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啰,这还用说么!”辛大嫂声音里充满了快活。
“可是,眼下还有困难呢。”辛大哥接着说下去,“党号召我们要继续艰苦奋斗,埋头苦干,克服前进中的各种困难。”
“嘻嘻,你在教训我?”辛大嫂回头佯嗔了男人一眼,自信地说,“跟你这么多年啦,你还不清楚?未必我是个怕困难的人么?”
“嘿嘿……”
“就说这半年吧,家里的困难再大,不都过来了?”
辛大哥感激地点头:“倒是。”接着又往下说:“哎,一家的困难,总好解决些,队上这个大家庭,遇上了困难就不大好办了。”
“呃,你也不用着急。队上这么多人,大家都出力,事情就好办了。”
“就是嘛。昨晚我借了网出来,本想打两条鱼……”
“我早晓得你会想办法嘛!”辛大嫂又回头向男人投去亲切的深情的一瞥。
“嘿嘿,他妈的,遇上了桃花水,一弄就搞了这几十斤……”
辛大嫂又打断他的话,声音里充满着快乐和骄傲:“啥子桃花水不桃花水,哪个不晓得你是打鱼的能手?要换个人呀,啥样的水,他也拿不起来!”
辛大哥默了默,才说:“呃,你晓得队上的麦子遭锈病了么?”
“还没听说呢。”
“严重得很呀!那是要减产的。”
“治!”
“治,没得农药哩。”
“去买嘛。”
“没得钱。……你说,我为啥要抓这么多鱼?”
“越多越好呀!”
“我想,嘿嘿,交到队里去,卖了买农药。”
“你说啥子?”辛大嫂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了。
“嘿嘿,我的意思是……一家一户的困难总好解决,可一个队,就……我一边打鱼,一边想,这么多鱼卖的钱,我们一家人也花不了,可队上又正等着钱用。”
辛大嫂从肩上放下柳枝条,脸色突然沉了下来。
“呃,呃,”辛大哥一副憨笑也凝固在脸上了。他喃喃地说:“商商量量的……”
“咋个商量?你又不是不晓得,家里等着买米下锅。”辛大嫂又失望、又气愤。她站住了。
辛大哥很为难,又一时找不到合适的话来说服妻子。
“你说呀!家里咋办?”辛大嫂有意逼他。
“家里嘛,嗯,我晓得有难处……我说呀,我们还是吃点苦,咬咬牙,顶过去吧!”
辛大嫂垂下了眼皮。
半晌,辛大嫂迟疑地说:“先买米,把剩下的钱拿去买农药,不行么?”
“这点钱,恐怕只够买农药哩。”
辛大嫂没话了。
辛大哥却活跃起来了。了眼,他笑着说:“我想了一阵,家里那只鸡公叫得也真讨厌!嘿嘿,不如把它卖掉……暂时的困难嘛,心里硬一硬就过去了。”
辛大嫂望着男人那近日来清瘦了许多的脸,和那一对快活的对生活充满信心的眼睛,于是咬了咬牙,顺从地把鱼抬起来,向保管室走去。
辛大哥在后面望着妻子那乌黑的发髻,赞赏地摇了摇头。
他们把鱼抬到保管室,返身走到家门口,看见几个娃娃都在门上张望着。幺娃子笑嘻嘻地向他们招着手,做着怪相,老婆婆在门里和谁说着话。
“幺娃子,三娃子……”辛大哥亲昵地招呼着,跨进屋去。一进门,屋里的景象却把他惊呆了:
县委书记和大队支书两人,一个在灶上切菜,一个在灶下烧火,锅里的米,正翻着白泡。
看见辛大哥,支书就问:“上哪儿去了?”
辛大哥一见屋里的情景,张开缺着一个门牙的大嘴,嘻嘻笑着,半天才把打鱼的经过,东拉西扯地说了出来。
一向精明能干的辛大嫂,看着这一切,也傻眼了。看着两位书记在灶前灶后忙碌着,她两眼湿漉漉的,呆呆地站着,老用围腰擦着自己的双手,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杨书记看着这突然傻了的两口子,禁不住哈哈哈地大笑起来:“站着干什么?快摆筷子准备吃饭!嗬,就只准你们把家里的钱呀、粮呀、才打的鱼呀,统统朝生产队里搬,就不许我们给你们搬点回来呀!这,是公社照顾你们的钱和粮,我们给领回来了,有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杨书记说着把手里的刀放在菜板上,走过来,指着辛大哥的鼻子,快活地、幽默地对他说:“老辛,你呀,这回可赖不掉了啊!哈哈哈……”杨书记的笑声是那么开朗、自豪,两鬓的白发都颤抖了。
这时,灿烂的朝阳从东山升起来了,小茅屋里充满了光明。
一九七七年九月
..:小``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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