚邵琛却又伸出邪恶的大手,一步步的将她向回拉……

那次欧阳子墨在雨中找到她,将她送到了医院,他不知道她和楚邵琛之间发生了什么,但他知道,接下来的三晚,穆晓把自己关在画室连续三整晚没有睡。

再后来,楚邵琛在游乐园救了瑶瑶,事后穆晓虽然表现的自然,但他直到直到现在她还魂不守舍,而今天,这个男人竟然找上了门来……

再这样下去这个小女人怕是要行尸走­肉­了。

……

随着一声清脆的铃声,电梯在22楼停下,欧阳子墨走出来,沉默的朝幽深的走廊望去。

“你在这里等我,不出意外的话我很快就回来。”穆晓站在他右手边,他个子高,说话时她需要抬着头才能与他面对面。

欧阳子墨抬手看了眼腕表:

“如果一刻钟后你还没出来,我就进去找你。”

“OK!”

穆晓打个手势,对欧阳子墨灿烂的笑笑,转身朝走廊深处走去。

这瞬间,欧阳子墨的眉头倏地深深皱起来,凝着她背影沉默了好一会儿才淡淡道:“如果谈不成也没必要勉强,我……养得起你。”

这声音比他平时说话的声音要低不少,然而穆晓还是听的一字不差,脚步稍稍缓了缓,穆晓继续走向前去。

三年前欧阳子墨把穆晓和花姿雅带到Y市,并在那里买了套房子将她们安顿下来,穆晓生瑶瑶的那一年,所有花销都是他一个人出,穆晓虽然从没对他说过,但心里其实算得清楚,这些年她欠他的钱少说也有二百万了。虽然穆晓作画是有了些名气,但也只有少数几幅作品算是卖的上高价,赚的那些钱远不够还他的,况且以后瑶瑶就要上学了,以后的花费,她不想再依靠欧阳子墨……

欠人钱和欠人情是一定要还的。

所以穆晓需要和在业界有影响力的推广商合作,只有她的名气再大些,所画的画才能卖到更高的价钱。

“叩、叩。”

穆晓敲响那扇虚掩的门。

周安稳抬头朝门口看了一眼,望见那篷蓝纱,严肃的脸上顿时露出微笑:

“您应该就是雾纱小姐吧?”

“呵呵,是我,周总,没打扰到你吧。”

“没有,没有,雾纱小姐,快请进。”周安稳放下手里的钢笔,笑呵呵的起身离座。

“好。”穆晓走进办公室,习惯­性­的顺手要关门,想起上次和容大海谈合作时的遭遇,小手不由僵在门把手上:

“周总,不介意开着门吧。”

“额……”周安稳瞧着穆晓意外的怔了怔,随即满脸堆笑:

“您随意、随意就好,来,坐这里。”

说着话,周安稳已经在窗台前搬过张椅子放在了办公桌对面,穆晓客气的坐下,只见办公桌上放着一份翻开的文件,那只纯金钢笔就压在合同之上,显然她来的时候周安稳正在忙。

“雾纱小姐,喝茶。”

稳重的声音落下,周安稳将那杯他亲自冲好的茶水放在了穆晓手边。

吃过一次苦头,所以穆晓变得小心翼翼,这次来之前她就特意调查过周安稳的人品,他为人中肯、口碑也不错,重要的是并没有什么绯闻……

可是纵然如此,见他这么殷勤,穆晓心里还是不安:

“周总,我今天很忙,我想你不介意我们直接谈合作的事吧。”

“哦,不介意,呵呵,怎么会介意呢?”周安稳比穆晓还直接,­干­脆的在抽屉里拿出那份早已经准备好的合同:

“合同我已经拟好了,你先看看,有不合适或者你觉得不妥的地方都可以改。”

“好。”

穆晓接过来,粗略的浏览。每一项条款都拟的正式分明,而且没有过分的要求,简直就是完全站在她的角度、完全偏重于她的利益而拟定的。

如果完全按照合同来执行,她平均一年只需要用心画五幅画就能拿到三百万的年薪,这样她不但能偿还欠子墨的钱,而且以后仅仅靠一个人的收入就能让瑶瑶过上好的生活……

等等!

天底下会有这么便宜的事吗?

她清楚的记得,上次容大海为她开出的条件是一年画十二幅画,给她的年薪为一百五十万封顶,况且那一切还是以肮脏的“潜规则”为前提的!

“周总!”

穆晓深吸口气,还是决定说清楚:

“这份合同就是我们之间关系的全部吧?我不希望日后会有其他的不愉快发生,比如……有些行业背后有种见不得人的交易……”

周安稳打量着穆晓:“我明白,你是说潜规则吧?”

穆晓默认。

“哈哈,雾纱小姐请放心,我周安稳从不搞那一套,我看中的是你的实力,当然,以雾纱小姐的实力而言我觉得我开出的条件并不高,如果你觉得不够的话还可以再提,我会尽可能的考虑。”

“周总,我不是这意思。”穆晓连连摆手:“我想把这份合同拿回去好好看看,如果合适的话改天再签,可以么?”

周安稳答应的很­干­脆:“当然可以啊。”

“既然这样,周总,今天我就先告辞了。”

“好,好,呵呵,想好了随时可以来这里找我,我会吩咐秘书,就算我不在也会有人代我签合同。”

“谢谢周总,您坐着就行,别送了。”

小心的将合同装进包包里,穆晓起身朝门外走,一切都进行的太顺利、太出乎她预期,可她心里就像塞了块石头,拽着她脆弱的心房不安的下坠。

或许是这些年过的太苦闷、太压抑了,美好的事物她总是无法留住,一旦幸运降临到她头上她甚至都不敢相信、不敢接受,生怕像以前那样,一次次的以为得到了,可到后来总是发现那只不过是上天对她开的玩笑……

“咔!”

门被穆晓顺手带上,周安稳站在桌前,嘴角勾起一丝无奈的笑。

他周安稳当老总这么多年,主动跟她靠近乎的女画家还真有过不少,可这种防狼一般防着他的,他还是头一次见。

周安稳走到旁边的会客间外,轻手敲响了那扇关紧的门:

“楚总,方便我进去么?”!!

他知道了真相(必看)

周安稳走到旁边的会客间外,轻手敲响了那扇关紧的门:

“楚总,方便我进去么?”

“恩。”

里面传来一声清澈的声音,周安稳推开门,楚邵琛坐在茶桌前,右手边的烟灰缸里密密麻麻的摁满烟头。

“据我所知你楚总可从来不是做赔本生意的人啊,我不明白,为这么一个二流画家花这么大价钱值得么?”周安稳笑吟吟的坐在楚邵琛身边。

楚邵琛斜睨他一眼,默然弹着烟灰。

“别光抽烟,喝杯茶。”

周安稳将楚邵琛手边那杯冷掉的茶倒掉,换上杯热的:

“这个雾纱冷漠清高,还天天戴着面罩装神秘,难怪没有公司肯跟她合作,如果不是看你楚总面子,我绝不可能签下她。”

楚邵琛凝眸,深藏起某种情绪:

“你知道她是谁?”

“雾纱?不就是个画家么?”周安稳面露诧异,他不是个爱窥探人私事的人,但对楚邵琛的事一向都很有兴趣。

楚邵琛没再接话,朝墙上的欧式挂钟看了一眼:

“马上为我派辆车,我要去见个人。”

……

约好见面的地点是城市森林公园外,楚邵琛赶到的时候花姿雅已经等在了那里。

望见楚邵琛,花姿雅站起来:

“邵琛,你爸最近还好吧?”

“好。”楚邵琛勉强的笑:

“花阿姨,你也好。”

“呵呵,好,好着那。”花姿雅打量着楚邵琛,其实楚邵琛和楚天擎长得并不像,但出于心理作用,花姿雅每每见到他还是不自觉的就想起楚天擎。

三年前她为了穆晓离开了G市,自那以后再也没有和楚天擎联系过,可有种东西就像扎在心里的铁钉,不能拔、不能碰,它扎了根、生了锈,那道伤口随着时间的推移非但无法愈合,反而越来越痒、越来越痛……

“花阿姨,你应该知道我约你来是要跟你谈什么吧。”

楚邵琛淡漠的声音传来,花姿雅吃惊:

“你在电话里不是说要跟我谈谈天擎的事么?”

呵呵,楚邵琛苦涩的笑,凝神看着一个年纪与他相仿的男子领着刚回走路的女儿从身边走过:

“三年前她离开我与你也有关吧。”

花姿雅的心不由颤了颤,表情顿时变了,迅速稳下心神,想说什么,却忽的对上楚邵琛的目光。

他就这样一瞬不瞬的凝视她,眼神深邃而复杂:

“别掩饰了,你的表情已经出卖了你。花阿姨,请告诉我,到底发生过了什么?”

这三年穆晓离开前的情景像是噩梦一样缠扰着他,无数个失眠的夜里,他反复回想她离开前那些细节、反复琢磨那段时间她说过的那些话,可他找不到她任何转变的迹象……

她似乎是一下子就变了个人,像画皮里的妖怪,在那个雨天忽的撕下伪装的面具,告诉他她的本来面目、告诉他她势要与他决断。

楚邵琛也曾想过,或许这背后有什么隐情,可是他能想到的所有可能全不对……

他只能告诉自己那就是现实,他只能告诉自己接受现实,他就在这样的现实里挣扎了整整三年!

就在得知花姿雅是穆晓生母的那一刻,楚邵琛强烈的感觉自己已经接近真相了,可真相到底是什么?

“到底是什么?告诉我,三年前,究竟发生了什么?!”

楚邵琛重复着,清冷的声音一字一顿。

望着他痛苦模样,此刻的花姿雅心里像有根弦倏然铿然崩断,她长舒了口气,叹道:

“唉!邵琛,其实这件事我和你爸三年前就不该瞒你的……”

……

所谓一朝被蛇咬十年怕草绳,穆晓专程去律师所咨询过了,确保那份合同没有问题后便和周安稳签了约。又过了几天,周安稳通知她说要举行一次旗下画家集体出游,毕竟是加入新团体后的第一次活动,穆晓不好推辞便答应了下来。

但穆晓怎么也没想到,出游的地点会是这里……

“喂,去划船么?我请你。”

问话的是同来的油画青年汪清寒,或是对穆晓的相貌很好奇,他一路上不停同穆晓搭讪。

穆晓心情复杂,礼貌的笑笑:

“不了,谢谢。”

“都已经是朋友了,别客气。”

汪清寒阳光灿烂的笑着,和同来的几个男女先后上了游乐船,水声响起,头戴斗笠、身穿复古装的船夫划着船儿向湖心驶去,穆晓失神看着,恍惚的仿佛看到一群天真无邪的孩子荡着小船在湖中嬉戏玩耍的情景。

那是很多年前。

那时候附近那座孤儿院还没有拆,每个天气晴好的周末院长都会带着他们来这里玩。

那时这里还没有开发,没有这么多的游客,湖水却比现在还要蓝……

“邵琛哥哥。”

“嗯?”

“那边的哥哥姐姐在­干­什么?”

“他们在拍婚纱。”

“等长大了我也要在这里拍婚纱,我喜欢的男人要比那个哥哥还要高、还要英俊。”

“傻瑶瑶,我长大后一定比他要高大、要英俊。”

耳边仿佛回荡起旧时的对白,那是多久前的事了?遥远的像是隔着一千个世纪,然而那幼稚的对白和年少的面孔都还那么清晰。

穆晓抬头望去,横跨湖泊的木桥上有一座小亭,那一年,就是在那个地点,那个青涩的少年犹豫了好久终于鼓起勇气拉住她的小手,从此宿命的引线便将两个人串在了一起……

明知道那是不应该的,为什么想起来还是会不自觉的笑呢?仿佛被一根无形的线桥,穆晓踏上木桥,恍惚的朝小亭的方位走去。

亭子是开放式的,现在是客流高峰期,往来不绝的人们从中间匆匆穿行,很少有人逗留,穆晓走进去,鬼使神差的站在左侧的大理石柱前。

“穆晓!”

耳畔忽然响起个熟悉的声音,又是幻觉么?

穆晓的右手隐约发抖。

“我知道你会来。”

这一次穆晓听清楚了,这声音她这辈子都不会忘……

她循声望去,楚邵琛就坐在她右手边的石凳上,双腿自然交叠着,像樽石雕般巍然不动,看样子是坐在这里许久了。

穆晓来时看到了他的背影,但那时她神情恍惚,都没有朝他脸上看一眼。

怎么竟是他?

他怎么也在这里?

“你还记得这里不是么?”

楚邵琛站起来,缓步向她靠近。

现在的他就站在穆晓左侧,距离她这么近,穆晓的指尖触到他手背,却鬼使神差的忘了闪躲。

她忽然清晰的记起,许多年前她与他就是站在与现在同样的方位,他就那样小心翼翼的恰她的手……

穆晓远眺湖对岸,湖中光影粼粼,刺痛她的双眼:

“楚邵琛,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哦?如果真的是这样,那么为什么还要来?”

沉重的质问声中,楚邵琛转身正对着她,虽然隔着曾蓝纱,穆晓还是清晰的看到他双眸猩红,俊美的脸上没有一点血­色­,连呼出的气息都仿佛这么疲惫无力。

是什么令这个男人这样憔悴?

穆晓不由向后退去:

“楚先生,我真的不明白你的意思……”

“穆晓,你竟然到了现在还在骗我……”

他忽然打断她的话,浓黑的双眉间微锁住一丝凄凉:

“你知道,你明明知道!穆晓,为什么要骗我,为什么?!”

穆晓慌了神,被他逼的连连后退,直到后背抵在冰冷的大理石柱上,再也退不了。

楚邵琛继续向前,健壮的身子紧紧压在她身上,她感觉到他在颤抖,鼻端呼出的气息炙热的像是烈火般灌在她脸上,而他的眼神这么悲凉、这么沧桑,令她倍加恐慌:

“楚邵琛,这里可是公共场合,请放开我。”

然而,他仅是凝视着她,默不作声,唯有健壮的身子颤的更加厉害。

穆晓心里说不上的滋味,她深汲口气,声音更加冷漠:

“楚总,你这是非礼,如果你再这样的话我可喊人了。”

“……”

他仍然不做声,只是呼吸变得愈加低沉压抑,像是吸满水的棉花般扑在穆晓口鼻上。

穆晓更加惶恐起来,她娇弱的身子不由颤抖起来:

“来人啊,有人非礼……啊!”

就在这时,楚邵琛突地掀起她脸上的蓝纱,菲薄的­唇­­精­准的压下来,将她的小嘴紧紧堵住。

“呜、呜!”

穆晓挣扎,可他就像疯了似的,狠狠的挤她、压她,她单薄的身子被冰冷的石柱和他坚硬的身体挤在中间,五脏六腑几乎都要吐了出来。

“嗯……”

胸肺的窒疼令她不自觉的张开嘴,他趁机溜进去,狂风暴雨似的亲吻起来。

他嘴里除去那种熟悉的男­性­气息和烟草气息,还有明显的酒­精­味,他喝过酒……

强烈的窒息感令穆晓四肢缺氧,她终于放弃挣扎,先是娇弱的身子瘫/软下来,然后大脑里也变得空白一片。

不知过了多久,楚邵琛终于放开了对她的吻。

“跟我走。”

楚邵琛拉住她,大步就向前走。

穆晓渐渐恢复了些清醒,用力把手从他手中甩开:

“我不走!”

他站在原地,薄­唇­距离她的脸不过几厘米:“为什么?”

为什么?

原因还要她说多少遍?

他楚邵琛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忘事、这么迟钝了?

穆晓苦笑,发颤的嘴­唇­刚刚启开,他低沉的声音却传来:

“就因为我们之间的那种关系?”

哪种关系?

他都知道了什么?

穆晓的身子剧烈一颤:

“你……说什么?”

“呵呵……”楚邵琛笑起来,笑的这么邪肆、这么凄楚,本来就离她够近了,此刻却又向前移动了几厘米:

“我想通了,遭人耻笑又怎么样?天打雷劈又怎么样?我楚邵琛不在乎,穆晓,跟我走,我不管我们之间到底有怎样的关系,我娶你!”

他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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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知道了……

这个她隐瞒了三年多的秘密,他最终还是知道了!

这一刻,穆晓忽然明白他为什么看起来这么疲倦、这么憔悴了,这些天他一定痛苦的挣扎过、煎熬过。

可她无论如何也没想到,他挣扎煎熬后最终做出的竟然是这样的决定!

“我爱你,就算我们之间有血缘关系也不例外,穆晓,没有你我一个人生不如死,我宁愿受尽全世界的耻笑也不愿再活的行尸走­肉­。”

怕被人听到,他声音压得很低,却似重锤般一字一句都敲打在穆晓的耳膜上。

他明明是个原则­性­很强的人,无论如何也是不会有违人伦的啊!

怎么这个男人对她就没有了一点原则?

穆晓全身冰凉,颤抖的指尖似乎滴出寒霜来,几乎用尽了全部力气才挤出几个字:

“楚邵琛,你怎么可以这样?”

楚邵琛垂眸看着她,目光这么毅然、这么坚决:

“我为什么就不可以这样?穆晓,我不管别人怎么想,我只知道我还爱你,无论什么也改变不了这个事实。我知道三年前你是怕我接受不了才那样作践你自己,我知道你爱的人同样是我。”

爱……

这个字对穆晓来说简直是讽刺、是毒药,三年了,这个字她连想都不敢想。

她和他之间,怎么可以与这个字再沾上一丁点的关系呢?

“穆晓,回到我身边吧,我不在乎你和欧阳子墨有过什么,如果你舍不得孩子,带上她,我会像亲生父亲一样对她。”

楚邵琛凝望着她,说的这么诚恳、这么郑重,他眼里的温柔情/愫一如当年,却就似锋利的刀刃,将穆晓的心一片片凌迟。

就算她肯放下尊严与他一样甘愿被人唾骂,可还有小瑶瑶,她不能把瑶瑶也拖下水,她不能这么自私!

还好,楚邵琛不知道他和小瑶瑶的关系……

穆晓发白的指尖用力掐进掌心的­嫩­­肉­里:

“楚邵琛,就算你说得对,当年离开你的时候我或许还对你有点感情,但那点感情比起我对子墨的爱又算得了什么,而且……”

穆晓艰难的吸口气:

“而且经历了这么多年,那点感情也早已经被磨没了,楚邵琛,我不可能跟你走,不是因为舍不得瑶瑶,而是因为舍不得子墨……子墨是我的全部,比其他你楚邵琛什么都不是!现在,你明白了么?”

这话明显是起了作用,因为楚邵琛的目光瞬间涣散了,像被忽然抽­干­了力气,他怔在原地,看着他这样的模样,穆晓耳中仿佛响起他说过的那个形容词:

行尸走­肉­!

这些年,行尸走­肉­的何止是他?

这次穆晓轻而易举的就推开了他,快步从从他身边走过,逃也似的跨过石凳。

小亭里不知何时聚满了人,用各种诧异的眼光看着她,她费了好大的力气才从人堆里挤出去,某一刻,脸上的蓝纱被什么扯了一下,她恍然不觉。

脑海里空荡荡的,就像三年前得知她与他之间的真正关系时一样,就像被他强吻的那一刻……她低着头,只管沿着木桥向下走。

“雾纱?”

右前方传来个年轻的男­性­声音,穆晓缓滞的望过去,是汪清寒,他刚划完船,身上还穿着救生衣,不知因何看她的目光怪怪的。

“你比我想象中还要漂亮。”

汪清寒走过来,几分微笑几分拘谨:

“你脸­色­好差,不舒服么?”

穆晓朝脸上摸了一把,触手处是自己柔软的肌肤,原来那篷蓝纱已经不在。

无所谓了,反正事到如今她也没了什么秘密可躲……

穆晓泛紫的­唇­角微勾起一丝苦涩,绕开汪清寒继续向前走去。

“喂,你到底怎么了?我……总裁,您也来了?”

后面忽然安静下来,几乎周围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了穆晓身后,她没心思理会那里究竟发生了什么,只是机械的走,像一缕游荡的孤魂,无论走到哪里也找不到自己的归属。

“咔”

“咔”

有人对着她拍照,她懒得去管、也没有去管的力气,走出景区,沿着那条熟悉的道路一直向前走。

“美女,看样子是失恋了吧,请你喝杯酒解解愁怎么样?”

身旁忽然传来个粗哑的男声,紧接着身前出现一道高大的黑影,穆晓抬头,面前是个四十岁左手的男子,染了头张扬的金黄头发,天并不热却光着膀子,胳膊和胸前黝黑的肌肤上刺满暗红­色­的龙形纹身。

“不用。”

穆晓无力的挤出两个字,向左迈步,想绕过去,眼前­阴­影晃动,另一个至少有两米高的男人却挡在她面前:

“美女,我大哥请你,你敢不给面子?”

纵然心神恍惚,穆晓还是明白自己遇到了哪种人,紧张的咬紧嘴­唇­,转身向回走,刚迈出一小步,胳膊却忽然被一只粗粝的大黑手在后面攥住。

“美女,遇见我是你的福气,我­干­脆明告诉你,今天你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

说着话,男子用力一拉,穆晓哪受得住?单薄的身子连连后退,像块豆腐般撞进男子黝黑的怀里。

“啧啧,身子可真软呵……”

男子不怀好意的呲牙笑,两条粗壮的手臂紧紧将穆晓抱住:

“别说你连我宋程的名字都没听过,乖乖走吧,我亏待不了你。”

宋程……

穆晓还真听过这个恶魔的名字,这些年被他糟蹋过的女人不计其数,据说他还因此进过几次监狱,但出来以后,他非但不知悔改,反而变本加厉。

禽/兽不如的男人为什么总被她遇见?

穆晓乱上加乱:

“放开我,放开……不然我喊人了!”

“呵呵,你喊啊,在我的地盘我看谁会管你。你喊啊,现在就喊给我听听!”

宋程低头看着穆晓,非但不松开反而将她抱的更紧了。

是,如果不是有备无患,这个男人大白天里怎么敢做这种事呢?穆晓近乎绝望。

“滚开!”

一道冷冽的声音忽的传来,那条健硕的身影转过拐角,快步走过来。

是楚邵琛。

他不是在亭子里么?

难道他一直在默默跟随她?

穆晓心里五味陈杂,眼睁睁看着楚邵琛越走越近。

“呵呵,这年头爱管闲事的人可真不少。”

宋程不屑的嗤笑,目光幽幽的落在楚邵琛脸上:

“小子,最好自己滚远点……啊!”

话还没说完,楚邵琛的拳头就砸在他脸上。

这一拳力道很重,宋程被打的眼冒金星,不自主的松开穆晓,连连后退了三步。

一旁的高个男子见宋程吃了亏,二话不说就向楚邵琛冲上来,还没走到他近前就被楚邵琛一个扫堂腿撂倒在地。

“啊!我的腿断了,疼,疼……”

高个子躺在地上不住痛叫着。

“小子,你给我等着,惹上我就是你自寻死路!”

见势不妙,宋程撂下句狠话就跑进了身边的夜/zong/会里。

楚邵琛无心他顾,径直走到穆晓面前:

“这地方乱,我送你回去。”

想要拉她,她却后退一步:“不用。”

楚邵琛眉峰轻蹙,固执的抓住她小手:

“听话,跟我走。”

冰冷的手上传来他掌心的温度,是种久违了的暖意,穆晓的心像被一只有力的巨手狠狠攥住,提高了声音:

“我说了,不用!楚邵琛,你怎么这么讨人厌啊?”

楚邵琛高大的身子僵化在原地,右手忽然失去力气,任由她的小手自掌中抽离出去。

此刻的他纵然表现的这么沉默、这么冷静,但穆晓知道他心里很痛苦,她知道,他现在的痛苦绝不比三年前她刚得知真相时少半分。

但她更清楚,她与他一旦遇见就会令彼此更痛苦,只有决断才是彼此最终的解脱……

可为什么是他?

为什么她在穷途末路、最需要帮助的时候,解救她的人总是他?

穆晓无声的吸一口气,仿佛用尽了全部的力气才说出这些话:

“楚邵琛,求你别再纠缠我了,我已经被你折磨的生不如死了,再这样下去我都要被你逼疯了。”

“楚邵琛,看在我们之间的血缘关系的份儿上,我求你!”

距离这么近,但她的表情穆晓已看不清,眼睛被泪雾遮住,朦朦胧胧中他的脸在眼前破碎成千万个残破的影。

仿佛听到了他沉重的喘息声,她无法再在他面前呆下去,转身小跑而去,泪水断了线的珠子般砸落在生硬的水泥地面上。

她没有骗他,回到G市,她的生活自遇见他的那天就开始坠入深渊。

楚邵琛站在原地,眼睁睁看着她的背影越跑越远,连日来所经受的痛苦煎熬在这短暂的瞬间里仿佛又重新经历了一遍。

自从花姿雅告诉他真相至今,整整十天的时间里,他没有一晚睡着过。

谁能想象到他的挣扎、他的痛苦?

他也知道放弃才是正确的选择,他也知道与她是绝不应该再继续的……

可是,脑海里翻来覆去怎么全都是她的好?

后来他终于决定了,可她给他的却是愈加无情的答案!

“就是他!”

“混蛋,还敢留在这里,这是在等死么?”

“揍他,往死里揍!”

耳边传来接二连三的叫骂声,是宋程带了人去而复返,楚邵琛向周围环视一眼,共有十几个人,有赤手空拳的、有手拿木棍的,密不透风的将他围在正中心。!!

爆炸­性­绯闻

耳边传来接二连三的叫骂声,是宋程带了人去而复返,楚邵琛向周围环视一眼,共有十几个人,有赤手空拳的、有手拿木棍的,密不透风的将他围在正中心。

宋程站在楚邵琛正对面,踮着脚、仰着头:

“小子,如果你跪下给你宋爷我磕头道个歉,或许今天我可以考虑放过你。”

楚邵琛仍然沉默着,仿佛没看到宋程一般,寡淡的目光仍然一瞬不瞬的视着穆晓的身影。

宋程顺着他目光看去:

“哎呦,救了人家,结果人家撇下你走了,你这英雄当的可够失败哈。”

“哈哈哈,傻瓜!”

“揍他!”

一群人涌上来,拳脚雨点般的落在楚邵琛身上。

楚邵琛练过散打,本来可以轻而易举的就躲开的,可不知为什么他竟然连躲的力气也没有。

无数拳脚狠狠的击打在腿脚、后背、头部,他高大的身子倒在地上,寒凉的目光透过前方一双腿的间隙看着穆晓身影越去越远……

有钝器重重的敲在头上,血液模糊了双眼,浓浓的血腥味冲入鼻息,可他怎么不觉得疼?

全身仿佛都失去了知觉,只有心口的位置痛如刀绞。

“打死他。”

“敢坏老子的好事,给我往死里打!”

身后传来嘈杂的呼喝声,穆晓回头,相隔近百米远仍然看到楚邵琛倒在血泊里纹丝不动——

他是死了么?

这一刻,穆晓压抑在心的那些疼仿佛一瞬间决了堤的涌出来,她忽然什么也顾不得了,转身便跑回去:

“你们别打了,停下!有人吗,救命啊,救命!”

“呦,飞走的鸭子竟然又送回嘴里来了。”

望见去而复返的穆晓,宋程惊喜交加,踢了楚邵琛一脚,朝穆晓迎上去。

“停下,别打了!你们停下!”

穆晓只顾向前,稍不留神又被宋程紧紧抱住,她身子轻颤,两眼恍惚的看着那个蜷在地上的身影。

此刻的楚邵琛额头上、鼻梁上流淌着殷红的血,那双原本就猩红的眸子被血染的更加妖娆邪肆,而他竟然也在看她,一瞬不瞬,仿佛那些落在他身上的拳脚都与他无关——

他的世界里唯独在乎的只有她!

穆晓恍惚的看着他,心脏仿佛被划开一道缺口,那些对他的疼和怜再也藏不住,如洪水般奔涌而出。

“怎么,美女,心疼了?”

宋程看明白些事情,放开穆晓,挥手对其他几个人道:

“都停下,先别打了!”

十几个人陆续停下,围在楚邵琛周围。

他们诧异的看向宋程,宋程心狠手辣、有仇必报,今天把一个人揍的这么轻就喊停手,不是他风格。

穆晓得了自由,焦急的朝楚邵琛跑过去,前脚刚迈出,纤细的胳膊就被宋程重重抓住,穆晓向前的惯­性­大,被这样一扯,整条胳膊险些被拉下来,疼的直蹙眉。

“美女,今天我可以放过这个男人,但我有个条件……”

宋程右手拉着穆晓,黑乎乎的大手在穆晓丰。满的臀。部重重捏了一把。

穆晓孱弱的身子隐隐一颤,右手抵触的推向宋程:

“别碰我!”

“哈哈,小女人,你不是三贞九烈么?你不是宁死不屈么?好!我宋程今天就发发慈悲给你一个选择。”说话间,宋程果然­干­脆的放开了穆晓:

“你现在就可以像刚才那样掉头就走,我们哥几个绝不拦你,但这个男人就要任凭我们处置了。当然,我也可以就此放过这个男人,但你要当着我们的面脱光,让我们哥儿几个都饱饱眼福……”

“对,脱光,要一件不剩才行!”

“脱,快脱,不然揍死这个男人!”

“哈哈哈哈。”

放肆的声音如海浪般在耳边此起彼伏,一道道不怀好意的目光犹如魔爪般在穆晓上下三路不停游移。

穆晓指尖绷紧,恍惚的看着几米远外的楚邵琛。

他仍趴在原地,身子艰难的蠕动着,该是想爬起来,骨折的手脚却只能在那一小块位置无助的挣扎、颤抖着。

原来过了这些年,看到他痛苦的时候,她的心还是一样的犹如刀割!

“美女,我劝你别多管闲事了,快走吧,惹上我们宋哥算他倒霉。”

站在穆晓右手边的男人咧着嘴讽刺。

穆晓苦笑,目光始终定格在楚邵琛身上,他仍在血泊里挣扎,像是只被搁浅在岸上的鱼儿般,几乎用尽全身的力气却怎么也动不了。

“呜,呜!”

他在呜咽什么,不知是哪里受了伤,却说不出,只有一双被血模糊的眸子不廷视着她,似乎想要告诉她什么……

她知道他想说什么!

他想让她走,想让她不管他……

可是,她怎么能够?

就算他不是因为她才沦落成这样,她也无法抛下他不管啊!

“你到底脱不脱啊,不然我们可动手了!”

料定了穆晓不会走,宋程假意催促。

穆晓瘦弱的身子隐隐颤抖着,小手用力攥住自己的衣角。

“不要!”

楚邵琛嗓子里忽然传来一阵闷哼,虽然含混不清,穆晓还是能分辨出。

然而,谁也没想到的是,下一秒,楚邵琛忽然强撑着摇摇晃晃的站起来:

“别管我,你走,走啊!”

他艰难的站着,双腿不住颤抖,想要朝穆晓所站的位置走,可脚步还没迈开就被旁边的男人狠狠踢倒在地。

“还想走?乖乖躺着,再不老实打断你的腿!”

男人泄愤的一脚接一脚的踢在楚邵琛颤抖的后背上。

“别打了!”

穆晓再也看不下去,清澈的水眸里流露着明显的疼:

“我脱!不过,请你们说话算话!”

空气仿佛凝固了,所有人的目光在这瞬间都投到穆晓身上,她紧咬着嘴­唇­,苍白的手指颤抖的解开白衬衫最靠上的那颗扣子……

然后是第二颗,第三颗……

雪白的双臂颤抖,整件衬衫扑落在脚边。

此刻的穆晓,上半身只穿着件白­色­的文/胸,大片皎洁的肌肤都绽露在外,周围十几个男人的目光像是激光似的,火辣辣的投­射­在她身上。

紧要着嘴­唇­的牙齿几乎陷进­唇­瓣的­嫩­­肉­里,她强忍着羞耻,一瞬不瞬的看着趴在地上的楚邵琛。

楚邵琛也在看她,纵然视线模糊,还是能分辨出她的身影,他清楚这些男人想要的绝不是看她脱光这么简单,等她脱光后他们一定会要求更多……

可他说不出话,麻木的手脚就像失去了知觉,怎么用力都无法站起来。

“嗯!嗯!”

像只被困在茧里的蚕蛹,他拼了命的蠕动、挣扎。

“继续脱啊!”

人群里传来一声不耐的催促,穆晓深汲口气,右手缓缓的摸向自己的腰带。

“先上后下,先把上面这件罩子脱了,让我们解解馋。”

“就是啊,别浪费时间,快点脱,不然我们帮你!”

声音落下,两个男人向靠近穆晓的方向走了两步,作势要动手。

“我自己……脱!”

穆晓娇小的身子剧烈震了震,放在腰带上的手缓缓上移。

无所谓了!

今天她穆晓只能豁出去了。

穆晓闭上眼,手指用力……

“怎么回事?”

右前方忽然传来个沙哑的声音,穆晓的手不由放松,循声望过去。

入了眼的是个年约五十的男子,他刚从夜总会里走出来,这一刻,那些男人的目光都转向了他。

宋程望见男人,忙满脸堆笑:

“嘿嘿,航哥,遇见个漂亮妞,玩玩。”

“别玩的太过分,适可而止就行。”男人轻描淡写的瞥了穆晓一眼,转身就往回走。

原来男人是跟他们一伙的……

穆晓心里“咯噔”一声,心中那点希望瞬间破灭,无助的闭上眼,绝望中,男人的声音却再次传来:

“晓晓?”

穆晓惊愕,朝男人看过去。

男人不知何时转回身来,怀疑的打量着穆晓:

“你是不是晓晓?”

穆晓惊魂未定,恍惚的点点头。

男人的脸­色­瞬间变的惊恐,快速走下台阶,到了近处朝地上一望,看清楚邵琛的脸,忽然惊叫:

“邵琛!”

一群男人瞬间全懵了。

穆晓趁机捡起地上的衬衫,快速穿上。

“邵琛,你还好么?我的天,怎么伤成这样?”景航惊慌失措,迅速把楚邵琛扶起来,看着他直叹息:

“邵琛啊,刚刚我都没认出你来,你别这样,说句话,你别吓叔,说句话啊。”

楚邵琛凄迷着两眼,沾血的嘴角微微勾起,说不出话,发颤的指尖指向正朝他走来的穆晓……

穆晓走近了,右手搀扶住他,他身子一软,顿时昏迷了过去。

“你们这群混蛋,还不过来扶人?!”

景航气急,指着一群男人破口大骂。

一群人忙凑上来扶楚邵琛。

夜总会毕竟是不太安全的场合,经常有人打架受伤,所以景航特意在里面建了医务室,几个人将楚邵琛抬了进去,将楚邵琛安排在病房里包扎输液,穆晓、景航还有那十几个打人的男人在外面等。

“你们这群畜/生,瞎了你们的狗眼,竟然连邵琛都不认识!”

“成事不足败事有余,我养你们­干­什么用,邵琛如果有个三长两短看我怎么收拾你们!”

景航指着一群人,说话的时候身子直颤抖,十几个人排成一排站在走廊里,各个低着头不敢吭一声。

穆晓直到现在还没明白是怎么回事,担心楚邵琛的状况,也没心情多问。

这时,医生走了出来,径直到了景航面前:

“航哥,他的伤不要紧,关键是他最近极度缺乏睡眠,身体太虚,所以很容易就被打昏迷了。”

听到这话,一群人都舒了口气。

“说来真奇怪,他看起来像几天不吃不睡了,他这样的状态只要再过一两天,就算没人打他他也会自己昏过去。”

“哦?怎么回事?邵琛不是这么想不开的人啊,晓晓,你知道原因么?”

景航疑惑的声音传入耳中,穆晓恍惚的摇头。

她或许知道,只是不愿想,更不愿说。

她也知道楚邵琛从不是个想不开的人,但她与他之间的事是种什么样的折磨,只有她和他清楚……

穆晓放下心来,便不想久留,她站起来:

“我先走了。”

“不进邵琛么?”

景航也站起来,看穆晓的时候笑呵呵的。

穆晓不自在的笑:“我还有事。”

“哦。”景航怔了怔:

“你先等下。”

说完,目光转向走廊里那一排男人:

“给晓晓道歉。”

这十多个人刚刚还凶神恶煞似的,现在,一个个都像是见了阎罗似的,顺从的不得了,他们连犹豫都没犹豫,异口同声的说:

“对不起。”

事情转变的太快,穆晓倒有些不习惯,这时,又听景航说:

“不够,都给我掌嘴!”

“啪”、“啪”、“啪”

穆晓还没反应过来,走廊里已经响起一连串清脆的耳光声,这些人知道惹了大祸,甩自己耳光的时候都卯足了力气。

景航看向穆晓,随即变得笑容可掬:

“晓晓,这样行了么?”

穆晓不明情况,无措的笑笑:“够了。”

“那我送你出去。”

景航陪同穆晓出了医务室,他没说停那十几人也不敢停,仍在卖力的掌掴自己。

一路上穆晓表现的很沉默,她不知道景航和楚邵琛到底是什么关系,也不知道他怎么会认识她,但她不想问,她已经逃的很累很累,但凡与楚邵琛有牵扯的事,她都不愿再多管。

景航一直将穆晓送回夜总会才停下,告了别,眼看穆晓走出两步,忽然又追上去:

“晓晓,有句话我不得不说。”

穆晓停步,诧异的回过头。

“我不知道三年前你和邵琛为什么分了手,但这三年他是怎么过来的你知道么?唉!既然现在回来了,就别再走了,再这样下去我都担心邵琛这孩子还能活几年。”

穆晓的心明显的颤了颤,恍惚的笑了笑:

“航叔,我和他不可能了。”

转身,快步向前走去。

不是她对楚邵琛无情,而是,命运对她和他都太残忍!

……

穆晓回到家时,瑶瑶和欧阳子墨在客厅里用电脑玩儿童益智游戏,见了穆晓,瑶瑶一头扑上来:

“妈咪回来啦,妈咪陪瑶瑶玩。”

“乖,妈咪要换衣服,先和爹地玩。”

穆晓抱起瑶瑶在她脸上亲了一口,又轻轻将她放下。

“妈咪换衣服,瑶瑶陪爹地玩。”

瑶瑶一溜烟的跑回去,一头栽进欧阳子墨怀里。

欧阳子墨没抬头,两眼盯着电脑屏幕:

“不是说好要到晚上才回来么?”

“提前结束了。”

生怕欧阳子墨发现什么,穆晓敷衍了一句,匆忙朝卧室走去。

白­色­的身影在眼前匆匆晃过,隐隐的携着她身上独有的馨香,欧阳子墨抬起头,目光追向她背影,她衣角沾着泥土,袖口的位置还有一点红,虽然很小,但在白­色­衬衫上却显得尤为清晰,似乎是血迹……

墨­色­的双眉不由轻敛,定了定神,目光重新转移到电脑屏幕上。

19寸的触摸屏幕上是各种动物头像,瑶瑶找到相同的动物就用小手指将它们连起来。

“这是小猫,不,是老虎……”

瑶瑶两眼盯着屏幕,嘴里嚅嚅嘟囔着,这时,屏幕右下角忽然弹出一条网页新闻,瑶瑶的手指正在那里,轻轻一触,网页就自行打开了。

首先映入眼中的是张图片,瑶瑶兴奋的拍着小手:

“爹地快看,那是妈咪。”

“恩,看到了。”

欧阳子墨不动声­色­的看着照片一页页的自动向后翻。

穆晓换好衣服,在卧室里就听到瑶瑶的声音,疑惑的走过来,看清电脑屏幕上的照片,脚步瞬间定在原地。

是她。

里面的她面­色­苍白,目光呆滞茫然,恍惚的走在一座木桥上,周围有很多行人,远处是碧波荡漾的湖水……

这正是她在旅游区时的情景,那时她脸上已经没有了蓝纱的遮掩,不知道是有谁给她拍了照,还传到了网上,而且才过了短短不到两小时的时间里就成了爆炸­性­的新闻。

“这下你可更出名了。”

欧阳子墨嘴角勾起一泓极美的弧线。

“……”

穆晓恍惚的看着这一幕,没有说话。

欧阳子墨说的没错,因为图片上边的大黑标题是:

“画家雾纱首次露真容”。

穆晓画画以来多少了解些推广行情,这种新闻头条的影响力巨大,可不是谁都能上的,是谁这么好心帮她呢?

可是,就在穆晓纳闷的功夫,屏幕上的画面忽然一闪,翻到了。

当看清画面里的内容后,穆晓瞬间觉得眼前发黑——

这次的照片里有十几个人,但主角仍然是她,因为她站在最中间,而且上半身大部分美好的肌肤都流露在外,上半身仅有那件单薄勉强的遮挡住那两处美好——

而她的双手此刻正放在腰的位置,似乎是正在脱裤子……

照片拍摄的角度拿捏的很好,将她的正脸拍的清清楚楚,而且没有把倒在地上的楚邵琛拍进去。

加粗的标题醒目而露骨:

“雾纱当众脱衣,惊呆路人”

不止是路人惊呆,现在的穆晓也惊呆了!

她明明记得当时除了她、楚邵琛和那十几个人外并没有其他人在场,不然她那么声嘶力竭的喊救命怎么会没人帮忙呢……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结婚

她明明记得当时除了她、楚邵琛和那十几个人外并没有其他人在场,不然她那么声嘶力竭的喊救命怎么会没人帮忙呢……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妈咪羞羞,妈咪露­肉­­肉­,哈哈哈哈……”

瑶瑶年幼无知,指着穆晓格格笑起来,穆晓心神不宁,拍了拍瑶瑶的小脑袋,没说话。

“你选的地方可不太好呵。”

欧阳子墨关掉页面,深藏起眼底那丝情绪。

穆晓诧异:

“嗯?”

欧阳子墨将瑶瑶向怀里抱了抱,轻笑道:

“如果你去市中心广场脱的话,效果会更轰动。”

这个男人在揶揄她,穆晓皮笑­肉­不笑:“我怕到时候我肯脱,但没人肯拍。”

欧阳子墨淡淡看了她一眼,嘴角勾了勾,没再说话。

其实经过这些年,许多事穆晓已经可以淡然面对了,她知道将这些照片发到网上的人一定不怀好意,但她心安理得,完全可以高高挂起……

很多年前,顾心如就曾把关于她和楚邵琛的一些更过分的照片发到过网上,现在这些比起那些又算得了什么呢?如今的很多女明星都巴不得全//­祼­上镜求个吸人眼球呢。

……

午夜的风携着雨水滴滴点点的砸在玻璃上,窗没有关严,湿湿凉凉的水汽扑在身上,令穆晓隐隐发抖。

G市的夏季,总是多雨。

“吱!”

身后的门板发出轻微的声响,大概是被风吹动的缘故吧……

穆晓没有在意,仍然站在窗前,外面无数条雨线在霓虹灯影的映照下化作千红万紫,美丽的令她觉得恍惚。

这些天,她的生活一直都恍惚。

“这么晚了还不睡?”

身侧忽然传来清冷的声音,穆晓错愕的望过去,是欧阳子墨,他穿着身白­色­睡袍,不知何时站在了她左手边,露台上没有开灯,他英俊的脸笼在­阴­影里,只有那双澄澈的眸子璀璨分明。

“在想谁?”

欧阳子墨走到她身后,垂眸凝视着她。

穆晓的心莫名收紧:

“没想谁,就是……睡不着。”

“为什么?今晚不是吃了药?”

磁­性­的声音在头顶正上方传来,清冷的鼻息吹的她黑发不安摆动,穆晓声音开始异样:“没什么,就是……”

“就是想楚邵琛睡不着是不是?!”欧阳子墨的声音忽然变得异常冰冷凌厉。

穆晓剧烈颤抖,这一瞬,他有力的双手忽然抓住她肩膀,将她娇弱的身子翻转了一百八十度,令她与他面对面。

“穆晓,你当我是傻子?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

幽沉的声音如冷水般当面扑来,穆晓本来就神情恍惚,这下更懵了,两手条件反­射­的去推在他胸膛:“姐夫,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我知道!”他沉声低吼,两只有力的大手忽然抓住她小手,举过她头顶,硬生生的摁在窗玻璃上:“你已经连续八晚没有睡了,你到底想怎样?”

她是连续八晚没合眼了,可是……

他怎么会知道?!

穆晓彻底懵了,瞪着疲倦的双眼看着他,他还在向她身上挤,她却忘了挣扎。

欧阳子墨凝眸望着她,健硕的身子与她的紧紧贴合在一起,而且还在向前:“穆晓,告诉我,为什么忘记一个人就这么难?”

她被挤在窗台,孱弱的腰身几乎要被从中扯断,而她的双手被迫高举着压在沾满雨水的玻璃上,整个身子在他身下完全平摊开……

此刻的的这个男人与她靠的这么近,两个身体之间只隔着两片单薄的睡衣,她感觉得到他全身颤抖,她感觉得到他呼吸急促,她甚至能感觉得到他身上传来的温度,炙热的近乎将她点燃,但她忽然无力再闪躲。

“轰!”

一道闪电从窗外划过,将露台上所有的事物都照亮,穆晓清晰的看到欧阳子墨的脸,这么苍白、这么憔悴,双眼下的黑眼圈像化不去的黑雾似的,这么重、这么浓……

原来失眠的人不止是她!

他说的没有错,自从八天前与楚邵琛分别后她就没有一晚睡着过。

她只要闭上眼,脑海中就会浮现出楚邵琛沾了鲜血的脸,有时候明明很累、很困了,以为只要头挨上枕头就能睡着了,可她睡不着,吃了药也无济于事。

这些天她过的浑浑噩噩,一天比一天恍惚,一天比一天疲倦,可就是找不到一个令自己睡着的办法。

“我也睡不着,每天到了半夜看到你还一个人躲在露台我就无法入睡。”

欧阳子墨的脸向下凑近,薄凉的­唇­抵在她鼻尖:

“穆晓,我们都一样。”

他都看见了,她从来都不知,在他她痛苦煎熬的时候,这个男人就躲在她身后的某个角落,默默的注视她……

穆晓呆滞的看着他,他清凉的­唇­息扑在她脸上,令她恍惚而迷惑。

“我们都一样,忘不掉曾经所爱的人,放不下过去的包袱。但现在我想通了……”

他声线颤抖,俊美的脸再向下一点,薄凉的­唇­几乎贴在穆晓­唇­瓣上:

“为什么我们要这么痛苦?为什么我们要受这样的折磨?我们的人生为什么要这样不堪?为什么偏偏是我们?我想通了……”

他顿了顿,喉结上下滑动着:

“穆晓,我们结婚吧!”

“嫁给我,让我们重新开始我们的人生。”

­唇­瓣处传来温热的气息,欧阳子墨在吻她,沉重的、温暖的鼻息与她的交融在一起,穆晓心中那片悲恸的冰封之地忽然传来一阵久违了的暖意,她低下头,小脸埋进他怀里,忽的痛苦呜咽起来。

或许,她是该放下曾经的一切,让自己的人生有个新的开始了。

……

豪华的流线型跑车在民政局外停下,欧阳子墨抬手指向大门的方位:

“想好了,这次走进去就不再有反悔的机会。”

穆晓没说话,窗外那条通往民政局的小路上人来人往,每天都有无数对男女结为夫妻,这其中又有多少人能保证一生不悔?

车厢里顿时变得死寂,两个人能清晰的听到彼此的呼吸声,欧阳子墨用余光看了穆晓一眼,薄­唇­轻微阖动,到了嘴边的话却没有说。

“我不会反悔。”穆晓看向他,这瞬间与他四目相视:

“除非我姐姐回来,子墨,我们说好,无论什么时候,只要姐姐回来我就退出。”

这些天她想了很多,她已经决定了。

她决定和欧阳子墨结婚,就算不为瑶瑶考虑,至少这样也能给自己、给欧阳子墨也给楚邵琛一个机会,这些年他们都活的太苦太累,是时候从沉痛的过往中走出来,是时候重新开始活着了。

“好。”

淡淡的应一声,欧阳子墨下了车去,穆晓紧随下去,他走过来,颀长的手臂顺手搭在她肩头,她有些不习惯,然而并没有拒绝。

以后他就是她的老公了,她会试着接受他,相信随着时间的推移,两个人渐渐的就能融洽了。

可是,穆晓怎么也没想到的是,竟然在这样的场合也能遇见楚邵琛。

穆晓进门的时候,他正和一个中年男子站在大厅的角落里聊天,纵然客厅里有很多人,他又是在角落,她还是一眼就认出了他。

“咳!”

心里忽然压抑的厉害,她禁不住轻咳一声,刻意的向欧阳子墨怀里凑了凑,小手扯过他的西装将脸埋进去。

不想看到他,更不想被他看到。

“穆晓,可真巧。”

磁­性­若笛声音忽然传入耳中,紧随着是那沉寂的脚步声,在不算安静的大厅里也显得格外明显,穆晓的心不由颤了颤,不安的朝他望过去:

“巧……”

楚邵琛走过来,眯着狭长的黑眸睨着眼前这对男女,穆晓两手抓着欧阳子墨的上衣,紧紧依偎在他怀里,欧阳子墨的手臂则揽在她纤细的腰上,见他过来,还故意的将她揽的更紧了……

望着这一幕,楚邵琛胸口像被塞了团棉花,莫名的憋闷:

“来这里­干­什么?有事?”

双眼似乎被楚邵琛太过凌厉的目光刺了一下,穆晓低头看着自己的鞋子,没说话。

“呵。”楚邵琛淡淡看着她,轻笑:

“什么时候学会装沉默了?”

说着话,右手不自觉的就向她伸过去,想把她的小脸抬起,可手指还没触到她的下巴,手腕就被一只有力的手结结实实的箍住。

“楚邵琛,我看你是忘了自己的身份。”欧阳子墨凝着他,似乎遇到多大的事都是这样平静自然。

楚邵琛将手抽回,冷笑:

“刚刚只顾和穆晓说话,忽略了你的存在,看样子你很介意呵。”

知道楚邵琛存心激自己,欧阳子墨不动声­色­,浅挑墨眉,清冷的笑道:

“我妻子这么漂亮非凡,我和她站在一起没有存在感也是当然。”

“你的妻子?”

楚邵琛的心仿佛被狠狠捏了一把,连冷笑都变得不自然:

“据我所知,你和她还没结婚吧。”

“呵呵,以前是没有……”欧阳子墨别有用意的笑:

“我没听错的话方才楚总在问我妻子来这里有什么事?楚总,你觉得一对恩爱的情侣来民政局会有什么事?”

欧阳子墨的声音这么平淡、这么清澈,却如一盆冷水般朝楚邵琛当头泼下来,大厅里明明很热,他却从头凉到脚,恍如一樽雕塑般定在原地。

他怎么可能不知道?

来这个地方的男女只可能有两件事,他只是不愿相信罢了,所以看到她后就立刻傻呵呵的走到她面前,以为这样就能改变什么。

他能改变什么?

三年了,他从来就没能改变过她什么!

“我和晓晓赶着去领证,楚总,不奉陪了呵。”

欧阳子墨清澈明了的声音传入耳中,楚邵琛像个傻子似的站在原地,嘴角勾起苦涩的笑。

“晓晓,走吧。”

“嗯。”

一高一矮两条身影相互偎依着朝结婚登记处走去。

楚邵琛想转身,可双脚就像僵化了,怎么也迈不出去。一对对相携的情侣自眼前走过去,只有他,被遗弃在逼仄的角落,孤零零的,似乎永远都是一个人。

“邵琛,发什么呆呢?”

赵勇走过来,目光朝楚邵琛所看的方位看去,那个女人有些眼熟,但他想不起到底是在哪里见过。

“邵琛……邵琛?”

赵勇轻手扯了楚邵琛胳膊一把。

楚邵琛无神的瞧了赵勇一眼,转身朝门外走去。

“邵琛,你去哪……中午去哪吃饭啊,我请,喂,邵琛……”

赵勇忙往外追,前些天楚邵琛挨过揍,头部受了伤,刚刚他还好好的,现在突然神­色­呆滞、行为反常,莫不是脑子被打坏了?

“咔!”

楚邵琛关上车门,口袋里手机在响,他恍惚不觉,只是这样慵懒的坐着,凄迷的看着远方。

“嗒、嗒、嗒……”

腕表秒针律。动的声音此刻显得尤为清晰,时间在流走,既然生活已经失去所有乐趣,既然活着只剩一具空壳,时间对他来说还有什么意义?

活着对他来说抑或只剩了等死。

眼角余光里有人影晃过,他看过去,是穆晓和欧阳子墨,她依在他怀里,看起来这么温柔听话、这么小鸟依人,而她的手中提着一个大红­色­纸盒,楚邵琛知道里面放的是什么……

楚邵琛苦笑,这一刻,穆晓忽然向他看过来,这样的目光他似乎在三年前见过,可他都来不及分辨清楚,她就匆匆移开视线,抓紧欧阳子墨的胳膊和他并肩向前走去。

时隔三年,她终于和她所爱的男人修成正果了。

……

层层叠叠的大红花朵如海浪般随风起伏,一座石碑孤零零的立在花海中央。

是四年前他为她立的墓碑。

“楚总,我们来了。”

身后传来礼貌的声音,楚邵琛凝神看着墓碑上的照片,没说话。

“楚总,您看可以动手了么?”

“恩。”

楚邵琛将视线自那张黑白照片上。

“呵呵,楚总,墓碑要完好保存么?我是说,如果可以破坏的话会快很多。”

“随便。”

淡淡撇下一句,楚邵琛转身朝背离墓碑的方向走去。

“好,好……开始拆吧。”

“留心点,别破坏周围的花草。”

铁器敲打石碑的声音不绝传入耳中,楚邵琛无力再看,加快脚步走回书房去。

门外传来脚步声,眼角余光里随之出现一道熟悉的身影,是母亲,楚邵琛恍惚的看过去:

“妈。”

“恩。”阎芬芳走到楚邵琛面前,微有些褶皱的手轻放在楚邵琛脸上:

“邵琛,你看你最近是什么状态啊?都熬的不像人样了。”

楚邵琛­唇­角苦涩的勾了勾,没说话。

“唉……”

这次来找他本是有目的的,但看着他过度憔悴的脸,那些话她怎么也说不出来。

这三年她这个儿子的状态已经够糟了,最近的几天更不知是怎么了,看起来更是一日不如一日,他还不到三十岁啊,似乎就已经老年迟暮了。

“妈,你有事么?我想一个人静一静。”楚邵琛将阎芬芳的手在脸上拿开,母亲手心的气息太温暖,他怕自己承受不了、怕自己会失控。

“哦……”阎芬芳暗暗叹息,转身要走,看到门口那个一闪而过的浅红­色­身影,脚步一顿,又转了回来:

“邵琛啊,和雨馨结婚的事考虑的差不多了吧?”

楚邵琛面无表情:“随便吧。”

随便?

为这件事她已经催过楚邵琛无数次了,他每次不是果断的拒绝就是推辞,这还是第一次用“随便”这个词,阎芬芳惊喜交加:“邵琛,你的意思是答应了?”

楚邵琛恍惚的点头。

阎芬芳喜形于­色­:

“太好了,邵琛,妈盼这一天都盼了三年了,我早就说雨馨是个好姑娘,既然你答应了,我选个好日子,我们尽早把喜事办了吧。”

“好。”

楚邵琛只是点头,像个没有灵魂的的木偶。

“好,妈这就去,这就去……”

匆匆的脚步声中,阎芬芳走出门去,楚邵琛沉寂的看着她的背影,这一刻,忽然就望见了程雨馨。

她穿着件浅红­色­的上衣,木木的站在门口,表情不知为何欣喜而紧张。

楚邵琛知道母亲一次次的催促他一定和程雨馨有脱不了的关系,那个女人是那么­精­明,想诚心讨好母亲只是易如反掌的事……

他知道,他什么都知道,可他不想再挣扎。

这些年他在命运的漩涡里不断的煎熬、不停的挣扎,像个虔诚的佛教徒,以为终有一天自己能脱离苦海,可他渐渐发现,等待他的只是更加深不见底的炼狱……

他认命了。

既然他楚邵琛这辈子是注定与幸福无缘,就­干­脆让他用他这不堪的人生去成全别人好了。

……

纵然这座城市已经步入夏季,夜晚的风还是有些冷。

穆晓站在楼顶,前方绚烂的烟花接连绽放着,犹如无数的彩灯般将G市的夜空渲染的多姿多彩。

今天是楚邵琛和程雨馨结婚的日子。

这场旷世婚礼足以令整座城市都无法入眠了。

“看够了没有?”

身边传来清韵的声音,穆晓这才想起欧阳子墨就一直站在她身边,已经默默陪了她很久了,现在才开始催促,穆晓笑笑:

“你先回去吧,不用等我。”

欧阳子墨抬手看了眼腕表:

“我也不想等你,就是怕你万一想不开从这里跳下去,我失去妻子还好说,就是瑶瑶失去妈妈可不好。”

穆晓笑笑:

“放心吧,我没那么傻。”

如果真想不开,她也不会坚持到现在。

冰凉的小手上传来一阵暖意,是欧阳子墨恰了她的手,她没有拒绝,同他并肩走下楼去。

她在试着接受欧阳子墨,她知道他同样也在试着接受她,现在两个人在一起的时候还是有些不自然,中间就像隔着一层看不见的薄膜,但她相信会好的。

穆晓进门的时候花姿雅正哄着瑶瑶看电视,望见穆晓,瑶瑶立刻兴奋指着电视呢喃:“妈咪你看,坏叔叔上电视了。”

穆晓抬头望去,偌大的液晶屏上是身着黑­色­西装的楚邵琛挽着漂亮的新娘走过红地毯的情景,周围有巨大的花簇,场景美丽的犹如童话故事……

这是她在梦中都不曾见到过的浪漫与美好啊,曾经的曾经,她多憧憬与他有一场婚礼,哪怕简简单单也好。

见穆晓脸­色­不好,花姿雅忙换了频道,瑶瑶不满的撅着小嘴:

“我要看坏叔叔,姥姥,我要看坏叔叔。”

“乖宝贝,坏叔叔不好看,姥姥给你找喜洋洋。”

“不,瑶瑶要看坏叔叔,瑶瑶要看……”

瑶瑶很少这么调皮,花姿雅急出一身冷汗,欧阳子墨走过去,轻手把瑶瑶抱进怀里:“乖,爸爸带你出去看烟花好不好?”

“好。”

瑶瑶立刻安静下来,两只小手扯住欧阳子墨笔挺的衣领反复揉搓。

“爹地,妈咪也去。”

“妈咪要休息,瑶瑶不乖,爹地要生气了。”

“爹地乖,爹地不生气。”

“瑶瑶听话爹地就不生气。”

一大一小两个声音渐渐朝门口的方位移去,穆晓站在原地,恍惚失神。

如今她和楚邵琛都已经结了婚,有了各自的家庭、各自的生活,她与他之间终算是彻底画上句号了。

……

摇曳的烛火将婚房里的一切染上一层薄红,程雨馨坐在床沿,心几乎要从胸腔里跳出来。

这一天,她整整等了十年。

“吱……”

虚掩的房门打开,烛火随之摇曳起来,程雨馨紧张的朝门口望去,并没有人,只有门板上那张大红­色­的“喜”字随风摆动。

现在已经是晚上十点一刻,婚宴早已经结束了,他怎么还没有来?

两手用力的攥紧,她鼓足勇气站起来,朝门口走去,在站在门口的那一瞬,她看到了楚邵琛。

他就坐在客厅的沙发上,身子紧紧陷进去,头依着靠背,两眼定定的看着不知名的方位。

这可是他和她的新婚夜,他为什么不进房间?

程雨馨深吸口气:“邵琛……”

倚在靠背上的头缓缓转动,楚邵琛淡淡瞧了她一眼:“有事?”

淡漠的声音、不耐的语气,即便是她与他已经是名正言顺的夫妻关系,他对她也还是这样的态度……程雨馨不由颤了颤:“这么晚了,不睡么?”!!

畜/生,他才是你爸!(结局前篇)

淡漠的声音、不耐的语气,即便是她与他已经是名正言顺的夫妻关系,他对她也还是这样的态度……程雨馨不由颤了颤:“这么晚了,不睡么?”

说着话,她走过去,站在楚邵琛面前。

“我睡客厅。”他的目光偏向别处,似乎不愿多看她一眼。

“……”

程雨馨木然怔在原地,两片桃红­色­­色­­唇­瓣­干­涩的阖动着,却说不出一个字。

空气仿佛凝固了,寂静的房间里仿佛只剩下自己的呼吸声,这么急促、这么明显,她忽然有些眩晕,今天的婚礼上,她努力想在他面前好好表现,所以客人敬酒时她喝了很多。

两个人就这样沉默的站着,许久许久。

“你想要什么?”

不知过了多久,他终于开了口,寡淡的目光视着不知名的方向:

“这么多年以来,你挖空了心思,说到底想要的也不过是嫁给我罢了,现在你已经得到了,你到底还想要什么?”

是,她是得到了。

她成功的嫁给了这个她苦恋了十年的男人,成功的成了这世界上距离他最近的女人。

可是为什么她非但没觉得自己离他更近一分,反而觉得离他更远了?

心情忽然失落的厉害,程雨馨抬手,无声的解开肩头的系带,镶满碎钻的雪白婚纱如丝般滑落在脚下。

“邵琛,你知道么?为了你我什么都肯放下。包括颜面、包括自尊,一切的一切,为了你,我都愿意放弃……”

她用力咬着嘴­唇­,将身上所有的衣服都除去,红着脸坐在他腿上:

“邵琛,你知道的,这些年来,我身边喜欢我的男人从来都没有少过,但我眼里从来只有你,其他的任何男人都入不了我的眼。”

“邵琛,你知道么,为了你,我一直守身如玉,我惟愿有一天能把自己最美好的一切都留给你。”

她动情的说着,双颊红的似乎要滴出鲜血。

可他为什么就没有一点反应呢,他仍然像刚刚一样,只是空茫的看着她,仿佛在看一块没有温度的木头。

他竟然没有一点反应!

那天在宾馆她明明听到他和穆晓……

她不相信他对穆晓那么敏感,却对她没有一点兴趣!

程雨馨暗暗咬咬牙,润红的、湿软的樱­唇­凑到他耳边,两只小手生涩的抚向他健硕的胸膛:

“我听说你们男人最喜欢守身如玉的女人,邵琛,我愿意把自己给你,我现在是你的妻子,今晚……我把自己交给你。”

“……”

楚邵琛浓黑的眉峰明显的蹙起,他健硕的身子隐隐动了动——

他这样的表现是对她有了回应么?

“咔!”

程雨馨的心隐隐一动,美丽的脸滚热的似乎燃烧起来:

“邵琛,相信我,我一定会比穆晓更加美好。”

话音落下,程雨馨忽然感到一阵剧烈震动,她还没明白怎么回事,娇软的身子已经“咚”的坐在坚硬的木地板上。

“程雨馨,你把我楚邵琛当做了什么?”

楚邵琛站起来,居高临下凝视着她,目光忽然变得这么凌厉逼人:

“说到底,你程雨馨也不过是个为了达到目的不择手段的­阴­险女人罢了,你有什么资格和她比?”

“……”

程雨馨的身子明显的一颤,这一刻,她忽然明白了。

心像被狠狠割了千万刀,她仰头看着楚邵琛,不由失控的笑出声来:

“呵呵呵,楚邵琛,我即便在你眼里有再不好,至少我这些年爱的人始终都是你,从来没有移情别恋、没有和其他男人上过床!”

“若是说起来,她穆晓三番两次的离开你,投入其他男人的怀抱,你为什么就不讨厌她?”

这些话已经在她心里积压了很久很久,只是她从前从来不敢说,她怕一旦说了就会刺激到他。

然而现在她才知道后果比她想象的还要严重,因为她看到他的脸扭曲起来,­精­致的五官都变了形。

他高大的身子在剧烈发抖,他从来都这么伟岸、这么强壮,这一刻却像块被冷冻的玻璃,似乎随时都会碎成一堆碎屑……

她怎么也想不到,原来这个冷漠孤傲的男人也有这么痛苦的模样!

“你怎么了?”程雨馨不由慌了神,她站起来去扶他。

“别碰我!”楚邵琛一把将她推开,眼里的厌恶这么清晰、这么浓:

“程雨馨,你越是接近我,就约会令我更加讨厌你,以后离我远一点,至少这样我们或许可以相安无事。”

程雨馨像被当头泼了盆冷水,发颤的身子像只木偶般定在原地。

“别再我面前提她,因为你根本没有提她的资格!”

“砰!”

楚邵琛摔门而去,程雨馨看着那扇战栗的门板,无力的蹲在地上,泪水无声的滚落下来。

为了他,她已经卑微到最低点,可原来即便如此,都无法在他心中争取到一点地位。

穆晓,你到底比我强在哪里?

为什么扎根在楚邵琛心中的女人偏偏就是你?

……

“这是我这月份画的画,如果有不合适或者觉得不好的地方请您指示。”穆晓将前天刚画完的那副《夏雨夜鸣》放在办公桌上。

周安稳将画摊开,只是象征­性­的看了一眼就笑容可掬的道:

“呵呵,你的作品我放心。”

其实就算是有名的大画家,同一人所作的画也有好坏之分,有能卖上高价的­精­品,也有无人问津的败笔之作,周安稳作为这一行业的资深人物当然是深知这个道理的,处于商业­性­的目的,他应该仔细审阅才对啊,可他怎么心不在焉?就好像画的好坏跟他根本无关似得……

穆晓意外:

“既然这样画我先放在这里,你以后再慢慢看,如果有什么要求你可以随时打我电话。”

“呵呵,放心吧,不会有问题的。”

周安稳笑容可掬,穆晓甚至有些过意不去了。

工作上的事很快交代完毕,穆晓正要走,周安稳忽然站起来:

“对了,雾纱,我一直都很好奇,你画中一直有个人影,他到底是谁呢?”

“……”

穆晓没回答,只是歉然笑了笑。

那秘密是见不得光的,如果有人知道她每幅画里都藏着一个和她有着血缘关系的男人的身影的话……

“呵呵呵,我就是随便问问,你不方便说就算了哈。”

穆晓暗舒口气,告了别,转身正要走,周安稳的声音又从背后传来:

“楚邵琛结婚了,这件事你知道么?”

穆晓娇小的身影瞬间定在原地:

“周总,这件事跟我有关系么?”

周安稳满脸堆笑:“额,没关系,没关系,我就是随便问问么,路上慢点哈,我就不送了哈。”

又是随便问问……

可穆晓怎么忽然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

现在距离楚邵琛结婚已经过了近二十天了,这些日子穆晓白天陪伴瑶瑶,晚上睡不着时就画画,心情渐渐的恢复了些平静,生活仿佛回到了过去两年时的状态。

“爱过你的那个我,已经学会去翻越伤悲,忘记很辛苦但我知道这样才对……”

手机铃声响起的时候,穆晓刚上了车,是宋井延的来电,穆晓接起:

“井延,有事么?”

“晓晓,我爸……去世了。”

什么?

穆晓仿佛当头挨了一­棒­,手里的手机“啪”的摔落在脚边。

……

夕阳的光芒扑的满院都是,将那些盛开的花朵映的更加金黄耀眼,楚邵琛站在门口,疲倦的双眼被光线刺痛,紧紧的眯成狭长的黑线。

“邵琛。”

一个沙哑的声音忽然传入耳中,楚邵琛此时才发现左前方竟然站了个人,是母亲,她看起来有点不对劲……

楚邵琛定了定神:“妈,怎么了?”

“你宋伯伯去世了。”

阎芬芳走过来。

楚邵琛漠不关心的点点头:

“听说了,妈,你特意赶过来就为说这事么?”

“恩。”阎芬芳黯然叹息:

“邵琛啊,他人都走了,你去看他一眼吧,不然……呜,呜……不然以后再也见不着了。”

阎芬芳­性­格刚烈,楚邵琛自小到大还从没见她这样伤感过,又好气又好笑,走过去搀住她手臂:

“妈,宋成武与我们非亲非故,值得你这么伤心么?我爷爷去世的时候也没见你这么哭过。”

“畜生!”

阎芬芳气结,抬起泪眼:

“楚邵琛,你给我跪下!”

这些天楚邵琛本来就过的恍惚、过的疲倦、过的云里雾里,经阎芬芳这样一胡闹,哭笑不得:

“妈,我怎么感觉你今天这么反常呢,难道你和宋成武之间的关系不一般?”

这本来是句玩笑话,没想到声音刚落,楚邵琛却发现母亲脸­色­瞬间变得煞白,此刻他忽然回想起前几次他和宋成武见面时的宋井延怪异的态度,还有他和宋井延的脊髓正巧匹配……

“妈……”楚邵琛的脸­色­也变了:“告诉我,到底怎么回事?!”

“唉!”

阎芬芳长叹一声:

“人都走了,这件事我也没有再瞒下去的必要了,邵琛,其实成武他才是你的亲生父亲啊……”

(阎芬芳、宋成武和楚天擎的事,番外中具体写,不是亲想的那么简单)

……

宋伯伯走的很突然,赵阿姨哭着说是和他中午在公园散步的时候他一头栽倒在地,之后就再也没起来,穆晓想起过去在楚家时的种种往事,心里难过的厉害。

“赵阿姨,你一定要想开,我以后常来看你哈。”

“恩,唉,人生可真是无常,我和你宋伯伯过了大半辈子,没想到……”

赵容说着又抓着穆晓的手哭起来,穆晓身子起了一半,又只好坐回去,赵阿姨这样,她也无法再说走。

“赵伯母。”

身后忽然想起个低沉的男­性­声音,穆晓本就感伤的心这时突地颤了颤,她怎么也想不到他竟然会来。

赵容也很意外,抬起泪眼看了那男子一眼:

“邵琛……”

“我来看看宋伯伯。”楚邵琛看着躺在床上安静不懂的赵容:

“伯母,生老病死都是人生必经之路,你也别太伤心。”

“邵琛,你宋伯伯在世的时候信佛,我相信他走后一定会到他想去的世界享福……”

“恩,伯母,你想开就好。”

随着磁­性­的声音,楚邵琛已经走过来,正站在穆晓左侧,自然垂放的右手无意的触在穆晓肩头,穆晓更加心乱起来,慌张的站起来:

“赵阿姨,我改天再来看你。”

“好。”

赵容话音还没落,她已经匆匆转过身去,快步向门外走去。

“穆晓……”

熟悉的声音忽然在身后响起。

楚邵琛的声音!

她原本可以假装不懂、置之不理的,可是不争气的双腿就像灌了铅似的,整个人像中了定身咒似的定在原地。

楚邵琛看着她后背,声音淡淡的:

“我想单独跟你谈谈。”

穆晓心头泛苦:

“楚邵琛,我们之间已经没什么好谈的了。”

“关于我亲生……”考虑到这样的场合,楚邵琛话说只说了一般就匆忙止住:

“是关于我爸的事。”

“我和你们楚家已经不再有任何关系,况且……”穆晓掐紧手指:

“我没有时间。”

话音落下,她加快脚步,逃也似的向前走去。

这些日子,她好不容易才从他的­阴­影中走出来,她绝不想再陷进去,她与这个男人今后永不相见才是最好。

回去的时候家里没有一个人,穆晓给花姿雅打了个电话,原来是母亲和欧阳子墨带着瑶瑶去动物园了,穆晓身心疲惫,坐在沙发上走神,不知不觉竟然睡着了。

“叮、叮!”

倏然响起的门铃声将穆晓惊醒,伸个懒腰,睡眼惺忪的走过去:

“谁啊?”

“是我。”

熟悉的声音如寒风般透进门来,穆晓打个激灵,顿时全醒了。

“开门,我有话对你说。”

磁­性­的声音平静而淡漠,单单是听到这声音,穆晓眼前似乎就浮现出那张俊美的脸,这么清晰了然……穆晓心颤:

“我不在……”

穆晓娇弱的身子瞬间绷紧:

“我是说,我不想见你,你走吧。”

“穆晓,我只是想告诉你,我不是我爸的儿子。”!!

大结局(上)

这个男人在说什么疯话?

穆晓从猫眼里看出去,视野里他缩小的身影并不真实,然而她还是能分辨出他面­色­凝重,似乎没有开玩笑的意思。

楚邵琛极其英俊的脸又向门前凑了凑:

“直到现在我才知道,原来宋成武才是我亲生父亲,穆晓,以前我们都搞错了。”

他声音刻意压的很低,可穆晓还是听得清清楚楚,她彻底懵了:

“你说什么?”

“我说,我们不是兄妹,我们之间根本就没有血缘关系!”

或是因为激动的缘故,楚邵琛声音微颤。

穆晓站在门后,甚至能闻到门上的木香味,耳边不断传来鱼缸里的流水声,一切都仿佛是真实的,可她怎么就觉得像在梦里一样恍惚?

“穆晓,我们都错了,我们曾经分开不过是上天给我们开的一场玩笑罢了,回来吧,让我们重新开始。”

耳边响起楚邵琛的声音,隔着门仍然这么清晰、这么好听,穆晓失神的向后退一步,下一秒,忽的想起些什么,她的嘴角不由浮起一丝冷笑:

“楚邵琛,我可真佩服你,为了骗我,你竟然连这样的谎言也说得出。”

楚邵琛浓黑的眉心微微锁起,漆黑的眉宇间流露着明显的惊愕:

“你不相信?”

她当然不信。

现在宋伯伯去世了,楚邵琛忽然站出来说宋伯伯是他亲生父亲,这种事要她怎么相信?

里面一阵沉默,楚邵琛无法再冷静下去:

“开门,我们现在就去医院做鉴定。”

“开门……”

“给我开门!”

“咚!”

“咚!”

“咚!”

楚邵琛健硕的身子一下接一下的撞在门上。

“咚!咚!咚!”

单薄的门板不停震颤,仿佛下一秒就会脱离门框被撞飞出去,穆晓没了办法,终于伸出苍白的小手,“咔”的将门拉开。

“啊!”

楚邵琛卯足了力气,正向门上撞,门忽然打开了,他因为惯­性­向前,趔趄的冲进房中去,高大身子撞在穆晓身上才停下。

穆晓被撞的连连向后退步,还没站稳,手腕就为楚邵琛重重一把扣住:

“走,我们现在就去!”

他焦急的拉着她,急步向外走。

“楚邵琛!”

穆晓拼命的向后拽,好不容易才稳住身子:

“我可以跟你去,但我们先说好,到时候事实证明我们是兄妹的话,你必须保证这辈子都不再打扰我。”

“好。”楚邵琛紧凝双眸:

“如果不是呢?”

穆晓哭笑不得:

“随便你怎样都行。”

根本就不可能有如果,虽然过去阎芬芳对她不好,但她也能看出阎芬芳和楚伯伯之间的感情很好,况且,楚家和楚家还是商业竞争对手,楚邵琛怎么可能和宋伯伯扯上关系?

这分明又是他楚邵琛的诡计罢了。

“穆晓,即然这样,那么这辈子你都别妄想再反悔!”

沉声抛下一句,楚邵琛拉着她就向外走去。

……

“穆晓?又来做鉴定?”

医生打量着穆晓,过了三年,他仍然能记起这个女人。

穆晓疑惑的看向这名中年男医生,倏然想起三年前她和花姿雅来这家医院时为她们做亲子鉴定的正是这名医生。

发觉穆晓神­色­不好,医生赔笑:

“呵呵,结果很快就出来,你俩稍等。”

医生说完就走了出去,逼仄的房间里只剩下穆晓和楚邵琛,空气里满是消毒水的气味,依稀夹杂着他身上淡淡的烟草气息,穆晓倍感不安。

“呵呵。”

楚邵琛不知因何低低的笑了笑。

穆晓诧异的看过去,只见他正凝着双深黑的眸子,一瞬不瞬的盯着她看,她心乱的厉害,无声的低下头去。

两个人并排坐着,各自想着心事,谁也不发一言,空气仿佛凝固。

“咔……”

门终于被推开,然后是清晰可辨的脚步声,是医生去而复返,穆晓抬起头来:

“医生,有结果了么?”

“额,有了。”医生不急不缓的坐下:

“我可以百分百的断定你们没有血缘关系。”

“!!”

穆晓像被当头浇了盆冷水,娇小的身子剧烈颤抖起来。

“这是化验报告,你们拿回去,以后……”

医生的话还没说完,穆晓忽的站起来,逃也似的跑出门去。

医生惊愣了片刻,转而看向楚邵琛:

“既然她走了,你来签字吧……”

可是话音未落,楚邵琛也站起来,迈开长腿,大步流星的追了出去。

“砰!”

门被随手关上,房间里只剩下医生一个人,他拿着那份化验报告,愕然失神:

现在的病人都是怎么了啊?

“嗒、嗒、嗒……”

矮跟鞋快频率的敲打着地面,穆晓低着头,只顾向前跑,脑海里在听到结果的一瞬间就仿佛变成了空白,她只想逃。

“穆晓,站住!”

“穆晓!”

“晓晓!”

身后的声音越来越近,也越来越令她惶恐,某一刻,胳膊忽然被一只有力的大手自后面抓住,她被拽的连连后退,瘦弱的身子撞进楚邵琛怀里。

“你放开我。”

穆晓慌乱不堪,用力的推他,可他非但不放手,反而将她紧抱在怀里,低着头,矍黑若夜的眸子紧紧凝视着她。

他身上的气息、他温柔的目光还有他熟悉的心跳令她更加慌乱,她费力的呼吸着,拳头拼了命的捶他、打他:

“楚邵琛,放开我,放开!放开!放开!”

她急的眼泪都快掉了下来,拳脚都打的疼了,可他就像是不知疼痛般,仅是这样安静的、温柔的看着她。

她终于打的累了,像只泄了气的皮球似的在他怀里瘫软下来。

“打够了么?”

楚邵琛问。

仿佛有股电流窜遍全身,穆晓从指尖到脚趾都为之颤了颤,痛苦的咬了咬嘴­唇­:

“你放开我。”

“我不能。”他眉峰微敛:

“穆晓,是你自己说过如果我们之间没有血缘关系就随便我的。”

她是说过。

可她无论如何也没想到是这种结果啊。

“晓晓,我什么都不要,我只要你回来。”

磁­性­的、温柔的声音清晰的传入耳中,穆晓知道他动了情,这个那人动情的时候声音就会变得格外好听,好听的似乎能将她的七魂六魄都勾走……

可是,她怎么能够贪恋这声音呢?

这个男人早已不属于她,即便她与他没有血缘关系也改变不了事实!

穆晓心里五味陈杂:

“楚邵琛,你怎么还不明白呢?我现在是别人的妻子,而你已经是别人的老公,我们已经不可能了……”

楚邵琛凝神望着她:“我不介意。”

不介意!

这世界上还有什么是这个男人所介意?!

穆晓几乎要哭出来:

“楚邵琛,你能不能长点心啊?我根本不爱你,你凭什么觉得我会回到你身边?”

“你说谎,穆晓,难道到了现在你还以为你这样的谎言能骗过我么?”他低沉的声音如水般朝穆晓脸上扑下来。

信不信又能怎么样呢?

事到如今,谁又能改变什么?

穆晓用力汲一口气,连说话都变得困难:

“信不信是你的事,反正我已经决定了和子墨共度一生,这辈子都不会再改变什么!”

这话一落,楚邵琛的脸­色­就变了,­阴­的很黑很黑。

穆晓知道他一定很难过,但她没说错什么,她只是告诉他现实,谁也不能改变的现实!

“晓晓……”

楚邵琛的嘴­唇­在颤抖,似乎在思虑什么,穆晓趁机卯足力气将他推开,转身就向外跑,可是还没跑出几步就被他再次被抓住。

“楚邵琛,你能不能……”

她话还没说完,他就将她挤在墙上,薄凉的­唇­瞬间压下来。

他在吻她。

这里可是医院大厅,左侧是大门,进出的人们络绎不绝,前方就是挂号处,挂号的人排了长长的两队,他竟然在这样的场合吻她……

穆晓急的心里像有团火燃烧起来,拼命的挣扎,可他越是挣扎他就将她压的越紧,她的身子几乎被压瘪了,骨头似乎都快要碎了。

“呜,呜……”

她想呼叫,可是他的吻这么紧,她根本发不出一点声息。

没过多久,穆晓就被吻的大脑缺氧,周围的一切都变得恍惚起来,她仿佛躺在柔软的棉絮里,满世界里只剩了温暖和美好……

她仿佛回到了四年前楚邵琛第一次吻她的那一次,忘记了现实中所有的悲伤和苦痛,拥有的只是无限的幸福与沉/沦。

应该是过了很久,鼻息里终于有了新鲜氧气,她条件反­射­的深呼吸,麻醉的大脑渐渐的苏醒。

“既然不爱我,为什么我吻你的时候你会这么配合?”

楚邵琛两手抵着墙,双臂和身体如牢笼般将她锢在墙角。

穆晓睁开眼,首先看到的是他俊美无俦的脸,然后是不远处那群围观的人们。

她刚刚做了什么?

穆晓,为什么你就这么不争气?

她紧咬着通红的嘴­唇­,泪珠一连串的滚落下来。

“……”

楚邵琛凝神望着她,他天不怕地不怕,就怕这个女人的眼泪。

“我说错什么了么?”

柔声说着,他抬手为她擦拭泪水。

她想推开他的手,可她没有力气,他的大手抚在脸上,这么温柔、这么细致,令她心中不由腾起种久违了的温暖。

可这是不该有的,这是不应该的……

穆晓心里憋闷的厉害,眼泪流的更凶了。

“抱歉,晓晓,是我的错,我以后不再这样强迫你了好么?”

他哄她,像十三年前那样,好像她还是那个爱哭的孩子。

但他与她不是从前了,也不会有以后了……

穆晓的指尖用力蜷起:

“楚邵琛,我想你对我还有些误会,我真的不爱你,你如果不相信,我对天发誓还不行么?”

楚邵琛身体和表情瞬间僵住。

穆晓抹一把眼泪,字字清晰:

“我发誓,如果我对你楚邵琛有一点点爱的话,让我遭天打雷劈、不得好死!楚邵琛,这样够清楚了么?”

高大的身子依稀颤动,楚邵琛怔怔看着她,却说不出一个字。

足够了……

每一个字都足够将她彻彻底底的凌迟一遍了。

自从穆晓回G市后他总是对她一次次的萌生希望,然后希望又一次次的被扼杀,他死灰般的心也一次次的被碾碎,只是,之前的几次她即便再决绝、再残忍也没有像这次一样将他打入地狱、挫骨扬灰。

伤他的,不是她,而是他自己……

是他明知道没了希望还死心不改。

穆晓心中倍感煎熬,趁机用力的将他推开,挤出人群,逃也似的出了门去。

这次他没有追来,透过门口的落地镜她看到他仍然站在墙角,像个不会动的模型。

穆晓走的恍惚,像得知鉴定结果的那一刻,脑海里空荡荡的,只想走的远远的、只想要逃。

她一口气走出几条街去,可无论走到哪里都仿佛感觉楚邵琛在跟随她,某时,她终于停下来,转身望去,身后并没有他的身影。

夕阳笼罩的街头只有一对对相互依偎的情侣嬉笑着从身边经过,此刻,淤积在心头的情绪忽然绝了堤的奔涌出来,穆晓蹲在地上,双手抱膝,低低的抽泣起来。

当年,她在那家医院确认了自己的生母,也因此得知自己和楚邵琛有血缘关系。所以她忍痛与他决断,三年多来过的痛不欲生、日夜煎熬。

而今,在同一家医院,她得知他并没有血缘关系……

这没什么,过去的三年痛过也就痛过了,可是为什么得知真相偏要在她与他都有了各自的家庭以后?

就算她与他彼此相爱又能怎样?

这是婚外恋,是出/轨!

这同样是无耻的,不可为的。

究竟谁才是命运的­操­纵者?

为什么偏要将她的人生安排的这么残破不堪?

仿佛一场闹剧、一场笑话?

……

雪白的窗帘随风轻舞,修长的流苏轻柔的抚弄着穆晓的额发,她左手托着腮,右手里的画笔随意的在纸上涂鸦。

明明只是想乱画,为什么画出来的都是那熟悉的轮廓?

终于累了、困了,可一旦闭上眼,脑海里浮现出的就全都是楚邵琛的身影。

“噗!”

有什么掉落在纸上,她低头,此时才察觉是自己的泪水。

“人死不能复生,别想了。”

清冷的声音如微风般自身后传来,穆晓回头,只见欧阳子墨不知何时走到了她身后,他以为她是在为宋伯伯的事伤心……

穆晓抹掉泪水,勉强笑了笑:

“怎么还不睡?”

“过来看看瑶瑶,顺便看看你。”欧阳子墨不动声­色­的勾­唇­,房间里灯光黯淡,然而他仍然能看到她脸上有泪痕,将一张苍白的小脸衬的更加憔悴。

“只是看看瑶瑶?”

穆晓站起来。

他没说话,安静的站在原地,不动声­色­的看着她,墨­色­的清瞳里掩着种别样的情绪。

穆晓清楚他一直在掩饰,过去的许多个天,他时常在深夜里进她的房间,只是看一眼就默不作声的走掉。

他怎么会知道那时她是醒着的,只是听到开门的声音就忙假装睡着。

“子墨,我知道你对瑶瑶和我都很好……”穆晓走到他面前,仰着凄迷的泪脸看他。

两个人之间只隔着近一厘米的距离,彼此的呼吸声都能听见,欧阳子墨微蹙了蹙,高大的身影不知因何轻微的动了一下。

“决定嫁给你那天起我就想好了不让自己后悔,子墨,除非姐姐回来,不然无论发生什么我都不可能离开你。”

穆晓说着话,踮起脚尖来,两只柔软的手臂环在他脖子上。

结了婚,就是一辈子的承诺,是不容许改变的,更不能再想着别的男人……

欧阳子墨没说话,脸­色­似乎沉了沉,但穆晓不在乎,就这样勾着他的脖子,被泪水浸湿的小嘴贴到他刀削般的­唇­瓣上,生疏的亲他、吻他。

他巍然不动,像尊雕塑似的伫在那里,始终保持着挺直的站姿,不迎接、也不拒绝,甚至连嘴­唇­都没有动过,只是这样任着她像只动物似的啃咬着他。

欧阳子墨是她的老公,是她现在唯一该为之付出的男人啊……

心里一遍遍的告诫着自己,穆晓闭上眼,柔软的身子紧贴在他身上,不停的吸他、吻他,仿佛这样自己就能心安理得些,就能不那么自责、那么压抑了。

可为什么随着时间的推移,她开始发觉不对劲?

她现在的感觉像自己在啃一块木头……

穆晓终于放开了他,窗外一阵风吹进来,令她稍稍恢复了些清醒,她看着欧阳子墨,这瞬间心里忽然晃过一阵强烈的自责,她不由向后退去:

“我,我……”

“没事。”欧阳子墨无谓勾­唇­:

“我可以送你副拳套,以后你想发泄的时候就戴上,我身上任何地方随便你打。”

穆晓瞬间面红耳赤:“子墨,对不起。”

他轻笑,抬手看了眼腕表:“没什么,还不睡?”

“这就去……”

心中所有的郁闷情节此刻全被尴尬代替,穆晓灰头土脸的从欧阳子墨身边走过,逃也似的进了卧室。

“吱!”

门处传来轻微的响动,知道她已经出了门,欧阳子墨才匆匆朝她背影看了一眼。

鼻端还残留着她留下的气息,­唇­瓣因她的啃咬此时还隐隐作痛,欧阳子墨舔了舔嘴­唇­,嘴角勾起一丝无奈的笑。

与她结婚已经一个多月了,他与她非但没有夫妻之实,甚至连个真正意义上的吻都没有过,他不想强迫她,如果她没有这种打算,这绝不会强求。

“呵呵。”

欧阳子墨低低­干­笑两声,缓步走到书桌前,正要关掉台灯,望见书桌上的情景,修长的手指凝在开关上。

书桌上凌乱的放着十几张画纸,每张上面画的全都是楚邵琛的脸……

这一刻,欧阳子墨忽然明白了些什么。!!

大结局(中)

……

敲门声响起的时候,楚邵琛正在专心批阅文件。

“总裁,可以打扰您一下么?”

王岩站在门外,脸上带着恭敬的笑。

楚邵琛没抬头,手中的钢笔仍在文件上圈点着:

“嗯?”

“呵呵,总裁,那天您不是命令我分析雾纱画里隐藏的人是谁么?现在,我分析出来了。”

楚邵琛手里的银­色­钢笔瞬间定在纸上:

“谁?”

王岩走进来:

“总裁,她画里的人不是别人,正是总裁你啊。”

楚邵琛恍惚抬起头,声音微有些异样:“你确定?”

“确定,不会错的。”说着话,王岩已经走过来,将手里那幅画在楚邵琛面前平展开。

这是一幅她最常画的风景画,画中小桥流水,那个人影就站在小河边,因为经过了王岩的特别处理,五官和眉目都显得尤为清晰。

是他……

那个女人隐藏在画中的人竟然是他!

“总裁,我不得已破坏了七幅画,剩下的我稍后给你送过来。”

楚邵琛看着画里的自己,神­色­恍惚:

“不用了,都送你了。”

什么?

王岩的心险些从胸腔里跳出来,那些画的价值能比他两年的薪水还要多呢。

……

今天周安稳找穆晓有些工作上的事,穆晓离开的时候已是傍晚时分。

早已过了下班时间,地下停车场里只稀稀拉拉的团几辆车,因为过去曾发生过一些不好的事情,她怕黑,快步朝自己停车的方向走着。

“晓晓……”

身侧忽然传来熟悉的声音,她的脚步微微一滞,然后仿佛没听到般继续向前走去。

“晓晓!”

身后脚步声响,穆晓的右手随之被人从后面拉住,她回过头去,惊慌、无奈、痛楚,各种情绪犹如刀子般在她清澈的双眼里狠狠纠葛着:

“楚邵琛,你到底想怎样呢?还要我怎样你才能别这样纠缠下去?”

“……”

楚邵琛拉着她,高大的身子向前靠近一点,垂眸凝望着她:

“晓晓,直到现在我才知道,你心里一直是有我的是不是?”

说话间,他用力抱住她,仿佛要与她融为一体。

熟悉的薄荷清香、熟悉的鼻息与­唇­息还有这熟悉的心跳声,他的一切她都这么熟悉、这么令她心慌……

她拼命的推他:“楚邵琛,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说过多少遍,我早已经不爱你……”

“如果不爱,为什么你每幅画里都有我?!”

她怔住,像只被剥去外壳的蜗牛,所有的伪装、所有的遮掩此刻全部被剥离,留下的只是柔软不堪的真实。

他知道了这个秘密!

“穆晓,回到我身边吧,既然彼此相爱,为什么还要这样相互折磨下去?”

楚邵琛磁­性­的声音扑入耳中,夹着潮湿的热气,像是温暖的海浪般一波接一波的冲击着她。

三年了,她像个心虚的罪人,诚惶诚恐的躲起来、藏起来,生怕面对他、生怕面对自己真实的内心,她不敢想,因为一旦想起他就是生不如死的痛。

此刻,这层伪装的外衣被他剥去,她脆弱的内心完全暴露出来,那些伤、那些痛、那些对他的爱与怨全部流露出来,像铺天盖地的洪水,将她淹没、令她窒息。

“呜!”

她咬紧­唇­瓣,像个做了错事、受了批评,又不敢哭出声的孩子。

“晓晓……”

­唇­间传来湿润与温暖,楚邵琛在吻她,纤薄的­唇­瓣轻柔的触着她的,她失了神,双­唇­不自主的张开,与他吻在一起。

清新的、魅惑心神的气息,和着泪水的苦涩充斥着迷醉的味觉,在他的怀中,她竟然彻底放松了下来。

“咔!”

耳边传来车门被拉开的声音,穆晓泪眼模糊,意识也恍惚,只感觉身子被他抱了起来,片刻后,又被他放下。

后背软软的,周围的温度也变得温暖,穆晓抹一把泪水,发现自己是平躺在了车后座上。

而他高大的身子就悬空在她身上,两手撑在她肩膀偏上的方位,凄迷的眼里有温柔的情愫若隐若现。

她明白他想要什么。

可是,她和他不能这样,他们已经各自有了家庭,这叫出/轨。

刚刚她与他接吻已经够出格了,不能一错再错下去。

“别!”

她抬起小手,两指挡在他纤薄的­唇­畔,着急着要坐起来:

“楚邵琛,我得走了。”

楚邵琛眉心微蹙,眸中隐约晃过一丝挣扎:

“事到如今,我不能再放你走。”

穆晓心颤,还想说什么,他极美的双­唇­已经压下来,将她的话全部堵了回去。

她慌了,越是挣扎他就将她压的越紧,而他的双手从她的衣下溜进去……

穆晓不知是怎么了,全身都变得滚烫起来,全身的力气仿佛都被抽空了,忘了反抗、忘了挣扎。

肌肤上微微传来些冷意,她的衣服全被他除去,一件件的丢落。

他滚烫的肌肤离她的这么近,令她羞涩难忍。

意识似乎被抽空了,穆晓满世界里都是他的温度、他的气息,完全忘记了与他的关系,甚至期待他离她再近一步……

“晓晓。”

他在耳边低低唤着她的名字,情/愫的声音像是魔咒般将她蛊惑。

穆晓身上热的厉害,肌肤上渗出一层薄薄的汗水。

他向她袭来。

“嗯!”

太过美好的感觉令穆晓剧烈颤抖,­干­燥的嗓子里发出压抑的声音。

穆晓呼吸沉重,凄迷的双眼睁开一条缝隙,对上他猩红的双眸,更加的躁动不已。

豪华的高级轿车剧烈震动起来,许久以后才停下。

穆晓深呼吸了良久,终于渐渐清醒,睁开凄迷的双眼,楚邵琛正凝神看着她,璀璨的黑眸犹如黑宝石般熠熠生辉。

“我们……”

穆晓下意识的蜷起身子,想起刚刚那活­色­生香的一幕,双颊羞的绯红。

“我们只是做了夫妻之间应该做的是。”楚邵琛笑,欣赏着她肌肤上那一道道痕迹。

“……”

穆晓没说话,无声的捡起衣服,一件件的往身上穿。

她究竟做了什么?

她是个有夫之­妇­啊,她竟然和别人的老公……

刚刚他明明感觉到她离他这么近,令他觉得她的一切都是属于他的,此刻,亲热之后,她又变得这么疏离、这么远,楚邵琛暗暗叹息:

“你就没什么打算?”

穆晓心里发酸:

“我们不能再这样下去了,这样影响会很不好。”

楚邵琛怔了怔。

这时,穆晓拉开车门头也不回的走了出去,顺手重重的将车门带上。

她快步走,脚步越来越快,仓促的就像自己的心跳声。

车库里的灯明明暗暗,晃的眼睛酸胀难受,身边团一辆红­色­轿车,她隐约觉得眼熟,有意无意的看过去,望见车窗前那张惨白的脸,她瞬间像是被施了定身咒般,木木的定在原地。

竟然是程雨馨,她坐在驾驶座上,面朝窗外,脸­色­茫然、目光呆滞,光线黯淡,但穆晓却能看清她的嘴­唇­在颤抖……

她一定是看到了什么。

她和楚邵琛的每一次的亲近,竟然都被她看到。

“穆晓,这一次无论付出什么代价我一定会娶你。”

身后忽然传来楚邵琛的声音,这么清晰、这么洪亮,别说是她,就算车库外的人也能听得到。

她忽然全身发颤,她看到程雨馨的泪水流出来,她现在才知道,程雨馨这样的女强人原来也会流眼泪,她慌张的厉害,转身逃也似的朝自己停车的位置跑去。

她做了破坏别人婚姻的事,她伤害了无辜的人,她终于成了破坏别人婚姻的第三者,就算她与楚邵琛真心相爱又怎么样呢?

哪个小三上位不是以爱的名义?

穆晓趴在方向盘上,泪水再一次流了下来。

……

爱过你的那个我,已经学会去翻越伤悲,忘记很辛苦但我知道这样才对。

手机铃声在响,这个号码穆晓并没有存,但她知道是谁。

自从那天和楚邵琛在车里失控以后,穆晓搬了家、手机也换了号码,知道她这个号码的只有母亲花姿雅、欧阳子墨、宋井延还有公司,她不知道为什么楚邵琛也会知道。

“妈咪,爹地今天回家吗?瑶瑶想爹地。”

瑶瑶拉着穆晓衣角,一脸的委屈相,穆晓摸摸瑶瑶粉嘟嘟的小脸:

“爹地要工作呢,爹地不回家。”

瑶瑶瞪着双无辜的大眼,嘟着嘴,声音糯糯的:

“妈咪,爹地晚上会回家么?爹地的房子还没排完。”

穆晓被问的语塞,前阵子欧阳子墨请了一个月的假,今天第一天去上班,穆晓从不知道他做什么工作,更不清楚他晚上会不会回来。

“妈咪,你怎么不说话呀。”

无邪的童音传来,穆晓笑笑:

“乖宝贝,妈咪陪你排房子好不好?”

瑶瑶不说话,两手交叠起来,掐着小手指,豆大的泪珠在眼眶里直打转,穆晓心疼,抱着瑶瑶出了门。

毕竟是小孩子,穆晓领着瑶瑶在小区的广场里和其他同龄孩子玩了会儿,瑶瑶就把欧阳子墨的事忘下了,回去的时候已经是傍晚。

为了避免楚邵琛再找到,穆晓新租的房子比较偏僻,回家要经过一条幽深的小巷,这时天还没有黑、路灯又没开,小巷里显得­阴­森清冷,穆晓走在里面,只感觉背脊凉飕飕的,下意识的加快脚步。

“穆小姐。”

身后忽然传来个男­性­声音,穆晓下了一跳,转身望去,是个身高和欧阳子墨相差不多的年轻男子——

男子戴了一副银­色­眼镜,穿的­干­净利落,穆晓见他不像坏人,这才放了心,狐疑的看着他:

“请问,我们认识么?”

“算是吧。”

男子腼腆的笑笑,右脸上露出个浅浅的酒窝,说话的时候还神­色­慌张的向身后看了一眼。

穆晓开始警惕,抱紧瑶瑶向后退了一步。

“放心,我不会伤害你的。”男子扶了扶镜框:

“我只想提醒你,这里不安全,以后最好别一个人。”

他这话似乎隐藏着什么意思……穆晓更加疑惑:

“为什么?”

“能说的我已经都说了,对不起,你保重。”

丢下这句话,男子转身,匆匆的朝背离穆晓的方向走去。

穆晓更摸不着头脑,对着他背影追问:

“喂,你到底什么意思?喂!”

他仿佛没听到般,头也不回的越走越远,转眼间就消失在小巷尽头。

“妈咪,叔叔好像害怕我们哦。”

瑶瑶捏着穆晓耳垂,呆呆看着那背影。

穆晓不由失笑:

“是啊,妈咪凶凶,叔叔怕怕呢。”

……

纤细苗条的身影迈着优雅的步子缓缓走到书房外。

门敞开着,里面的男人背对她坐在旋转椅上,书桌上的相框里是张年代久远的照片,她曾经偷偷去看过,照片里是个十几岁的小女孩,她大概能猜到是谁。

“叩、叩。”

犹豫良久,程雨馨终于敲响了门。

楚邵琛回头看了一眼,然后开门见山道:

“我们离婚吧。”

仿佛挨了当头一­棒­,程雨馨愣在门口,眼前仿佛闪过前几天在车库里看到的那一幕,还有,他最后对穆晓说的那句话……

这些天,她食不知味、夜不能寐,总担心楚邵琛真的会说出这句话,没想到,他比她预想的还要直接、还要残酷。

“条件你尽管提,只要你肯放手,我能给的我一定给你。”

他深吸着烟,语气淡凉如水,似乎这一切都是理所应当。

程雨馨心如刀割,怔了良久,发抖的­唇­瓣间才挤出一句话:

“邵琛,穆晓真的值得你放弃一切么?”

楚邵琛用力将才吸了两口的烟摁进烟灰缸,只是说:

“我们之间什么也没发生过,不影响你嫁人。”

嫁人……

如果她想嫁人的话,还苦苦等他这么多年做什么?

程雨馨站在黯淡的光影里,无限的凄楚犹如毒针般一下一下的扎着她的心:

“楚邵琛,就算我答应离婚又怎么样呢?穆晓会放下欧阳子墨吗?你真的以为她穆晓会像你一样抛下家庭、抛下孩子什么都不顾?”

“这是我的事,不用你­操­心。”

楚邵琛声音忽然变得冷冽怕人:

“我给你一周的时间,想要什么,考虑好以后尽管来找我。”

话音落下,他转过身去,面朝窗外。

“说娶就娶,说离就离,楚邵琛,你把我程雨馨当做了什么?”

程雨馨胸口剧烈起伏着,指甲深陷进掌心的肌肤里。

“抱歉。”

他没回头,只是浅浅的一句,似乎一个字也不愿再跟她浪费。

十三年的等候,十三年的青春,十三年始终不渝的爱,换来的竟然只是他一句抱歉。

她要的,绝不只是他的抱歉……

程雨馨用力咬咬牙:

“邵琛,你别后悔,总有一天你会发现我和她谁才是真的好。”

说完,她转身,低着头朝下楼梯的方向走去。

……

这片小区住的人本来就少,又是晌午,不算宽敞的街上只有穆晓一辆车,纵然这样,她还是开的很慢,因为瑶瑶就躺在车后座上睡觉。

现在距离欧阳子墨上班已经五天了,他只在第二天的时候打电话说有一件很重要的事要办,之后手机就一直关机,也没有一点音讯,他以前就时常这样,穆晓也还习惯。

此时,左侧楼下忽然冲出一条车影,穆晓匆忙踩刹车,然而,那辆车的车头还是顶在了穆晓的车的车尾上。

“唉!”

穆晓叹息,第一反应就是回头看瑶瑶,车子碰撞的动静不大,小宝贝还在熟睡。

“怎么回事?会开车吗你?”

外面传来怒气冲冲的声音,后面那一男一女已经下了车,看起来都很生气。

穆晓忙下了车去,赔笑:

“对不起,你们的车没事吧。”

“有事没事你过来看看不就知道了!”

女人瞪着眼,看样子气头不小。

因是新搬来的住户,穆晓不想惹事,而且不想吵醒瑶瑶,息事宁人的笑了笑:

“车子划伤也不严重,这样吧,我赔你们钱你们去修好么?”

女人没接话,只是做贼似的朝四周看了一遍。

男人倒是笑呵呵的走到穆晓面前:

“这倒也行,你说赔多少钱吧?”

“……”穆晓打量着那辆车,正寻思着出多少钱,忽然看见男人从口袋里拿出个类似­唇­膏的东西朝她脸上凑过来。

“你­干­什么?!”

穆晓惊讶的向后退,脚步还没迈出去,一股白雾就扑在脸上,她闻到一股浓郁的怪味,紧接着眼前一黑,失去了知觉。

……

脸上有雨滴般的清凉感,鼻端隐约传来某种淡淡的花香,穆晓睁开眼,只见一只雪白的小手正放在自己眼前,纤细的指尖还滴着晶莹的水珠。

“穆晓,你可算醒了。”

好熟悉的声音。

“程雨馨?”

穆晓惊讶的抬起头,入了眼的这个美丽女人,不是程雨馨还能是谁?

她记得自己在小区里和别人撞了车,然后下车和那对男女谈话,可她怎么到了这里?

“怎么回事?”

穆晓下意识的想要动,手腕处却传来一阵酸痛,她竟然是被绑着的!

“呵呵,穆晓,你不是挺聪明么?你猜是怎么回事?”

说这些话的时候,程雨馨一直在笑,声音这么婉转、这么好听,可穆晓还是察觉到了她眼底藏着的那丝光芒。

那是愤懑、是怨怼,是一个女人对情敌才有的深仇大恨。

看着她,穆晓忽然想起顾心如来,当年的顾心如看她时也用过这样的目光,当年的顾心如也曾绑架过她,还险些害死了她和楚邵琛。

可是,她无论如何也没想到程雨馨也会这么做,程雨馨应该是理智的,而且有自己的事业,况且,现在她已经是楚邵琛的妻子……

“想明白了是么?”

说着话,程雨馨的脸朝她越凑越近,脸­色­忽然变得狰狞:

“穆晓,你心里当然比谁都明白,你怎么就这么贱,做什么不可以,偏偏做一个恬不知耻的小三!”

因是刚刚转醒,穆晓神情恍惚:

“雨馨,对不起,那次我不是故意。”

“不是故意……呵呵呵呵……”程雨馨笑起来,笑的讽刺、笑的悲凉:

“穆晓,你说一个女人在清醒的情况下和一个男人上床不是故意?这样的话谁会信呢?”

是,如果换做是她,两次看到自己的男人和同一个女人做那种事,她也不会信。

可是,她还能怎么说,说是楚邵琛强迫她?

这样怕是程雨馨更加难以接受。

“穆晓,你知道么,这些天我做梦都想让你死,但我考虑过了,我还有要你比死更难受的办法。”说着话,程雨馨忽然在身后拿出一把明晃晃的手术刀来,缓缓的贴在穆晓脸上。

锋利的刀刃触在肌肤上,纵然没有被割伤,穆晓却感觉到一阵刺骨的寒意,她颤了颤:

“程雨馨,你别做傻事,这样对谁都不好。”

“什么才叫傻事?!”想起她与楚邵琛之间残酷的事实,程雨馨全身都为之颤抖起来:

“是,我们都傻,只有你,穆晓,只有你不傻!穆晓,你知道么,我和邵琛结婚这么多天了,他从来没有碰过我,穆晓,你到底有什么?凭什么他宁愿出轨、宁愿和你这种女人好也不愿碰我?!”

“我是他的妻子啊,凭什么,穆晓,你凭什么?!”

程雨馨的声音已经接近哭诉,透着浓郁的爱与怨。

穆晓也懵了,直到此刻她才知道,原来楚邵琛与程雨馨和她与欧阳子墨之间的关系一样,都是有名无实。

铸成这个错误的人究竟是谁?

还是大家在一开始就都错了?

恍惚的功夫,程雨馨已经将手术刀自她脸上移开,缓缓沿着穆晓的身子下移,然后放在她的左腿上:

“穆晓,你听说过么?如果一个女人被割掉下面那一处敏感器官的话,她就再也不会对男人有感觉了,你信不信呢?”

什么?

穆晓顿时觉得背脊发凉,脸­色­瞬间变得煞白。

而程雨馨手里的手术刀还在朝穆晓的身上凑近:

“我也不信,不过我想在你身上试试,呵呵,万一是这样呢?如果是这样的话,你就再也没办法诱惑邵琛了。”

穆晓惊的全身直冒冷汗:

“程雨馨,你疯了!”

~明天大结局。。。~!!

大结局(下)

穆晓惊的全身直冒冷汗:

“程雨馨,你疯了!”

程雨馨冷笑:“是啊,我是疯了,穆晓,是你把我逼疯了。”

“嗤!”

穆晓的裤子被划破,冷意透进来,她条件反­射­的用力,不曾想,绑在手腕上的绳子竟然轻而易举的就被她扯断了,她得了自由,想也没想,一把将程雨馨推倒在地,站起来,跌跌撞撞的跑出门去。

守在门外的正是不久前和穆晓撞车的那一男一女,见穆晓跑出来,男子冷喝一声:

“站住。”

穆晓更加心慌,拼了命的向前跑去。

这里是郊外,人烟稀少,穆晓不敢回头,只顾顺着小路向前跑,不知过了多久,终于见到了一座平房,房间里依稀有电视广告的声音传出来,穆晓想这里大概有人居住,慌乱的跑过去,焦急的拍打着大门:

“有人吗?救命,有人吗?”

没过多久,木门“吱呀”一声打开了,戴着围裙的女人探出头来,望见穆晓,明显的愣了愣:

“穆晓?”

穆晓也懵了,看着这张熟悉的脸,忽然有种如在梦里的错觉。

竟然是顾心如。

三年前,顾心如伤害她以后就投涸尽了,后来一直没有音讯,原来她还活着。

想起当年与顾心如的恩怨,穆晓仿佛被当头泼了一盆冷水,顿时恢复了清醒。

如果顾心如还像当年那样恨她的话,在这样的情况下遇见她显然是穆晓更大的灾难……

“你刚刚叫救命,遇到坏人了么?”

顾心如下意识的朝穆晓身后看了看,远远望去,这条小路犹如一条巨大的蚯蚓般蜿蜒曲折,路上空荡荡的,并没有人。

穆晓肺本来就不好,刚刚为了逃命几乎用尽了力气,现在上气不接下气:

“有人……有人要……”

顾心如笑笑:“看你累的上气不接下气的,进屋来歇会儿吧。”

见顾心如没有恶意,穆晓便进了门。

这是座宽敞的院子,院里载满了花草,再向前是一套现代化的平房,穆晓走到门口的时候,一个憨厚的中年男子正领着个年龄和瑶瑶相仿的小女孩走过来。

男子见了穆晓也不多问,笑着拍拍小女孩的脑袋:

“羽羽,叫阿姨。”

小女孩挺是乖巧听话,怯怯的瞧着穆晓:

“阿姨好。”

穆晓诧异的笑笑:

“你好。”

“屋里坐吧。”

顾心如轻拉了穆晓一把,穆晓走进去,房间里装修并不豪华,却有种家的温馨,顾心如为穆晓倒了茶,她连连喝了三杯才渐渐平静下来。

“穆晓,真没想到过了这些年还能遇见你。”顾心如从容的帮穆晓倒满茶水:

“说实在的,当年害过你以后,我也没打算活着,但后来,张子谦救了我,他并没打算放过我,那段时间他让我真正懂得了什么叫生不如死……”

顾心如长长的叹一口气,想起那段经历,至今心有余悸:

“后来我终于逃了出去,在我走投无路的时候,你姐夫救了我,他没有报警,而是把我送到了这里,然后我遇见了福生。”

说着话,顾心如向外指了指,穆晓望过去,正是刚刚那个憨厚的男子。

“他知道我的一切,但他没有嫌弃我,后来我们有了羽羽,晓晓,我想有时候人生就是这样的,曾经我以为没有楚邵琛,我这辈子也没有意义了,现在我才知道我当时错了,我和福生可能不够相爱,但我觉得现在很幸福。”

说这些话时,顾心如嘴角一直挂着浅浅的笑,穆晓看得出,她是发自内心的幸福。

过去的,都已经是过去。

她想,或许每个人的人生都是幸福的,只是有些人的幸福可能要来得晚一些,要跋山涉水、历经波折才会最终到达,这样,人们才会懂得珍惜。

曾经,安雅蓉和顾心如都是那么恨她,甚至到了与她不共戴天的程度,但她们之间的恩怨如今都已经算是画上句号了,大家各自有了各自的生活,或许有时回忆起往事,过去那些伤的、痛的、撕心裂肺的,现在都变得不重要,甚至能够一笑而过了。

人生或许就是如此,她忽然想,会不会在未来的某一天,等到她已经两鬓斑白,等再见到楚邵琛的时候,与他谈起过去的爱与恨,两个人也会变得坦然、变得无谓呢?

……

程雨馨走出门时,那一男一女还站在门外,远远的看着穆晓逃走的那条小路。

“程总,我不明白我们费这么大力气把她抓来,为什么又这么轻易的放她走呢?”

男子疑惑。

为了抓穆晓,他们连续观察和预谋了三天,好不容易找到了机会,可将她弄到这里后,程雨馨竟然故意用不结实的绳子绑她的手腕,还安排好,等穆晓逃走的时候,只是象征­性­的追几步,故意放她走。

程雨馨看着远方,嘴角勾起苦涩的笑。

还能为什么?

就算她真的杀死那个女人又有什么用呢?

也不过是令楚邵琛更加恨自己罢了!

她要的是彻底摧毁穆晓在楚邵琛心中的形象!

……

穆晓挂念瑶瑶,在顾心如家歇歇脚就匆匆赶回了家。

奇怪的是,她的车已经不在出事时的地方,而是在自家楼下,但瑶瑶早已不在车里,穆晓心急如焚,立刻去报了警。

警察的办事效率很高,很快就找到了程雨馨。

“程女士,我们怀疑你在今天非法拘禁过她,而且涉嫌绑架穆小姐的女儿,请你如实交代。”

问话的是名有多年办案经验的中年警官,说话的时候锐利的目光一直定在程雨馨脸上。

程雨馨面­色­从容:

“我和穆小姐无冤无仇,请问我为什么要跟她过意不去呢?”

柳警官没搭理她,看了坐在他右手边的穆晓一眼,继续问:

“程女士,你下午一点钟到三点钟时段在哪里?有不在场的证据吗?”

“一点钟到三点钟,让我想想……”程雨馨用手指抵着眉心,沉默了片刻,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

“想起来了,今天中午十二点半到三点半我一直在楚氏和我老公的公司谈一项合作项目,不止是我的老公可以作证,参与会议的所有人都可以作证。”

说话间,程雨馨有意无意的看了穆晓一眼,这样的目光,与她将手术刀贴在她脸上时一模一样。

那段时间有没有开会,开会的人中有没有程雨馨,这是很容易就能调查清楚的事,穆晓知道程雨馨是­精­明的,她不清楚,为什么事情都到了这一步程雨馨还要撒这种一戳就破的谎言。

不出半小时的时间,警察局里又来了三个人,其中一人便是楚邵琛。

“楚总,我们请你来就是想跟你核实一下,今天下午您是和您的妻子在一起开会么?”

“是。”

当楚邵琛说出这个字的时候,穆晓的心仿佛停跳了一个节拍。

那时候程雨馨明明和她在一起,他为什么要做伪证?

穆晓错愕的看着楚邵琛,这瞬间,脑海里似乎是空白的。

“好的。”

“赵先生、韩先生,开会的时候你们也在,你们看到程小姐了吗?”

“看到了。”

“看到了,当时她就坐在楚总身边,参加会议的人都看到了。”

警察做完笔录后就让楚邵琛和程雨馨等人先走了,只留下穆晓一个人,她茫然无措,把事情的经过又仔细描述了一遍,可是从刘警官的眼神中她看出,他不相信。

事情到了这一步,已经没有人肯相信她,因为帮程雨馨证明的那三个人都是G市有头有脸的人物,说话都算得上是一言九鼎,而她算什么?

如果这件事不是发生在她自己身上,恐怕就连她也不会相信一个商界女强人会绑架一个微不足道的女画家……

穆晓几乎是刚走出门去,等在门口的楚邵琛就迎了上来:

“发生了什么?”

她抬起头,嘴角泛起苦笑:

“楚邵琛,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要帮程雨馨做伪证?”

“伪证?”楚邵琛明显的怔了怔:

“会议录像就在我手机里,当时程雨馨的确在场,你要不要亲眼看看?”

穆晓没再说话,只过了片刻,楚邵琛已经将手机横在她眼前。

那的确是段会议现场录像,屏幕右下角显示的时间是今天下午一点零六分,正是她出事的那段时间,而程雨馨就坐在楚邵琛右手边的座位上,高分辨率的屏幕上,那张美丽的脸显示的尤为清晰……

正是程雨馨。

楚邵琛没有做伪证……

可是,她明明清楚的记得那个时间程雨馨正在拿着手术刀威胁她!

到底是怎么了?

是她­精­神错乱了么?

穆晓更觉得恍惚起来,呆滞的、木讷的向前走去,脚下忽然一滑,娇弱的身子向下就倒去。

楚邵琛眼疾手快,一把将她扶住:

“穆晓,我可不可以理解为你诬陷程雨馨是因为吃她的醋?”

诬陷?

他觉得她是在诬陷?!

何止是他,甚至连她自己现在都要觉得自己是在诬陷了……

她心乱的厉害,甩开楚邵琛的手,快步向前走去。

“你脸­色­不好,我送你。”

楚邵琛追向前,不及拉住她,她早已拉开车门,“砰!”的将门死死摔上。

“喂,开门,给我开门,你这样开车很危险!”

楚邵琛不停敲着车窗,自从上次在地下停车场与她分开后,他再也没见过她,他曾去她所住的地方找她,却得知她搬了家,他打她的手机,她换了号,后来他想办法得知她的新号码,她却从来都是拒接,现在,他好不容易见到她,怎么能轻易放她离开?

“穆晓,开门,你听我说,晓晓……”

他在车外不肯走,穆晓恍如未觉,神情恍惚的拿出手机,拨出花姿雅的电话:

“妈,瑶瑶和你在一起么?”

“嗯?我出去时不是跟你说过了么?她不是一直和你在家么?晓晓,怎么了?”

“妈……”穆晓哭出声来:

“我也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这一切是这么错乱、这么离奇,她多希望只是场梦啊,可是瑶瑶丢了,这是该表不了的现实。

隔着车窗,楚邵琛纵然听不到她的声音,却能清晰的看到她在颤抖,还有她脸上那晶莹的泪滴,他的心如遭刀割,然而,隔着这么近,他却没办法安慰她。

没过多久,车子发动起来,穆晓开着车渐渐远去,楚邵琛站在公安局外那棵杨树的­阴­影里恍然若失。

不远处的红­色­轿车中,程雨馨默默看着这一切,嘴角勾起苦涩的笑。

……

接下来的日子,穆晓的生活彻底陷入了混乱。

欧阳子墨和花姿雅都赶回了家,一家人动用了所有能动用的关系,却仍然打听不到瑶瑶的一点音讯,穆晓着急的日夜哀叹,偏偏在这时,法院又向她送来了传票。

程雨馨起诉了她,指控她诽谤。

与此同时,网络上关于她诽谤程雨馨的报道也铺天盖地的席卷而来,而且一些媒体甚至将她三年前和楚邵琛的关系也挖了出来,说她当年移情别恋,染//指自己的姐夫,现在楚邵琛结婚了,又返回头来和楚邵琛婚外情……

网络上骂声一片,甚至她出门的时候都有人在背后戳她手指。

她不知道最近是怎么了,仿佛所有的矛头都指向了她,她想,她真的是无法在G市呆下去了。

……

楚邵琛站在院子门口,神­色­凝重的在口袋里拿出手机:

“有孩子的消息了么?”

“总裁,我们的人都去找了,还没有,总裁,您放心,我们一定会尽快……”

那边还没说完,楚邵琛就烦躁的挂掉,小丫头失踪已经五天了,能去哪里?

点一根烟,坐在大门前的木凳上,楚邵琛失神的看着远处,某时,视野中忽然闯入一道娇小的身影,他定神看了看,眼前顿时一亮:

“瑶瑶……”

瑶瑶望见了楚邵琛,停下脚步,两手抓着衣角,小嘴委屈的撅起来,她仍然害怕他。

“瑶瑶,你怎么在这里?”楚邵琛跑过去,一把就把瑶瑶抱起来:

“你跑去哪里了?你妈咪很着急你知不知道?”

瑶瑶见楚邵琛黑着脸,以为他在责备她,“哇”的就哭起来。

“叔叔坏,坏叔叔,呜呜……瑶瑶不要叔叔,瑶瑶要找妈咪。”

不知因何,听到孩子的哭声楚邵琛心中莫名难过,忙赔笑:

“瑶瑶乖,是叔叔不好,叔叔给妈咪打电话让妈咪来接你好不好?”

“嗯。”

瑶瑶抹着眼泪,仍然很委屈,小手直揉眼。

楚邵琛单手抱着瑶瑶,腾出右手在口袋里摸出手机,知道穆晓不可能接他电话,索­性­发了条短信:

“孩子在我这里。”

果然不出所料,短信发出不过一分钟后,穆晓就回了电话,楚邵琛直接把手机给了瑶瑶,瑶瑶知是穆晓,高兴的喊:

“妈咪,你在哪里?瑶瑶想你……”

“宝贝,你在哪儿?”那头的声音都颤抖起来。

瑶瑶说话不清,声音却很清脆:

“我在坏叔叔这里,妈咪,坏叔叔说你会来接我。”

“乖,妈咪一会儿就去接你。”

电话挂断,瑶瑶小手拿着手机,怯怯的看着楚邵琛:“叔叔。”

楚邵琛不由笑了:“怎么?”

“给你手机。”

楚邵琛接过来,抱着瑶瑶,不知为何心里晓晓的,仿佛这些日子以来所有的苦闷和压抑都散去了。

“你去买点小孩儿吃的东西,还有玩具……衣服,快去快回。”

楚邵琛吩咐了门口的保安一句,抱着瑶瑶进了屋子。

“邵琛。”

门口传来熟悉的声音,瑶瑶见来了生人,条件反­射­的偎进楚邵琛怀里,楚邵琛心情舒畅,轻手将瑶瑶抱住,畅快的笑:

“妈,有事么?”

阎芬芳走近了,看清眼前的情景,脚步不由放慢了许多:

眼前的楚邵琛,莫说脸上带笑,甚至连眼角都溢着笑意,这三年,这还是她第一次见他这样发自内心的笑,而他怀里正揽着一个稚­嫩­的小丫头,此时,小丫头抬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怯生生的打量着她,这副模样竟然令阎芬芳心中有种异样的感觉。

“邵琛,这孩子……她是谁?”阎芬芳这次来本来是找楚邵琛谈谈他和程雨馨之间的事,此时不知为何语气不自觉的软了。

楚邵琛笑笑:

“晓晓的女儿。”

阎芬芳脸­色­瞬间黑了下来,然而,又仔细打量了瑶瑶片刻,忽然神秘兮兮的走过来,趴在楚邵琛耳边低声说:

“我孙女?”

楚邵琛苦笑着摇头,如果他能有这么一个闺女该多好。

“不是?”阎芬芳半信半疑,声音竟然有点激动:

“怎么跟你这么像?邵琛,别瞒我,跟妈实话实说。”

瑶瑶跟他像么?

他长得有这么好看?

楚邵琛也开始狐疑起来。

阎芬芳以为楚邵琛在故意瞒她,笑呵呵的看向瑶瑶:

“孩子,告诉­奶­­奶­,你喜欢他吗?”

瑶瑶瞪着大眼睛,见阎芬芳一脸善意,糯糯的说:“喜欢。”

“喜欢啊。”阎芬芳指指楚邵琛:

“你平时怎么称呼他呢?”

“楚叔叔。”

阎芬芳本来以为瑶瑶会说“爸爸”或是“爹地”,此时才知道真是自己多想了,心中莫名有些失落。

正在这时,瑶瑶银铃般的声音又传来:

“­奶­­奶­,我不喜欢楚叔叔,楚叔叔欺负妈咪,爹地从不欺负妈咪。”

“嗯?”阎芬芳怔了怔:

“楚叔叔怎么欺负你妈咪了?”

瑶瑶生气:

“楚叔叔压妈咪、咬妈咪。”

阎芬芳大致听懂了什么,却越来越觉得蹊跷:

“你没见过你爹地咬过妈咪吗?”

瑶瑶摇头。

“妈,你怎么问孩子这种问题!”

楚邵琛听不下去,拉了阎芬芳一把。

阎芬芳却不停下,继续问:“你爹地和妈咪不睡在一起么?”

楚邵琛越来越听不下去,正想抱起瑶瑶走开,瑶瑶却一脸委屈的说:

“爹地从来不陪瑶瑶和妈咪睡觉觉,他从来都是一个人睡。”

“哦。”阎芬芳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瞪着眼看着楚邵琛,似乎在暗示什么。

这瞬间,楚邵琛忽然也明白了。

……

穆晓进门的时候,瑶瑶坐在地毯上玩,脚边放着一大堆零食和玩具。

“妈咪。”

瑶瑶丢下手里的玩具熊就朝瑶瑶扑过去。

瑶瑶抱起瑶瑶,眼泪都快掉了下来:

“宝贝,你去哪了?你可急死妈咪了。”

“妈咪,我在一座大房子里玩,是戴眼镜的叔叔把瑶瑶送回来的。”瑶瑶小嘴贴在穆晓脸上撒娇。

穆晓没听懂:

“哪个眼镜叔叔。”

“那个怕怕的叔叔,怕妈咪的叔叔……”

穆晓想起来了,那天在小区的巷子里,是有个戴银边眼镜的男子,但听瑶瑶的意思,他似乎并没有对她怎么样,还把她平平安安的送了回来。

哄瑶瑶说了会儿话,穆晓对楚邵琛说了声谢谢,然后就要走。

“把瑶瑶留给我带几天吧。”楚邵琛站在她面前,眉眼寂寂的看着她。

穆晓的心隐隐一颤:“什么?”

楚邵琛笑笑:

“我和孩子分别了三年,作为她的亲生父亲,我想尽一点责任。”

“轰!”

脑袋里仿佛有什么瞬间炸开,穆晓像根钉子似的伫在原地,脸­色­瞬间变得煞白。

“怎么样?穆晓,你难道就想这么一直瞒下去?”

楚邵琛声音清浅,并没有质问或是不满的意思,然而穆晓觉得心虚。

其实,她在得知楚邵琛和她没有血缘关系的那一刻就该把事实告诉他的,但她出于自私的原因一直隐瞒至今,甚至还想永远隐瞒下去。

瑶瑶听不懂大人话,但也感觉到了什么,抱紧穆晓的脖子往她怀里缩了缩:“妈咪回家,妈咪回家。”

“嗯。”

穆晓失神的应一声,转身走出门去。

见瑶瑶吵着要走,楚邵琛没再追,对着穆晓的背影淡淡说了句:

“我们之间不但彼此相爱,而且还有个这么可爱的女儿,穆晓,你到底在犹豫什么?”

娇小的背影微微颤了一下,穆晓加快脚步,慌乱的走下台阶,恍惚的走远。

若是从前,她会毫不犹豫,但现在不是从前了。

楚邵琛站在门口,看着那两个背影渐渐远去,嘴角浅勾起一泓笑意。

“你怎么打算?”阎芬芳的声音从里面传来,换做以前,她早该骂穆晓一顿了,但今天她什么话也没说。

楚邵琛凝神看着远处:

“妈,你怎么打算?”

……

瑶瑶回家后的第二天,网络上所有关于穆晓的消息忽然一扫而空,程雨馨也撤销了对她的起诉,她的生活瞬间又变得安静下来。

仿佛做了一场可怕的梦,现在梦醒了才知道一切都不曾发生过。

穆晓不是个凡事喜欢穷追到底的人,也没有打算在G市久留的打算,所以放平了心态,继续平静的生活。

这座城市的夏季,午夜里仍旧凉爽,粉红­色­的窗帘像是舞美人般在面前盈动,穆晓站在窗前,如同往常,夜里仍是难眠。

“明天有时间么?”身后传来个清冷的声音。

“嗯。”穆晓回头,欧阳子墨站在门口,高大的身影笼在夜­色­的­阴­影里,这个男人从来都像黑夜,神秘而难懂。

欧阳子墨走到穆晓身后:“我仔细想过了,我不能再这样自私下去。”

穆晓听得云里雾里,诧异的看着他。

欧阳子墨笑笑:

“你觉得我和你结婚是为了什么?”

这还是欧阳子墨第一次和她谈心,穆晓意外而诧异:“为了瑶瑶吧。”

“为了我自己。”他笑的清冷、笑的坦荡:

“穆晓,因为你姐的原因,我不想面对,也不愿面对,但我知道逃避不了,我喜欢你。”

穆晓震惊,纵然早猜到了他可能喜欢她,但经他亲口说出来她还是不知所措起来。

“我喜欢你,所以我答应和你结婚,所以就算我明知道你的心还在楚邵琛那里,还是决定把你留在身边。”欧阳子墨的右手轻搭在穆晓肩头:

“但我想清楚了,我不该这么自私。今天我找楚邵琛谈过了,穆晓,明天我们就去民政局离婚。”

穆晓彻底怔住。

她说不出话,她对欧阳子墨的感情不像是对宋井延那样,经过这些年的相处,她内心深处或许对他有种别样的情绪,但她不想去挖掘。

一直以来,她对楚邵琛的爱深埋在心中,将其他所有感情都压制住,她根本没有再开始另一段感情的勇气和力气。

她想,如果不是已经决定了和她离婚,可能欧阳子墨这辈子都不会对她说一句“喜欢她”的话,但他一旦说了,就注定了与她分开。

她懂,他总在逃避,说明了,也就无法再继续下去,就只能分开。

……

次日吃过早饭欧阳子墨就和穆晓去了民政局,穆晓都成了这里的常客,心里有的不止是尴尬。

接下来G市出了两条爆炸­性­的新闻,令原本就炎热的夏天变得更加热火朝天:

第一条是楚邵琛和程雨馨结婚不到一个月就离婚了。

第二条是作为离婚条件,楚邵琛把资产过千亿的楚氏集团无条件转交给了程雨馨,程雨馨一跃成为本省首富,也是全国首屈一指的女强人,而楚邵琛却变得一无所有……

在网页上看着这些消息,穆晓心里忐忑不安。

她不知道楚邵琛为什么要这样做,她更不清楚他做这一切是不是跟她有关,因为自那天离开南郊别墅后,他再也没有联系过她。

“扣、扣、扣……”

敲门声响起来,穆晓开了门,意外的怔了片刻,才尴尬的开了口:

“阎伯母……”

经历了太多事,阎芬芳比以前平静了许多,点点头:“穆晓,邵琛失踪了。”

穆晓的心隐隐一颤,没说话。

“他执意要和雨馨离婚,谁也劝不住,唉,楚氏这些年的心血算是都搭了进去。”阎芬芳暗暗叹了口气:

“离完婚后他就消失了,走之前他跟我说,去找你了,这都过了三天了,手机也打不通,也没有一点消息,所以我过来看看他有没有在你这里,这几天你没见到他么?”

“没有。”

穆晓恍惚的摇头,印象中,这还是阎芬芳第一次与她心平气和的交谈,没有恨、没有怨,即便阎芬芳应该清楚楚邵琛所做的一切都与她有关。

阎芬芳追问:“你知道他在哪么?要不你帮忙找找他?”

“好。”

穆晓点点头,她大概知道他在哪。

……

过午,郊外的风仍是飒爽清凉,周围是一片片茂密的绿树,枝条藤蔓直蔓延到路边来,这地方她已经三年没有来过了,却还这么熟悉。

车子停下,前方是条蜿蜒小河,水流涓涓,河边绿草繁芜,草丛中有一条木凳,因为年代久远,上面的油漆早已经剥落。

穆晓下了车,远远的就看到了那条坐在木凳上的身影,斜阳的光将他的身影拉长,在草地上铺展成一道寂静的风景。

这场景,穆晓曾经画过,每逢画到他时,她只用背影,只有她自己知道,那是她的邵琛哥哥。

她走过去,脚步轻轻,一如三年前那样,无声的站在他身后。

“我知道你会来。”楚邵琛没回头,只是平静的看着前方的涓涓流水:

“十三年前我们就说好,一旦失散就来这里等,你知道么,每月的十二号我都会来,我知道,我的瑶瑶一定会回来。”

穆晓两手轻搭在楚邵琛肩头,想要笑,双­唇­一启开,无尽的情绪却如潮涌般冲上来,她趴在楚邵琛肩头,眼泪一滴接一滴的流下来。

(全文完)

本文至此正文已经完结,文中留过一些悬念,将在番外中一一解答。

安雅蓉、欧阳子墨、宋井延、程雨馨、楚晓染、楚邵琛、穆晓还有阎芬芳等人都有番外,都很­精­彩哦,另外,亲喜欢看哪位主角或者配角的番外,可以在评论区留一下言,我会尽量考虑大家的想法。!!

莫问情何处(番外1)

为了适应时代的潮流,这家星级酒店刚刚进行了一场欧美式的装修,电梯的四壁被洗刷的格外­干­净,在橙光的照耀下犹如一盏镜子般净澈剔透。

里面映出一个身材玲珑的年轻女人,她的头发蓬乱、双眼凄迷、脸蛋绯红,上身的白衬衫伤非但满是褶皱,而且最靠上的两颗扣子已经脱落,雪白的脖颈中还印着一道紫红­色­的印记……

这个看起来无比妖/娆外放的女人,还是她么?

阎芬芳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

“芬芳,我为自己所做的事表示抱歉。”

右上方传来个磁­性­的声音,阎芬芳抬头望过去,宋成武就站在离她不足一步远的方位,双臂环抱胸前,一双狭长的桃花美眸在她上半身来回观赏着。

这个男人哪有抱歉的意思?

他分明是在瞧她热闹!

“宋成武,你就不能别这么讨人厌?”

不久前发生的一幕如潮水般灌进脑海,阎芬芳重重的一拳朝他身上捶下去。

孰料宋成武眼疾手快,轻轻巧巧的就将她的小手攥住。

“叮!”

电梯门恰在这时打开,一名身材偏胖的中年男子率先出现在门口,看清里面的情景稍稍怔了怔,然后沉着转身:

“老板,电梯到了,您先请。”

“嗯。”

外面传来一道冷淡的声音,纵然只是一个字,却令阎芬芳整个身子都为之颤了颤。

匀稳的脚步声响,入了眼的先是条伟岸的身影,紧接着是张英俊冷漠的脸,如果给阎芬芳一支画笔的话,她闭着眼都能把这张脸分毫不差的画出来。

是他——

她的老公——

楚天擎!

这一刻,阎芬芳仿佛石化了,瞪着双无神的大眼一瞬不瞬的瞧着他走进来,无声的站在她左手边。

“老板,电梯要走了,您站稳。”

中年男子的声音再度响起,阎芬芳回过神,此时才发现自己的手还被宋成武抓着,两个人的距离这么近,身子几乎贴到一起。

这时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阎芬芳原本就绯红的脸“蹭”的涨的更红,匆忙将右手从宋成武手里挣脱,尴尬的左转:

“天擎,我和成武只是……”

“我们认识?”

楚天擎绯薄的­唇­轻起轻阖,他语气淡凉,像盆冷水般当头浇下来,阎芬芳瞬间清醒,发白的指尖无声的蜷紧:

“不……认识。”

楚天擎微低着头,目光睨过她凄迷的眼、娇红的脸、还有光彩招摇的颈:

“像你这样的女人我倒是见过不少。”

这样的女人?

他把她当做了哪样的女人?

阎芬芳心急如焚,可电梯里除了她和他以外还有其他人,他们之间的关系是不能够让外人知道的……

晃神间,楚天擎磁­性­的声音又在耳边响起:

“宋总,玩女人的时候可要放亮双眼,如果稍有不慎,招惹了不应该招惹的女人怕是会惹火烧身呵。”

阎芬芳依稀听懂了他话里的含义,心里“咯噔”一声,六神无主的向后退了一小步,后背正巧撞在宋成武健硕的胸膛上。

不料宋成武非但没有闪避,反而顺势将双手搭在阎芬芳肩头:

“楚老板这么说难道是经验之谈么?不过我宋某做事自有分寸,感情方面的事更不必劳您楚老板你­操­心。”

宋成武为什么要这样说?

他明知道她和楚天擎之间的关系啊!

阎芬芳急出一身冷汗。

偏在这时,宋成武忽然不动声­色­的掰着她身子令她紧贴进他怀里……

阎芬芳娇小的身子瞬间紧绷,在楚天擎面前就像掉了魂儿似的,就这样瞪着双凄迷的醉眼木木的瞧着他,别说是正常思维,甚至连怎么呼吸也不会了。

“呵,这倒也是。”

楚天擎不再接话,只是迈开长腿走向前一步,站到能看到阎芬芳的距离外,好看的嘴角微勾起一鸿浅弧。

才与他结婚第二天就出/轨,这个女人还真是迫不及待!

阎芬芳站在楚天擎身后,娇小的身子完全被他的­阴­影笼罩,鼻息里是他身上独有的檀木香和淡淡的烟草气息,令她恍惚。

“叮!”

电梯打开,紧接着是稀稀拉拉的脚步声。

楚天擎在三名男子的陪同下头也不回的走出电梯,颀长的身影眨眼间就消失在拐角。

“他可能误会了什么。”

这声音是从头顶上方传来的,阎芬芳如梦初醒,用力将宋成武推开,愤懑的瞪着他:

“这不正是你想要的结果么?”

“呵,见了楚天擎像老鼠见了猫似的,在我面前倒是本事了。”

宋成武邪笑着揶揄。

别说见到他,听到楚天擎这个名字阎芬芳的气就短了半截,连接话的力气都没了。

“路都不会走了?”

宋成武推着阎芬芳出电梯:

“看样子楚天擎刚刚是吃醋了,改天我会找他解释清楚。”

如果楚天擎真会吃她的醋还好……

阎芬芳苦笑:

“宋总,求你别给我添乱了,今天这种事我希望今后别再发生!”

这一天发生的事足够她好好消受了。

宋成武虽然放荡不羁,但这么多年来从未对她有过出格的举动,所以他劝她喝酒她才会喝、他请她去他房间她才会毫无防范的去,谁料他竟然疯狂的对她……

她在楚天擎面前本来就够难堪了,这下还怎么面对他?

……

为掩人耳目,阎芬芳的婚房在僻静的郊区,90年代的S市交通并不便利,阎芬芳工作的地点在市中心,下了车还要步行一刻多钟的路程才到。

回去的时候,已经是傍晚。

“咔”

阎芬芳关门,转过玄关时忽然望见那道背影,心中不由涌起一丝惊喜:

“天擎,你怎么在家?”

“这是我自己的家,难道我不能回来么?”

楚天擎巍然不动,仅是用拇指沉稳的弹着烟灰。

阎芬芳的身子像被施了定身咒,像根钉子般竖在原地。

夕阳余晖从窗外透进来,将楚天擎的身影一直拉长到她脚下,他就连影子都仿佛是冷漠的。

楚天擎转身:

“或者,我在家打扰了你和其他男人的好事?”

“没有……”

阎芬芳看着他越走越近,更加乱了心神:

“不!我是说,我没有你说的那种意思。”

“……”

楚天擎菲薄的­唇­角仿佛隐约掀起一丝意味深长的弧度,自她面前站定,低头睥睨她:

“吃药了么?”

阎芬芳惊颤:“什么?”

“避孕药!”

吃避孕药做什么?

难道他想……

可是,他娶她的目的不就是要她生孩子么,吃了药怎么可能怀上?!

阎芬芳思绪瞬息万变,原本雪白的脸早已羞的通红一片,紧张的心几乎从胸腔里跳出来:

“没有吃。”

她是说错话了么?

怎么此刻她似乎看到楚天擎眼底有种异样的意味一闪而逝?

那意味似是嘲讽、又似鄙夷,总之一定是不好的,这么多年了,她在他眼中从来就没有好过。

“记得吃,别怀上他的孩子。”

磁­性­的声音扑下来,掺着种拒人千里之外的漠冷与疏离。

阎芬芳额角那缕黑发被他­唇­息吹的颤抖,她的身子也不由颤了颤:

“天擎,我和宋成武之间其实什么也没有……”

“我对你们的事没兴趣。”

楚天擎淡淡打断她的话,本来已经离她够近了,楚天擎再向前靠一点:

“阎芬芳,只要你确保今后你肚子里是我楚天擎的孩子,你可以在外面和其他男人随便玩。”

“……”

阎芬芳想解释,可嘴­唇­就像冻僵了般,艰难的阖动许久,却只在齿缝里挤出个虚弱的字节:

“好!”

“呵。”

楚天擎不明意味的勾­唇­,抬手,宽大的手掌垫在她下巴处,缓缓将她的小脸抬起。

她算不上美丽,此时薄红的夕阳之光却在她脸上平添了几分姿­色­,她耳根通红、呼吸紧张,雪白的颈中那道吻/痕已经变成紫黑­色­,显得尤为招摇显眼……

阎芬芳不是个好女人——

然而,她似乎与花姿雅有几分相似!

“咔、咔、咔……”

他所戴的腕表发出清晰的秒针摆动声,他在盯着她看,俊隽的几乎令她痴狂的脸离她仅有几厘米的距离,而且还在凑近。

印象中,他都没有正眼看过她几次,更从未像现在这样仔细的观察过她……

阎芬芳紧张的屏住呼吸,他那两片浅绯­色­的薄­唇­一寸寸的向她的­唇­瓣凑近,这种魅/惑人心的鼻息和­唇­息令她魂不守舍——

忽然就像着了魔,阎芬芳张开双臂抱住楚天擎的腰,被他抬起的脸同时向上凑近,主动迎上他的菲薄的双­唇­。

然而,她还没吻到他,身子就被重重推了一把。

阎芬芳连连向后退了两步,惊魂未定,他低沉的声音已冷森森的袭来:

“想男人想疯了么?白天的时候宋成武还不够满足你?”

阎芬芳恍如梦醒,发白的指尖紧张的蜷紧:

“我只是以为你刚刚想……吻我。”

楚天擎浓黑的眉峰急剧拢起:

“阎芬芳,是你疯了还是我疯了?就算天下的女人都死光了,我楚天擎也不可能主动吻你!

此刻的楚天擎脸上黑云密布,深澈矍黑的眸子紧凝着,里面满是愤怒与厌恶,阎芬芳胆子并不小,可一见这个男人这样就彻底慌了神,她忽然口不择言:

“你不是要我帮你生孩子么,我还以为……”

“还以为我想和你亲热是不是?!”

阎芬芳打个激灵,她的确是这样想的,但被他挑明后她忽然觉得自己很可耻。

比这更可耻的事她都对他做过,当年她就曾主动把自己送上过他的床!

夕阳仿佛一眨眼的功夫就沉落下去,房间里瞬间变得­阴­暗,阎芬芳怔在原地,失去阳光的映衬,脸­色­呈一种憔悴的白,恍惚的,楚天擎竟然觉得她有些可怜……

这个女人总会装柔弱、扮可怜,过去他就是被她这样的外表所欺骗才会着了她的道——

想到此,楚天擎心底牵起一阵寒凉:

“阎芬芳,别妄想我会和你亲近,你这种女人,我嫌脏。”

阎芬芳的心仿佛被剜了一刀,清晰的疼丝丝向全身渗透。

他讨厌她,她比任何人都清楚,但这都是她自作自受,谁让她当初­色­迷心窍,不择手段的对他做出那么卑鄙的事呢?

“咔!”

右前侧传来清脆的开门声,楚天擎进了书房,顺手将门紧紧关上。

偌大的客厅里只剩了阎芬芳一人,新房的湿气还没散去,阎芬芳陡然觉得冷,在原地站了片刻,深吸口气,重打起­精­神的走进厨房里。

约半小时后,阎芬芳鼓足勇气敲响了那扇门。

“有事?”

隔着厚重的门板,阎芬芳仍然能听出楚天擎话里的不耐,无声的润了润嗓子:

“天擎,晚饭准备好了。”

“吃过了。”

这一声愈加冷漠反感,阎芬芳失落的应声,回到餐厅,对着满桌自己亲手做的热汤热饭却没了一点胃口。

她和楚天擎已经认识五年了,如今她已经是他的妻子,可她竟然还没有和他一起吃过一次饭。

阎芬芳收拾好餐具又把客厅和洗漱间仔细打扫了一遍,洗完澡后已经浑身疲惫,她伸着懒腰,刚走出浴室就看见楚天擎穿着浴袍走进了隔壁的房间。

这场婚姻本来就仓促,结婚后他就出差了,今天他还是第一次回家住,他应该还不知道哪间才是卧室吧……

阎芬芳追过去,推开虚掩的门:

“天擎……”

话音戛然而止,她两眼直勾勾的盯着房间里的一幕:

楚天擎站在床边,床沿整齐的放着他刚刚所穿的那身浴袍,而他全身上下竟然没有一丝遮盖。

俊美的脸、健硕而宽阔的胸膛、结实的腹肌……

阎芬芳的目光自上而下,最终定格在他修长的腿上,脸上瞬间变得滚烫。

“啪!”

台灯被关掉,房间里顿时黑暗了许多,阎芬芳眼前的影像变得模糊不清。

“看够了?要不要过来看看?”

揶揄的声音令阎芬芳清醒了不少,迟来的羞耻感如火般袭来,她面红耳赤:

“我没想到你不穿衣服,我,只是想告诉你我们的卧室在那边。”

楚天擎嘴角微勾起一泓冷嘲:

“看了我的人还不够,这是急着与我行周公之礼了?”

房间里光线黯淡,他的身体笼在­阴­影里,并不分明,唯独那双清澈的眸子仍旧这么清晰、这么凌厉逼人,仿佛悟空的火眼金睛,令她这只妖孽无处遁形,阎芬芳心颤不已:

“我不急。”

“给我滚!”

他忽然沉声冷吼,阎芬芳吓得一凛,紧接着一件黑­色­物体就从房间里扔出来,结结实实的砸在她额头上。

并不多疼,阎芬芳低头看,是只男士拖鞋。

“你是没听懂我的意思?阎芬芳,我们以后各睡各屋,别怪我没警告过你,今天这样的事别再有第二次!”

“滚!”

“给我滚!”

又有什么扔出来,呼啸着从阎芬芳耳边飞过去,“砰”的落在木质地板上。

阎芬芳知道这次她是真的惹怒了他,忙识相的溜掉。

其实楚天擎纵然冷漠孤傲,但还是很有修养的,不然阎芬芳也不会爱他爱的这么没有头脑、这么义无反顾。

从前她甚至错觉这个男人根本就不会发火,可那天她切切实实的见识到了,那晚他就像头发狂的野兽,恨不得将她生吞活剥,如果不是有人在场的话她也许早已被他掐死。

她知道他恨她入骨,自那以后她甚至绝望的以为她与他再也没有可能了。

意外的是,过了一年楚天擎竟主动找上了她,并提出与她结婚。

被爱情冲昏头脑的阎芬芳几乎没有考虑就一口答应了下来,当然也包括答应他开出的那两个条件:

一:不得对任何人提他们之间的婚姻关系。

二:帮他生个孩子。

这个年代,上流社会的人刚开始流行隐婚,楚天擎喜欢追时尚赶潮流她不介意,可又要她帮他生孩子又要分房睡,什么意思?

以为她是雌雄同体,可以无/­性­繁/殖么?

……

夜凉如水,浅红­色­的丝帘如恶魔的手爪般在阎芬芳眼前随风盈动,柔软的纯棉流苏在她脸上摇过来、晃过去,撩的她辗转难眠。

楚天擎不回家的时候她独守空房还能心安,他一回来她就乱了。

“吱呀!”

隔壁的门发出细微的颤动声,令阎芬芳更增烦乱,她下床、出门,是楚天擎卧室的门没有关。

阎芬芳走过去,本来打算帮他关好的,可到了门口,隐约望见那躺在床上的身影后,竟然鬼使神差的推开门,轻手轻脚的走了进去。

楚天擎仰面朝上,睡的很安静,外面的光透过窗映进来,在他脸上洒了一层薄薄的浅银­色­,将他极其英俊的五官衬的更加完美分明。

阎芬芳坐在床沿细细的欣赏他:

眉毛的颜­色­重如浓墨,黑亮的睫毛很浓、很长,鼻梁高耸,朱­唇­纤薄……

这个男人冷漠、孤傲、不可一世,最要命的是难以接近,当初她追他时几乎到了死皮赖脸的程度,可他对她却是始终如一的淡漠,如果不是这样,她也不至于用上那么卑鄙的手段啊。

“吱……”

门忽然又响起来,阎芬芳做贼心虚,吓得打了个激灵,此时,楚天擎蒲扇般的睫毛忽然连续眨动了两下,阎芬芳心生退意,然而看着这张令她痴醉的脸,心中突地窜起一种强烈的冲动。

她决定在走之前偷吻他一下。

所以,她深吸了口气,小心翼翼的俯下身去,嘴­唇­朝他的鼻尖缓缓凑近。

正在这时,楚天擎忽然睁开了眼。

阎芬芳惊的颤抖,撑在身下的手臂忽然发软,悬空在楚天擎身上的上半身结结实实的压在他胸膛上,两片湿软的­唇­瓣正巧牢牢的堵住他的嘴。

楚天擎懵了片刻,随即明白发生了什么,猛的将身上的女人推开:“阎芬芳,你还能再贱一点吗?”

阎芬芳身子剧颤,“咚”的蹲在床边,还没回过神,又被他硬生生的揪起来,重重的摁在衣柜上。

“说,你到底想怎样?!”

楚天擎咬着牙,黑云密布的脸冷的像块生铁。

阎芬芳的衣领被他紧攥着,他硕大的拳头用力抵在她胸口,似乎恨不得将她压进衣柜的木板里去。

胸口窒闷的厉害,他沉重的鼻息扑在她脸上,更令她觉得闷,此情此景,令她忽然想起两年前那一幕来,那时他是那么愤怒、那么发狂,那时,他险些掐死她……

现在她该怎么办?

怎么办?

阎芬芳惊慌的看着这个怒不可遏的男人,如果还能动的话,她都怀疑自己会跪地求饶了。

“说,你为什么这么无耻?为什么这么不要脸?”

楚天擎牙齿咬的格格作响,阎芬芳感觉到他抵在她胸部的拳头都在颤抖,这一刻,她急中生智,忽然白眼一翻,“啊!”的大声尖叫起来。

凄厉的叫声划破夜空,楚天擎眉头锁紧,深眸中隐隐晃过一丝诧异。

“我怎么在这里?我怎么会在这里?啊!”

“我做了什么,到底做了什么?”

她惶恐的、颤抖的声音传来,楚天擎恍惚凝神,只见她满脸的茫然与无辜,仿佛刚刚对他做那件事的根本不是她。

又怎么会不是她?

这个女人有前车之鉴,比这更不要脸的也不是没做过。

“啊,我梦游了,我又梦游了,我什么都不记得,不记得……”

梦游?

楚天擎不及分辨真假,阎芬芳已经趁他放松的时机将他推开,一溜烟的跑了出去。

“砰!”

门被重重带上,楚天擎恍如梦醒,嘴角不由勾起一道冷笑。

梦游都不忘往男人床上爬,他的妻子是有多么缺爱啊?

……

现在,正是移动手机刚进入国内的时间,功能单一的手机,价格却昂贵惊人,因为工作需要,公司里一反常态的花大价钱为阎芬芳配了一部这样的手机。

手机铃声响起的时候阎芬芳正在公司和客户谈业务,屏显上那串熟悉的号码纵然她从来没有存,却一眼就能认出。

阎芬芳接起,只等那头说话。

“芬芳,你能到医院一趟吗?姿雅她需要……”

“知道了,我马上过去。”

阎芬芳嘴角泛着苦笑,不等那边再继续说话就挂断了,花延年也只有在花姿雅需要她的情况下会打她的电话。!!

莫问情何处(番2)

阎芬芳向宋成武请了假,赶到医院时,花延年一家三口都在病房里,阎芬芳觉得与这家人的气氛格格不入,站在门口没进去。

花姿雅躺在病床上,第一个看见了阎芬芳,有气无力的对花延年说了声:

“爸,她来了。”

花延年回头看向门口:

“芬芳,进来看看你姐吧?”

阎芬芳没挪步,只淡淡的说:

“钱准备好了么?”

“这次小雅发病突然,来的急,没带那么多现金。”

花延年为难的向前挪步:

“芬芳,虽然我不是你亲爸,小雅虽然和你没有血缘关系,但怎么说也算得上你姐,你怎么就知道要钱呢?”

阎芬芳心底泛起酸楚:

“对,我是只知道要钱,你可以事后补给我,但必须写欠条。”

“多少钱?我出!”

身后忽然传来一道漠冷的声音,阎芬芳心里“咯噔”一声,冰凉的手指紧紧蜷曲起来。

怎么是他?

为什么在她最窘迫的时候出现的人总是他?

花延年迎向前:

“天擎,你来了。”

楚天擎只象征­性­的点了点头,迈着匀稳的步子走到阎芬芳正对面,他个子高,阎芬芳的身子完全遮蔽在他的­阴­影里。

“这些够不够?”

犹如琴弦拨动的磁­性­声音当面扑来,夹着他身上独有的檀木清香,阎芬芳恍惚的看他,他微低着头,漠然睥睨她,摊开的大手里放着那两沓百元大钞。

楚天擎薄­唇­轻启:

“怎么?这些如果不够的话我现在就去银行取。”

话音落下,楚天擎作势往外走,阎芬芳慌忙拉住他­干­净的衣角:

“多了……”

楚天擎定了定身形,将两沓钱全塞进她口袋里:

“即然这样,都给你,不用找。”

如果他知道她和花家的关系的话,他一定会以为她是个只认钱的女人……

阎芬芳心神不宁,抓着楚天擎衣角的手攥紧、再攥紧。

“钱你已经拿到了,现在可以献血了么?”

他问,声音淡漠无澜,仿佛她只是个与他毫无关系的陌生路人。

阎芬芳仿佛连灵魂都颤抖起来,不知怎么从嘴里挤出了个“好”字,转身朝走廊深处走去。

“天擎,来看小雅怎么也不提前打个电话呢?让你破费了那么多,真是不好意思。”

病房里传出孙雅丽的声音,阎芬芳对这个声音很熟悉,因为当初这个声音曾无数次的对妈妈和她冷嘲热讽过。

花延年并不是阎芬芳的亲生父亲,当年,阎芬芳的母亲嫁给花延年的时候就已经怀了她,当时,花延年承诺过会像亲生父亲一样疼阎芬芳,所以母亲才最终嫁给了他。

然而,没想到的是,母亲嫁给花延年以后不过两年,他就找了孙雅莉这个第三者。

孙雅丽是彻彻底底的赢了,她成功的将阎芬芳母女俩扫地出门,成功的令花延年把全部心思都放在她和他们的女儿花姿雅身上,甚至当初阎芬芳的母亲重病指使,她跪地相求他救母亲一命,他都见死不救。

“正好路过,伯父、伯母,如果以后缺钱的话随时可以找我。”

这次是楚天擎的声音,她从不知楚天擎和花家是什么关系,但此刻她无心去想,脑海里满满的全是楚天擎漠冷的脸还有那淡淡的近乎厌恶的语气。

口袋里像是揣着两个铁块,压得阎芬芳腿脚发软,她第一次知道,原来钱也可以令人这么压抑、这么难受。

“这次左边还是右边。”护士看着病床上这个瘦弱的女人,这个月她已经来这里献了三次血,这样下去就算身强体壮的大男人怕也吃不消啊。

阎芬芳伸出左臂:

“这只吧。”

“嗯,忍着”

钻心的疼痛传来,鲜红的血液经过输血管流向血袋,阎芬芳晕血,忙将头偏向右侧。

花姿雅是半年前开始发病的,因是特殊血型,很难找到供血体,愁的花延年焦头烂额,当初他只是抱着试一试的心态让阎芬芳试一试,不想阎芬芳也正是这种血型。

阎芬芳痛恨花延年一家,但她终究心软,做不到像当年花家一样见死不救,她答应了,但她需要钱,母亲走了,她还有个弟弟需要养活。

静谧的房间里只有细微的滴血声,不知过了多久,阎芬芳的意识开始模糊。

“滴、滴、滴、滴……”

仿佛是什么仪器在报警。

“阎芬芳,你还好么?”

略显惊慌的女­性­声音传入耳中,阎芬芳­干­燥的嘴­唇­掀了掀,声带仿佛冻结了,说不出一个字。

护士见状忙扯掉仪器的电源线,匆匆的走了出去。

没过多久,外面响起稀稀拉拉的脚步声,阎芬芳透过门缝望去,外面似乎站着几个身穿白大褂的医生和两个西装革履的男人。

“如果再继续抽下去,献血者很可能会出现贫血状况,再严重些可能会导致脑缺血甚至脑死亡,花先生,你的意思是?”

“继续抽。”

这声音没有丝毫的犹豫,阎芬芳听得出是花延年的:

“小雅急需要输血,你们医院又没有匹配的血型,一个大活人多出点血能有什么,继续抽。”

阎芬芳心头泛起一丝苦涩。

刚刚是花延年明明说过她就算和她没有血缘关系,也算是他的女儿,而现在,为了花姿雅,他开始原形毕露!

“可是……楚老板,您的意见是?”

楚老板?

楚天擎?

他竟然也在,他是关心她所以才会过来看她吧……

阎芬芳瞬间觉的整个世界都温暖起来。

“别弄出人命就好。”

这漠冷沉寂的声音除了楚天擎还能有谁?

可这声音就像一把利刃­精­准的Сhā在阎芬芳心上,全身的血液仿佛在这瞬间被抽­干­了,她更加头晕目眩起来,耳朵里嗡嗡的,连外面的谈话声也听不清楚。

醒来时,手臂上的抽血针已经被拔去,输液架上挂着两瓶空荡荡的葡萄糖水袋,随着窗外透进的冷风左右摇曳。

阎芬芳支撑着下床,摇摇晃晃的向前走,到门口时,护士正走进来:

“刚醒别乱走,先歇歇。”

阎芬芳恍惚的瞧着护士:“我昏迷的时候有人来看过我么?”

护士诧异:

“应该没有吧,我想想……”

阎芬芳索­性­说的更直白:“楚天擎应该来过吧?”

“额,你是说楚老板啊。”护士更诧异了:

“他一直在隔壁陪花姿雅输血,没有来过呀,怎么?你和他认识么?”

阎芬芳指尖冰凉:“不认识,同学。”

“同学还不认识啊?”

护士诧异的声音在耳边响着,阎芬芳无力解释,迈步向外,脚尖被门槛挡住,虚弱的身子一头向前栽下去,头部剧痛传来,她眼前彻底变黑,再次失了知觉。

……

混沌的意识渐渐苏醒,阎芬芳睁开眼,视野中只有无边无际的黑,像个深不见底的漩涡般将她吞噬。

阎芬芳吓得心慌,像只弹簧似的直挺挺的坐起来:

“我在哪?为什么我什么也看不见?有人吗?有人吗……”

“抱歉,我忘了开灯。”

近处传来磁­性­的男­性­声音,阎芬芳吃惊,不是因为这声音太过好听,而是因为楚天擎已经很多年没有对她这样客气的说过话了。

台灯随着声清脆的动静被打开,橘黄的光线瞬间充盈了整个房间,阎芬芳此时才发现这是自家卧室,楚天擎坐在床沿,脸­色­如往的漠冷深沉。

阎芬芳憔悴不堪,头也还眩晕的厉害,只是定定的看着他。

“起床吃饭。”

楚天擎站起来,转身背对她:

“你已经接近十五小时没进食了,别饿死。”

别饿死……

这可是关心她的意思?

阎芬芳身子微微颤了颤,恍神间看见床上那片刚刚他所坐的位置已被压出一个小坑,想着她昏迷的时候他就守在身边,心头还是滋生出丝丝暖意来。

“我不喜欢把话说第二遍。”

他的语气开始不耐。

阎芬芳回过神,低低的回了声“好”,想下床,四肢稍稍一用力,却忽然眩晕的厉害。

“啊!”

身后倏然传来女人的叫声,楚天擎不由转身,只见阎芬芳皱着眉,雪白的右手紧攥成拳抵在太阳­茓­的位置,似乎很不舒服。

阎芬芳深喘着气,鼓足了勇气:

“头好晕,可以扶我一下么?”

楚天擎眉峰轻耸,淡淡道:“等着,我去给你拿饭。”

本以为他会断然拒绝的,阎芬芳惊喜交加:“也行,天擎,麻烦你了。”

呵……

楚天擎­唇­角微勾起一丝冷意。

这个女人是够麻烦,她真的以为他楚天擎是傻子,以为她这样在他面前装镊样他都察觉不到?

别有意味的瞥她一眼,楚天擎转身朝门口的方位走去。

吱……

楚天擎已经拉开门走出去,高大的身影转瞬间消失在漆黑的客厅里,阎芬芳用力扶着晕乎乎的脑袋,没有血­色­的嘴角勾起一抹温暖的笑意。

没过多久,外面又响起脚步声,阎芬芳知道是楚天擎去而复返—眼间,他走了回来,动作僵硬的递上那碗补血粥。

吃过一次甜头,阎芬芳贼胆包天:

“我手上没力气,你可不可以……喂我。”

她是豁出去了,说话间非但可怜巴巴的看着楚天擎手里那碗热粥,还刻意夸张的咽了口涎液。

楚天擎的脸­色­顿时变得­阴­沉可怕,周身的温度骤然变得寒气逼人:

“阎芬芳,我耐心有限,最好别得寸进尺。”

阎芬芳吓的打个激灵,他楚天擎是怎样的人她怎么可能不清楚呢?

只是,他稍稍对她好一点她就飘飘然了、忘乎所以了,甚至都忘了他有多讨厌她、多恨她。

不过这又能怎样呢?

如今她是他的妻子,是这世界上离他最近的女人,一辈子的时间足够她争取到他的心了……

“嘿嘿,我开玩笑的。”

阎芬芳嬉皮笑脸的将那碗粥从楚天擎手里接过,还不识相的对他吐了吐舌头。

楚天擎心头冷笑,如果这个女人的脸皮没有这么厚的话,他或许还不至于这么讨厌她。

房间里太过静寂,阎芬芳喝粥的声音显得尤为清晰。

是粥大福的外卖,这种补血粥她喝过一次以后就再也没点过,因为味道怪怪的,像是母亲生重病时喝的汤药,但现在阎芬芳竟然觉得无比美味,喝到肚子里五脏六腑都暖暖的。

“还要?”

他的声音在前上方传来,阎芬芳抬起头,正撞上那双漆黑若夜的眼眸,心神恍惚的摇摇头:

“饱了。”

楚天擎没再说话,右手无声的伸向她。

手中一空,空碗被他取走,然后他退步要走,阎芬芳想和他多待会儿,忙搭话:

“你和花家什么关系?”

楚天擎眉心微锁,看着阎芬芳沉默了片刻:“生意场上的伙伴。怎么,你到底想知道什么?”

她不过是随便问问罢了,还能想知道什么?

可是这一刻他的表情怎么忽然变得这么肃杀?

墨黑的眼眸里似乎有浓郁的黑烟在聚拢,就仿佛一种恨不得将她万刀凌迟的蚀骨仇恨。

他应该恨她,当初是她毁了他的名声,可就算是恨也不至于恨成这样啊……阎芬芳忽然怪怪的觉得他和花家可能有什么事。

“好好养身体,过几天我们去医院做试管。”

楚天擎漠冷的声音传来,阎芬芳发懵:

“什么?”

“人工授/­精­。”

他刻意放慢了语速,字字清晰明了。

原来他忽然对她好是有原因的……

阎芬芳背脊发凉:

“为什么?!”

楚天擎­唇­角挑起一丝冷意:

“阎芬芳,何必明知故问,结婚前我们就已经说得很明白了不是?你觉得不是为了要孩子我可能娶你?”

阎芬芳嘴­唇­颤抖:

“我,我是说,要孩子的话我们可以用别的方式。”

这话说得已经够尴尬、够内涵了,可说话的时候她竟然因为过度紧张不安,引人遐想的用舌尖舔了一下嘴­唇­。

楚天擎看在眼里,嗤笑:

“你还想用哪种方式?”

他语气揶揄,目光冷漠、讽刺而鄙夷,仿佛她多么没见过男人、多么心急想跟他上/床似的,可她是他名正言顺的妻子,即便真的想和他这样又有什么不对?

阎芬芳知道解释不清,只觉得泄气:

“能不能向后拖延些日子?”

这话该是奏效的,因为楚天擎沉默起来,应该是在考虑要不要答应,阎芬芳想趁热打铁,可一激动竟开始口不择言:

“你现在讨厌我、不想碰我,说不定以后会对我有了感情,那时候就想和我……”

“和你做什么?”楚天擎俯身,深凝着冷眸,只隔着十几厘米远的距离打量她:

眼前的阎芬芳脸颊绯红、目光凄迷,不知是习惯还是有意,她发白的小手用力攥着自己的衣领,令脖颈中大片雪白的肌肤都绽露出来……

看着她这幅模样,楚天擎忽然想起那天她和宋成武在电梯里的情景,言语里更增冷意:

“你最不缺的就是男人不是么?阎芬芳,我楚天擎当初怎么就瞎了眼救了你这种女人?”

沉重的声音和着他清馨的­唇­息扑在脸上,阎芬芳仿佛当头挨了一­棒­,怔怔的定在床上。

他或许真的不该救她,这样她就不会爱上他,也不会明知道她与他的身份格格不入还死皮赖脸的纠缠他,更不会惹的他对她愈加的憎恶,不会让自己对他的希望总像潮水般,来了又回。

“砰!”

门被重重带上,楚天擎高大的身影在眼前一晃而逝,阎芬芳定了定神,撑着柔弱的身子走到书桌前,颤颤的自抽屉里取出那个黑­色­日记本。

婚后第八天,他亲自为她将饭送到床上……

他对她的好,哪怕不经意的给她一个笑,都值得她专心记下、好好珍藏。

……

客人大致已经来全,唯独主宾席还空着,桌上仅象征­性­的上了几个凉菜,大家都在等,阎芬芳认得这几个人都是S市有头有脸的人,值得他们等的人想必也不简单。

“楚老板,大家都等您呢,请进。”

门口传来女服务员甜美的声音,阎芬芳望过去,瞬间傻了眼。

她怎么也没想到自己一直在等的人竟然是楚天擎。

“呵呵,我还以为楚老板不肯给面子呢。”

“是啊,快过来坐,就差你一个了。”

在座的人稀稀拉拉的站起来,唯独阎芬芳还坐着,身旁的宋成武不动声­色­的揪了她胳膊一把,然而她全身仿佛都僵化了,仍然稳稳坐着,像只木偶般空茫的看着楚天擎越走越近。

“有点事耽搁了,抱歉。”

楚天擎轻描淡写的寒暄,淡然入座。

一群人也随着坐下,这时阎芬芳忽然发现有几个人在用怪怪的目光打量她。

那种目光,她懂。

他们一定觉得她非常无礼或者丢脸,其实这些年宋成武以“重点栽培她”的名义没少带她参加这种场合,她早已经不是初出茅庐时那个羞涩又怯场的生涩女孩了,可楚天擎一出现她就完全乱了阵脚。

杯来盏去,酒桌上人多时总是热闹,然而总有人觉得还不够。

“妹妹,成武带你出来也不是一两次了,你每次出来都不肯喝酒,这次一定要给姐妹我一个面子哈。”

坐在阎芬芳右手边的张莉莎和阎芬芳有仇似的,拿过阎芬芳手边那只硕//大的水晶杯满满的倒到酒液都快溢了出来。

阎芬芳酒量小,啤酒喝一点就醉了,白酒更是从来不敢沾,局促的笑笑:

“抱歉,我真的不会喝酒的,以茶代酒行么?”

“这怎么行啊,妹妹,俗话说感情深一口闷,大家都是圈里混的,你这样是明显不给我们面子啊,不然以后大家还怎么做朋友啊?”

张莉莎久经酒场,话都说到了这份儿上,另外也有几个人跟着起哄。

再推下去阎芬芳就成了破坏气氛的罪魁祸首,她更加无措起来,在这种时候,求助的目光不知怎么鬼使神差的朝楚天擎看了过去……

张莉莎不知是看出了什么,神经质的道:

“楚老板,你是今天的主客,你倒是说说妹妹这酒是该喝还是不该喝啊?”

几乎是同一时间,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到楚天擎身上。

他泰然坐着,不苟言笑,俊美的脸上似乎永远只有一种叫做淡漠的表情,似乎无论周围的人多么喜怒无常他也永远只是个旁观者。

可是这一刻,阎芬芳心中还是无端的对他燃起强烈的希望来。

她知道他说话的分量,纵然他不可能宣扬他与她的真正关系,但他只要简单的一句话就能将她拯救。

“既然是楚老板带在身边的女人,酒量当然不会小,这点酒算什么。”

楚天擎说,语气如常的淡漠无澜。

阎芬芳却像被当头浇了盆冷水,连指尖都颤抖起来,此刻楚天擎眼中那丝意味别人看不懂,但阎芬芳懂,那是对她的揶揄。

“楚老板都这样说了,妹妹,可别扫兴哦。”

耳畔传来张莉莎的声音,阎芬芳赌气:

“放心,我喝。”

发颤的右手伸向那只盛满白酒的水晶杯,还没端起来,小手却被一只有力的大手压住。

“我替你喝。”

一道极富穿透­性­的男­性­声音响起,不止阎芬芳怔了怔,在场的所有人都怔住。

阎芬芳晃神的功夫,宋成武已经抢过酒杯,嘴角轻勾起不羁的笑:

“楚老板,你说可以么?”

“呵。”楚天擎不动声­色­:

“楚老板喜欢帮自己女人挡酒,谁还能拦着不成?”

楚老板的女人?

楚天擎明知道她是谁的女人!

“见笑了。”

宋成武不解释,一口气把满满一杯酒闷了下去。

在座的面面相觑:

这种场合有种潜规则,通常男上司出来喝酒都会刻意带上个酒量大的女下属,这样上司撑不住的时候女下属就可以站出来挡酒,大家都让女人三分,谁也说不出什么,但上司帮下属挡酒的事可是前所未有,现在这架势,恐怕就算瞎子也看出了什么……

宋文隽是宋成武的朋友,早知道宋成武对阎芬芳有意,这时忙借机挑事:

“芬芳,成武都为你这样了,你就不做点什么来表示一下?”

有人趁机起哄:

“楚老板说的是,这样吧,你就当着大家的面表示­性­的吻成武一下,大家同不同意?。”

“同意,当然同意。”

“芬芳,大家都等你呢,别不给面子哦。”

这群人中多是些唯恐天下不乱的主,这时纷纷鼓掌喝彩,阎芬芳再次被推上了风口浪尖。

现在她只有两种选择,或者果断拒绝,但这样会令宋成武在朋友面前颜面尽失;或者照他们所说,吻宋成武,而此时她的老公就坐在她正对面!

阎芬芳为难,抬头朝楚天擎望去,他仍是那副漠冷模样,不动声­色­的睨着她,仿佛在看一场与他毫不相­干­的好戏……

阎芬芳心底泛苦,艰难的汲了口气:

“楚老板,你是今天的主客,我想征求一下你的意见,你说我该不该吻楚老板呢?”

~额,当年的阎芬芳原来也是个纯情少女啊,可是,后来她为什么会对晓晓那么刻薄呢。后面会写她遇到穆晓的情节,无论是现在还是将来,都很­精­彩哦。另外,安雅蓉、欧阳子墨的番外也非常­精­彩,我已经构思好了,相信会给大家非常大的惊喜。~!!

问情番3-只有小姐才会这么随便!

包间里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楚天擎,气氛不知哪里有些不对。

楚天擎取一根烟,在众人注目下慢条斯理的点着,沉稳的夹在骨节分明的两指间:

“阎小姐,我没有记错的话,我们素不相识,我们彼此之间应该没有任何关系吧?”

阎芬芳心底泛起凉意:

“是……”

“那么,你吻不吻谁跟我又有什么关系?”

他深吸口烟,浓厚的烟气自他薄­唇­间飘出来,像一层帘幕般将他的脸遮挡住,阎芬芳看不清他的表情,却能清晰的感觉到他言语里的冷漠与陌离。

“所以,阎小姐,你请自便。”

磁­性­的声音传来,明明这么近,却像与她隔着万水千山。

阎芬芳的心仿佛被针尖狠狠扎了一下:

“好!”

好!

既然你楚天擎这么不在乎,既然你这么希望看你的妻子吻别的男人,那好!

努力在嘴角勾起一丝无谓的笑,阎芬芳头偏向左,嘴­唇­缓缓朝宋成武英俊的脸上凑近。

宋成武意外的紧蹙浓眉,并没闪躲,她两片粉­嫩­的­唇­瓣贴在他脸上,温暖湿腻的触感和淡淡的女人香冲击着他,明知她这样做只是在和楚天擎置气,他心中还是泛起了强烈的悸动。

楚天擎淡然看着这一幕,始终不动声­色­,然而脑海中不知因何浮现起那晚她偷吻自己的画面,­唇­边仿佛又传来那种柔软的触感,鼻端仿佛飘来她发间的清香……

莫名的觉得烦闷,他端起手边那杯满满的茶水,一口闷了下去。

“好!”

“宋总,哪天把这位美女娶进门啊?”

“是啊,到时候提前通知一声,大家好去喝你们喜酒哈。”

人们你一言我一语,场面变得更加热闹起来,可阎芬芳反而觉得分外压抑,推说去洗手间,匆忙离了场。

离酒店不远的地方有条大河,夜­色­阑珊,阎芬芳站在跨河大桥上,低头向下看,城市的霓虹灯影远远投来,粼粼河水被映的五彩斑斓,仿佛化作一个彩­色­的漩涡,吸着人想往下跳。

五年前阎芬芳就是从这里跳下去的。

那年母亲得的是肾里的病,需要做换肾手术,当时医院里有匹配的肾源,但高昂的费用阎芬芳家出不起,当时还在读高中的阎芬芳几乎想尽了所有办法,百般无奈之下,她只好去找花延年借钱。

花延年就像当年赶走她们娘俩一样无情,阎芬芳绝望的跪在他面前哭着求他救妈妈一命,他只是铁石心肠的对她说:

“阎芬芳,你死了这条心吧,我和你妈已经没有任何关系了,你这个女儿我不能认,钱我一分也不会给。”

她的心早就死了,但她怎么能看着妈妈不管?

阎芬芳豁出尊严,赖在花家不走,那天下午孙雅丽和花姿雅提着新买的衣服回了家,她们母女俩骂她、打她,后来扯着她的头发把她拉出门,一直在旁冷眼旁观的花延年终于开了口,他说:

“阎芬芳,争点气吧,别活的像你妈一样卑贱。”

阎芬芳不知哪来的力气,推开拉扯她的孙雅丽和花姿雅,狠狠一个耳光甩在了花延年脸上:

“花延年,你有什么资格评论我妈?是,我卑贱,我也觉得我自己卑贱,因为我身上流着你花延年的血,我感到恶心!”

花延年竟然气急败坏的动手打她,孙雅丽和花姿雅也冲上来,阎芬芳被摁进花家别墅外的泥泞里,被花家一家三口拳打脚踢。

因为没有凑到钱,母亲只能采取保守治疗,每天喝难闻的汤药,没撑过两个月就撒手人寰了。

阎芬芳伤痛欲绝,她独自站在这座桥上,只感觉到生活里没有了任何温暖、任何希望,于是她跳了下去。

冰冷的河水灌满口鼻、涌入肺腑,起初窒闷难受,后来整个世界仿佛都安静了,所有的痛苦、所有的悲伤都不再有。

眼前渐渐变得漆黑一片,正当阎芬芳要失去意识的时候,一只有力的手紧紧抓住了她的胳膊将她从水底拉了上去……

救她的人正是楚天擎。

阎芬芳清楚的记得那天他边挤着他湿漉漉的黑发边对她说:

“你既然连死都不怕,还怕活下去么?”

因为他这句话,阎芬芳勇敢的活了下来,也是自那一刻起,她的世界里深深烙上了这个英俊男生的身影。

十七岁,阎芬芳在情窦初开的年纪里爱上了高自己一年级的他,即便明知自己的背景与身份跟他格格不入,即便明知暗恋他的女生多如牛毛,仍然义无反顾。

她不是那种聪明的天才学生,然而得知楚天擎考入本市最好的重点大学后,她埋头苦读,终于在一年后再次与他成为校友……

然后她与他之间就变得一发不可收拾。

“还想再死一次?”

身侧倏然传来一道低沉的男中音,阎芬芳回头向左,楚天擎斜倚在桥边的石栏上,指间的烟火在风中忽明忽灭。

“如果你现在再次从这里跳下去,我绝不会再管你。”

楚天擎英俊的脸笼在夜­色­里,他的表情阎芬芳分辨不清,他话里的意思阎芬芳更是不懂,只是看着他,局促的深呼吸。

她不会再犯傻了,这些年虽然过的千辛万苦,但她已经懂得生命可贵。

楚天擎深吸着烟不再说话,他在桥东、阎芬芳在桥西,两个人相隔近三米的距离无声站着,桥下涓涓水流声显得尤为清晰。

过了许久,楚天擎吸完整支烟,用脚尖捻着烟蒂,­唇­齿间挤出浅漠的音节:

“跟我回家。”

难道他特意来这里找她是为了接她回家?

阎芬芳心中忽然涌起种久违了的感动,心里所有的不愉快刹那间烟消云散了。

楚天擎头也不回的朝桥下走,她追过去,嘴角不自禁的泛开灿烂的笑容来。

楚天擎的车就停在河边,阎芬芳上车时他已经坐在了驾驶座上,此时前方有辆车在慢速转弯,橙红的灯影晃过,将他的脸照的尤为清晰,阎芬芳这才发现他脸­色­­阴­沉的反常。

他是怎么了?

难道是因为酒桌上那件事?

他不是不在乎她的么?

如果他真的是因为她亲吻别的男人而生气的话,是不是说明她已经在他心里有了些地位呢……

阎芬芳倏然有些激动,试探道:

“我和成武只是普通朋友关系。”

这个女人当他是瞎子?

楚天擎浓黑的眉峰深蹙,­唇­角浅勾起一泓哂笑:

“和普通朋友也能上/床,也能当众接吻?阎芬芳,世界上只有­婊­/子和小姐才会这么随便!”

他声线低沉,脸­色­漠冷,表情里、眉目间无不流露着厌恶和嘲讽,从前这个男人对她没有误会的时候都那么冷落她、疏远她,何况现在他对她的误会这么深……

阎芬芳乱了心神,着慌的解释:

“天擎,无论你信不信,我心里只有你。”

“下车!”

楚天擎­唇­齿间陡然爆发出一道冷喝。

窗外灯影掠过,将他的脸映的清清楚楚,阎芬芳看到他咬着牙瞪着她,英俊的脸冷的像块寒冰,深邃凌厉的黑眸里似乎有千万支冷箭激­射­出来,要将她万箭穿心。

不苟言笑时的他自是俊逸非凡,但他一旦凶起来就像头­阴­鸷的野兽,有着令人心惊胆寒的威慑力量,阎芬芳吓得颤抖,微张着­唇­瓣,紧张的瞧着他。

“滚!”

他冷吼,随之推开车门,一把将她推下车去。

这一切来得太急太快,阎芬芳措手不及,瘦小的身子“咚”的跌坐在冰冷的黑石地上。

“我已经和医生约好,你明天请假,我们去做手术。”

低沉的声音夹着压抑的怒意从车中扑落下来,紧随着是一记沉重的关门声,他的车子发动起来,在她身侧驶离,眨眼间就溶进远处的夜­色­里。

阎芬芳心底泛开一丝苦笑。

原来他来这里找她仅仅是因为明天的手术。

明知道他不可能无缘无故的对自己好,然而每当见到他她心里总又对他产生无限的奢望,一如她与他的这场婚姻,从来不过是她的一厢情愿罢了。

“阎芬芳,你就算在这里坐到天亮楚天擎也不可能回来找你。”

熟悉的声音自正前方传来,阎芬芳抬头,斑斓夜­色­里仍然能分辨出那张脸。

脚步声越来越近,修长的身影在距离阎芬芳仅有一步远的位置站定,他弯腰,宽厚的右手在阎芬芳面前摊放,示意拉她一把:

“我送你回去。”

“不用。”

阎芬芳自顾自站起来,腿弯有些酸痛,该是坐久了的缘故。

鼻息间有浓郁的酒­精­味,阎芬芳微微抬头,宋成武正在毫不掩饰的打量她,夜­色­中狭长的眸子是显眼的猩红­色­,他喝了很多酒,那天他对她动强时也是这副模样……

阎芬芳防备的后退:

“成武,在包间里的事我不是故意,对不起。”

宋成武心里泛苦,嘴上却笑的不羁:

“我倒不觉得是坏事,阎芬芳,下次你再和楚天擎赌气的时候­干­脆拉我去开/房,我绝不介意。”

阎芬芳没有开玩笑的心思,只是­干­笑。

宋成武是标准的嘴毒心软,尤其对她,这些年阎芬芳一直把他当做蓝颜知己,却怎么也没想到他竟对她有所企图,两年前她就是上了这个男人的当才天真的把自己送到了楚天擎床/上……

结果宋成武如愿以偿了,因为那件事阎芬芳在楚天擎眼中的形象彻底毁灭,楚天擎非但更加讨厌她、甚至开始恨她。

然而宋成武万万没想到的是,过了一年她竟然成了楚天擎的妻子。

阎芬芳信守承诺,没有对任何人说起过自己和楚天擎结婚的事,但宋成武不知道从哪里得到了消息,那天他请她喝了酒、把她带到房间,激动的质问她为什么要嫁给楚天擎,后来还发了疯似的把她摁在床/上试图对她动强。

阎芬芳拼命反抗,虽然没有令宋成武得逞,脖颈中还是被他留下了一道鲜亮的吻/痕……

阎芬芳清楚被所爱的人背弃是种什么怎样的感受,况且那天宋成武喝了酒,她可以原谅他,但她决不允许那样的事再发生一次。

现在的宋成武同样喝了酒,阎芬芳怕他再像那天一样失了理智,所以转身就走。

宋成武步子大,一步就追上来,自后面拉住她手:

“楚天擎不比我帅也不比我有钱,阎芬芳,我就是不明白我到底哪一点比不上他?”

虽然宋成武是有点孤高自傲,然而他的确有这样的资本,他是英俊优秀、是身份显赫而多金,身边也从来不缺女人,只是……

阎芬芳用力将他甩开:

“所以,何必偏偏对一个有夫之­妇­穷追不舍?”

耳朵被她说的某个字眼刺得生疼,宋成武晃神,她娇小的身影渐渐走远,在河畔的光影里忽明忽暗,他双臂抱胸,远远望着她:

“阎芬芳,我等着,我不信你在楚天擎那里撞的遍体鳞伤的时候会不回头!”

阎芬芳脚步滞了滞,心中苦笑不已。

自从爱上楚天擎的那一刻起她就没打算再回头。

过去的几年她对楚天擎穷追不舍,那么千辛万苦她都熬了过来,现在她与他终于算是修成正果了,又怎么可能放弃?

阎芬芳,加油,别灰心,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默默为自己打足了气,阎芬芳加快脚步向前走去。

“少爷,老爷刚刚又打电话催过了,可以回家了么?”

身后传来司机恭敬的声音,宋成武恍若未闻,凝着猩红的眼眸看着那逐渐变小的身影:

楚天擎是什么人他比谁都清楚,他这种男人如果不是有见不得人的目的怎么可能忽然决定结婚?

这个小女人对待他总是既理智又清醒,为什么一落到楚天擎那里就开始犯傻?

……

前方出了事故,车堵得厉害,楚天擎脸­色­黑压压的,不知什么原因心里像窝着一团火。

阎芬芳早已被他赶下车,车厢里却仿佛还存留着她的气息,任凭他将车窗全打开也散不去,而她说过的那些话也仿佛还在他耳边回荡。

她说,她心里只有他。

从前他就算没有刻意关注过她,对她的劣迹也有所耳闻,大学时她身边有个姚远,现在又有个宋成武,她是什么样的女人他最清楚不过,而她却拿他当傻子。

保安认识楚天擎的车子,远远的就开了门。

别墅的女管家柳春望见楚天擎下了车,忙迎上来:“楚老板,你可来了,小姐不肯吃东西,说不见你就连药也不吃。”

楚天擎心情莫名压抑,用力摔上车门,沉着脸走进客厅。

上了楼,刚走过拐角隔壁的房间里就传来尖锐的喊叫声:

“难吃死了,你们这些厨师是吃白饭的么?滚,给我滚出去!”

“砰!”

“砰!”

有重物摔在地上,伴着尖锐的破碎声。

厨师低着头,说话不敢大声:

“小姐,这些餐点都是我们按楚老板的吩咐做的,有益于气血,对你的身体有好处。”

“还敢顶嘴了是不是,我不吃,再说一遍,我不吃!”

花姿雅坐在沙发上,趾高气扬的指着那名厨师:

“我告诉你,要么按照我说的做,要么给我卷铺盖滚出去,听明白了没有?”

中年厨师低着头不敢吭声。

花姿雅气的手指发颤:

“问你话呢,听明白没有?给我说话!”

“够了!”

门口忽然传来一道冷喝,花姿雅先是一惊,随之委屈的撅起小嘴娇声道:

“天擎,你看你找的都是些是什么厨师,做的饭这么难吃,我说他几句他就跟我顶嘴。”

楚天擎微蹙浓眉,不动声­色­的睨着眼前的情景:

花姿雅穿身浅红­色­睡衣坐在餐桌旁的沙发上,桌上的碗盘都已经被打翻,厨师低着头站在桌前,白­色­厨师服靠近腰部的那片已经湿透,上面还沾着几片菜叶,而那只原本盛汤的瓷盆早已摔碎在他脚边,正向周围蔓延的热汤仍然冒着腾腾热气。

察觉到楚天擎脸­色­异常难看,花姿雅有些着慌,声音软了许多:

“天擎,你倒是说句话嘛。”

楚天擎瞥了花姿雅一眼,走到厨师面前:

“这里没你事了,你先出去。”

原以为楚天擎会站在花姿雅的立场责备几句的,没想到这容易就收场,厨师喜出望外,低低的应了一声,忙走了出去。

花姿雅不满,赌气的将沙发上的抱枕摔在地上:

“天擎,为什么这么对我?”

楚天擎沉着脸看着她:

“厨师是我请来的,他们做什么饭菜是我的吩咐,如果你觉得这里住不习惯我现在就可以把你送回家。”

花姿雅怔住。

花姿雅本来是个很有前途的演员,然而那次意外却令她的演艺事业在中途停止。

自从她出事后,楚天擎从来对她千依百顺,所以她才敢肆无忌惮,可今天他是怎么了,不顺着她也罢,连对她说话的语气也冷的反常……

她是聪明的,知道楚天擎这种男人不是她所能控制,更知道见好就收,一脸委屈的低下头:

“天擎,你好凶。”

楚天擎沉闷的站着,没再回话。

其实当初他与花姿雅认识时她不是这样的,当时的她娴雅内敛而且懂得忍让,或是久病不愈的缘故,她变得刁钻刻薄。

花姿雅是因为他才出的事,这辈子他欠她的,而说到底这一切都是阎芬芳引起的!

……

阎芬芳回到家时已经很晚,她想楚天擎大概已经睡了,所以开门时很小心。

房间里没有开灯,黑寂的空间里只有鱼缸里的加热管明明灭灭,阎芬芳转过玄关,地上整齐的摆放着两双拖鞋,楚天擎卧室的门敞开着,里面没人,他没有回来。

他明明开着车,而且比她要先走,她忽然想起在公交车上时曾听到一条交通事故的广播,出事的路段正是楚天擎回家的必经之路……

阎芬芳越想越放心不下,终于取出手机拨出了他的电话。

“喂?”

听筒里传出他的声音,阎芬芳的心跳瞬间变得急促,深呼吸,努力平静了情绪,正想说话,他的声音又在耳边响起:

“你是哪位?找谁?”

她明明给他留过手机号码,还曾不止一次的打过他的电话,他竟然一直没有存进通讯录。

仿佛有盆冷水浇在心上,将刚燃起的那点温度全湮灭,阎芬芳攥紧手机:

“是我。”

那头沉默了片刻:

“我今晚不回家,明天上午我会回去接你。”

他­干­脆的挂断,没有任何的解释,没有多余的问候,就像高高在上的君王在发放圣谕。

耳边只剩细微的电波声,仿佛某种无形的线,丝丝缕缕的将阎芬芳的心缠扰、束紧,她保持着通话的姿势,如一只木偶般站在漆黑的客厅中央,不知过了多久,发颤的­唇­齿间终于挤出那几个在心里反复迂回了千万遍字节:

“晚安,老公。”

……

楚天擎是守约的,次日上午果然回了家,如往常般只淡漠的说了几句话就带阎芬芳出了门。

所到的地方是家私立医院,里面的装潢奢华璀璨,阎芬芳刚走进去的时候甚至错觉这里是家星级酒店。

大厅里一个身材高挑的女人迎过来,礼貌的微笑:

“楚先生,荣教授等你很久了,请随我来。”

“恩。”

楚天擎淡然应声,垂眸瞧了阎芬芳一眼,迈开长腿走向前。

阎芬芳紧张,无意识的咬紧嘴­唇­跟在他身后。

洗过澡又进行了全身消毒后,阎芬芳被推到手术台上。

房间里充盈着浓郁的药水味,几个医生正背对着她在做准备工作,手里的剪刀、镊子和试管相互碰撞,清脆的声音像是刀割在身上,阎芬芳手脚冰凉,娇小的身子害怕的绷紧。

“第一次做这种手术的人都会紧张。阎芬芳,别怕,这很正常的,把腿分开。”

荣教授是个年纪约四十岁的中年女人,对她说话时嘴角挂着令人安心的笑。

然而阎芬芳还是无法放松,她从未去刻意了解过这种手术意味着什么,但看着荣教授左手中那根冰冷的试管,她忽然有种异常强烈的恐惧感。!!

问情4——等孩子生下来我会给你一笔钱!

这种手术荣教授做过很多次,了解阎芬芳是什么心态:

“芬芳,放轻松,你看你先生就在外面守护你呢。”

荣教授抬手向右指,阎芬芳目光追去,手术室与外面是用屏风隔开的,明亮的光线从窗外映进来,依稀在白­色­的屏风上投下条黯淡的身影。

那是楚天擎,阎芬芳被推进来的时候看到他就站在外间的窗前。

纵然明知道他站在那里不可能是为了守护她,然而想到他就在自己不远处,阎芬芳还是平静了下来,紧张的两腿缓缓启开。

“这就对了,可能会有点不适感,只要你好好配合很快就会好。”

当然会不适,谁能适应别人在自己最**的地方动手脚?

只是,为了楚天擎,她什么都可以忍……

阎芬芳闭上眼,直挺挺的躺着,努力把自己想象成一块没有知觉的木头。

“芬芳!”

不知过了多久,耳边终于再次响起荣教授的声音,阎芬芳长舒口气:

“结束了么?”

“还没开始……”

荣教授面­色­沉重的瞧着这个不安的小女人:

“你怎么不早说?”

阎芬芳发懵:

“说什么?”

荣教授哭笑不得:

“手术会造成处/女/膜损伤,你确定要做?”

阎芬芳身子隐隐一颤,看着荣教授呆住了。

哪个女人不珍重自己的纯洁?

哪个女人不想把自己最宝贵的美好留给所爱的男人?

只是,她对这这种手术一无所知,更没想到过会有这样的结果。

“你也真是,什么都不懂,手术的事先放一放,哪天想好再来。”

荣教授转身要走,阎芬芳一把拉住她胳膊:

“荣教授,我想听他的意见。”

是她答应楚天擎要来,而且还在手术协议书上签了字,她不想出尔反尔,尤其是对他。

况且,如果他知道会有这种后果的话怎么可能还会坚持?

“好,你等会儿,我去帮你问一下。”

脚步声响,荣教授走出手术室,房间里顿时变得分外静谧。

那两名手术助手站在床边不住打量着阎芬芳,阎芬芳熟悉这种目光,这是对她的同情和怜悯,母亲重病的那段日子里,她曾受够了这种目光。

过不多时,脚步声再次响起,荣教授去而复返。

阎芬芳忽然心跳的厉害,紧张的看着荣教授,她说不出话,但目光已经在询问。

“芬芳。”

荣教授心里叹息,一脸的歉意:

“楚先生的意思是,做。”

做!

是他的风格,简单坚决、冷漠无情、从不拖泥带水。

这样的结果她早该猜到的,可刚刚为什么还是犯了傻,还是对他滋生出不着边际的奢望来!

看着这个可怜的女人,荣教授不免心怜:

“我倒想听你的意思,阎芬芳,你考虑清楚,你有权利拒绝的。”

阎芬芳心底泛起无尽的凄凉,她沉重的呼吸,空气的温度似乎降到了零下,在肺部结了冰,丝丝寒气不住往五脏六腑里渗……

终于,她艰难的掀开­唇­瓣,字字清晰坚定:

“荣教授,我做!”

不需要再考虑了,在答应他的那一刻起,她就把她的人、她的心全寄托给了他,既然他把她看的这么一文不值,她又何必把自己看的那么珍贵?

……

“啊!”

“就这一会儿,疼过去就好了,坚持住。”

手术室里的对话声依稀传来,很小、很轻,楚天擎却听得尤为清楚,隔着屏风他只能看到里面灯影明暗交错,恍惚的,他却似看到了阎芬芳:

她颤抖着,两手攥紧床单,脸­色­苍白的像张破碎的白纸。

里面变得安静起来,楚天擎反而觉得异常烦闷。

风吹动纱窗发出细碎的动静,仿佛化作她的叫痛声,他只觉得无比刺耳,心中突的有种类似针扎的疼密密麻麻的向全身蔓延。

心情说不上的压抑,楚天擎深蹙着浓眉快步走出去,站在走廊的尽头,点一根烟,猛的深吸一大口。

“手术做完了,你要不要进她?”

身后传来个偏冷调的女­性­声音,楚天擎听出是宋教授,用力将手中烟蒂捻灭,转身朝病房的方向走去。

“楚先生……”

宋教授追上来,拦在楚天擎面前:

“这对每个女人来说都很宝贵,希望你好好保管。”

“什么?”

楚天擎不解,失神的功夫宋教授已经将手里的东西递过来。

他机械的接过,是块白­色­的医用棉布,虽然已经被整齐的叠好,但楚天擎仍然能看到上面那斑斑点点的胭脂红,双眼忽然像被什么刺痛,手用力攥紧,仓皇的把棉布塞进口袋里

阎芬芳坐在床沿,已经换好来时穿的那身衣服,除了脸­色­稍有几分憔悴外看起来与往常没有什么不同。

楚天擎走近了,在阎芬芳对面接近两米远的方位站定,垂眸瞧着她,她该是察觉到了,瘦削的肩头微微震了震,却始终低着头,用力掰着手指,不看他、也不吭声。

周遭的事物仿佛都陷入死寂,逼仄的空间里只有两个人的呼吸声此起彼伏。

他与阎芬芳相识五年,这个女人也不识好歹的纠缠了他五年,他习惯了冷落她、疏远她,在她面前颐指气使、高高在上,也习惯了她没话找话、死皮赖脸的往自己身上贴,此刻,她反常的在他面前沉默起来,楚天擎竟然史无前例的有些心疼……

楚天擎润了润嗓子:

“还疼么?”

磁­性­的声音这么好听、这么近,阎芬芳甚至能闻到他­唇­息间那令人心颤的檀木清香,只是,她分不清他这话里的意思到底是对她的关心还是嘲讽。

她想,后者的可能­性­会多一些,他的关心她不敢再奢求。

没有回答,她甚至连头也没抬一下,楚天擎心中莫名空落:

“医生说可以出院了,如果你方便,我请你吃饭。”

阎芬芳的心突地震颤起来,惊愕的抬起头:

“我没听清,你,说什么?”

“请你吃饭,去不去?”

楚天擎面­色­如常,说的轻描淡写,只是不知因何,内心深处竟然对阎芬芳产生了种前所未有的恐惧,他竟怕她拒绝。

他要请他吃饭……

这次阎芬芳听得清楚。

他刚刚对她那么残酷无情,这种情况下换做任何人都该断然拒绝吧——

然而,想到她与他还没在一起吃过一次饭,想到这是他对她态度第一次转暖,阎芬芳所有的气节都像玻璃般破碎的凌乱不堪,内心所有的郁结都如浮云般随风退散……

心不争气的开始蠢蠢欲动,阎芬芳抬头看向他,微微点了头。

……

S市是一座靠海的港口城市,吃饭的地点是附近一家小有名气的海鲜馆,楚天擎选了靠窗的双人桌位,入了座,他将桌上那份金­色­菜谱推到阎芬芳手边:

“想吃什么,随便”

阎芬芳受宠若惊:“还是你点吧,我什么都好。”

楚天擎没再推辞,抬头看向站在身侧的服务员。他应该对这里很熟,点菜的时候都没看过菜单。

“先生、小姐请稍等,您们点的菜很快就会上。”

服务员鞠躬,转身走远。

早已过了午餐时间,偌大的客厅里只有寥寥两桌客人,另一桌上是对年轻男女,男人正在给女人夹菜,温情的声音隔着老远却清晰的传过来:

“这个好吃,多吃”

女孩撒娇:

“切,我在减肥呢,就知道让我吃,你没安好心吧?”

男人憨笑:

“把我的宝贝养胖了,我就不担心别的男人把你抢走了。”

“哼,就知道你没安好心……”

阎芬芳不是没遇见过谈情说爱的男女,这时却觉分外不适,她抬头偷瞧楚天擎,他两腿自然交叠,依旧是那稳如泰山的坐姿,两眼看着窗外不知名的方位,如一尊冷漠的雕塑。

他从来都是不苟言笑,尤其对她。

阎芬芳不想冷场,想主动说些什么,­干­枯的嘴­唇­微微启开,却找不出任何话题。

她从来不是情场上的高手,不然也不可能追了他这么多年反而将他越追越远。

她在看他,眼角余光里,楚天擎能看到她苍白的脸、清澈的眉眼还有发抖的嘴­唇­,他缓缓朝她看过去:

“等孩子生下来我会给你一笔钱,我不会让你白受委屈。”

他说的很自然、很平静,阎芬芳的心却像被剜了一刀。

他认定了她是坏女人,拜金而没有原则,这似乎是他烙在她身上的印记,任凭她说什么、做什么都无法改变。

他认定了她是坏女人,所以她在他面前的一言一行都被他加上坏的­色­彩,所以即便是她义无反顾的付出,他也觉得她意有所图。

换做以前阎芬芳一定会急忙解释,而现在的她太累了,她觉得无力。

她不答复,端起茶杯浅抿着茶水,外面天­阴­的深沉,大厅里开着灯,橘黄­色­的光线投­射­下来,竟将她映衬出几分美丽、几分娴雅,楚天擎观察着她,有些失神。

可是!

他到底是怎么鬼迷心窍才会欣赏起这个女人来?

楚天擎忽然莫名压抑烦闷,深蹙眉峰:

“阎芬芳,那层膜是你后做的吧?”

阎芬芳的身体触电般深深一颤,手中的茶杯“啪”的摔碎在石质桌面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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问情5——是她毁掉了他的人生(加更)

温热的茶水蔓过桌布滴落在她腿上,而她仿佛没有知觉,怔怔的看着对面的楚天擎。

他也正看着她,眼中的­色­彩、­唇­角的弧线无不带着漠冷与揶揄。

原以为他之所以主动请她吃饭是出于对她的愧疚,原来又是她痴想太多……阎芬芳心头苦闷,赌气的笑起来:

“是啊,楚天擎,就算是我后做的跟你又有什么关系?”

既然事实都这么清楚的摆在了面前都无法改变他对她的成见,既然她即便是­干­净的他也宁愿眼睁睁看着她的纯洁被试管夺走,那么,一切还有什么关系?

“当然没有关系。”

楚天擎淡淡说着,无声的深藏起眼底那丝失意:

“阎芬芳,既然你有这种喜好,下次我可以帮忙介绍这方面的医生。”

“不需要!”

阎芬芳彻底失了控,发抖的小手一巴掌拍在桌子上,倏地站起来,快步跑出去。

她从他身边经过,纯棉的袖口划过他的侧脸,脸上传来异样的触动感,鼻端涌入淡淡的女人香,令他有一瞬间的心颤。

有顾客走进来,遮挡住楚天擎的视线,顾客走过去时,她的身影已经消失不见,楚天擎看着那扇旋转门,心中像有什么被硬生生抽离,陡然空虚的厉害。

服务员见楚天擎要走,忙追过来:

“先生,您去哪?您点的菜马上就要上了。”

“这是违约金,菜不用做了。”

楚天擎给了服务员三百块钱,长腿迈开,大步追出门去。

天闷的厉害,阎芬芳脑袋里像有千万只蜜蜂,嗡嗡直叫,心脏里像塞着个不停膨胀的气球,仿佛要将心硬生生撑开,她沿着人行道一直走,两眼空茫的看着前方,她不知道要去哪里,只想逃的远远的。

她阎芬芳并非没人爱,她并非没有脾气,她并非没有骨气、没有尊严。

只是她对楚天擎太过在乎,她太害怕失去他,所以在他面前她宁愿变得很低很低,宁愿低到尘埃里去,可为什么她对他越是小心在意,换来的就是他越加的漠冷与伤害?

眼前忽然划过一道亮光,耳边随之传来一声轰然巨响,有冰凉的液体落在身上。

雨下的好急,眨眼间就将阎芬芳全身淋湿,阎芬芳忙跑到路边的商务大厦下,风吹过来,寒冷刺骨犹如醒酒的药,令她清醒了许多。

此刻,阎芬芳站在巨大的蓝­色­玻璃前看着里面映出的自己狼狈的身影,忽然开始后悔。

楚天擎并非没有缘由的讨厌她,是她罪有应得。

她应该尽力挽回的,尽力做一个贤妻良母,尽力容忍他、感化他才对……

可是她刚刚没管住自己的小情绪,竟然在他面前耍了­性­子!

就像两年前那样,她控制不住自己的冲动,头脑一热就忘了该与他保持距离,就忘了惹怒他的后果是她绝对承受不起的。

阎芬芳啊阎芬芳,以后一定不要再做这种傻事,一定要坚持住,雨后终会有晴天,楚天擎终有一天会看到你的好,幸福迟早会降临到你身上的。

阎芬芳重打起­精­神,对蓝­色­玻璃中的自己鼓舞­性­的笑了笑。

车外水雾弥漫,楚天擎坐在驾驶座上,隔着千万条雨线仍然能看到阎芬芳,她站在檐下,孱弱的身影在风雨里瑟瑟颤抖。

默默看着她,楚天擎心深处忽然又浮起那种异样的悸动,这种感觉就像在不久前听到她在手术室里叫痛时一样,有点疼,又有点痒。

他熄了火,两手搭在方向盘上,不想开车,更不能下去。

这个女人是他万万不可以靠近的。

在这世界上,他可以对任何一个女人好,唯独对于她,哪怕是一点疼、甚至是一丝怜悯都不能给!

如果不是因为这个坏女人,花姿雅也绝不会沦落成现在这样。

……

所谓骤雨,总是来的急、去的快。

这些年,生活的艰辛与无奈造就了阎芬芳但凡愁事都一笑而过的­性­格,阎芬芳的情绪也由­阴­转晴,在路边截了辆TAXI,直奔疗养院而去。

阎芬芳走进单间的时候阎晓东正坐在床上看书,望见阎芬芳低低的喊了声:

“姐”

“恩。”阎芬芳坐在床沿:

“最近感觉好些了么?”

阎晓东低头看着书,厌烦的皱起眉:

“你说呢?”

听出他语气不对,阎芬芳怕他激动,没再接话,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小心的笑:

“东东,告诉你个好消息,我和陈老师谈好了,他后天就会回来。”

阎晓东没抬头,捧着书本的双手用力的抠住书页,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

阎芬芳没察觉他的反常,继续叮嘱:

“他过来以后你好好和他相处可以么?别像上次一样……”

“贱/人,你还想怎么样?!”

阎晓东忽然暴吼。

阎芬芳心里“咯噔”一声,正想逃走,可还没站起来,阎晓东忽然扑过来,两手死死掐住了她的脖子。

“贱/人,你来嘲笑我是不是?你想看我热闹是不是?我掐死你,掐死你个贱货!”

阎晓东瞪着两眼,牙齿咬的格格作响,掐住阎芬芳脖子的两手用力收紧,额头上青筋暴突,黑鸷的双眼中有暴戾凶残的光芒绽放出来。

“东东,放开,我是你姐啊,呜,呜!”

喉咙被越卡越紧,阎芬芳连呼救声都发不出,阎晓东的手还在用力,十指陷进她肌肤里。

阎晓东正常时文文弱弱的,一旦发作起来力气却大的惊人,阎芬芳拼了命的挣扎,但一点用都没有,她被摁在病床/上,头部深陷进床垫中。

他一心想掐死她,任她怎么挣扎都无济于事。

意识渐渐变得混沌,眼前开始模糊不清,满世界里只剩下疼痛和绝望,就像母亲去世的那一天,她感觉生活中再也没了温暖、没了希望,她感觉再也无力在这残破不堪的人生里痛苦挣扎下去了。

“18号病人又发病了。”

“放开你姐,放开!”

“快把护士叫来给他打针。”

耳边传来零零碎碎的声音,阎晓东被人强行拉开,阎芬芳咽喉的禁锢解禁,条件反­射­的深呼吸,过了好一会儿眼前才重新变得光明。

“放开我,我要掐死她,让我掐死这个贱货,放开,放开!”

阎晓东被两个壮男人摁着仍然不老实,黑鸷的两眼凶狠的瞪着阎芬芳。

阎芬芳站在原地,心里百般不是滋味。

站在一旁的孙济世拉了阎芬芳一把:

“芬芳,我有些话想对你说,去我办公室谈吧。”

阎芬芳恍惚的应声,和孙济世走出去。

“其实你弟弟这阵子病情一直很稳定,但不知道为什么他每次见到你都会发病。”

孙济世顺手带上办公室的门,不无感慨的看着阎芬芳:

“所以,你以后还是尽量少来看他吧。”

阎芬芳心情郁闷,只淡淡的说:

“好。”

孙济世扶扶眼镜框:

“我一直都很奇怪,姐弟之间能有什么深仇大恨会令他这么记恨你?芬芳,你也不是会主动伤害别人的人,我想你们之间一定有什么误会吧。”

阎芬芳苦笑。

那算不上误会,即便当初她不是故意,阎晓东变成现在这样也全是因她而起。

弟弟原本是个活泼伶俐的男孩,原本可以像现在大多数男孩一样进自己想进的学校、追自己喜欢的女孩儿,是她毁掉了他的人生……

所以,这些年阎芬芳尽力弥补他,所以,阎晓东每次见到她都试图置她于死地她也从没抱怨过。

看出阎芬芳有难言之隐,孙济世换了话题:

“对了,你上次缴的费用已经用光了,又该交钱了。”

阎芬芳心里有底:“大概多少呢?”

孙济世有些难以启齿:“五万多些吧。”

阎芬芳花容失­色­:

“这次怎么这么多?”

“是这样的,这阵子你弟弟情况有所好转,我想趁这个好时候请专家为他做一次全面会诊。当然,如果你手头实在紧的话也可以暂时不做,不过我觉得机不可失,错过了这次以后情况可就不太好说了。”

孙济世的声音圆润而沉稳,阎芬芳却犯了难。

会诊是一定要做的,只是,她拿不出那么多钱。

阎晓东的生父八年前就去世了,阎晓东多少遗传了些父亲的毛病,身体一向不好。

六年前那件事令阎晓东头部受了不小的创伤,他的状况更是雪上加霜,母亲辞去工作,一方面在家照顾阎晓东,另一方面还要顾及阎芬芳……

没过一年,母亲就因为过度­操­劳病倒了,然后撒手而去,所有重担都压在了还在读高中的阎芬芳身上。

阎芬芳也曾抱怨为什么人生这么多的不幸都会降临到她身上,她也曾痛苦过、不甘过,也曾想过一死了之。

在她人生中最晦暗、最绝望的时候,是楚天擎给了她活下去的勇气。

她勇敢的站了起来,低价卖掉了家里仅有的那套房子,用那些钱把阎晓东送进了疗养院,并为他请了辅导老师,自己则住进学校宿舍,一有时间就去学校旁的饭店洗盘子赚些生活费。

那些年,纵然生活千辛万苦,她也算是撑过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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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6——这样不堪的交易!

那些年,纵然生活千辛万苦,她也算是撑过来了。

大学毕业后阎芬芳去了宋成武的公司,虽然工资不算低,但为了照顾阎晓东,她省吃俭用一个月到头也存不下钱,现在,她手里只有楚天擎前不久在医院给的两万块和前天刚发的工资,远远不够五万。

“芬芳,做还是不做,你来决定。”

对面传来孙济世的询问声,阎芬芳毫不犹豫:

“做!只不过……钱的事能不能宽限几天呢?”

孙济世了解阎芬芳的情况,对这个要强的女孩一直很同情,答应的很­干­脆:

“当然可以,芬芳,其实我并不想催你,我说到底也是给疗养院打工的,上面施压,我也没有办法。”

阎芬芳浅笑,这些年她深切体会到了什么叫人情冷暖,但也遇见过不少对她好的人,一如宋成武,一如孙济世,一如大学时代的姚远……

……

约一小时后,阎芬芳回到了家,雨后的空气微凉,她站在露台,窗外的风透进来,将她黑发吹的丝丝颤动。

“吱。”

身后似乎有细微的动静,她回头,望见不知哪时站在门口的楚天擎,明显的呆了一下。

“还没吃吧,我顺路买了套餐。”

楚天擎的语气像是露台里的风,很淡、很凉,然而令阎芬芳恍惚而难以置信的是,此刻他嘴角竟然噙着一泓浅笑,就连看她的眼神也不似往日般冷漠,而是稍稍有了些温和与友好……

他这是对她示好的意思?

这是她这五年来做梦都期待的情景啊……

阎芬芳转过身来面对他,右脚微微在原地挪动了几厘米,却没有迈向前。

楚天擎抬手向后指:

“一会儿凉了,过来吃吧。”

他仍是浅笑,这么俊朗非凡、这么洒脱好看,就像剧毒的药,对她来说是致命的,然而又无法抗拒。

阎芬芳的心开始蠢蠢欲动,几乎又要不争气的答应他了。

可她就算在他面前再没有头脑也还没忘掉不久前他请她吃饭的事,谁知道现在的他是不是笑里藏刀,谁又知道他这次对她示好又是什么原因,背后又会藏着多少冷嘲热讽……

阎芬芳用右手在背后用力掐了自己一把,回他个浅浅的笑:

“不了,我吃过了。”

话音落下,她看到楚天擎嘴角那丝笑意消失了,他的眉心轻锁起来,似有深意的看着她,薄凉的双­唇­轻微掀起,却没再说话。

有光影浮动,他转身走开,默不作声的坐进客厅里的沙发里。

“玎!”

楚天擎手里的打火机发出清脆的金属声,他点了根烟,深沉吸着。

客厅里光线偏暗,阎芬芳分辨不清他的表情,却无端的感觉他心情很差。

其实楚天擎纵然是出了名的冷漠孤傲,但人并不坏,不然那年他也不可能奋不顾身的下水救她。

他不坏,只不过从不肯对她有一点好罢了。

阎芬芳躺下睡了会儿,走出卧室时客厅里已经没有了楚天擎的身影,她坐在原先他所坐的那个沙发上,两份套餐还原封不动的摆在茶几上,向右几厘米的位置是只烟灰缸,里面密密麻麻的放着至少二十个烟头……

他没有吃饭,而且抽了这么多烟。

阎芬芳忘了从哪里听到过,男人心烦的时候会不停的抽烟,他又是因为什么心烦呢?

……

翌日,“泓盛卡拉ok”包间。(九十年代还很流行卡拉ok哦)

甜蜜蜜,我笑的甜蜜蜜,好像花儿开在春风里,开在春风里……

关掉话筒,阎芬芳微笑着向右看去:

“宋老板,对我唱的歌您还满意么?”

坐在阎芬芳右手边的中年男子正是“天缘”的总经理宋轻舟,这项合同并不好谈,原因是宋轻舟这人太难伺候,之前阎芬芳公司有几个业务员和他会了面,还没谈正题就被他撵走了。

宋成武一怒之下在全公司例会上发下豪言壮语:

“无论是公司哪个部门的员工,谁能拿下这项合同就在应有提成的基础上再多发三万块的奖金!”

这笔奖金正好能解掉阎芬芳的燃眉之急,所以她来了。

她当然是有备而来,她特意调查过,宋轻舟喜欢听歌,而且喜欢甜美韵律,于是阎芬芳将他约到了这家盛行一时的卡拉ok包间,特意点了这首她还算拿手的《甜蜜蜜》。

她以为一切尽在掌握了,然而却怎么也没想到后面会有那么肮脏不堪的交易在等她。

宋轻舟微眯着狭长的眼睛,慵懒的打量阎芬芳:

“唱的还算不错。”

还算不错,说明有希望……

阎芬芳暗松了口气,微笑着拿起桌上那份合同:

“那么您可以签字了么?”

不料,宋轻舟的脸说变就变:

“唱首歌就要我签字?阎小姐,难道贵公司的人做事都这么没有耐心么?”

阎芬芳哪敢得罪,忙赔笑:

“呵呵,宋老板,您别介意,和我们公司合作对您有很大的益处,而且……”

“废话怎么这么多!”

宋轻舟“砰”的一巴掌拍在桌子上:

“有没有益处我自己心里还不清楚?阎小姐,我告诉你,如果不是觉得你歌声还可以我早就跟你翻脸了,想签合同就先跟我合唱首歌。”

合唱?

阎芬芳还没回过神,宋轻舟已经点好了歌。

壁挂屏幕上画影切换,现出《纤夫的爱》四个鲜艳的大字,慷慨激扬的背景乐随之响起,紧接着音响里就传来宋轻舟浑厚粗放的吼声:

“妹妹你坐船头,哥哥我岸上走,恩恩嗳嗳……”

宋轻舟不是喜欢甜美韵律的文雅男士么?

怎么点这么ji情奔放的歌?

看着屏幕上按节奏走过的红字,听着宋轻舟几近鬼哭狼嚎的声音,阎芬芳后背直冒冷汗。

转眼间就到了女方唱的部分。

那句歌词眼看着就要走完,阎芬芳终于把心一横,硬着头皮唱起来:

“小妹妹我坐船头,哥哥你在岸上走……”

然而阎芬芳怎么也没想到的是,宋轻舟竟然在这时靠到了她身边,肥壮的左臂毫无预兆从她后面穿过,紧紧揽住了她的纤腰。

阎芬芳大惊失­色­,慌忙挣扎:

“你­干­什么?!”

宋轻舟非但不放手,反而愈加用力的将阎芬芳整个人都揽进入怀中:

“小美女,你这么喜欢明知故问?”

“砰!”

阎芬芳手里的话筒掉落在地,声音被音响放大,发出爆炸般的动静。

“你单独拉我来这种包间谈业务难道不就是想和我做这种交易?”

“我不妨告诉你,你公司前几天已经来过几个年轻的女业务员,她们也想用这种方式和我签合同,但都被我赶跑了。阎小姐,算你走运,你这种假清纯的小女人正合我胃口……

“阎小姐,放心,合同我一定会签,但你的人,我也一定要吃!”

宋轻舟微喘的声音和着滚烫的男­性­气息扑来,阎芬芳顿时全明白了,可她是正正经经的想谈合同,完全没有其他意思啊。

她想解释,而男人的力气这么大,她可怜的小脸被强行挤在他胸口,他胸口厚实的赘­肉­像海绵一样牢牢堵住她的小嘴,她憋闷的厉害,连一个字也说不出。

他认定了是她主动送上门来,根本不给她解释的机会。

宋轻舟体态高大肥胖,阎芬芳在他面前更显的柔弱无力,如果他要对她动强,她完全没有反抗的余地!

她该怎么办?

因为过度的惶恐和害怕,阎芬芳大脑里一片苍白。

“怎么回事?”

耳际忽然传来一道低沉的男中音,这么富有威仪,又这么熟悉。

似乎是楚天擎的声音。

阎芬芳屏住呼吸,这时,她感觉到宋轻舟的身子明显的震了震,然后她清晰的听到宋轻舟恭敬的说出两个字:

“楚老板。”

宋轻舟松开她,满脸堆笑的朝门处迎去,阎芬芳眼前没了遮挡,立刻就望见了楚天擎。

他正向里走,包间里灯光恍惚,他的脸黑压压的,更加显得冷漠­阴­沉。

纵然如此,阎芬芳的心还是瞬间恢复了平静,就像五年前被他从水里救出的那一刻一样,她不再害怕、不再紧张,只感觉任何人都无法再伤害她了,只感觉整个世界都变得光明灿烂起来……

“楚老板,您怎么找到这里来了?可真巧。”

宋轻舟伸出右手,想和楚天擎握手,楚天擎看也不看他一眼,冷着脸从他身边走过,径直走到沙发前:

“跟我走!”

阎芬芳左手扶着沙发,正要站起,楚天擎已经抓住她手腕,用力把她揪了起来。剧烈的震动令她有轻微的眩晕感,还没醒过神,楚天擎拉着她就向外走去。

看着这一幕,宋轻舟彻底懵了,怔怔的站在门口:

“楚老板,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她是你女朋友么,楚老板,您说句话啊,楚老板?”

楚天擎心里像烧着团火,冷森森的咬牙:

“滚!”

楚天擎在圈子里是出了名的深沉冷淡,即便喝了酒也从不流露情绪,从不喜形于­色­,更是从不动怒……

现在他明显是很生气,宋轻舟猜到他和阎芬芳的关系不简单,悔的肠子都青了。

走廊里橙光弥漫,楚天擎闷不吭声的走在前,他腿长、步子大,看起来走的并不快,阎芬芳却三步并两步的走才勉强跟上。

他力气大,五指像铁钳般圈锢着她纤细的手腕,阎芬芳感觉自己的骨头都要被捏碎了。

但她不敢叫痛,纵然他始终背对着她,她也能感觉到他身上似乎有无尽的寒意散发出来,阎芬芳觉得他现在就像一头临近爆发点的兽,哪敢招惹他?

六楼是客房,楚天擎在“606”号房外停步,右手自口袋里取房卡,左手仍然钳着她不放。

“咔!”

阎芬芳被他拉进去,她还没站稳,身后就传来“砰”的一声巨响,是他摔上了门。

刚经历过一场变故,阎芬芳本来就心神不宁,吓得恍惚,这时,楚天擎倏然转身向她看过来。

他深蹙着眉,脸­色­­阴­沉生冷,目光深邃凌厉,阎芬芳从没见他这样可怕过,惊得连连向后退步。

“咚!”

脚跟被门槛挡住,瘦弱的身子随之像张纸片似的贴在了生冷的门板上。

楚天擎还在向前逼近,结实的胸膛与她的贴在一起,他微低着头,声音在距她的脸不过十厘米远的方位扑下来:

“阎芬芳,你就不想说些什么?”

他俊冷的脸离她这么近,阎芬芳能清晰的观察到他眼底的­阴­霾,他坚硬的身子如一块生冷的钢板般紧紧挤压着她,他鼻端呼出的气息丝丝缕缕的扑在她脸上,她错觉冷如寒霜……

阎芬芳紧张的深呼吸:

“我想说,谢谢你。”

“谢我什么?”

“就因为我坏了你的好事?!”

他揶揄道,声音和表情没有以前那么淡漠无谓,而是显得低沉压抑。

阎芬芳清楚楚天擎很生气,但他对她从来都是蛮不在乎的,所以他即便是生气又怎么可能是因为她?

她不想招惹他,刚刚是他将她从火坑里拉了出来,无论怎样讲她都该感激他才对——

于是,她低下头去,隐忍的咬紧嘴­唇­。

眼下忽然有­阴­影晃动,是楚天擎的手,下一秒,阎芬芳的下巴被这只手捏住,不轻不重的向上抬起。

阎芬芳毫无防备,正与他四目相视,楚天擎盯着她,深黑如漆的眸子里藏着什么意味,她读不懂。

“阎芬芳,你不是能说会唱吗?怎么现在哑巴了?无话可说了?”

楚天擎低沉的声音扑下来,夹着讽刺、夹着冷意,阎芬芳不想再这样下去,一把将他捏在她下巴处的手推开,声线倏地失了控:

“楚天擎,我不知道是谁惹的你这么生气,我是你的妻子,你有任何烦恼我都愿意为你分担,但不是你的出气筒,请你别拿我出气!”

她的话令楚天擎稍稍清醒了些,他是不应该因这个女人生气。

不久前他无意间听到包房里传来的“煽情”歌声,觉得像阎芬芳,便推开了门……

他看见她被宋轻舟搂在怀里,而她却没有任何反抗的迹象。

她在他眼中本就德行不端,做出这种事他也该不觉得意外才对,可那一刻他心中像有团烈火忽的就烧了起来,他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怎么了,他只知道自己的心情忽然变得沉闷、愤怒、又掺着种说不上的失意。

而现在,他是该醒醒了……

这时的阎芬芳和楚天擎都沉默起来,房间里隔音效果极好,静谧的令人发慌。

两个人贴身站着,近到能清楚的感觉到彼此的呼吸,他的体温依稀传来,阎芬芳恍惚的有种正被他拥抱的错觉。

可是,这也不过是错觉罢了,他从不曾真正的拥抱过她。

“咚!咚!咚……”

胸口偏下的位置被什么轻轻敲打着,楚天擎发觉是她的心跳。

她抬着头,他低着头,她因为激动而沉重的鼻息幽幽落在他脸上,和着她身上淡淡的女人香,不知因何,楚天擎忽然感觉这种清香变了质,化作其他男人的味道……

内心那种还没消匿的躁动情绪忽然变得更加强烈,楚天擎脸­色­一沉,双手突地抓住她的衣领,用力撕下。

“嗤!”

布料被撕破,一排半透明纽扣自衣服上脱落,叮叮当当的散落在阎芬芳脚边。

她懵了,还没回过神,楚天擎就硬生生的把整件白衬衫都从她身上扯了下来。

现在正是盛夏,阎芬芳上半身只穿着这一件外衣,这样一来她上半身几乎全部流露,她慌了,下意识的用双臂护住胸前那两处饱满,惊恐而恼怒的瞪着楚天擎:

“楚天擎,你什么意思?”

“在我面前倒知道装害怕、装清纯了?”楚天擎将衬衫扔在地上,有力的大手铁环般握住她纤细的胳膊:

“阎芬芳,记住自己的身份,以后给我检点点,这样的事别再让我撞见第二次!”

记住什么身份?

他是她的妻子么?

检点点又是什么意思?

那天他不是亲口对她说过,要她在外面和别的男人随便玩么?

阎芬芳脑袋里搅成一团浆糊,身子倏地一震,被楚天擎拉着向前走去。

“咔!”

前方的玻璃门被楚天擎推开,阎芬芳犹疑的站在门外,这时,一只稍显粗粝的大手忽然覆在了她光洁的背部,用力将她推进去。

“把自己洗­干­净,别让我等太久!”

闷声丢下一句,楚天擎将门重重带上。

狭小的浴室里只剩下阎芬芳一个人,正对面是台落地镜,阎芬芳看着里面上半身只穿着件白­色­文/胸的自己,想到刚刚自己就这样站在楚天擎面前,忽然面红耳赤。

其实去年她对楚天擎做出那件无耻之事的时候,她的样子比现在要露/骨百倍,当时她没穿一件衣服,但那时楚天擎毕竟不省人事,况且清醒了发现与她睡在一张床/上后,他甚至险些要了她的命。

楚天擎讨厌她,可谓根深蒂固的,然而现在阎芬芳却隐隐感觉到他对她的态度稍有了些缓和。

阎芬芳想,这或许就是自己对他全心付出的回报吧,她想,幸福已经向她越走越近了呢……

“小芬芳,加油!”

阎芬芳对着镜子做了个胜利的手势,缓缓解下衣服……

淅淅沥沥的水流声在寂静的房间里显得尤为清晰,楚天擎站在衣橱前,漆黑的双眼望着浴室的方位,里面开着灯,光线自内向外斜照,在磨砂玻璃门上投映出一道娇小玲珑的身影。

楚天擎知道不该看,也应该没有任何看她的兴致才对,可他的视线就像被恰般,她的身影在盈动,他身体里忽的涌起种不安的躁动感……

该死!

对这个女人也能有反应,他莫不是疯了?

楚天擎深吸一口烟。

没过多久,水声渐渐停下,又过了片刻,门“咔”的被推开了,映入眼帘的先是握在门把手上的那只女人的小手,然后是条雪白如玉的手臂,楚天擎的眼睛像被刺了一下,匆忙别开视线。

“吱……”

­乳­白­色­的玻璃门缓缓移开一道缝隙,阎芬芳小心的自缝隙间探出头向外看,只见楚天擎背对她站在几米远外,笔挺的身子纹丝不动。

“咳。”

阎芬芳刻意低低的试探了一声。

他仿佛没听到,没说话,也没回头看,阎芬芳这才放了心,小心的迈出浴室,踮着脚尖,做贼似的从他身后走过去。

虽然阎芬芳下半身的衣服已经穿好,上半身却是临时用浴巾裹住的,或是宾馆为减少开支的缘故,这里的浴巾又短又窄,甚至连关键部位都不能完全遮住,她的衬衫还丢在门口,她必须穿上才行。

蹲下身子,指尖刚触到衬衫,他的声音却倏然响起:

“都破成了这样,不怕穿出去丢人?”

“啊。”

阎芬芳轻呼出声,下意识的抓起衬衫遮盖在胸前,原先用来钉扣子的细线已经翻出来,被她呼吸吹动,有节奏的抚着她美好的锁骨。

这样的衣服是没法穿出去见人,可也不是她自己撕成这样的不是?

而她又能怎么办?

总不能围着浴巾就出去!

楚天擎躬身提起脚边的购物袋,几步走到阎芬芳对面:

“穿上它。”

脚边传来轻细的动静,是楚天擎将纸袋放在了她脚边,阎芬芳朝纸袋里看了一眼,又抬头看着他,攥着衬衫的两手紧压在胸前,脸颊微微发烫。

这个女人究竟在犹豫什么?

楚天擎低头看着她:

“放心,是新买的,没有其他女人穿过。”

“我知道。”阎芬芳咬了咬嘴­唇­:

“你……别看。”

楚天擎嘴角轻勾,眉心微锁起不明显的“川”字纹,阎芬芳知道他每次嘲讽她之前都是这样的表情,两手不由攥的更紧。

“好。”

楚天擎浅淡应声,转身背对着阎芬芳,他的脸在视线里消失前的一刹那,阎芬芳看到他嘴角勾起的更加明显,他在笑……

楚天擎竟然对她笑,不是嘲笑、不是哂笑,而是自然的、俊朗的笑!

这个冷漠的男人纵然笑的时候极少,阎芬芳以前也不是没见过他这样笑过,但那是他对别人笑时她偷看来的,而现在——

一定是她看走了眼吧!

阎芬芳虽然这样想,然而心脏还是“砰砰”的剧跳起来。!!

番外7——她是个坏女人,无耻而随便(6500+)

阎芬芳走到落地镜前,拉下屏风,过了好一会儿心情才平静下来。

纸袋里装的是条浅蓝­色­连衣裙,上面镂着­精­致的雪花花纹,拿在手里像是捧着绵绵的海沙,这些年阎芬芳省吃俭用,从不舍得买好衣服,但她看得出这条裙子应该价值不菲,况且这是楚天擎给她的第一件礼物,她更是视如珍宝。

楚天擎看着窗外,对面的百层大厦在夕阳下反­射­着庄重的深蓝­色­,而他眼前却仿佛浮现起阎芬芳羞的通红的脸。

他眼里的阎芬芳从来都是死皮赖脸、不知羞耻的,而刚刚他切切实实的看到了她的羞涩,他清楚那种羞涩是无法伪装出来的……

她是个坏女人,无耻而随便,这是楚天擎过去对阎芬芳的全部认知,然而,这些日子他越来越觉得她或许没有他想象的那么坏。

身后响起轻细的脚步声,楚天擎回头,望见已经换上新装的阎芬芳微微失神,然后迅速敛起眼中那丝异样:

“跟我回家。我母亲等着见你。”

他母亲,她的婆婆……

阎芬芳瞬间明白,他送她这件新衣是因为她很快就要见自己婆婆了。

已经接到了下班时间,阎芬芳公司规定外出跑业务的人可以不回公司签退,所以她直接和楚天擎回了家。

“你从来都很擅长逢场作戏,当着我妈的面该说什么、做什么应该不需要我叮嘱。”

楚天擎的声音纵然压得很低,阎芬芳也听得出其中的庄严与肃穆,她当然清楚在婆婆面前该怎么表现,她笑笑:

“放心,不劳您­操­心。”

他大概很讨厌看她笑,嘴角轻微的勾了勾,然后皱起眉,转身按响了门铃。

“谁啊?”

屋内传出个中年女­性­声音,楚天擎俊冷的脸上少有的露出一丝笑意:

“妈,是我。”

“天擎。”

秦舒拉开门,望见站在楚天擎右手边的阎芬芳,嘴角不由绽开美满的笑意:

“芬芳,想妈了没有?”

“嗯。”

阎芬芳笑眯眯的点头,秦舒迎出门来拉住她右手:

“怎么看起来又瘦了?”

“没啊,天热了,穿的单的缘故吧。”

“哎呦,可不能穿太单啊,现在气候不稳定,时冷时热的,芬芳,你可得留心点,一旦感冒了可不好。”

“放心吧,妈,您也多注意。”

秦舒虽然出身豪门世家,­性­格却纯朴随和,阎芬芳与楚天擎结婚之前曾见过秦舒几次,令阎芬芳意外而欣慰的是,秦舒第一次见阎芬芳就相中了她,再加上阎芬芳诚心讨喜,哄的老太太对她越来越加喜欢。

阎芬芳和秦舒拉着手走进门去,楚天擎站在门外,看着两个身高相仿的身影,听着两个絮絮叨叨的声音,心头倏然就像涌起一股暖流,这种暖流充满心房,流经血脉、传遍全身,令他恍惚有种贪恋的感觉。

可是,这是注定不能长久的,他和这个叫阎芬芳的女人说到底不过是相互利用。

深皱了皱眉,楚天擎走进去,沉重的关上门。

“芬芳,在这边住的还顺心吗?要不我让天擎在市区买套房子。”

“不用,这边挺僻静的。”

秦舒和阎芬芳并排坐在双人沙发上,聊的尽是些家长里短。

楚天擎坐在她们对面,两个人说的投入,似乎他就是尊多余的雕塑,楚天擎觉得无聊,在口袋里拿出烟盒,正想取烟,秦舒犀利的目光迅速投过来:

“别抽,拿过来!”

楚天擎对秦舒言从不违逆,笑了笑,顺从的把烟盒递过去。

“抽烟对下一代不好,多大的人了连这点常识也没有?”

秦舒家教严厉,批评楚天擎时言辞剧烈:

“天擎,我告诉你,你从现在开始到芬芳生下孩子前一根烟也不准抽。”

楚天擎不加考虑:

“好。”

秦舒不依不饶:

“切,别想敷衍我,现在当着芬芳的面你给我发个誓。”

“妈……”

楚天擎眉心轻锁,虽然为难,但知道母亲心脏不好,不敢拒绝,目光不自主的就落在了阎芬芳脸上。

两眼似乎被什么晃了一下,阎芬芳定了定神才发现是楚天擎的目光,他在看她,眼神不再是往常的冷漠、疏远或是嗤讽,而是种默契的暗示……

他在用眼神向她求助!

阎芬芳连呼吸都变得紧张起来,用力汲一口气,轻手拉住秦舒的胳膊:

“妈,我觉得天擎也不是小孩子了,他说话算话,而且,而且,而且……”

她平时和秦舒说话时很放得开的,可这时不知怎么就乱了,她感觉到自己的心在“咚、咚”的跳,脸也烫的厉害。

“别而且了,我知道你想说什么。”

秦舒察言观­色­,以为阎芬芳和楚天擎感情很好,会心的笑了:

“芬芳,既然你给天擎求情,这件事我也不强求他。对了,你们结婚也有些日子了,肚子里有动静了么?”

阎芬芳的脸更烫了:

“应该差不多吧,前几天刚去过医院。”

秦舒不解:

“这种事也要去医院?”

阎芬芳知道说漏了嘴,忙补救:

“去做孕前检查,医生说……没问题。”

她天生不是说谎的材料,简短的几个字却说的满头大汗,秦舒以为她羞涩,没有多疑,笑道:

“年纪轻轻的健康男女哪里会有什么问题?芬芳,天擎,你俩可要多多努力啊,我等不及要抱大胖孙子呢,当然,孙女也好,都一样,都一样,呵呵呵呵。”

说着话,秦舒向往的笑起来。

秦舒盼孙子心切,阎芬芳第一次与她见面时就看出来了,而楚天擎又是个孝子,她想,他一定是为了满足母亲的心愿才会急于结婚,而她又是最容易答应嫁给他的女人,所以他就近将她拉了过来。

而另一方面,他又是讨厌她,觉得与她结婚是件丢脸的事,所以才会隐婚……

“哥,回来了。”

右前方倏然传来个清脆的女­性­声音,阎芬芳循声望去,楚若曦站在厨房门口处,苗条的身子像朵安静的水莲花般溶在黯淡的光影里。

过了这么多年,每当看到楚若曦,阎芬芳还是心虚的厉害。

“恩。”

楚天擎淡淡应一声。

楚若曦无声的看向秦舒:

“妈,饭菜都准备好了,可以上了吗?”

“恩,上吧。”

秦舒站起来朝厨房走去,阎芬芳也想去帮忙,却被秦舒叫住:

“芬芳,你刚下班,坐着歇会儿。”

脚步声响,秦舒进了厨房,转瞬间偌大的客厅里只剩下阎芬芳和楚天擎面对面坐着。

他不说话,只是看着她,英俊的脸上没有一点表情、黝黑的眸子里也不见一丝情绪,阎芬芳被他看得心慌,不自然的笑笑,缓缓低下头去。

这瞬间,她没有看到楚天擎的嘴角也轻微的勾了起来,他也笑了笑。

他不想这样,他对她就该是冷漠的、无情的,可他以前怎么就没发现这个女人就像童话故事里的妖­精­,她的笑竟然轻易的就感染了他,令他不自主的跟随着笑起来……

“芬芳,尝尝这个,这可是小曦的拿手好菜。”

秦舒盛了一勺海参放进阎芬芳碗里。

阎芬芳推辞不下,处境又尴尬,只好默默的吃。

楚若曦做的菜的确很美味,阎芬芳没想到一个钢琴弹得那么好、毛笔字写的那么隽秀的小女人竟然也会下厨。

娇弱而不娇气,美丽而不张扬,这个小女人应该算得上是完美无瑕了吧。

“芬芳,吃饭别愣神,你得多吃些。要孩子的时期千万别怕长胖,营养充足宝宝才会健康,你说是不是呢?”

“是……妈,吃青菜对身体好,您多吃”

阎芬芳为秦舒夹了棵娃娃菜,小心的朝对面偷瞧了一眼,楚天擎和楚若曦始终那么安静,不说话,甚至吃饭时也不发出一点动静。

阎芬芳与这对兄妹都是大学同学,当年在A大几乎没有人不知道他们的名字。

楚若曦是以全校第一的成绩考入A大的,刚入学时有人将她的照片发到了学校的选美论坛里,不到一周的时间她的投票就高过了曾经的校花,而且之后一直高居榜首,再也没被挤掉过。随后的一年里,她在全国大学生钢琴比赛里获得冠军,同时又拿下全省毛笔字金冠,楚若曦在A大几乎是神一样的存在……

同样优秀的是她的哥哥楚天擎。

兄妹二人同属于冷漠内敛型,阎芬芳记得有一次学校­操­场周围围满了人,有照相的、有欢呼的,阎芬芳还以为是学校开运动会,后来过去一看才知道原来是楚天擎和楚若曦在­操­场里散步。

在那所人才辈出的重点大学里,阎芬芳只是一个再平凡不过的虾兵蟹将,她从没想过去招惹谁,可她还是惹上了楚若曦,就像当年惹上姚远一样,她完全是无心,更没想到会把彼此的人生轨迹完全打乱。

阎芬芳曾不止一次的想过,如果不是因为她,楚若曦和姚远一定会走在一起,说不定现在已经结婚生子过上了幸福的生活,但当年她就像只没头苍蝇一般闯入了他们中间,硬生生的把他们拆散。

……

吃过了晚饭,四个人坐在客厅里,只有秦舒偶尔和阎芬芳聊几句,楚天擎、楚若曦兄妹俩总在沉默,阎芬芳感觉不舒服,推说工作累,早早就去睡了。

这片新小区远离公路,入住者又少,关了灯后房间里就显得格外寂静,阎芬芳躺下一小会儿就有了困意。

“咔!”

黑暗中忽然传来一声清脆的动静,阎芬芳受惊,倏地坐起来:

“谁?”

“是我。”

楚天擎关上门,高大的身影在泛白的夜影里走到床边:

“今晚我们一起睡。”

阎芬芳有点懵,柔软的床垫明显的上下震动,楚天擎已经躺在了床上。

鼻端涌入他身上特有的檀木清香,阎芬芳恍然清醒过来,这一刻,她倏地意识到自己上半身什么都没有穿,而他那双璨若星辰的锐利眸子正在离她不足半米远的位置幽幽的盯着她看……

阎芬芳心里发慌,毛手毛脚的向枕边的衣服堆里一抓,也没看抓到了什么就牵过来挡在了胸前。

“呵。”

楚天擎­唇­角上翘,璀璨的双眼紧眯起来,自阎芬芳脸上缓缓向下游走,然后定格在她用来遮挡住胸前的那件物事上……

阎芬芳倏然觉得哪里不对劲,向下一看才知道自己抓在手里的竟是那件白­色­文/胸,她本来就够慌了,这下慌上加羞,孱弱的身子不由蜷缩起来。

她似乎在害怕。

楚天擎嗤笑:

“和你睡在一张床上,感到害怕的人应该是我不是么?”

她曾经是对他没安好心过,可她也不是洪水猛兽,还能吃了他不成?

阎芬芳恍惚瞧着他,这些话注定只能在心里嘀咕。

“今晚我妈和小曦在我们家住下,所以我们暂时睡在一起,不过你放心,我绝不会对你做越轨的事。”

说完这席话,楚天擎就翻身背对了她,明知道他这样说、这样做只是为了能令她安心睡觉,阎芬芳心里还是一片冰冷。

她不清楚一对正常的夫妻在一起时是怎样生活的,但她至少知道,只有毫无关系的男女之间才称得上“越轨”。

阎芬芳小心的穿上文/胸和睡衣,重新躺下,楚天擎侧卧在她右侧一动不动,大概是睡着了,他身上的男­性­气息和着那种特有的浅淡清香像是魅惑的药般吸着她想向他凑近,然而,她不敢……

她靠到床沿,尽量拉开与他的距离,从前她曾不止一次的主动贴近他,结果令自己在他心中的形象变得肮脏不堪,就像他所说,他都害怕她了,她不能再继续错下去。

“吱!”

“吱!”

脆弱的弹簧床垫发出细微的动静,是她在翻身,每翻动一次柔软的身子都会碰触到他的背部,而且每次都仿佛带起某种撩人的馨香,令他越来越躁动不安。

他几乎想揪起这个不老实的女人,大声对她喊让她老实一点……

可他做不到。

他就这样躺着,不知道自己究竟在怕什么,不敢动,甚至连呼吸都不敢太大声。

这是他生平第二次和女人睡在一起,上一次是两年前,那时的女人也是阎芬芳,但当时他毕竟烂醉如泥,完全没有样这样烦躁不安过。

……

阎芬芳是被身下的震动惊醒的,睁开惺忪的双眼,习惯­性­的想伸懒腰,这才发现不对劲……

她下面竟然压着个人!

现在的阎芬芳像滩烂泥似的趴在楚天擎身上,右手不知怎么从他睡衣里探了进去,自然的抚在他富有弹­性­的胸肌上,左手则轻揪着他的耳朵,最令她觉得可耻而难以接受的是,她的嘴正咬着他的下巴……

她到底是怎样的死­性­不改啊,竟然连睡着了都不忘朝他身上贴?

前不久她偷吻楚天擎被他发现后他就曾冷森森的警告过她,而这次她比上次还要过火,不行,她不能被他发现……

阎芬芳屏住呼吸,小心翼翼的将嘴巴自他下巴处移开,抬起头却忽的发现楚天擎正凝着双黑不见底的眸子用意不明的瞧着她。

他眼中没有一丝睡意,似乎已经醒了好久!

他既然早就醒了为什么还放任她趴在他身上对他为非作歹?

难道是等她醒了以便人赃俱获?

如果真的是这样,依着他的脾气这次恐怕要将她万刀凌迟也不为过!

“这次又梦游?”

楚天擎耸眉,眼底的意味似怒非怒。

阎芬芳心里“咯噔”一声,忙将小手从他睡衣里抽出,着慌的从他身上坐起来: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

低低的声音微微颤抖,她每次靠近他的结果都会很不好。

楚天擎没再回话,只是眉眼寂寂的打量她,这个男人的眸子太深、太黑,他不苟言笑的时候别人根本无处琢磨他的情绪,阎芬芳猜想他或是在暗自蓄力,说不定下一秒就会突然扑上来将她千刀万剐……

所以她不敢动,在这种即将爆发的强势男人面前她只能尽力装可怜,两手抱住自己,紧咬住嘴­唇­,可怜兮兮的瞧着他。

“啧……”

楚天擎不知因何笑了笑,抬手在自己还沾着她涎液的下巴上抹了一把:

“下次做这种事的时候记得先刷牙。”

还有下次?

阎芬芳都开始摸不着头脑了,失神的功夫,楚天擎已经下了床,穿上拖鞋走了出去。

“儿子,今天怎么起这么早?娶了媳­妇­倒是变勤快了。”

门外传来秦舒的声音,阎芬芳恍惚的想,或许是因为秦舒在的缘故楚天擎才没有与自己计较吧,他是孝顺的,不希望母亲为他­操­心,所以他与她之间的关系再尴尬,在他母亲面前也要伪装出一副恩爱夫妻的样子。

阎芬芳起床的时候,秦舒和郭若曦已经准备好早饭,吃过后,她和楚天擎一同出了门。

秦舒送到门口,笑道:

“你和天擎都挺好的我也放心了,芬芳,以后如果他敢欺负你就给我打电话,看我怎么收拾他。”

阎芬芳也笑:

“妈,你尽管放心好了,回去吧,别送了。”

“恩,我不送,就在这看看你。”

秦舒站在门口,右手扶着门缘,笑的时候和蔼又亲切,每当看到她笑的时候阎芬芳很容易就想起自己已经过世的母亲。

阎芬芳转身走到楼梯口,因为心神恍惚,稍不小心右脚就踩了个空,娇弱的身子趔趄着向下摔去。

“怎么这么不小心?”

先是一道磁­性­的声音传入耳中,紧随着,一只有力的大手紧攥住她的胳膊,温和的摆正了她的身姿。

阎芬芳的心跳乱了几个节拍,这时,楚天擎的右臂倏然伸向她,环绕过她瘦削的肩膀,顺势将她搂进怀中。

阎芬芳身板颤了颤,像根钉子似的钉在原地,两眼怔怔的看着正前方的白墙。

“走吧。”

楚天擎的声音响在耳边,阎芬芳如在梦中,魂不守舍的“嗯”了一声,随着他的步子走下楼去。

这五年他从不曾主动凑近她,这次是场天大的意外。

不!

不是意外!

这不过是一场他演给他母亲看的戏罢了!

阎芬芳这样想,可是为什么他和她都已经到了楼下,都已经走出了秦舒的视线之外他仍然还这样揽着她。

他是个有原则的男人,爱与恨从来都分的特别清楚,但阎芬芳不知道他现在到底是怎么了,竟然能忘了把她放开,她索­性­装傻,心怦然剧跳着,亦步亦趋的随他一路走到车库外。

……

一路沉默。

楚天擎知道阎芬芳的工作地点,一直将她送到“宋氏”大厦下才停下。

阎芬芳正要下车,他忽然开了口:

“我们家不缺钱,你可以把工作辞了,以后我养你。”

阎芬芳怔了怔,握在车门把手上的右手渐渐收紧:

“不用,我养得起自己。”

“咔!”的推开车门,她仓促下车,逃也似的向前走去。

她在他眼中的形象已经那么拜金了,怎么还敢让他养?

她的身影在眼前渐渐缩小,转瞬间进了大厅,消失在幽深的走廊里,楚天擎凝神看着她消失的方位,总感觉心里少了些什么,空虚的厉害。

过去,这个叫阎芬芳的女人在他眼中简直是瘟疫,他不愿接近她、只希望她离自己越远越好,而最近他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怎么了,当她靠近自己时,他对她似乎没那么排斥、那么厌烦了,她远离时,他甚至会隐隐觉得失落……

该死!

这个女人究竟给他喝了什么**汤?!

……

“阎小姐,我是‘仁康’疗养院的话务员,您弟弟阎晓东的疗养费已经到期,而且专家会诊团后天就会到达我们院,请你最晚在明天下午来交费,不然我们将无法为阎晓东安排会诊,而且也不能继续把他留在我院。”

“好,我知道了。”

挂断电话,阎芬芳心里一筹莫展。

与宋轻舟的合作项目没有谈妥,她没有足够的钱,她的朋友圈里多是她这样的月光族,能拿出这么多钱的恐怕只剩了一个宋成武。

但她不想再麻烦他。

自母亲走后,宋成武明里暗处帮了她太多太多,从前她或许还能毫不客气的找他去借,但得知他对她有想法后,她就尽量躲着他。

现在,她真的是走投无路了。

“嗡嗡嗡……”

桌上的手机突地又震动起来,屏幕上显示出那串熟悉的号码,是花延年。

阎芬芳皱了皱眉,接起:

“花姿雅又发病了?”

“是……”花延年被阎芬芳噎的沉默了几秒钟:

“芬芳,你可以过来吗?”

阎芬芳苦笑:

“可以,不过这次我要三倍的钱。”

“什么?!”

花延年的声音明显提高了:

“芬芳,你这不是趁火打劫吗?”

“就算是吧……”想起上次她在医院抽血时花延年说过的话,阎芬芳现在仍然全身发凉:“花总,我没有义务为你的宝贝女儿卖命,我只为钱,三万块,你答应给我就去,不然你另找别人。”

三万块,对花家来说不过是九牛一毛罢了,对她来说却可以用来救弟弟的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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