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总统府的深处,处于中心位置的一个房间里,麦肯纳总统正和其他人一起围坐在中间那张椭圆会议桌旁进行会谈。这场会谈意义重大,相形之下,倒显得这个房间过于狭小朴素了。
和总统坐在一起的,有国防部长约书亚·萨宾、特尔南上将、辛格将军和国务卿汉密尔顿·巴尔卡。到场的还有地球太空自卫军的莎林·梅兹将军。梅兹本来还在为自己的部队没能参加卡伦的防御战而愤愤不平,但得知参战部队的损失情况后,她心里又不由自主地生出些许庆幸来。
这还是自舰队返航以来,总统召开的第一次非正式战况报告会。特尔南发表的战况总结给所有人心头浇了一盆冷水。
房间的显示屏上出现一长串刺眼的文字,那是这场战争的伤亡清单,相当触目惊心。“这么说来,你损失了舰队三分之一的飞船,上将。”麦肯纳一边看,一边说道。
“是的,总统女士,”特尔南的声音紧巴巴的,他已经准备好接受这最后的宣判。解职是不可避免了,虽然想到这个他心里就像被强酸侵蚀一样难受,但特尔南知道,眼下悬于一线的远不只是自己的职业生涯和个人荣誉。他要是坐在麦肯纳的位置上,照样会毫不犹豫地把一个丢掉三分之一舰队的军官开掉。总统曾严令他不得牺牲舰队的战斗力,但他和勒菲弗尔在作出追击高轨道克利兰飞船的决策时,实质上就是在消耗舰队的战斗力。提康德罗加号到达会合点时,特尔南简直被损失飞船的数量惊呆了。在这场博弈中他下了太高的赌注,但却赌输了。
总统两眼一眨不眨地盯着特尔南,而房间里其他人的目光却纷纷移开,仿佛突然被什么东西吸引了去——对于接下来要发生的事,大家都心知肚明。
可是,麦肯纳总统“故技重施”,再次给了大家一个惊喜。“在那样的形势下,上将,你和你的船员表现得非常出色,”她对特尔南说,“舰队就算损失更多的飞船,也在情理之中。而且我猜,如果能够将原计划中所有的飞船和资源都如数拨到你手上,这场战役的发展也许还会对我们更有利些。”
特尔南眨眨眼,完全被打了个措手不及。“女士,我已经准备好辞呈和退休文书,”他条件反射似的说,好像根本没听见总统刚才说的话。在返回地球的路上特尔南不知道把这段对话练习了多少遍,以至于现在他的大脑有点儿跟不上现实的变化了。
“我想没这个必要,上将,”特尔南的顶头上司萨宾微笑着说,“在这件事情上,我和总统的意见一致。远征军遭受了重大损失,这是无可争议的事实。但是你——还有地面战场雷上将的部队——都已经践行了总统命令的精神。”
“如果你们在和克利兰舰队最后决战之前撤出系外,也许还能保全更多飞船,”麦肯纳对特尔南说,“但那么做会毁了我们和法盟的关系。这话我只在这屋里说,而且绝不会说第二遍:卡伦失陷也许是场巨大的悲剧,但考虑到地球在人类世界的地位,我们在外交和政治上还承受得起这样的损失。可要是丢下法盟舰队自生自灭,在这种情势下,后果将不堪设想,那足以升级为一场不折不扣的灾难。上将,”她对特尔南说,“我想让你知道,不管是你的飞船和船员,还是辛格上将的部队,他们的牺牲都不是毫无意义的。”
像是受到什么暗示似的,门被无声地推开,总统的一位助手探头进来。
“他来了,总统女士,”他说。
“请带他进来,”麦肯纳说。在场的各位全都朝门口看去,脸上明明白白写着“好奇”两个字。
见到走进门来的是阿维尼翁星的劳伦·纳瓦拉大使,所有人都惊讶地站起身来。当然,是除了麦肯纳总统之外的所有人。
“大使先生,”巴尔卡说着握住纳瓦拉的手,“多么令人愉悦的‘意外’呀。”最后这个词他略微强调了一下,言下之意大家都能听出来。说完他从纳瓦拉的肩头看过去,瞥了眼依旧一言不发的总统。
“你言重了,汉密尔顿,”纳瓦拉抓住这大个头男人的手握了两下,“你该怪我故弄玄虚才是。我特意请求麦肯纳总统,请她把我来这儿的消息保密,就连你也不告诉。”
“我猜你的意思是,尤其不能告诉我,”纳瓦拉去和其他人握手时,汉密尔顿·巴尔卡笑着说。
“总统女士,”纳瓦拉向麦肯纳总统走去。麦肯纳站起身来,纳瓦拉拉起她的手礼节性地吻了一下,“荣幸之至。”
“感到荣幸的是我,”总统回答道,被这男人的魅力所感染,她不由自主露出了笑容。你可以让法国人离开法国,却无法改变一个法国人骨子里的法国精神。“可我得承认,我们全都很好奇你弄的是什么‘玄虚’。”
“是啊,”纳瓦拉等总统重新就坐后语气凝重地说道。他也和圆桌周围的其他人一起坐下,然后扫了一眼墙面显示屏上的信息,不过并没有细看。纳瓦拉对上面的信息丝毫不感到惊奇。“我这次代表法盟前来进行非正式访问,”他告诉在座的各位,“我的政府特意安排了一组信使船,为的就是以最快的速度传递消息,所以我才能来得这么快。花费自然不菲,但就眼下的情况看,这笔钱花得值。”他舔舔嘴唇,显然是想到接下来要告诉大家的话而感到不安,“总统女士,我的朋友们,法盟现在处境不妙,可以说已经到了恐慌的边缘。各位都知道,勒菲弗尔上将领导的舰队是我们法盟主要的太空战斗力,而我们在卡伦损失的几个陆军师又是最精锐的部队。反对党正在号召议员对法盟首相投不信任票,这已经波及到法盟范围内所有的行星国会,他们指责现任政府把整个法盟暴露给了入侵的外星人。”
“可是一开始最支持派遣舰队的就是反对党!”特尔南脱口而出。他看见巴尔卡摇了摇头——并不是因为感觉有多意外,只是心中愤愤不平:反对党的反应早在巴尔卡意料之中。
“一点不错,将军,”纳瓦拉说,“可是一旦有什么天灾人祸,他们照样会把责任都推到现任政府头上。勒菲弗尔上将的舰队和陆军部队打的这场仗,只能说是场灾难。也许这是自拿破仑的滑铁卢之战以来,我们在单次战役中遭受的最大损失。”
“你们损失了多少飞船?”麦肯纳问。
“和勒菲弗尔一道起航的战舰有一百五十多艘,还包括六艘补给船,”纳瓦拉回答,对勒菲弗尔之死以及舰队损失的痛惜之情明明白白地写在脸上,“返航的只有七十五艘,其中多数都有损坏。全部十个陆军师几乎全军覆没,不过损失最惨重的还是外籍军团:部署到位的二十个作战团里,最后只幸存了几百人。”
“光看数字说明不了问题,”特尔南Сhā话说,“我们殊死抵抗,没有让敌人随心所欲地挥舞着长刀闯进卡伦,我们没有做错。我想要是再有十几艘飞船,而且入系作战之前对敌情有个更准确的预计,就算要抵挡住克利兰人最后派出的那第二支舰队也不成问题。虽然我们两支舰队的指挥和控制系统无法建立密切联系,但这次配合得还算相当不错。”
“你的话我绝对赞同,将军,”纳瓦拉安慰他道,“真的,这话正引出了我今天来此的目的。”他的目光从在场各位的脸上扫过,最后定格在总统身上,“法盟首相有意组建一个新政府,一个超越法语世界,比现有的法语国家同盟还要广泛的星际政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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