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灼然楞了片刻,继舒了笑拉她:“来了长安,哪还有叫你睡客栈的道理,跟我回去……卫府里那么多间屋子随意你睡哪间……”
她像条灵动的泥鳅,身形一动便跑了,消失在二楼的楼层之上。
他们跟着上去,却见小二领了银子出来,轻轻带上房门,卫灼然快步行过去接继推门而入,苏锦凉已经四仰八叉地倒床上了。
她随手扯来一张被子给自己盖上,困倦懒道:“我累啦,走不动去你府上了,就在这歇着了。”
简朴的室宇,唯一跳眼的是细颈瓶里的一束红梅,红得像要烧起来。
卫灼然在床边立了片刻,尔后俯□来替她把被子盖好,轻道:“也好,今日是累了,你早些休息,明日我一早来接你……”
“卫灼然……”苏锦凉一个翻身坐起来,苍蓝的被褥软软地垂耷下床沿,她困倦地揉着额头叹了口气,“真是困了……不过还是今日把话都说清楚吧。”
“你别打岔,听我一次说完,其实也不是今日才想起的,好早前就一直想着了。”苏锦凉低着头,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我琢磨着我们最近走得也有些忒近了,实在是不合那些个礼数,比如现在……呐,好在有夏之,不然就是那啥的孤男寡女,干柴烈火了……我要这么长久以往地对着你,哪天没把持住自己把你给采了,那就太对不住独孤小姐了……”
她忙摆手示意他噤声,继续大大咧咧道:“所以以后还是好来往些的好,我知道你很忙,长安也不是我的地儿,随便玩玩就要走了……以后你就多保重呀,山远水长的,再见就难了……”
“所以没啥事的就不要再见了……啊……不过你和独孤小姐的喜酒我还是要来喝的。”苏锦凉笑嘻嘻的。
房里很静,阳光不吝啬地照入长安城的每一处角落。
卫灼然一瞬不瞬地凝着她,好半天才垂首将拖曳了一角的被褥拾起,淡淡道:“今日你累糊涂了,我就权当没听见这诨话,明日再来找你……”
“等等……我哪糊涂了,我说得多认真啊……”
“没糊涂你为何要说这等无情无义的话?!”卫灼然怒视着她。
“你别激动……我说的实在话……夏之你拉卫少爷去那边凳上坐着,我这实在是没力气起身了。”苏锦凉跟没事人一样地招呼立在窗边脸色难看得紧的于夏之,“我真全是心平气和同你讲的,没一点玩笑意思……你看……我同你本来也就不是一类人,你们金枝玉叶、身世显赫的我也攀不起,本不该有啥交集,能一起伴着走这么长全靠缘分。”
“可缘分也是有个数的是不是?”
“继续说……”卫灼然一拂衣摆,俯身在靠椅上坐了下来,冷笑道,“这样三言两语便可以将我打发了?”
“当然不……我还欠着你银子呐,当然得把钱给你还清了……不过八百两银子着实有些多,你有得等了。”
“你几时欠了我银两?”卫灼然挑眉惑然。
“那把剑啊……以前在青阳炎家和你讨来送陆翌凡的,那时不是就说好先欠着的么……那个……那个初夜的钱就不还了啊,那是你自个抽风,和我没关系……”苏锦凉吐了吐舌头、
“初夜的钱?”于夏之一脸的惊愕,突然觉得面前两人顿时没了清白,且……途径也不大合法。
卫灼然想了好一会才算想起来自己何时曾放过苏锦凉的债,忙道:“我早忘了……一点小钱不用还了,那时也是因为于你尚不熟识,怕送这样一份礼给你定是要被推辞,才随口胡诌的……”
“要还要还……拿人家手短呐……”
“你以为还了银子便能将我撇干净了么?”卫灼然打断她的嘻嘻哈哈,直目视着她,静静地问。
阳光很暖,不知为何透过窗户照在心上却有些凉凉的。
他的声音敲在心上,亦是冷冰冰的,寒气四溢。
苏锦凉楞了片刻,突然倒□去,卷过被子盖上,面对墙,背着他闷闷道:“跟你这人说话……好没意思啊……”
声音堵塞,分明拖着一缕哭腔。
于夏之预感到这事态不妙,忙过来拉卫灼然的手,可他却不愿走,仍旧站在原地直直瞧着她蜷缩的背影,似是定要等她的回答。
好一会,才听见她抽抽搭搭的泣声,于夏之听见了忙皱着眉更大力地推他,示意他快些出去,跟这也只有添乱。
闻见她的哭声,卫灼然的眉拧得打不开,心里不知是什么滋味。
他面色凝郁地看了她好一会,才终于回转了身,缓缓地向门口走。
“不管你听没听进去……我说的都是真心话!”苏锦凉赶着开了腔,声音又哑又委屈,大声朝他喊,“我今日和你好,说
75、69 曾经沧海难为水(二) ...
不定哪天就崩了……所以还是别走太近,免得以后失望……”
他听得心内一片冰凉,离开的背影被钉在当下动弹不得,手用力地扶着门框,骨节屈白,他背着身子冷声问她:“所以最后……我们的情分说起来,要结算的只有那点银子?”
她咬着唇,小声努力地答他:“你就让我还吧……至少这还还得清……”,话说到一半终于还是没抑制住,哭出声来,哭声一阵压过一阵:“我怕以后再对着你,什么都要还不清了……”
“你快回去吧,今晚我在这陪着她睡……”于夏之见着卫灼然凝视那床榻的伤神样子,忙侧身掩去他大半视线,慌忙劝道:“你别气,锦凉那性子我再了解不过了……这会正是在了那难过的势头上,说的都是不当数的气话,让她缓缓就好了……”
她推着他向外走,岔开话题:“今日之事你一定也没少打点,这会怕也要给个交代,快些回去忙吧,别误了正事……”
“我不气……”卫灼然摇头,“我就是听着那话……有些心凉……”
他声音轻轻的,于夏之一时语塞,无言以对。
“我自然是不能同她计较,不将这胡话放在心上……”卫灼然微垂着眼,神色有些黯然,“只是再无所顾忌也禁不住她这样伤人的话……”
于夏之不知该说什么,只能闻着这客栈里的吵嚷,在他面前默默低头站着。
“好了……”卫灼然片刻便正了色,拂了拂衣襟,慰言她道,“那我回府了,你也早些休息,莫太过操劳,这一路赶来定也是累着了。”
“你宽心,我没事。”于夏之淡然一笑。
她立在长廊上瞧见卫灼然挺拔的背影一步一步下了台阶,心里微微有些发酸。
这些年来自己一直同他兄妹相称,实则互引为知己。她以前见着的卫灼然从来都是潇洒无拘的。平日里像是没什么烦心的事,无论对着谁都是温润的笑,如沐春风般的舒心,如今……竟可以在他面上看到这样伤神黯然的神色。
于夏之叹了口气,回房轻轻掩上门:情之一字,果是伤人,可为什么就算是被伤害着……却还是放不下……她不懂他的,亦不懂自己的……
于夏之轻轻走进屋,走近床榻,明晃晃的光耀得她的眼睛有些疼。
她在床边坐下来,瞧见苏锦凉蜷身面着壁睡着,有些声响,小而隐忍。
于夏之微微叹口气,伸出手摸了摸她的发,是湿漉漉的一片。
“……他走了?”她隐忍哽咽的声音。
“走了。”于夏之点头。
适才点完,旋即就听见如狼嚎一般的哭声,催天动地的,要将她的苦胆水都哭出来。
“真是好久没见你哭了……”于夏之摸摸她的头,将她湿漉漉的鬓发都拨开,拨弄到耳后去,淡淡地笑,“上一次哭得这样伤心还是沉然走的时候吧……”
作者有话要说:………………流年不利的事情净堆一起来。。
落落外婆生病了,很严重的病。。叹气。。更新有些不定时,但是一周会保证绝对更新量的,大家可以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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