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球选民是绝不会同意加入法盟的,”巴尔卡打断纳瓦拉的话,一边说一边摇头,“不管这多有道理都不顶用。几年前光是为组建地球行星政府,我们就吃了不少苦头。”
“你误会了,我的朋友,”纳瓦拉温和地纠正道,“我们提议组建的是一个全新的星际政府,如果你们愿意,这将是一个基于《人类空间防御协定》提案原有准则的全人类同盟。经过卡伦一役,法盟所有的行星首相都已经私下表示支持这一提议,只不过暂时还没有公开表态。只要地球和法盟正式联手,我相信其他行星政府也会依样照做的,”他停顿一下,“尤其是在得到卡伦覆灭的消息以后,各行星政府一定会加入。卡伦的覆灭极有可能引发一场星际恐慌,到时我们必须竭力避免这种恐慌,集中精力做好发展防御力量的工作。”
“大使先生,”特尔南打断了纳瓦拉,“恕我冒昧,可就在向卡伦派兵之前,你们政府竟然不肯接受我们提供的那些重要的软件和硬件,甚至连考虑都不予考虑,尽管它们都是免费的。否则我们两支舰队本来是可以更好地协同配合的。”
“我向你保证,”纳瓦拉说道,“这种情况再也不会发生,我的朋友。坦白告诉你吧:行星政府和法盟政府,不管是多数党还是反对党,他们全都害怕了,这些人还算是识时务。我们必须重建舰队,还要快建,否则连自卫的希望都没有。眼下要是能和人类的发源星球联合建立一个统一政府,一定会产生非凡的政治意义。”他把嘴一咧,露出一个略带嘲讽的微笑,“恐惧能够打开许多原本牢牢紧闭的门。”
“要把这主意塞给地球国会可不容易。”巴尔卡对总统说。
“不,他们会同意的,”总统冷冷地说,“我向所有对远征军的拨款提案投过反对票的国会议员保证过,我会让这个星球上的每个人都知道,他们曾经反对建造一支本来能够拯救卡伦,抵御克利兰威胁的舰队。我不指望这段相安无事的蜜月期能持续多久,但目前还是可以指望国会给予大力支持,现在他们正自打耳光增加我们的原有拨款呢。原计划在未来三年中建造的舰队,现在规模已经被扩大了两倍多,当然,我们是否能有那么长的准备时间还很难说。”她又重新转向纳瓦拉,“但要建立一个如你们所提议的政府,还存在一些问题,《人类空间防御协定》提案当初未能实行,也是因为这些问题。”
“也就是说,”巴尔卡接过总统的话,“由谁来当家,又该怎样做,下层民众才不会认为,这是有钱人打着为人类当家的幌子在为自己谋私利。”
“我相信,有一个办法可以解决这些问题,”纳瓦拉说,“我们提议新政府的领导人——总统或是首相——只能从地球提名。地球的工业生产能力在人类空间首屈一指,而且虽然各行星政府间存在差异,但对所有人来说,地球仍旧是一个象征性的家园。考虑到当前的局势,这主意要塞给地球国会——借用巴尔卡的说法——还是可行的。当然,法盟需要做出些让步,但就这一点我们已经达成了一致。”他转向麦肯纳总统,脸上绽开了笑容,“总统女士,我想您可能要高升了。”
“既然这些琐事已经处理完毕,”特尔南的声音很平静,脸上却少有地浮现起一丝忧虑的神情,“我们要担心的只剩下一件事了。”其他人都一脸疑问地转向他。“克利兰人什么时候发动下一次进攻,进攻的目标是哪里?”
斯帕克斯上校在医院里忍受几个星期的禁闭之后硬是出了院。他伤病未愈,仍在承受着疼痛的折磨,但比起之前几周里撕心裂肺的悲痛,这实在算不得什么。斯帕克斯把住院的这段日子都用来给阵亡将士的亲属写信了。一支笔,一沓纸,他就凭一只手每天从黎明写到日暮。两千三百二十三名战死沙场的战士,他已经一一去信告慰他们的亲友。那些信大多很简短,有的要长一些,但每一封都发自肺腑。在很多时候,斯帕克斯都是个难对付的硬心肠,可他却把手下的兵看作自己的亲人。一天不能亲自见到和接触到麾下每一位阵亡将士的亲人或是所爱的人,哪怕仅仅是逝者的一位朋友,他就一刻也不愿意休息。斯帕克斯已经为他们所有人写过了信。所有人,只有一个人除外。
在卡伦星进行最后抵抗的第七装甲团战士中,有一个人拯救了其他所有人的性命。斯帕克斯现在站在一座旧式农舍的前门廊上,在他四周,成顷的金色麦田铺展在那曾属于美国衣阿华州的土地上。他敲敲房子的前门,那门厚重而敦实,遍布岁月与风雨侵蚀的痕迹,邻门的窗户上挂着一面白底红边的小旗,旗子的正中央独自绽放着一颗金星。
斯帕克斯穿着他那件蓝色制服。就像是某种巧合,这制服正是大致仿照将马匹作为军队标准运输工具那个时代的骑兵制服设计的。但今天没有马刺,也没有那顶夸张的骑兵军官帽,他只是戴了双白手套,手里恭恭敬敬地捧着一把刀。
站在斯帕克斯身边的,还有同样一身蓝色制服的哈德利,和身着整洁的黑色裙装的史蒂芬妮·纪尧姆。她无视编辑的强烈抗议,坚持以一个普通吊唁者而不是一名记者的身份来到这里。那位编辑因为自己所谓“千载难逢的煽情故事”被史蒂芬嗤之以鼻,还大发了一顿脾气。但史蒂芬知道,要是想要追踪这样的故事,机会有的是:战争中最不缺的就是这种报道个人悲剧故事的机会。她来这里,纯粹是出于对一个相识不久的女人的敬意,是为了向这些她素未谋面的人道声感谢。
过了一会儿,屋里有了动静。门绕着上足了油的铰链向内旋开,一个五十出头的男人透过纱门看着他们,他的样子就像这房子的正门一样,结实而又饱经风霜。
“科伊尔先生?”斯帕克斯问,努力强迫自己把这几个字说清楚,可尽管做了最大努力,他的喉咙还是哽住了。
那男人看着他们的制服眨了眨眼,然后朝窗户上挂的那面带金星的小旗一歪头,静静地说:“军队已经通知过我们了。”
“我知道,先生,”斯帕克斯告诉他,“我是帕蒂的指挥官。我今天刚出院,要不我一定会亲自把这消息带给您的。”
“是谁啊,约翰?”从房子更深处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当她的脸出现在她丈夫旁边时,史蒂芬几乎无法抑制自己的泪水。像她丈夫一样,这女人也五十出头,岁月同样无情地在她脸上留下了痕迹,但她那张脸跟她女儿简直就是一模一样。
“我是詹姆斯·斯帕克斯上校,女士,”斯帕克斯对着纱门那边说,“您女儿帕蒂是在我指挥下战……战死的。”他咬住嘴唇,拼命不让自己的眼泪流下来。斯帕克斯已经向其他许许多多战士的父母和爱人传达过士兵的死讯,但不知为什么,这次却有些不同。“这两位是詹森·哈德利中士和史蒂芬妮·纪尧姆小姐,”他开始介绍自己的同伴,“我们想来这儿看看您和您丈夫。团里其他战士也想来……事实上,他们都想来,不过我想我们最好还是就来几个人。我知道这对你们来说一定是段痛苦难熬的日子,但你们的女儿……你们的女儿是个非比寻常的女孩,也是个非比寻常的战士。”
约翰·科伊尔只是站在那里,一言不发地盯着斯帕克斯。
那女人轻轻推开她丈夫,走上前去打开了纱门。“我是伊莱恩,”她对斯帕克斯说,“上校,您请进。”她领他们进了屋,从丈夫身边经过的时候,她对斯帕克斯低语道:“我替我丈夫向您道歉,上校,”女人的声音里充满了来自内心深处的痛楚,“帕蒂一直是她爸爸的小宝贝,这感情到她参军以后都没变过。所以他……他到现在还无法释怀,无法为她哀悼,他还没从一开始的震惊中恢复过来,这让我很担心。我想他还没能真正接受帕蒂的离去。”
斯帕克斯三人进了屋,在客厅里坐下,科伊尔太太请他们喝点什么,但他们都拒绝了。她挨着丈夫在沙发上坐下,那沙发跟他们一样,也曾见证过这家人过去的美好时光。
“我们已经知道她死了。”约翰·科伊尔怔怔地说。
、./.
0 0
一秒记住www点dier22点com,最新小说等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