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提起甘大爷的故事,没有多大意思,只能叫人又好笑又好气!要不是听说他最近有了些转变,我真不愿意讲起他呢!
年底,县委召开全县支书会议,头一天听报告的时候,我正好和甘家大队的支书王良才坐在一起。老王是个面貌温和、说话慢条斯理的中年人。县委书记的报告在讲到“尽快使社员富起来……”这个新的题目的时候,老王突然用手肘触了我一下,小声问我:“你还记得我们二队那个甘大爷吧?”
我说:“记得,那个古怪老头……”
“你肯信不?去年他居然挣了两千多分!除去实物开支,还净分现钱一百八十多元,你猜,他把这笔钱怎么安排呀?”
“还是花在酒坛子里,是不是?”
“不!他托我这回在县上帮他买部缝纫机。”
“他买缝纫机干什么?”这确实令人惊奇。
“嘻嘻,人家是给儿媳妇买的!……”
老王刚说到这里,后边有人敲我们的椅子背,他忙收住笑,不再往下说了。
然而,那个甘大爷的影子却在我脑海里浮现出来。晚上休息时,我就拿着笔记本到招待所找老王去了。
二
老实说,我对那个甘大爷的印象很不好。记得,我头一回到甘家大队去时,正是粉碎“四人帮”不久,各地的冬季农田基本建设干得热火朝天。那天,老王和我到二队的改土现场去。他告诉我二队条件比较差,全是些山坡土,没得几块好地,前几年由于“四人帮”的干扰,治水改土也没有怎样认真搞起来,现在才算走上路呢!……当我们走拢二队改土工地的时候,社员们已经在歇气了。天气很冷,妇女们的脸冻得红红的,小伙子们去捡柴烧火烤。恰好这时,供销社的营业员担着担儿串乡来了。日用百货,白酒烧腊一应俱全,有的社员就凑份子打了两斤酒,称起两斤猪头肉吃喝起来。一会儿不知从哪儿走来一个身穿老蓝布长袄,头戴青色干部帽的老汉,五十多岁年纪,中等个儿,长条脸,鼓眼睛,嘴角上挂着几根黄胡子,手上捏着一根叶子烟杆。这老头来到面前,秋风黑脸地站了足足有两分钟,谁也没有招呼他。临了,他冲着一个小伙子训斥道:“光娃子!他也学着喝酒了?好的不学……像个正经庄稼人吗?!”名叫光娃子的青年做了个鬼脸,淘气地说:“喝呵,喝呵……”黄胡子老汉哼了一声,把烟杆儿在光娃子头上晃一晃,吼道:“你小子哪还像个庄稼人!要是你爹在这儿,不打断你背脊骨才怪!你爹是个正经……”还没说完,大家轰地一下子大笑起来,一位高身材的老汉站起身来,笑着大声说:“算了算了,喝口酒活动活动筋骨,我打他干啥子?”说话的正是光娃子的父亲。看来,黄胡子气极了,他瞪着光娃子的爹,说道:“吔!当老子的是这样惯适儿子么?……从前徐寡呣子的儿,惯适多了,塞了炮眼;刘大脑壳的儿……”似乎大家都不注意他那些说教,他在说,人家在吃,一阵轻松愉快的笑声把他送走了。
我问老王:“这是谁呵?”
“甘大爷!”老王笑着回答。接着悄声告诉我,“你没有注意到他袖筒子里也藏着一个酒瓶么?他也是才去打酒回来呢。”
“他自己也喝酒,为啥不准……”
“他这个人怪!在家里喝得天花地乱,醉得一塌糊涂。可在外边却不喝,见了谁喝酒,他都一本正经的教训人家。”
老王不以为然地这样说,我听着却心里很不舒服。随后我们就谈其他事了。
我问:“这个二队有多少土地多少人口?”
他随口答道:“三百二十五亩地,二百三十一个人。”
“队里有几个党员?”
“三个。”
“有几个干部?”
“不算甘大爷,六个干部。”
“怎么?……这是什么意思?”
“这……”老王又笑了。
从那天起,老王连续告诉我几件关于甘大爷的事,我也就越发的不喜欢这个老头儿了。
一秒记住www点dier22点com,最新小说等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