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那两个哥哥似乎没听见父亲的呼喊,仍旧驱使着马车往前走,父亲接连着又叫了几声,他们还是不理会,反而越走越快……此时我们正身在一团浓雾当中,四面一片迷茫,看不见三尺外的东西父亲凭借他几十年的经验,仿佛深刻地体会到前方会有不可预知的危险,情急之下,他猛然用双手狠拉缰绳,要将我们的马车就地停下”
“伴随着拉车的马发出一声凄鸣,前方随即传来一阵重重的翻倒滚落声,还隐隐夹杂着我那两个哥哥的惨叫父亲虽然提前勒住了马,却毕竟还是晚了一步,我只觉身下的马车陡然一轻,便斜斜地往前栽落下去……”
青竹老人说到这里,当即打赚向谢贻香望来,问道:“丫头,你如此聪颖,不妨猜上一猜,我们的遇到了什么情况”
谢贻香略一沉思,问道:“莫非是陷阱?”青竹老人道:“陷阱?哈哈,不错,这整件事本就是个陷阱,是个阴兵借魂的陷阱……它利用人们在浓雾当中那种视而不见的恐惧感,假意在前带路,给我们指引出一道光明,从而引向死亡……而我们的马车,就被它带到了悬崖边,前面发出的巨响,便是两个哥哥驾着马车冲下悬崖时的声响”
谢贻香听得有些云里雾里,只得打断他问道:“前辈,你们的马车怎会走到了悬崖边?难道是遇到一面是山一面是悬崖的环山路段转角处,这才一不留神冲下了悬崖?那辆在前面开路的黑色马车,莫非也掉进了悬崖里?”
却见青竹老人沉着脸摇了摇头,却并没回答她的问题,只是自顾自地缓缓说道:“从小我就听村里的人说过长白山阴兵借魂的事,老人们一再叮嘱我,长白山虽然极寒荒僻人迹罕至,但历代战场上总有成千上万的阵亡兵将同冰雪长埋于此,尸体曝露荒野,白骨无人收,亡魂更不能进到地狱轮回,只能同残躯一并与那连绵雪山融为一体,最终成为山的一部分……所以,每到阴盛阳衰之际,就好比大雪大雾,它们便会显身出来,引领活人向山神献祭,从而换取自己灵魂的解脱……也便是你们江南人士所谓的‘找替身’了……”
“所以那辆黑色的马车根本就是假的,是那些阴兵制造出来迷惑我们的幻象我们的马车跟在后边,走它走过的路,自然以为是安全的,谁知不知不觉地,它竟然将我们诱到了悬崖边……先是前面两个哥哥的马车掉下悬崖,接着是我们……好在父亲在这条官道上跑了多年,早就觉得事情有些不对劲;我们的马车刚出现下坠之势,他立刻便反应过来,伸手一揉,便将我从马车前的座驾上推了下去,刚好滚落在崖边……这些年我一直在想,当时若是父亲驾车在前,两个哥哥跟在后面,靠父亲多年驾车的经验,任凭那辆黑色马车如何引诱我们,恐怕也出不了这场意外……”
说到这里,青竹老人长长地吸了一口气,将烟锅里残余的烟丝磕在地上,又说道:“我当时清晰地记得,我们的马车就从我耳边滚下了悬崖,我探出头去看,正好看到坐在车后的大姐,她那一张惨白的脸几乎贴着我的头发擦过……不知为何,我始终觉得她当时是在冲着我笑,笑得我心里发毛,待我要看个仔细的时候,她的脸已被浓雾吞没,眼前只剩一片白茫茫的云烟……而就在我的脑后,清晰地传来了一阵熟悉的马蹄声,我惊恐地扭头去看,居然那辆黑色马车,那辆明明是走在我们前面的黑色马车,此刻居然出现在了我们后面”
“于是我就静静地望着那辆黑色马车,看它究竟要把我怎样谁知那辆黑色的马车行到我面前,拉车的黑马只是微微扭过身子,便带着马车从我身旁走过,仿佛根本没看到我这个人似的……那一刹那,我不知从哪里来的一股力气,霍然从雪地中站了起来,发疯似地去追那辆马车,嘴里乱叫道:‘把父亲还给我!’马车却不理会,依然是之前那不徐不疾的速度,自顾自地前行;我一鼓作气追到马车前,想将车夫从车上拽下来,谁知跑到车前一看,却发现马车的座驾位置上,根本就空无一人!那……那分明就是一辆鬼车!”
谢贻香虽有太多地方没弄明白,然而听他说得逐渐有些语无伦次,多半是当年受到太大的刺激,一时也不好再打断他青竹老人说完这番话,便开始小声嘀咕起来,凝神听去,却是满口“父亲”“阴兵”之类的词,不知所云,想来是他年纪大了,毕竟经不住往事的折腾,此后的遭遇,多半是被吓得晕了过去,后来在冰天雪地中机缘巧合地活了下来
耳听这青竹老人絮絮叨叨地说了一整晚自己年幼时的往事,倒把谢贻香听得糊涂了眼见四野逐渐明敞起来,天逐渐变得亮了,她将思绪细细整理一番,回到最开始提起这段往事的缘由,不禁问道:“前辈,你说的这段浓雾中的往事,和白天我们遇到的那场浓雾,究竟有什么联系?”
青竹老人蓦然一震,似乎被她这一问拉回到了眼下的现实中,嘴里喃喃说道:“白天的那场浓雾……那场浓雾……”谢贻香见他这副神态,忽然回忆起之前“姚家”中的那名黑袍客,使的分明是早已从江湖中消亡多年的蜀山派轻功“瞬息千里”,戴七与之对峙时,也曾证实过这一点,如此看来,这帮鄱阳湖畔的黑衣人,多半和当年那神秘消亡的蜀山派有些瓜葛
然而此刻听了青竹老人这个故事,这鄱阳湖似乎又与他所说的,长白山脉中什么阴兵借魂的传说有着乾,使此地暗藏的这个谜团越发不可勘破她不禁暗想道:“这帮绝世高手,究竟是为了怎样的一个缘故,居然结伴同来鄱阳湖?又或者,在他们各自内心中,其实都暗藏着一个只有自己才知道的目的?”
猛听青竹老人大叫一声,喝道:“我想起来了……想起来了……白日的那场浓雾,我看到一辆黑色的马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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