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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书包网 > 两色烟火 > 第三章

第三章

又过了很长时间,终于轮到最后一个人了,是一个高高瘦瘦的男生,我已经不能想起他的名字了,但他说的话我依然记得。

他说:“我是最后一个发言的人,有一件事情,我知道很多人都很想知道却又没问,现在,我还不问,就没有机会知道了,现在,我只是很想问问缓缓,那个女孩,或许就是你,终于去到那样一片沙漠之后的事情。”

然后很多人,再一次把目光投向了缓缓。

缓缓站了起来,说:

“你们相信会有那样一片沙漠,左边是海洋右边是原始森林吗?”缓缓问。

没有人吱声。

“你们相信在沙漠上会有一只硕大的鸵鸟在上面奔跑吗?”缓缓又问。

仍旧没有人回答。

“你们相信小姑娘历尽千辛万苦去到沙漠上,只是为了留下一行脚印吗?”

缓缓一连问了三个问题,都没有人回答。

然后缓缓又接着说:

“如果你们不相信,就算我告诉你们那故事到小女孩爬上鸵鸟背就结束了,你们也不会相信;如果你们相信这一切,你们就像那小女孩一样,走过森林,去到那样一片沙漠上,看看自己在沙漠上做了什么,或许,你们和小女孩做的一样。”

缓缓说完了。整个教室,安静了。

最后,我是说晚会的最后,我们合唱了一首歌,我估计应该已经有很多人和我一样不记得歌曲的名字了,甚至连歌词也不记得了。能记得的只是,当时自己哭了,好多人都哭了,有的用手捂住了脸,有的趴到桌子上,有的把脸埋到膝盖里,有的昂着头倔强的任泪水在脸上流……我只能记得那些哭时的动作,却记不清楚哪些动作属于哪些脸了。

哭的时候,我和缓缓都是把脸转向窗子,在玻璃的反­射­中,我可以看到她的,她也可以看到我的,两张感情生动的脸,却永远也看不清楚眼泪。

在高考之前的一个下午,我和缓缓用一把水果刀把这首小诗和我们的名字刻在了桌子上,一直到今后的很长一段岁月,缓缓还用这把水果刀给我削苹果吃,至今我仍能一字不差的背诵这首小诗,缓缓也能。

那年的高考和往年一样,有很安静的雨。

整个高考,我幸运的和缓缓分到了一个考场里,和平常一样坐在她的后面。这对我们很重要,因为我们需要的不是作弊,而是安稳。

那年是第一次实行高考之后填志愿,我们整个班级的人,最后一次在高考之后回到我们的教室里,在各自的座位上坐好。那一次,真的是最后一次。

我很快的填好了。

她转过身,朝我微笑,然后拿着我的志愿表,不是参考,是填的一模一样。

填完志愿之后,我俩走在那个小镇子的很­干­净的街道上,缓缓带我来到一家很小的店里面,里边多是一些很美丽的小礼物,和各种各样的纸张。

缓缓挑了十张信纸,爱不释手。

但在几年之后,缓缓还是舍得用了。她用十张纸写了很少的一些字,给我看,而我宁愿是不看那些字。这些,都是后来的事情。

在当时,我们只是尽量的让自己能够平静的等待高考的结果,并希望着自己能够考取自己向往的学校。

我知道,有很多人和我一样,在通过不同的途径为了不同的或者相同的目的,都在往北京挤,而我和他们是完全陌生的,幸运的是,我和缓缓是一起的,我不声不语的尾随了她两年,而之后,她又不动声­色­的尾随了我两年。

高中过了,大学就来了。我如愿的来到了白芨和小狗所在的城市。而缓缓如愿的和我一起考到那里,北京。

我和缓缓一起去的北京。我至今仍然清晰的记得,我和缓缓走出站台时的样子,我拖着两个大大的箱子,里边装着,我和缓缓要用四年的东西。而缓缓左手抱着一个鱼缸,里边装着浅浅,右手抱着一个花盆,里边养着沉沉,身后还背着一个书包,书包里是一个枕头,和枕头里我不知道是什么的东西。

白芨在站台外等着我们,一起的还有小狗,那时,已快到秋天,但仍然很热。

三年,足以让白芨老去。小狗也一样。

唯一的不变是他们依然漫不经心的样子。岁月能够让人变的懦弱,变的胆怯,也同样能够让人变得无所畏惧,或者麻木,而岁月带给所有人的共同就是苍老。

距离开学还有一段日子,我和缓缓一直住在白芨那里,那是在公主坟附近的一套很宽敞的房子,楼中楼的结构,装修的也很漂亮。可以看得出是由着白芨自己的心思装修的,楼下一个小的饭厅连着厨房和洗手间,还有两个很小的卧室,里边各有一张单人床,和一个衣柜,其余就什么也没有了。一楼并没有地板,是很冷的大理石地面,卧室里也是。两间卧室前面是狭长的走廊,通着上楼的楼梯。扶着用上好木料做成的楼梯扶手走上去,一片宽敞,有两三个椅子,随意放着,架的很厚的地板上放着几个垫子。上楼右手边上,是一个小的吧台,里边有很多我叫不上名来的酒,然后是一整面墙的书,书架被很美观的嵌在墙里,然后是两扇落地窗。17楼,并不是顶楼,却仍可以看见大半的北京城。玻璃窗前放了两个垫子,我可以想象这三年里,总会有两个人从这扇窗子向下看,向远看,有行人,争吵,亲吻,也有月升,日落,我知道其中的一个是白芨,却只在画中见过另外一个人。还有很大的剩余空间里摆着画架,画具,和完成与未完成的作品。

对这样的房子,我觉得奢华却并不觉得惊奇,我知道,白芨那间屋子里的东西,在这个地方可以换一幢楼还不止。

缓缓最初是很不喜欢白芨的,她甚至对白芨心存着恐惧。因为她很难想象在白芨这样的房子里,居然没有电脑,没有电视,没有音响,甚至连电话都没有。在她眼中,白芨的房子,就是这糜烂的城市里的一座城堡,无疑,白芨是唯一的女巫,不到三十的女巫。

而我却知道,这不是白芨的城堡,而是白芨的世外桃源。我知道,白芨是害怕那种亘古的安静和响动的。于是,她只有找这样的一个地方,寻求城市里的喧哗和安宁。

白芨说我可以住在她那里,缓缓也可以一起住进来。我将要回答的时候,缓缓拽了下我的衣角,于是我和缓缓一起住到了宿舍里。但白芨还是执意把房子的钥匙给了我,并说楼下的一房间会一直属于我。

我在之后的很多年里,才知道了房子和钱的重要­性­,原来那些东西绝对的与理想和快乐有关。有种的人就沿着自己的方向走吧,无论吃的是馒头还是窝头,穿着还是光着,活着还是死了。

宿舍小的可怜,值得庆幸的是,我的床靠着窗子,连着天空便显得宽敞的多,还有对面二十米就是缓缓的宿舍,可以相互微笑。

知道缓缓不高兴,可我还是成天的和白芨在一起,故宫,博物馆,颐和园,圆明园,游乐场,世界公园,都去。白芨带着我,研究刻在石头上的线条,石头是坚硬的,线条是柔软的,建筑物仍然生动着,留下的是关于历史的艺术,而那些留下历史的人的名字。微不足道。

在一条满是酒吧的街道里,有一个小小的酒吧是白芨的,非常的小,没有名字,里边也仅有十几张桌椅。整个酒吧,很多的时候也只有两个人,一个调酒师,一个顾客,调酒师是个男人,顾客是个女人,调酒师和酒吧一样存在了三年,顾客也来了两年。顾客喜欢调酒师把各种颜­色­各种味道的酒混合在一起,调成新的颜­色­和新的味道,于是就留下了,一起料理这个酒吧。大部分的时间,她只是看着男人,不谈论爱情,更不谈婚论嫁,只是谈论什么颜­色­和味道的酒和什么颜­色­味道的酒在一起,合适,和可以合适多长时间。调酒师叫鲁伯,大家就管女顾客叫鲁嫂,鲁伯和鲁嫂不是夫妻,却也没有意见。

顾客很少,都是男人和女人或者白芨的朋友。

白芨带我去了一次,我就知道,那个酒吧是按照白芨的想法装饰的,尽管里边一副白芨的画都没有。这好比,一个聪明的狐狸可以不在洞­茓­里撒尿,脱毛,但人们还是知道洞是狐狸的,因为有狐狸的味道。而且我知道,白芨的全部梦想就是画好画,而衡量的标准就是自己的画在自己的博物馆里展览。好的画后人自会把它送进博物馆里,可白芨的心思是在有生之年可以看到。

我很喜欢那个酒吧,因为那个酒吧里的面孔都很熟悉,什么都简单,没有豪华或者另类的装饰,大家就算没有共同的爱好也可以一起坐坐,说说,微笑或者哭泣。偶尔也可以撒野一下,高兴的时候砸砸桌子,也没有人会翻白眼。最重要的是,没有冷冰冰的价格标签,没有人知道一杯酒的价钱到底是多少,主顾来或走的时候,会经过一个大的纸盒箱子,上面写着两个字:随喜。

白芨说,“随喜”是佛教术语,是布施、供养的意思,但是却不是施舍,而是成全;它不是同情,不是悲悯,而是因众生喜而喜的一种非凡之美。所以,这个写着“随喜”的纸盒只是告诉所有来这里的人,不管你往纸盒里放了多少钱,或者你有没有放钱,你尽可以要一杯冰水,也可以要几几年的红酒,那只因为你的爱好,和你当时最需要什么,而与贫富无关。

只有鲁伯知道盒子里边有多少钱,因为酒钱,点心钱和维系这个酒吧的所有费用都是从盒子里出的,白芨所做的就是买了这处房子,给酒吧一个安稳的地方,尽管白芨在最开始的时候说,盒子里没有钱了的时候,就跟我说,缺多少我补进去。可是鲁伯说,盒子里没有钱了,大家就都散了吧,酒是给人喝的,要是没有人需要这个酒吧能够存在下去的话,大家就桥归桥,路归路吧。

在我的大学最初的很多个晚上和白天,我都是在这间酒吧里过的,我只要一杯可乐或者牛­奶­,也朝大箱子里扔进我硬币一样的心思。我知道有很多人都和我有着一样的心思,把钱扔进那个大箱子里。但是我们一样都说不好,这种感觉究竟是更像把钱扔给乞丐,还是更像把钱扔给自己的孩子或者妻儿,不过我们共同的感觉是,并不觉得崇高。

大学真好,大学多好。

比如,男人学着去爱吸引他们的女人,而女人则越来越被她们爱着的人所吸引。

秋天,有我的生日,生日那天,缓缓送我两面小旗,她告诉我是红­色­和黄­色­的,于是我知道了,那面颜­色­深些的是红­色­的,浅些的就是黄­色­的。缓缓自己也有两面,然后,她教我用两面小旗上上下下左左右右的比划,每一种动作都代表着一个特有的意思,也就是旗语,当然,是我们俩之间的旗语,只属于我们两个也只有我们两个能懂的旗语。

“吃饭”“看书”“逛街”的旗语是我后来才慢慢地全学会看的,当时的我只记得一句“一辈子爱你”。缓缓教给我这个旗语之后,我摇了摇头,告诉她说,一辈子太长,不是一秒钟能够说的算的。最后经过一番讨价还价之后,我说有生之年,爱她两年,却不是从那个秋天开始,而是从我什么时候觉得爱她的时候开始。

之后的两年里,我始终用着她送我的红­色­和黄­色­的小旗,她也用着。其实更多的时候是她比划一下,我就大声喊,“吃饭吗?”她的小旗使劲的向下一挥,然后又用两扇小旗比划一个时间,然后我就会在那个时间在她的楼下等她。而她的习惯是迟到,没有理由的迟到,我知道她喜欢我等她,就像我一如既往的喜欢看她一样。

我已经不记得自己对当时的那种生活是否腻味,但现在确实怀念那段生活,感觉很幸福。对此,我一直解释为,吃糖吃多了会腻,­肉­吃多了也一样,但如果很长时间都吃不到糖和­肉­,就会慢慢忘了它们的腻,只记得糖的甜,和­肉­的香了。

我不愿意承认,但我一直都不能否认,我当时陷入了一种很大的矛盾之中,就是,我应该继续追求我的理想,关于国画的完美,还是忠诚我的爱情,关于情感的纯真。正如,至尊宝爱白晶晶,爱牛魔王的夫人,爱牛魔王的妹子,爱紫霞仙子,他有一颗椰子般诚实的心,也真实的感觉到了留在心里的那一滴眼泪,也拥有给了他三颗痣的人,然后对她说了期限是一万年的谎言,可最后他还是去取经了。

如果我是他,事情就会变的很简单,我可以对自己说:“不喜欢取什么破经啊!”然后和自己的爱人过着胜过神仙的生活,可我仍记得我的梦想并且爱着我的梦想。

那天,白芨同样送了我礼物,一个很漂亮的火机,牌子是ZIPPO,是越战的纪念版。

白芨说:“你长大了,可以像男人一样了。”

遗憾的是,在以后的日子里,我没能用它,勇敢的点燃一片森林,或者一座房子,甚至连一根烟都没有点燃。

我只是在无聊的时候,学着用各种的手法,把火机打着,我这样做了一年多,直到在一个小城市,把它送给了一个会抽烟的男人。

我又开始画画,每个周末我都会在白芨那度过,在她留给我的房间里睡觉,或者到楼上的阳光里试图实现我的理想。而现实是,并不是在阳光里就可以微笑。阳光是好的,可我不能把阳光画在纸上,那代表虚无,就算那代表完美,我也没有办法在纸上诠释。于是,每个星期有两天,我们又恢复到了初中时的一个阶段,我,白芨,小狗,背着画夹和相机,游走于胡同之间,惊讶,北京的胡同真多。

期间我又画了小狗,不因为小狗的美丽,或者绝望,画出的是一种沧桑后的智慧,和无所畏惧,当然也包括无­精­打采。不是想画的最好,只是想记录下小狗的一种状态。白芨却再也没有画过小狗,她的画都是朝着永恒去的,这也是我一直思考的问题,艺术,到底是要对生活忠诚,还是情感真诚,或者仅仅对永恒忠诚,好像只有对一样东西专一,才叫忠诚。

比如宿舍里的一个兄弟,他会冒着大雨整夜的站着喜欢的姑娘的宿舍楼下,为的是见姑娘一面,也会跑遍北京城找出个什么希奇古怪的东西,为的是姑娘能笑一下,也会真的割破自己的手指写长长的血书,为的是姑娘能够感动下,遗憾的是姑娘把他当成了傻X的典型,这不怪姑娘,因为他这三件事是对着三个姑娘。否则即使姑娘不喜欢他,单是这份执着也够姑娘炫耀的。

我画画累了,没情绪了,就会坐在窗子前,漫无目的的看,看很多事情却不会记得,甚至不会经过大脑,好比阳光,阳光也会漫无目的的看,会看到长城,东方明珠,自由女神,长江或者地中海,和撒哈拉沙漠,南极洲,也会看到我,却不会记得我。

突然有一天,我看见我们学校方向的宿舍,有两面小旗在胡乱的比划,我知道是缓缓,我的小旗在宿舍,便找出红­色­的台布来回应她,我根本不知道比划什么,却很兴奋,那表示两个人相互想念,和心有灵犀。

白芨说:“你该恋爱了!获得爱情或者失去爱情都会让你画出很好的画。”

我沉默。

我一直在想着我和缓缓的情感,我不知道那是否就是爱情,但我希望,那情感最好与爱情无关,因为我记得自己是爱着小狗的,或者是爱着白芨的。

“真的恋爱了?”过了一会,白芨又问我。

“或许。”

“是缓缓”。

“或许。”

“很爱她?”

“不知道。”

“她爱你?”

“天知道!”

沉默。

“你多大?”沉默了一会缓缓接着问。

“二十二。”

沉默。

“你三十?”过了会儿我反问。

“恩。”

“结婚吧!”

“恩,会考虑。”

“其实,我老早就把自己嫁给国画了,三岁到现在,整二十七年,够傻吧!”

“过去的女人是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一辈子,相比,国画还算高尚。”我笑。

“爱情是自私的,会自私到觉得索然无味,不离,是在期待奇迹。”她哭。

于是在两年以后,我明白了一个逻辑,国画是白芨的丈夫,白芨也就是国画的妻子,而我是国画与白芨的儿子,所以白芨做我的路标,指引我方向,一切都和母亲一样无私。而之后,我又觉得我只是白芨的一件作品,从本质上讲和她送我的小狗的画册是一样的,不同的是一个在本子上,一个在生活中。我一这么想就很沮丧,尽管生活中的很多儿子和女儿都是父母的作品。

“爱了或者结婚了是不是就不能画画了?”我问白芨。

“我不知道,我也一直在想。”白芨很坦城。

过了一会,白芨又说:“可是我总觉得,最深的绝望中才有最惊艳的美丽。”

白芨偶尔会说起那个想娶白芨为妻的男人,男人叫乔来,白芨管他叫动物。

那是两年前的平安夜,动物在大街上走着,穿着皮的衣服,背着传说中装珠宝的那样的箱子。动物只是在马路上走,一连走了几个小时,谁也不知道他要走到哪里。许多人只是好奇的看着这个穿着奇怪的人,而白芨却一直跟着他,跟了几个小时,终于在一个街角,白芨忍不住追上他,问他想要什么。

动物说:“我想要一杯烈酒。”于是,白芨就带他来到自己的酒吧,给了他一瓶二锅头。

动物又说:“我还想要一种生活。”于是,动物喝­干­了一杯二锅头之后就又上路了,没有人知道他要去哪里,或许连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走的时候,他跟白芨说,他会回来找她,然后娶她。白芨只是偶尔会提起动物,但是却从未想过他真的会回来娶自己。

然而,在我大一的平安夜,也就是他走了两年之后,他真的回来了。那是我第一次见到这个要娶白芨的男人,很长的头发,很长的胡子,很长的身体,很男人的味道。他既不是画家,也不是摄影家,更不是诗人,尽管他也画画,也摄影,也写或长或短的文字。他只是流浪,喝红星二锅头,56度。我知道流浪的人其实都在寻找着什么,他们总觉得有什么美好的地方和事情在等待着他们,于是舍不得随遇而安,尽管也累,却依旧坚持。

白芨说:“动物的诗还不错,就是百分之九十是别人的,然后加点自己的想法,可知道什么时候用什么样的诗已经不错了。”然后,白芨又不以为然的说:“动物就是一畜生,到处走走转转,看看哪里有水喝,有东西吃,有孤独的异­性­……”

那个平安夜,北京有很大的雪,酒吧里的烛光和壁炉都很暖和,白芨和几个朋友在聊天,就是扯淡。我和缓缓躲在角落里,缓缓说有生之年的圣诞节我们都一起过吧,我说好,我喜欢缓缓说有生之年的感觉,那就好像,叶子在春天生长的时候就知道会在秋天落下来,春天到秋天并不长,但叶子会安排好,在哪段日子里是­嫩­绿,哪段是翠绿,哪段是碧绿,哪段是慢慢变黄的过程,因为它知道自己挨不过秋天。然后缓缓就很开心的笑,我清楚扯淡并不是一件好的事情,可扯淡居然能让许多人开心。大概如鸦片吧,鸦片不好,可鸦片居然能让许多人飘飘欲仙。鸦片和扯淡都不好,因为之后是无聊,然后是失望,进而是绝望。我们不能绝望的生存,我们要争取满怀希望的死去……这仍是扯淡。

大家正扯淡的起劲的时候,门哐当的一下开了,动物出现了。背着大大的行囊,里边大概装的是帐篷和睡袋,满身满头的雪,顾不得把行囊放下,就走到了吧台前。大家看了他一眼,就转过头继续扯淡。鲁伯看了他一眼,就从酒柜里递给他两年前他喝剩的那瓶二锅头。动物很感动的看了鲁伯一眼,咕咚咕咚的把大半瓶子的二锅头一口气全喝了,然后失声痛哭,大家就都看他,动物四处看看,知道这间酒吧没有舞台,就放下行李,站在一张高桌子上,一米八多的个子险些顶到天花板。

缓缓问我这人怎么这么激动。

我说二锅头劲大。那时候我还不知道是爱情的劲。

“今天是平安夜,我给大家朗诵首诗。我真的很感动,这瓶二锅头是两年前的平安夜我在这里没喝光的,没成想今天还能在喝到。”动物边说边晃着手里的瓶子,然后身体也跟着晃,站不稳了,就盘腿坐在桌子上,接着念:

风在吼叫

它说向后退向后退

太阳在愤怒

它想把一切都蒸发掉

沙丘在呻吟颤抖

改变了自己的形状

我在行走

坚持着方向

我知道自己没有错

不管怎样

可是我知道自己真的错了

不管怎样

这一切源于两年前的今天

那天也是平安夜

天使格外漂亮

天使叫白芨

两年过了

我成了人

你也成了人

然后

于是

所以

我们结婚吧!

动物说完,很庄重的看着白芨,白芨也尝试着很深情的看着动物,三秒中之后,白芨哈哈大笑,然后推门出去,风雪很大,是老天的哭声,也是用来掩盖白芨的哭声。我们无法安慰老天,我也无法安慰白芨。

那是两千年的平安夜的二十点一刻。

那个时候的缓缓很单纯。

因为她连续的问我怎么了,和为什么?

我说他们在扯淡。

她便笑了!

紧接着,缓缓的笑脸马上变得很严肃,沉默了一会又问我:

扯淡为什么哭?

我也不知道,但我说了一个字:

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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