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金镛端起一杯酒,举至胸口,对大家说:“这头一杯,我先敬越过黑龙江来我们漠河淘金的俄国朋友。我再说一遍,我大清政府不是没人所管。你们既来了,就以我大清律法,安分开采,照律纳税;但如果有人胆敢对这儿做非分之想,可也别怪我李某手段上不讲情面。”说到这里,他给齐子升使了个眼色。
这是一种复杂的眼色,别人看不出。可是,民间的记忆却把这个细节传留下来。
而在当时只有齐子升知道,那是一种怀有崇高使命的眼神,仿佛在说,老朋友,该你的啦,你放心地走吧!长春人,漠河人,东北人,中国人,谁也不会忘记你呀!
再不容多想,齐子升伸手去端酒杯,他故意将一只早已摆在他面前右手处的一个酒杯碰掉在地上,那杯子“啪啦”的一声,摔得粉碎。
听到响声,李金镛一愣。
俄人们见有人把酒杯打碎,也都一愣。就在这当儿只听李金镛发问:“谁?谁这么大胆?当着这么多客人的面,竟敢把杯子碰掉地上——!给我拉出去斩了——!”
齐子升大叫:“李大人休怒!我已跟随你多年啦!”
李金镛:“少废话!把他的首级取来。”
“嗻!”
早有几个兵丁不由分说,拉起齐子升就往外拖。李金镛说:“客人不要惊慌,咱们继续开宴吧。”
这时,就见两个兵丁转眼间已将此人杀掉,接着提着人头走进来,问:“放在哪里?”
李金镛说:“放在盘子上。”
只听“咣当”一声,齐子升的人头被放在了他方才坐过的桌子上的盘子上……人头还冒着热气。
柯里乔夫惊讶万分。另一个俄人急忙问旁边的一个中国金夫:“被杀的这个人是几品?”
中国金夫:“七品。”
俄人:“啊?七品?”
“对。”
于是,那个俄人伏在柯里乔夫耳边说:“七品,他说杀就杀了。咱们还是撤吧!”
柯里乔夫点点头。急忙站起来说:“李大人,我等有公务在身。失陪!失陪!”
李金镛说:“请便!请便!”
柯里乔夫慌忙站起来,他对房子里的俄人打了个口哨,那些人跟着他忽忽腾腾地择路而走,一个个生怕走得慢。他们回到房里拿起自己的东西,当天就撤到黑龙江北岸去了。
当俄人都撤出大房子后,李金镛捧起齐子升的头,“扑通”就跪了下去。他落着泪说:“老哥哥,你为国捐躯啦,我是永远不会忘了你。”
他于是通知手下人,将齐子升的尸首连在一起,穿待完毕,并通知齐发来。
当一切都布置完毕,人马去耳拉干接齐发。
一转眼春天了。冰雪消融,山上的雪开始悄悄化着,山道变得泥泞了。俄国金夫们撤走之后,许多金矿的棚子里都是空荡荡的,那是有些中国金夫们还没有回来。李金镛带来的人还有金把头带来的人,随后便陆陆续续地住进去。空空的棚子,破旧的窗框子,经过一冬天的风蚀雨剥,烂树皮子在风中啪啪地响。
残雪化的冷水,从屋檐上滴落下来。
一早一晚,寒冷把檐水结成冰凌。
齐发住的房子正对着山坡,山坡上就是爹的坟,站在窗前就能看见。
那次,把俄国人“震”退之后,李大人下令厚葬齐子升。这葬礼真够隆重。由李大人带头,漠河地方上的官员,还有从前的金夫和后来的金夫,大家齐刷刷地跪下。
清朝政府派李金镛在此开金矿完全是为了安边之国策,中国人在这儿开矿,人一多,马一壮,就减少了俄国人虎视眈眈的眼神,可是万事开头起步总是难哪。
由于这儿地处边陲又苦寒,生活条件极差,老爹一死,齐发总想离开这里,可是李金镛李大人留住了他。
想想当初,齐家父子来此地,完全是李大人一手安排,而且爹就是不死,在狱中也放不出来,如今按李大人和爹的说法,这叫“为国捐躯”,齐发无奈地接受了李大人的请求,在此协助李大人安顿矿工,开挖矿坑。
从前开掘金矿,其实少不了两项,一个是女人,一个是老酒。女人齐发解决不了,这得是李大人按从前的老俗,在原有的妓院卧子“八垒房”一带重开妓院,招来一些关里的妓汝,以安顿淘金人的心;而这造酒,他齐发就派上他的用场了。
齐发领人在空着的工棚子院内开起了烧锅,好在他和胡亮都懂烧锅的产酒工艺,而带来的二十几个人又都是从前的“糟腿子”,于是漠河烧锅就开业了。
这儿的烧锅起名叫“北烧锅”,当地人知道人家积德泉的掌柜在这儿开的,于是又叫“北积德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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