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书包网

收藏备用网址www.dier22.com不迷路
繁体版 简体版
第二书包网 > 侯门嫡秀 > 第【142】章 启程 清风逐月

第【142】章 启程 清风逐月

“喔,还有这事?”

杜老夫人微微挑了眉,“翠芝,这事情是怎么说的?”

“听说是表小姐央着大少爷给隔壁的延德少爷当夫子,大少爷想吃指尖包,表小姐便只有勉为其难地露上一手。”

这也不是什么秘密,厨房周围的人七嘴八舌都这样说,刘妈妈略一打探便能清楚原委。

“原来是这般。”

杜老夫人笑着点头,“难为这丫头有这份心了。”说着便转头走了,刘妈妈赶了上来,“老夫人不再看看?”

“还看什么?”

杜老夫人笑着摇头,“咱们回去只要坐着等吃就好,怀素难得做一次指尖包,可不会少了我老婆子的份。”

刘妈妈上前扶了杜老夫人的手,促狭一笑,“老夫人还和小辈们一样贪吃呢。”

“错,”杜老夫人脚步一顿,乐呵呵地笑道:“我不是贪吃,我就爱吃怀素做的东西,那可是人间美味啊!”

刘妈妈哭笑不得,这不是贪吃是什么?

可看着杜老夫人一脸的高兴劲儿,遂也不好再说什么,扶着老夫人的手慢慢地走开了。

足足花了两个时辰的功夫,才有六笼完好的指尖包被搁进了食盒里。

杜延玉早撑不住回房歇息,连杜延云也自去忙她的事,萧怀素便分派了几个小丫环给各房送去,这才喘了口气。

小菊看着那做坏的指尖包,足足也有十笼之多,“小姐,这些指尖包怎么办?”

“你给大家分了!”

萧怀素摆了摆手,厨房里立时暴出一阵惊喜。

小菊一丝不苟地执行着萧怀素的吩咐,不求分得多,但求分得均。

“真是累啊!”

萧怀素由得秋灵给她取了围裙,又用帕子掸了掸衣袖,上下看了一眼,“还算­干­净!”

“小姐就算在厨房里做事都不脏衣袖,可真是小心谨慎。”

秋灵在一旁捂着­唇­笑,“这下该回去歇息了?”

“哪能呢,各房看看去!”

萧怀素笑了笑,率先走在了前面,辛苦付出了劳动,没有听到赞美与夸奖怎么能行?

这也算是做美食衍生而出的欣慰和自豪感,不然没有人赏识,谁还耐烦下次再做?

秋灵笑着点头,快步跟了上去。

自从杜延昭给杜延德开了小灶后,他在族学里功课进步神速,还不时得到夫子夸赞,十七房两夫妻知道这个消息也倍感欣慰,连杜延慧都当面给萧怀素道了谢,若不是她一番辛苦,哪里换得来杜延昭这般的好夫子。

因着这样的关系,杜延德与萧怀素也更加亲近,只要这个表姐来,他总是第一个冒头的,离开时也抢着去送,这样热情大方的态度与当初的冷僻简直判若两人。

杜延德有这样­性­格上的的转变萧怀素也十分欣喜,只感叹自己没有这样一个弟弟,不过有个表弟也不错,照样能够得到她的疼**。

时间如流沙,不知不觉便从指缝间泄过,春去秋来,转眼又到了金秋十月,老族长的嫡亲孙女杜延洁便在这个月里出嫁。

杜家等人都受邀参加婚宴,这村里摆宴席那就是摆的流水席九大碗,接连三天三夜都不收场,端得是热闹非凡。

萧怀素他们是赶在第一天去的,人最是多。

老族长的大儿媳­妇­江氏老远就迎了上来,拉着杜老夫人的手笑道:“九婶来得这样早,真是给咱们面子,快请里面坐!”又笑着对萧怀素她们几个点头,“真是花一般的姑娘,你们几个一来,村里的姑娘都被比下去了。”

杜延洁是江氏的嫡次女,今年十五,这在西安府出嫁算是晚的,一般十三十四就上赶着嫁走,姑娘大了留不得,留来留去留成愁。

“婶子惯会笑话我们,今日最美的可是你们家的新娘子呢!”

杜延云笑着回了一句,江氏脸上的笑意更浓了,亦发热情地将她们给引了进去。

杜老夫人刚一坐定,那边十三房的老太太便凑了上来,“九嫂子,你可见到五嫂了?”

“这种场合,她只怕是最晚到的。”杜老夫人笑道:“五嫂的­性­子你又不是不知道。”

“也是也是。”

十三房老太太笑着打哈哈,又打发杜延云她们,“年轻姑娘都在那头呢,你们几个也别杵着,难得出来走走,去与她们玩去!”

杜延云笑着应了一声,便带着杜延玉与萧怀素往另一边的偏厅而去,隔得老远都能听到里面传来一阵阵清脆的笑声,如黄莺百灵一般,充满了青春的鲜活气息。

十三房的杜延晨最先瞧见了萧怀素姐妹,平素她也跟着自己的祖母往杜老夫人那里蹿过门子,自然比其他人要熟识些,当先便迎了上去,笑道:“延云姐,延玉,怀素,你们可是来得晚了,咱们刚才都去看过新娘子了。”

“说得正是。”

杜延云这才反应过来,一脸汗颜,“瞧我这记­性­,只顾着来这边热闹,还没去给延洁添妆呢。”

“走,我带你们去!”

杜延晨很是热情,转过身便为杜延云她们姐妹几个带路,与杜延云手挽着手走在前面。

“三表姐,咱们也去。”

萧怀素挽了杜延玉的手跟上,她们俩人走慢几步,却听得身后隐约响起一声讥笑,“有什么了不得的,还是阁老家的姑娘,十六都没嫁出去,只怕是别人瞧着门第高不敢娶呢!”说着捂­唇­笑了起来。

另一道声音尖细中带着点兴奋的声音接着说道:“这你们就不知道了,听说他们家在和宁家别苗头呢,那宁家是谁,可是咱们陕西的土皇帝,得罪了宁家的人,还有几个敢和他们结亲?”

众人恍然大悟,原本还有些羡慕嫉妒的脸孔纷纷换作了同情惋惜,甚至还夹杂着一丝幸灾乐祸。

杜延玉倏地沉下了脸­色­,一双眼睛瞪得溜圆,转过身来喝道:“这话是谁说的?有本事站出来!”说着便挽起了袖子,大有­干­一场的准备。

也是在村子里待了一年有余,虽然大家闺秀的礼数要做足,可平日里也没少跟着几个哥哥出去疯玩,杜延玉这一喝一瞪颇带了几分威势。

“三表姐!”

萧怀素也吓了一跳,赶忙拉住了杜延玉,这可是在族长家的婚宴上,可不能闹出事来。

众人都被杜延玉这一喝给怔住了,半晌后才回过神来,只见一穿着玉粉­色­衣裙的少女站了起来,把头一仰,骄声道:“这里可不是京里,别摆这些小姐的派头,咱们可不吃这一套!”

“再说了,这嘴是长在人身上的,事实就是如此,你们敢做,还不准别人说了?”

一个穿天蓝­色­衣裙的少女也站了起来,叉腰瞪眼,与杜延玉互不相让。

西北本就民风彪悍,这些姑娘都是在杜家村里长大,又不是什么显贵门第,平日里家务事都是要­操­在手里的,力气肯定比杜延玉大,萧怀素不想让她们斗起来,也是怕杜延玉会吃亏。

“你再说一次,看我不撕了你的嘴!”

杜延玉挣扎着想要往前奔去,萧怀素却死死地拉着她,同时压低了嗓音飞快道:“三表姐,不能在这里生事,你想想外祖母,今日那么多人在这,可别丢了她老人家的脸!”

杜延玉平日里也不是这副冲动泼辣的­性­子,只是今天听到别人说杜延云心里就急了。

杜延云嫁不掉自然有种种原因,她们在家里都避免谈到这事,就是怕杜延云难过伤心,没想到出来做客还被人戳了痛处,这让她怎么咽得下这口气?!

“再说几次都一样,我怕你啊?!”

那天蓝衣裙的少女仗着身后的族内姐妹气势也是足,哪里怕杜延玉与萧怀素两个,只挑衅地笑着,大有你赶奔上前来,我就挠花了你的脸。

一时之间你来我往,吵得不可开交。

萧怀素不想局势恶化下去,这才深吸了一口气,中气十足地大喝一声,“都给我住嘴!”

偏厅里一时都安静了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了萧怀素,趁着这会儿安静的功夫,她飞快地说道:“吵嘴不算什么本事,既然各有不服,那么咱们赌上一局如何?”

天蓝衣裙的少女狐疑地打量了萧怀素一阵,这才小心翼翼地问道:“怎么赌?”

“冬日里祖河结冰,咱们来一场冰嬉,输的人向赢的人道歉,再加上彩头,如何?”

萧怀素冷笑一声,目光如利箭一般扫过刚才还得意洋洋的几人,“怎么,难不成你们怕了?”

“怕?我们怎么会怕?”

天蓝衣裙的少女秀眉一挑,又往左右看了一眼,看到族内几个姐妹眼睛都亮了,且还略带兴奋地直点头,这才朗声应道:“与你们比上一局就是,到时候输了可别哭鼻子!”

她们自小在杜家村里长大,每年的冰嬉可不止是男孩子们的游戏,女孩子自然也有约战的,她们可不怕什么,再说还有彩头可以赢,难不成她们还比不过这几个娇滴滴的京中小姐,那可真是笑话了!

“好,那咱们就这样说定了。”

萧怀素眸光晶亮,面上的神­色­自信飞扬,不就是冰嬉么,在京里时每年都有小练一场,去年她们姐妹几个伴着杜延晨就在祖河里打了个够本,虽然谈不上技艺有多高超,可论灵巧度她是谁也不输的。

杜延玉也歇了怒火,扬眉道:“说好了,到时候我一定会打得你们落花流水!”

“没到那一天,鹿死谁手可说不清。”

天蓝衣裙的少女冷哼一声,眸中火光闪烁,毫不相让地与杜延玉对视着。

“既然要比赛,还不知道各位的名字呢!”

萧怀素率先介绍道:“我行萧,在姐妹中行三,是杜家的表小姐,相信你们都听说过。”又拉过杜延玉道:“这是我三表姐杜延玉。”

“我,”天蓝衣裙的少女高高扬起了下颌,“杜延兰,十一房的。”

“我叫杜延静,七房的。”

那个玉粉­色­衣裙的少女也跟着说道。

“我叫杜延丽,五房的……”

“杜延婷!”

“杜延如!”

“……”

一个个少女都争相报着家门,萧怀素目光一扫便记住了她们各自的名字,出自哪一房,回头再打听一下,也好让心头有个谱。

这边邀战完毕,萧怀素与杜延玉便转身离去,谁知没走出多远便瞧着庑廊下转出了杜延云的身影,在她身后还站着一脸尴尬的杜延晨。

“延玉妹妹,萧家表妹,你们别与她们一般计较,延兰和延静就是那好强好胜的­性­子,过了就好了,你何必与她们约战?”杜延晨说着便一脸担忧,“她们可都是村子上冰嬉的好手!”

“这有什么?”

萧怀素不以为意地笑了笑,又看了一眼杜延玉,在对方眼中看到肯定的目光,这才道:“就是要棋逢对手才好玩,痛痛快快地比一场,谁输谁赢还不一定呢!”

杜延晨见劝不住,也只能摇了摇头。

杜延云上前来拉了萧怀素与杜延玉的手,眸中泛着感动的泪光,她哪里不知道她们这样做是为了维护她,只点头道:“既然两位妹妹都这么说,到时候姐姐也与你们一起,咱们痛快地比一场就是!”

姐妹三人相视一眼,都不约而同地笑了起来。

第【90】章 胜负

杜老夫人事后才知道几个孙女竟然与族内的姐妹约战,只等祖河一结冰便在河面上来一场冰嬉比赛。(

刘妈妈还夸赞了几句,“不愧是咱们家的小姐,有胆­色­!”

“这几个丫头,”杜老夫人却有些哭笑不得,想起了自己年轻的时光也是这样过来的,倒也由得她们了,“不管是输是赢,那也是长见识了。”

“那可不是?”

刘妈妈笑着附和道:“去年冬天几位小姐不是就玩得狠,奴婢也去看过一遭,表小姐最机灵,二小姐技巧最好,三小姐虽然在那里凑热闹,不过挡挡人还是行的,我看最后谁输谁赢还不一定呢!”

“那咱们且看着!”

杜老夫人抚掌笑着,不过想起另一件事情眉头又皱了起来,面上升起一抹忧愁,“延云的婚事又拖了一年,我知道老大媳­妇­着急,可没合适的也不能将就了……就说说前两次她写信来提到的那两个,我看着家世都太差了些,延云嫁过去也委屈,更何况婆家又隔得那么远,若是人再不好,将来后悔都晚了。”

远嫁的姑娘没有娘家人帮扶,若是再不知道对方的禀­性­如何,那今后祸福难料,可是苦一辈子的事,越临到后头了越不能马虎。

相信王氏也是这样想的,不能先自乱了阵脚,宁缺勿滥,不然这么长时日过去了,早就能将这婚事给定下来,可是王氏却迟迟没有松口,还写信征求杜老夫人的意见,想来最后还是作罢了。

“是这个理。”

刘妈妈点了点头,表情也有些沉重,不过看杜老夫人那担忧的面上,她也不好再说些泄气的话,只道:“二小姐这般好的姑娘当然是不愁嫁的,只是没遇到合适的,若缘分真的到了,挡也挡不住的!”

“哎,希望真如你所说。”

杜老夫人长叹了一声,缓缓点了点头。

对于长辈的担忧,做小辈的自然不知道,萧怀素姐妹几个全付心神都为那场冰嬉做着准备,至少比试穿着的衣服要她们自己缝制出来,这还与平日里穿着的不一样,得紧身利索些,长裙可是不行,会绊脚。

“这次与她们比试,说好了是跑冰,不拘形式,只要谁先拿到标旗就算赢!”

萧怀素一边缝着手中的护膝,一边转向杜延玉说道:“我看杜延兰长得高,手脚长,但灵活­性­只怕不行,到时候三表姐就着重将她给看牢了。”

冰嬉大概有几类玩法,一是在有河的地方专供游乐的冰**,二是冰上执球与踢球,三是跑冰,穿有铁齿的鞋,溜行冰上,争先夺标取胜,也有从冰山上下滑,称“打滑挞”,四是花样溜冰,五是冰上杂戏。

萧怀素她们也综合了杜家村的实际情况考虑,最后才定下以跑冰作为比试项目,人数不用太多,杀伤力也不大。

若是执球与踢球的话,那木棍挥杆可是无眼,打伤打残了都是不好,到底是族内的姐妹,可别因此结了仇。

“嗯,到时候就将她交给我!”

杜延玉信心满满地点了点头,用牙齿咬掉了线头,将手中的护膝抖了抖,笑道:“还是表妹的办法好,冬日里穿厚实了又活动不开,可穿薄了摔着也疼,如今咱们手肘和膝盖都加了护膝,就算摔着了也不疼,比起她们可要好多了!”

“还是表妹有主意。”

杜延云也含笑点头,跟着继续做着手中的活计,那表情极是认真。

“咱们三个里面属二表姐技巧最好,”萧怀素看了杜延云一眼,又接着说道:“最后少不得要二表姐多出出力。”

“那是自然。”

杜延云笑着眨了眨眼,片刻后秀眉却是一蹙,“不过她们那边有五个人,咱们这边也得出五个,就算加上延晨也才四人,还差一个呢!”

“要不叫上延慧姐?”

杜延玉试探着说道,话音一落便遭了两个大白眼。

“延慧表姐走路都喘气,你还让她跑冰?”

萧怀素瞪了杜延玉一眼,“若是只给咱们壮壮人气坐在一旁看着还行。”

“我就说着玩呗,”杜延玉摊了摊手,一脸的无奈,“那你们说找谁?与咱们交好的就这两个,其他的也不熟啊!”

杜延云提议道:“要不让延晨妹妹想想办法,她人缘好,指不定她一开口便有人帮咱们了。”

“好,咱们回头就去找她。”

萧怀素点了点头,杜延玉又扬了扬手中的护膝道:“那这护膝还要多做几对,到时候给她们送去?”

萧怀素沉吟道:“眼下先不急,等着比试前一天再送去,不然被杜延兰她们几个知道了,铁定会效仿的。”

“表妹说得对,”杜延云也跟着点头,“就算延晨是可信的,其他人却是不知道,这是咱们的秘密,提前走漏了也不好。(”

姐妹几个商定好了,第二日便找上了杜延晨,拜托她再寻一位可靠的族内姐妹,到时候五人组成联队,这才好与杜延兰她们一搏。

当然这也要别人心甘情愿,若是勉强的,或是包藏祸心的,或是明着答应暗地里却想要扯她们后腿的自然不行。

杜家姐妹的顾忌是有道理的,杜延晨也拍了胸脯保证,一定找到个满意的。

转眼到了十一月,河水表层开始结冰,只是结冰的厚度不一,真要在上面玩冰嬉还要再等些时日。

杜延晨最后拉了十四房的杜延丹入伙,这是个圆脸的胖丫头,其他的都还好,就是人贪吃,比杜延玉那张好吃嘴都要厉害。

特别是在吃过一次萧怀素做的点心之后,杜延丹便心甘情愿地任凭差遣,她也只有一个要求,就是如果胜了杜延兰她们,就让她吃萧怀素做的点心吃到饱。

萧怀素无奈答应了下来,就凭杜延丹那吨位,一个赛两个,到时候挡人拖人少不了她的。

再说杜延丹虽胖但却不失灵活,于冰嬉上又悟出了自己的门道,听说还是杜家村里少有的高手,只是她太贪吃又胖,大家不爱与她在一块玩耍,但对她们来说杜延丹却是个不可多得的好帮手。

有杜延丹的加入,萧怀素她们终于组成了五人小队,没事时便在院子里练步伐练配合,队伍的契合度也在日渐提高。

连杜延意看了都忍不住夸赞一番,“倒有我从前在京里见过的那些女子冰嬉队的水平,到时候二哥定去给你们助阵!”

杜延林却在一旁打趣道:“二哥这是想京里的日子了?”说着眼珠子一转,低声道:“对了,那顾五哥前些日子不还给你写了信,又寄了什么好东西来,给弟弟瞧瞧?”

“哪有什么好东西,不过是我托他买的,你又用不着!”

杜延意谨慎地看了杜延林一眼,却是没有说漏嘴,这个三弟就像猴一样­精­,哪里的小便宜都想要占,让人颇有些无奈。

“不看就不看,瞧你紧张的模样!”

杜延林瘪了瘪嘴,颇有些扫兴,懒洋洋地倚在廊下,刻意提高了几分声调,“不就是景国公府吗,如今他们与咱们家可不对盘,我劝三哥还是少与顾家人来往!”

“我的事不用你管!”

杜延意哼了一声,转头就走。

杜延林也觉得无趣,又见场中杜延晨停下了步伐,有些好奇地望了过来,这才耸了耸肩,跟着慢悠悠地晃着离开了。

“景国公府……顾家?”

杜延晨转头看向萧怀素她们几个,却发现杜延云的神情有些不对,忙道:“延云姐姐可是哪里不舒服?”

“有些头晕……”

杜延云回过神来,勉强地摇了摇头,萧怀素赶忙上前将她给扶住,转头对杜延晨俩人道:“今日就到这里,下次咱们再接着练。”又见杜延丹眼巴巴地瞅着她,不由无奈一笑,“今日我让小菊做了点心,两位表姐不嫌弃便跟着秋灵去吃些再走!”

“那敢情好,我最喜欢了!”

杜延丹倒是半点不客气,拉了杜延晨就走,倒是弄得杜延晨好一阵尴尬。

秋灵得了萧怀素的吩咐,自然快步跟了上去,引领着俩人往休息的花厅而去。

这时杜延玉也凑了过来,一脸担忧地扶住了杜延云的另一只手臂,“二姐不舒服就先回去歇会,可不能勉强!”

“我知道。”

杜延云深吸了一口气,缓缓点了点头,又见萧怀素目光关切中带着一丝担忧,随即摇头道:“表妹放心,我没事的。”

到底都过了那么久,虽然乍然听人提起顾家她还有些神思不属,但那种心痛的感觉也没从前那般强烈了,只是一时之间难以忘怀,这总是有的,也不知道京里如今又是个什么光景?

进入十二月,天气亦加寒冷,雪都堆了老厚,要进行冰嬉,可得提前将祖河上的积雪给清出一部分。

这项工作就落到了族内男孩子的身上,当然他们也不算是毫无关系的,都是参加冰嬉那几个姑娘的兄弟,早上热火朝天地清扫了积雪,下午便要开始比了。

萧怀素她们一方是统一的红­色­服装,在洁白如雪的冰河上一亮相,就像开在冬日里的红花,洋溢着青春的热情和美丽。

杜延兰她们一方则是蓝­色­的服装,两方队伍站在一起,恰好就如冰与火的对比。

“今日定要让你们输得心服口服!”

杜延兰长得比较纤瘦,瓜子脸上没二两­肉­,所以五官显得更深刻,一双眼睛好似都要突了出来,这模样可不讨喜。

“哼,没到最后一刻可不知道谁输谁赢!”

杜延玉哼了一声,气势上半点不让。

萧怀素也上前一步,淡淡地摆手道:“说好规矩,不然待会犯规了可是要罚下场的。”

“行!”

七房的杜延静点了点头,下颌微扬,她长相还算明丽,只是心气有些高,随时都扬着下颌,看人似乎都是斜着眼睛的。

“竟然将延丹都找来了,你们真是好手段!”

五房的杜延丽瞥了对面胖胖的杜延丹一眼,心下有些不屑。

杜延丹再厉害,可耐何队友太弱,她就不相信凭借着杜延丹一人便能力挽狂澜,玩冰嬉她们虽然不是顶尖的,但互相配合下来也算好手。

“延丽姐,你们都那么厉害,若是不拉上延丹,只怕我们这次会不敌的。”

杜延晨是两边都不得罪的­性­子,笑ⅿⅿ地说道。

“好了,别多说了,咱们手底下见真章!”

杜延兰有些不耐烦地挥了挥手,又挑衅地看了萧怀素一眼。

这次的冰嬉就是这个小丫头提议的,年纪不大,鬼点子倒是多,到时候定要打得她们落花流水,好知道自己错在哪里。

大家又聚在一起商量好了规矩,三局两胜,又定下了两名族中年长的姐妹杜延菊与杜延凤当裁判,将挂着彩旗的铁杆远远地Сhā着,这才分做两拨行成了对垒之势。

杜延昭兄弟几个正兴致勃勃地站在一旁观看着,连杜延慧也裹得厚厚地坐在一张软椅上,身边还有杜延德看顾着她。

“萧表姐她们一定赢!”

杜延德捏了捏小拳头,眸中闪着兴奋的光芒,他与杜家兄妹都处得好,如今­性­子也越来越放得开,连口吃的毛病都好了起来。

杜延慧笑着看了他一眼,“就护着你萧表姐是?”说着也眨了眨眼,“我也觉得她们能赢!”

“要不咱们赌个彩头?”

杜延林灵机一动,转身便吆喝了起来,倒是真有好多人感兴趣纷纷下注。

彩头下得不大,都是些孩子们,无非就是平日里随身揣着的几个铜钱,或是零嘴,或是小玩意。

杜延意与杜延昭对视一眼,只能无奈地摇头。

不是一个爹妈生的,到底­性­子有些不同,说杜延林­奸­滑倒也不至于,只是小聪明不用在正道上,还不知道他今后会怎么样。

这边正如火如荼地压着彩头赌注,那边的冰嬉已经开场!

众人的目光一下便被吸引了过去,看着一道道红火­色­的身影与蓝­色­的身影在广袤的冰河上互相穿Сhā交替,那场面好不热闹。

萧怀素执掌全局,在她的手势号令下,红队配合默契,时不时地绕过对手,抢得先机,互相配合着往铁杆标旗那里冲去。

场上顿时冰屑飞扬,还有一阵阵的呐喊助威声响在耳畔,竞争得尤为激烈。

规矩是所有人都不能动手动脚,但可以用四肢以外的身体相抵触,当然故意撞击别人属于违规,会被罚出赛场。

蓝队的杜延如与杜延婷还算壮硕,俩人似乎是得了杜延兰的吩咐专门拦住杜延丹,不让她去救场。

杜延玉想要困住杜延兰,可显然是有点困难,杜延兰手长脚长,活动虽然没有想像中灵活,但她脚下步伐稳健,就着铁齿一路拐着弯地向前滑去,杜延玉几次想要拦住她,都恰巧地与她失之交臂,只能狠狠地跺脚。

而杜延晨起步慢了些,想要再追上杜延兰已是晚了。

萧怀素与杜延云是一起对上了杜延静与杜延丽,两方你追我赶,互不相让。

杜延兰超过杜延玉后,身影便如利箭一般飙­射­而出,遥遥领先。

杜延静与杜延丽见状都是一喜。

眼下杜延丹正被杜延如与杜延婷缠住,她们又与萧怀素、杜延云姐妹僵持着,杜延兰绕过了杜延玉,正好一口气直取标杆,若是就这样拿下了第一局,那之后胜起来就要轻松许多。

看着杜延兰直直往标杆那里奔去,萧怀素也有几分焦急,但奈何杜延静与杜延丽紧紧咬住了她们,你追我赶就是不肯松口。

“二表姐!”

萧怀素突然高喝一声,又对杜延云使了个眼­色­,左手并着两指往下一划,右手一指与这边两指交叉,这便是她们之前说好的暗号之一。

杜延云会过意来,飞快地点了点头。

杜延静与杜延丽微微一怔,显然有些纳闷,不知道萧怀素姐妹这是什么意思,可见识过刚才她们手势暗号的配合,也知道只怕不是什么好事,遂都提起了十二分的­精­神,一边飞速地向前滑动阻拦,一边小心翼翼地防备着。

突然,萧怀素与杜延云的动作都停了下来,接着向后用力一蹬拉了个斜角,再猛地向前滑去,就在俩人将要撞在一起时,杜延云与萧怀素的双手却奇迹般地拉在了一起,接着猛地几个旋转,杜延云一撒手,萧怀素便飞了出去。

红火­色­的身影像一只飞­射­而出的利箭,带着一往无前的气势追赶而去,沿途扬起一阵白­色­的冰屑,甚至还升腾起了一阵蒙蒙的雾气。

在有如仙雾缭绕中,萧怀素的身影直直地冲了出来,再猛地滑动几下,很快便超过了领先在前的杜延兰,将她甩在了身后。

当那火红­色­的身影从身边一晃而过时,杜延兰顿时傻住了,还忍不住回头望了一眼,似乎有些不可置信,明明她先前还觉得那道身影隔得老远,怎么一下就超过了她?

杜延兰往后直瞪眼,却接收到杜延静与杜延丽同样错愕的眼神,她们也没想到事情竟然会这样发展,这又是什么招式,她们以前根本没见过,又怎么谈防备?

萧怀素根本是借着惯­性­被杜延云给扔出去的,这怎么拦?

想拦也拦不住啊,除非想要两败俱伤,可这冰嬉不过是游戏罢了,又不是深仇大恨,谁还想拼命来着?

“哈哈,我们赢了!”

萧怀素眸中也闪着兴奋的光芒,根本没有一点减速的迹象,脚下用力滑动,连手臂都尽量缩在一起减小风阻,娇小的身子微微躬着,去势不减,一把便拔下了挂着彩旗的标杆,转身在冰上打了个旋这才稳住身形,手中的彩旗在空中飘摇,高兴地大喊道:“第一局,胜了!”

“好耶,第一局胜了!”

场中立时暴发出一阵一阵欢呼和鼓掌声。

杜延玉兴奋地抱着杜延云直跳,“二姐,我们赢了,赢了!”

“才一局呢,还要接着来!”

杜延云微微喘着气,心中也是高兴,活了那么些年,她还真没有这般疯狂过,也就跟着萧怀素能这样快意一回,今后都不知道还有没有这样的机会。

“高兴什么呢,才一局而已!”

杜延静瘪了瘪嘴,很是不服。

杜延丽双臂抱胸地哼了一声,“得意什么,不过取巧罢了,下次就不会让你们这般容易地过了!”话语里也是满满的不服。

那什么奇怪的手势,她们闻所未闻,见所未见,这次是不小心才吃了亏,下次她们就能扳回来。

杜延兰沉着一张脸走了过来,又看了看萧怀素她们那方,没有多说什么,反而招了自己的队员埋首在一同商量,显然在想着什么对策。

萧怀素五人也同样聚在了一起。

杜延晨此刻看向萧怀素的目光已经充满了崇拜,她从来不知道冰嬉竟然还能这样玩,由衷地夸赞道:“怀素真厉害!”

“是啊,”杜延丹也赞叹道:“还是怀素厉害,我都没起到什么作用。”说完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

“还有我,都没拦住杜延兰。”

杜延玉也有些丧气,她以为她能行的,没想到想像与事实还是有差距。

“各人都有各人的作用,”萧怀素摇了摇头,笑道:“再说没有延丹表姐挡下了她们中的两个,我们也不能出奇制胜!”

“是这样的么?”

杜延丹这才呵呵地笑了起来,声振如雷,但那表情却尤其憨厚。

站得离她近的杜延晨都忍不住用手指塞住了耳朵。

杜延云也拉了拉杜延玉的手,鼓励道:“下次再努力就是。”

“嗯,下次可不能再让她这么容易就过了。”

杜延玉握了握小拳头,她也是没那么容易放弃的。

大家高兴了一阵,才听得萧怀素继续说道:“咱们虽然胜了一局,但接下来她们的反攻只怕会尤为强烈,”说着目光一扫,见大家的表情都慎重了起来,心中暗暗点头,胜不骄败不馁,心态最重要,“再说我与三表姐年纪稍小些,体力有所不济,所以接下来的这一局我们也要拿下,一举奠定胜局,让她们再无还手之力!”

“表妹你怎么说,我们怎么做!”

杜延云也跟着点头,萧怀素之前的种种设计在此刻都起到了作用,不说她们的穿着比对方轻便,就是那护膝也能让她们跌倒碰撞时少受些伤痛,还有那致胜的配合手势,更让她们勇往无前,一举获胜。

若说在上场之前她们都只抱着五分胜利的信念,那么赢过这第一局后,这信念起码提升到了八分。

她们能赢,她们能赢!

这样的信念在心中扎下了根来,每个人的眼神都变得坚毅了起来。

第【91】章 贵人

有风从河面上刮过,卷起细碎的冰屑扑在年轻姑娘们的脸庞,呵出一口热气后又随风消散不见。

萧怀素这边的队伍气势勃勃,大有一鼓作气拿下这一局的架式。

杜延兰她们亦是眼神凶悍,似乎这次已经下定了决心,定要使力一搏。

杜延静冷哼一声,“刚才是让你们讨了巧,这次想胜可没有这般容易了!”

“话说得再漂亮也没用,赢过我们再说!”

杜延玉同样不肯相让,两方眼神在空中交汇,迸­射­出道道火花。

杜延凤已经重新将彩旗标杆给Сhā好了,对着站在另一边的杜延菊打了个手势,杜延菊中气十足地喝了一声,“各位姐妹,准备了啊,这一局--开始!”

随着杜延菊话音落下,红、蓝两支队伍又从起跑线上接连奔了出去,你追我赶地往前方滑去。

这次是杜延静她们四个着住了萧怀素、杜延云与杜延丹三个。

显然杜延兰很是自信,将杜延玉与杜延晨当作最弱的两个,姿态优美地穿Сhā在俩人中间,一旋一绕便将人甩在了身后。

“可恶,又让她得逞了!”

杜延玉气得跺脚,她已经尽力了,怎么还是被杜延兰钻了空子。

杜延晨赶了上来,拉着杜延玉飞速地往前追去,“别泄气,延兰是厉害,可咱们咬住她不放就好,若是怀素她们那边脱了身,咱们就有机会获胜!”

“嗯。”

杜延玉点了点头,虽然有些懊恼,但这个时候可不能气馁,她们一定要一鼓作气拿下这一局。

竞争越来越白热化,就连一旁的观众都卯足了劲的纳喊加油,没有一个人注意到从河面的另一边正有一支队伍缓缓自桥上行来。

这是一支华丽的队伍,明黄­色­的旗帜招摇在队伍正前方,旗帜上绣着一圈张牙舞爪的盘龙纹,看起来气势凛然,随行的护卫都是铁甲银盔的兵士,一个个面­色­森然,神情肃穆。

当头骑在一匹枣红­色­大马上的是一个穿着华丽紫­色­长袍的少年,外罩紫貂毛披风,头束金冠,只有几缕墨发飞扬在两颊边,他的容貌很是清俊,一双眼睛看起来尤其深邃,泛着睿智的光芒,他­唇­角含笑,乍一看让人觉得很是亲切,却又有一种高高在上的贵气与雍容,令人不敢轻易亵渎。

“宁六,你看看那,”紫袍少年伸手一指,­唇­角微翘,“好似有人在玩冰嬉呢!”

稍稍落后他几步远的黑衣少年沉默地打马上前,他面容冷峻,目光坚毅,再转头看向杜家村那条广袤长河上稀疏的人群时,­唇­角不觉染了一层淡淡的笑意,“九殿下说得是,那些应该是杜家村的人。”

宁湛是第一次来到杜家村,却对杜家村早有所闻,当然令杜家村闻名于西安府的并不是因为这里的地理位置以及风景山水,而是杜家村里出了当朝第一首辅杜继儒。

再有,他关注这里,还因为这里呆着一个他所牵挂的小姑娘。

“他们倒是好兴致!”

九皇子周允淡淡一笑,修长的手指摩挲在缰绳上,又夹了夹马腹,由着马儿小跑了起来,“咱们也过!”

“是,九殿下!”

宁湛点了点头,又回头对身后骑在马上的相貌端正的青袍男子道:“秦大哥,我陪九殿下过,你们跟上即可!”

“六爷自去就是,我们一会跟来!”

秦致远微微拱了拱手,看着身后的银甲护卫整齐划一地跑步跟上了前头的两匹骏马,他这才带着身后的随从慢慢地往前晃去,一路观察着杜家村外的地质风貌,还有那不远处山坡上已然被积雪覆盖的良田,想着今年杜家村的粮食收成是不是有他们预算中的这般好?

若是不然,只怕这次就是白跑了。

打马跑到了桥中央,距离冰河近了,宁湛举目望去,突然,他的目光便顿住了。(

一道红火­色­的身影飞速地从不远处滑过,她及腰的黑发被束成了两条麻花辫,正随着她的动作左右摇摆,如尾随在身后的两条长蛇,头上的妈虎帽搭在两边遮住了耳朵,整张脸孔小巧而生动,一双眸子有如冰晶一般纯粹湛然。

是她,竟然是她!

宁湛一颗心激动不已,连握住缰绳的手都不觉间收紧了。

早知道来杜家村会见到她,不然他也不会自请陪着九皇子走这一遭,可是眼下她就这么突然地出现在他的面前,那么生机盎然,那么意气勃发,就像一团火焰绽放在冰河上,也融进了他的心里。

她的身量拔高了不少,面容虽然还有些青涩稚­嫩­,但已经现出一抹少女的娇俏来。

“咦……”

九皇子淡淡地咦了一声,他的枣红马已经汀了,目光有些疑惑地投向了冰河场中,像是在思索着什么,“怎么看起来有些眼熟的感觉……”

宁湛微微一怔,这才提醒道:“杜阁老的家眷如今就在杜家村里,她们是从京里来的,或许九殿下以前见过?”

只要九皇子入了杜家村,杜老夫人只怕就要去拜会,这是跑不掉的,宁湛没有刻意隐瞒,反正他说与不说九皇子早晚也会知道。

“喔,我记得了!”

九皇子恍然大悟,又指了跑在前头的萧怀素道:“那个小姑娘我记得,皇后娘娘生辰宴上还特意招了她上前说话,这小丫头机灵可爱很是讨娘娘的喜欢,没想到这些年过去了,都长成大姑娘了!”说完又有些感慨地瞄了其他人几眼,“好像还有她的姐妹在里面,对,就是她们!”

宁湛心下却是有些震惊,皇后娘娘的生辰宴都特地招了萧怀素上去说话,这说明她很招人喜欢?还是小小年纪在京里已是出了名?

宁湛微微皱眉,这两种可能他都不喜欢。

他不喜欢萧怀素出名,只愿她的好只由他一人看到、发现、珍藏,其他人甭想觊觎!

“看看,她冲上去了,不知道能不能追上那蓝衣服的?”

九皇子的话语多了几分激动,显然生出了几分兴致。

宁湛的目光也跟着望了过去,果然见着萧怀素穿梭在几个蓝­色­的身影之间,奋勇地追滑了上去。

呼呼!

冰屑夹杂着冷风吹拂在脸庞上,萧怀素的小脸已是冻得通红,可她的神情却很是兴奋,目光只注视着前方不断变大变清晰的彩­色­标杆,心中有着一抹必胜的信念。

杜延兰确实挺厉害的,就连杜延玉与杜延晨联手都挡不住她,这才迅速回撤赶过来支援,让她得空挤了出来,超过了杜延静等人,直直地向杜延兰追赶而去。

快了,快了,只要再一点点,她就能够超过杜延兰。

“想追上我,做梦!”

杜延兰往后瞄了一眼,见萧怀素已经紧紧地咬在她身后不远处,面­色­沉沉,脚下的力道又加了几分,一下又拉开了俩人的距离。

萧怀素同样也提高了速度,两支小腿动得就像风火轮似的,胜败在此一举,若是再比上一局,她铁定已经没有了力气。

她答应过杜延玉的,要让杜延兰她们向杜延云道歉,让她们把说得那些混账话给吞回去!

她不能输,她一定要赢!

萧怀素面­色­坚毅地咬了咬牙。

十米,还差十米就要到标杆了,可她落后杜延兰足有一米的差距。

照这速度,只要杜延兰飞速而过,铁定是能一把拔下标杆的。

不行,不行!

萧怀素思绪飞转,脚下动作一点没有停歇,仍由冰屑在脚下飞扬,腾起一圈圈的白雾。

杜延兰也紧张地注视着不远处的标杆,甚至连手都已经伸了出来,紧张而兴奋地期待着,还差一点,还差一点她就能拔出来了。

突然,她觉得一道身影在身侧翻腾而来,一双着红­色­羊皮小靴的脚从她眼前急速翻过,再则是两条粗黑的辫子险险地擦过她的脸颊,她只微微一怔,萧怀素的身子已经旋转了一圈,手掌在冰面上一撑,整个人跃起扑向了标杆,一提一拿便将那扬着彩旗的标杆攥在了手掌中。

可怜杜延兰的手已经抓在了半空中,却只能抓到一手充满凉意的冰屑,接着她整个人都如冰雕一般顿住了。

“赢了!”

萧怀素重重地喘着气,接着缓缓回身看向滑来的杜延云等人,高高地扬起了彩旗,兴奋道:“我们赢了!”

最后的关头她也是用了笨办法,速度上是没法再超过杜延兰,除非她能飞,胜负就在这一瞬间,她只能放手一搏,两腿向后一蹬地面,借助着力道往前跃进一大步,接着双手一撑冰面来了个三百六十度的翻转腾挪,这才以一个身位的差距险险地胜了杜延兰,夺得了标杆。

实在是太不容易了,只差一点,几乎就要再赛一局。

她体力已经耗尽,再来一局便是必死之局,幸好,幸好啊!

场中安静了一阵,所有人都屏息地看着那个垂着两根黑辫子清丽漂亮的女孩,她的神采是那么自信飞扬,她的笑容是那么璀璨夺目,就像开在冰河上的一朵红莲,美得让人心颤!

下一刻,便爆发出一阵欢腾之声。

杜延云她们几个已经迅速地滑了过来,也不知道谁在起劲,杜延丹与杜延晨抱住了萧怀素的手脚,众人一起使劲往天上一抛。

“啊!”

萧怀素尖叫了一声,却又兴奋无比,被抛在高处,她的视线越过了冰河,看到了那在桥上驻足观看的一队人马,那明黄­色­的盘龙旗迎风招摇着,就算她再不济事,也知道那一展旗帜代表着什么,面­色­不由微微一凝。

当先的俩人骑在马上,目光与她遥遥相对,一人­唇­边带着温润笑意,透着一股友好亲切,一人面­色­冷峻,但在与她目光交汇时微微闪动了一下,尽力让自己的面相看起来柔和些。

是宁湛!

萧怀素一下便认了出来,心情不由有几分激动,又看向另一衣着华贵的少年,隐隐有些熟悉的感觉。

是谁?

萧怀素在脑中回想而过,皇上的儿子就那么几个,托皇后娘娘的福,在那次寿宴上她都瞧见了。

当年的九皇子不过十二岁,如今五年过去了,该有十七,看着倒是与那紫袍少年相仿。

萧怀素正在思忖间,又见杜延丹等人欢呼着想要将她给再次抛起,不由出声阻止道:“快停下,有贵人来了!”

众人微微一怔,也顺着萧怀素手指的方向望了过去,果真见着桥上驻立的一队人马。

“大表哥,是九皇子!”

萧怀素飞快地滑到了杜延昭跟前,他们兄弟几个此时正背对着九皇子他们,兴奋地观看着比赛,自然没有发现来人。

此刻听萧怀素这一说,杜延昭赶忙吃惊地转过了头去,当确认那展盘龙旗帜不会错时,赶忙带着自家兄弟迎了上去。

杜延兰她们输掉了这一场冰嬉,原本心情还有些抑郁,可此刻见着所有人的目光都被那队人马吸引了过去,也不由走近了杜延云她们。

杜延兰呶了呶嘴,示意杜延静说话,杜延静瞥了她一眼,这才不情不愿地问道:“延云姐,你认识他们?”

杜延云抿了抿­唇­角,只是轻轻点了点头,却没有顺着往下说去。

“他们是谁啊,看起来好气派?”

杜延丽忍不住发问,骑在那马上的两名少年身姿挺拔,一个清逸,一个冷峻,对没见过多少外男的杜家村姑娘来说,实在是一个视觉的强力冲击。

“一个是宁府的公子,一个是天皇贵胄,可不是你们能够认识的。”

杜延玉轻哼了一声,有些看不惯杜延丽她们发花痴的模样,正好这一提点醒她们,门当户对在这个时代还是讲究的,不是所有人都能飞上枝头变凤凰。

“宁府的公子?”

杜延丽惊叫了一声,显然有些不淡定了,比起那个所谓的天皇贵胄,似乎宁府的公子离她们的距离还稍近些,或许也可以是她们能够肖想的。

由得杜延昭他们去与九皇子见礼,萧怀素则是退了回来,目光又往宁湛那里一睃,这才转了回来面对杜延兰她们。

眼下冰嬉赢了,该是解决正事的时候。

“你们要为当日的言行向我表姐道歉!”

萧怀素的面­色­无比认真,话语也如一盆清冷的水浇过众人的头顶,杜延静等人一下便从遐想中清醒了过来,你推推我,我碰碰你,都有些不情愿的感觉,接着目光一致地转向了杜延兰。

当初这场赌约就是杜延兰应下的,原以为必胜,可眼下却是连输了两局,连第三局都不用比了,她们输了该道歉,还有那彩头的份子钱也要出,想想就有些憋屈。

杜延兰沉默地看了一眼萧怀素,有些艰难地开口道:“我们输了……该道歉!”说着转向了杜延云,对着她福身道:“延云姐,我们错了,今后再不胡乱说话,请你不要放在心上。”

杜延云淡淡一笑,“一笔写不出两个杜字,都是族中的姐妹,我自然不会怪你们。”

有了杜延兰领头,杜延静与杜延丽她们也一一向杜延云道了歉。

杜延玉有些得意地看着杜延兰等人,心里别提有多快意,还不忘提醒道:“还有答应的彩头,你们可别忘记了!”

“三妹!”

杜延云嗔了杜延玉一眼。

“应该的。”

杜延兰僵硬地牵了牵­唇­角,便转向杜延静她们拿彩头,几个姑娘不情不愿地从身上摸出了些碎银子和铜钱,这才递到了杜延玉的手中。

杜延玉倒是乐得一一点算清楚,这个一串大钱,那个二两碎银子……钱的多少倒是次要,可看着原本还趾高气扬的一群人眼下就像焉了的丝瓜一般,那心里别提有多解气了。

连杜延丹都在一旁呵呵地笑着,被杜延晨拉了拉衣角,这才背过身去偷笑了几声。

杜延兰她们着实尴尬,也不便久待,灰溜溜地便离开了。

只杜延静与杜延丽还有些不舍,拉了杜延云的手笑道:“延云姐,你大人不记小人过,不和我们一般计较就好,得空了咱们再去找你玩!”说着眼神还一个劲地往桥上瞟去,显然真正感兴趣的是与杜延昭他们接触的那一方呢。

萧怀素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显然杜延静她们冰嬉输了的失落感已然被新兴事物所替代,不过这样也好,她们就不会瞅着杜延云的事不放手了。

倒是宁湛与九皇子他们为什么会来杜家村呢,萧怀素有些好奇。

不可能是游玩?

杜家村的地理条件虽然谈不上穷山恶水,但的确没有什么好的景致,纯粹是居家繁衍之地,这点倒让人有些纳闷。

“咦……”

萧怀素瞧见了不远处正带着两个随从缓缓骑马而来的男子,不由眼睛一亮,只拉了杜延云的手低声道:“二表姐,你看那人……像不像秦家的大公子,上次我们偶然遇到的那位?”

杜延云一愣,旋即目光也转了过去,正好与秦致远望来的目光不期而遇,俩人同时怔住了。

片刻之后,秦致远下了马,对着杜延云的方向拱了拱手。

还当真是他?!

杜延云也是一瞬间的错愕,接着便微微颔首福身。

萧怀素半眯着眸子,目光在俩人身上睃了睃,暗道这世间之事倒还真是巧了。

第【92】章 征粮

九皇子他们一队人马果然是无事不登三宝殿的,这次宁湛也算是陪同而来,而秦致远做为军需官也是必然到场,原因无他,是为了征粮而来。

这一消息在杜家村一经传开,立时便引起了震动。

连杜老夫人都被江氏给请了过来,连同着村里颇有声望的几名老者同席而坐。

老族长今年已是六十高寿,年纪虽大,但也算不得老眼昏花,至少杜家村的掌事之权还是牢牢地握在他的手中。

“咳咳……”

老族长的目光在众人脸上睃了一圈,这才慢慢地开口道:“如今九殿下已是到了咱们村子里,虽然名为督军,可以他皇子之尊,咱们杜家村也没有那么大的脸面可以含糊过去。”

“可是族长,每年军队征粮咱们无一落下,今年的粮食不是早就交了,为什么还要征粮?”

有人提出了疑问,众人纷纷附和。

老族长叹了一声,“听说是今年羯罗那方攻势太猛,宁家军损耗了不少,军事吃紧啊,连军需官秦大人都跟着九皇子与宁六爷四处征粮,你说这情况严重不严重?”

“那就不仅仅是在咱们这一处了?”

杜老夫人挑了挑眉,她是在场中唯一的女­性­,诰命夫人的名头也让她在杜家村里说话颇有分量,可不能同一般的老太太相比较。

“是,”老族长点了点头,“听说已经去过汪家村了,咱们这是他们第二个来的地方。”

“那汪家村可是出了粮?出了多少?”

杜老夫人眉头一紧,缓缓坐直了,她知道对这些庄稼人来说最重要的便是粮食了,灾荒年间颗粒无收,那存粮就是救命的。

杜家村里几乎家家户户都有小粮仓,那几年风调雨顺,每年除去上缴的税粮,再存下一些也不是难事。

当然存粮最多的还是族里那几个大粮仓,可那是族里的根基,轻易动不得,一向有老族长他们家看管着。

“这……”老族长看了杜老夫人一眼,微微迟疑道:“九殿下他们来得太急,我还没差人去打探。”

“这事得缓缓,”杜老夫人目光在众人身上扫了一圈,这才沉吟道:“征粮又不是一口能说定的事,得有个定数……咱们先拖拖,打探了清楚再说,别糊里糊涂的,这给多了不划算,给少了又损了殿下的面子,不能急!”

“对,还是九弟妹想得长远。”

老族长紧皱的眉头缓缓松开,又扫了众人一眼,道:“眼下大家还是把心给放宽,横竖已经征了一次粮,再多一次也不会过分,只是这数目上咱们要好好计较,不能他们说多少给多少,心里得有一杆称啊!”

西安府相邻的几个村落可都是征粮的大户,九皇子或许不在意,但宁家人肯定不会把事情给做绝了,要养着宁家军这每年是一项多大的开销,少不了他们这里的粮食,若是一次把粮食给挖绝了断了,来年谁还会再种粮食,你都不要我活了,即使舍不得祖地只怕也要迁徙才行了。

“老族长说得对!”

“九嫂子明见!”

场中的几名老者纷纷附和着点头,一脸认同的表情。

“那既然这样,咱们就先探了底后再与九殿下交待一番。”

老族长慎重考虑后做出了这样的决定,又将目光转向了杜老夫人,征询道:“九弟妹,你看眼下殿下与宁家人都来了,咱们村里能招待人的居所也就那一两处,你们那里是不是也安排一下,”说着眼珠子一转,“不如让宁六爷与秦大人暂时住在你们那里?”

杜老夫人笑着点头“行啊,家里几个孙儿挤挤还能挪出两间厢房,可以让他们暂住,就是九殿下那里只怕要老族长帮忙安排了。”

“行,”老族长也­干­脆地点头,“原本是要挪出正屋给九殿下住的,但屋子老旧,只怕对贵人不敬,前几年家里儿孙孝顺,专门给在后头修了栋小偏院,地方虽然小一点,但里面的摆设都是新的,收拾收拾就能住人,只能委屈九殿下暂时将就了。”

“那就这么说定了。”

杜老夫人站起身来抹了抹衣袖,“那我就先回了,等着老族长的消息,咱们再议。”

“九弟妹好走!”

老族长起身送客,在坐的几名老者也跟着站了起来相送,“回头我便让人领着宁六爷与秦大人过去,就劳烦九弟妹好生招待着。”

“那是自然。”

杜老夫人点了点头,扶着刘妈妈的手离去,只是转过身来时脸­色­不觉沉了沉。

边境战事已是这般吃紧了吗?

也不知道杜伯宏两口子境况如何,眼下宁湛来了,或许能够借机打听一番。

再不济与宁湛交好几分,也能指望着他回到秦岭边防时多照看着杜伯宏他们夫妻几分。

杜老夫人打着这样的算盘,这才爽利地应下招呼宁湛与秦致远的事,当然也有从前与宁湛结的善缘。

一啄一饮,皆是天定。

杜老夫人感叹了一声,刘妈妈不由轻声叹道:“也不知道二老爷他们如何了,军中都缺粮草,那老百姓们……”都不敢往下去想。

“老二这人­性­子拗,梁氏被他给拘着只怕也不敢报忧,如今听了这消息我心里也着急,有心想给他们送些粮食去,又怕半路遭了劫。”

杜老夫人也摇了摇头,步伐亦加沉重了起来,走到一半又顿住了,不禁失笑道:“瞧我真是晕了头了,既然有心想让宁湛照顾他们,自然也能顺道捎些东西去,跟着军队捎去的东西难道还能出了错去?”

“是这个理!”

刘妈妈也是眼睛一亮,赶忙应道:“回去奴婢就让人将厢房给收拾出来,定让宁家六爷与秦大人住的舒舒服服的。”

杜老夫人回了家后便将几个孙女招来了跟前说了这事。

杜延云与杜延玉都有些吃惊,“军中的粮草一向都是足够的,怎么眼下竟是缺了?”

“还不是羯罗那边打得太狠,只怕也劫掠了一些粮草,不然宁家也不会到处征粮,”杜老夫人抚额轻叹,偏面­色­又极其郑重,“这粮怎么着也得给的,若是边境都守不住了,被羯罗给冲破了去,吃苦受难的还是老百姓!”

萧怀素跟着点了点头,又问道:“外祖母,那秦大人与宁六哥要在家里住多久?”

“只怕要等着这事解决才能走了。”

杜老夫人眸­色­深深,又看了杜延云一眼,好似不经意地说道:“这秦大人是管着粮草的从六品军需官,算是半文半武吧,从前咱们还去秦家做过客呢……”

这缘分兜兜转转的,原本要说亲的两家人却告了吹,没想到眼下竟还遇到了正主。

秦致远看年纪也不小了,不知道他们两家说亲不成,秦夫人再给他寻了亲事没有,人看着是稳重,年纪大点也没关系,就是他们家没这个福气啊。

杜老夫人在心里叹了一声,其实也怨不得秦家,趋吉避凶,明哲保身是人之天­性­,秦家人扎根在西安,对宁家这尊土皇帝有所敬畏更是难免的。

见杜老夫人的目光扫了过来,杜延云不由红了脸,只低垂了眸子道:“在秦家也见过一面,不过没说过话。”

“喔?”

秦老夫人颇有些兴味地直起了身子,片刻后想到了什么又耸搭下了肩膀,淡淡地摇了摇头,“宁湛他们俩人暂住在咱们家里,我已经嘱咐刘妈妈多照顾着,你们也要懂分寸识礼数,千万别与他们有所冲撞,知道了吗?”说着目光扫向了几个孙女,特别在萧怀素的身上顿了顿,这是老夫人还记着从前她逗弄宁湛那一次呢。

萧怀素似有所觉,抬起了头来给了杜老夫人一个灿烂的笑容,“外祖母放心,孙女有分寸的。”

杜老夫人这才缓缓点了点头。

“祖母,那九殿下歇在何处?”

杜延玉好不容易Сhā进了话来,对这位天皇贵胄她也知之甚少,只是看模样很温和的样子,应该不难相处吧?

杜老夫人看了杜延玉一眼,“九殿下身份贵重,咱们这又没有单独的小院给他住,只恐怠慢了贵人,还好老族长家里新修了个小偏院,里头的摆设都是簇新的,也只能让殿下在他那里将就些时日了。”

杜延玉喔了一声,面上的神情若有所思。

萧怀素却是眼珠子一转,又有些担忧道:“外祖母,二舅舅他们那边的事只怕瞒不过三表哥……”

毕竟是亲生父母,若是杜伯宏他们有个什么,杜延林这个做儿子的自然着急,人伦亲情,怎么样都抹不掉的。

宁湛他们若是与杜家几个兄弟住在一个院子里,要知道他们为何在这里的原由也是不难,就怕杜延林会担心自己的父母而做出什么过激的事来。

杜老夫人眉头一皱,想到杜延林那个­性­子,不由点了点头,“回头我会与延昭说一声,让他多看着延林几分,这事总要解决,可由不得他胡乱闹腾。”

萧怀素这才放心地点了头。

只要宁家军还驻扎在那里,只要秦岭还没有被攻破,杜伯宏他们夫妻应该就是安全的,但少不得日子要过得清苦些,那样的边境之地,谁也不指望能呆在那里享福。

“我乏了,你们也下去歇息吧。”

杜老夫人打发了几个孙女离开,又唤了刘妈妈来,问过外院安置的情况,得知宁湛与秦致远都已安顿妥当并准备来拜见她后,这才想了想,推辞道:“今儿个天­色­已晚,让他们好好歇息一晚,有什么事情明天再细说不迟。”

刘妈妈应了一声,又侍候杜老夫人歇下,这才静静地离去。

萧怀素窝在床榻上却是翻来覆去地睡不着,外间值夜的巧儿听到动静赶忙披衣趿鞋起了身,点亮了桌上的羊角灯,小心翼翼地站在帐子外问了一声,“小姐可是要喝水,或是起夜?”

萧怀素叹了一声,缓缓将盖过头顶的被子抹了下去,嘴上咂巴了两下,有些不情不愿地撑坐起来,素手撩起床帐,吩咐道:“给我倒杯温水吧!”

她是想睡来着,却是怎么也睡不着,许是知道宁湛就住在外院里,仅仅与她隔着一道门一座院子……他竟然就这么巧地住进了她的家里?

巧儿睡觉前便烧了壶水,又被暖布给包着,此刻正是温热,便用甜白瓷杯给萧怀素倒了一杯。

喝完了一杯水,可萧怀素还是没有睡意,只一双晶亮的眸子瞅着窗棂那方,外间已是一片漆黑,只有廊下挂着的灯笼散发着一点微弱的橙­色­光芒,在冷风中飘摇摆动着。

“小姐,您还不想睡?”

巧儿试探着问道,一双眼睛里满是好奇。

萧怀素向来是心宽的,很少有忧愁的时候,似乎万事到了她手里都有解决的办法,她们几个早就崇拜地不得了,也为跟了这样的主子而欢喜。

“睡不着,咱们聊聊吧!”

萧怀素瞅了巧儿一眼,见她穿得单薄,便指了指床角,“上来榻上暖和些。”

巧儿犹豫了一下,还是爬上了床去,理出被角搭在身上,骤然便觉着暖和了不少,双手抱在膝头上看着萧怀素。

“今儿个前院里来了客人,你可知道?”

萧怀素轻声问道,目光却是淡淡地垂下,长长的睫毛挡住了她眸中的神­色­,让人看不真切。

“怎么不知道,奴婢还去瞧了一眼呢!”

提起这个话题巧儿也感兴趣,兴奋的眸光闪呀闪的,“一位是宁府的少爷,一位是……好似是位年轻的大人,姓……姓秦!”

“那外面可是热闹?”

萧怀素又轻轻地问了一句,手指有意无意地在锦被上打着旋,显然心情是极好。

巧儿却是没有留意,只眉飞­色­舞地说道:“怎么不热闹,来了好多人呢,听说一大部分护卫都去了老族长家里住下,是为了保护什么皇子,余下的歇在咱们这了,虽然人多,可他们都不闹腾,来去都安安静静的,倒是比咱们看热闹的人都清静……”说到最后嗓音小了下去,显然有几分不好意思。

萧怀素清浅一笑,这才抬起了眸子,黑眸中闪着一抹晶亮,整个人都显得神采奕奕,“那你是见着宁六爷与秦大人了?”

巧儿连忙点头,“见着了,宁六爷就是从前帮过咱们的那一位,上次在雨中见着还有几分骇人,今日见着虽然还是那张冷脸,可整个人也不是那么难亲近……倒是那位秦大人,不声不响地就站在那里看天,倒是把人吓了一跳!”

“喔?”

萧怀素微微挑眉,“不声不响地望天……”

她倒是听杜老夫人说了秦致远是军需官,难不成这军需官还要看天吃饭,管着粮食收成好不好?

这人倒有些意思。

萧怀素低低地笑了两声,旋即又想起了杜延云,也不知道这俩人能不能成事,或者秦致远在这一年中早已经娶亲了?

倒是宁湛还是那副模样,她也不奇怪,这人不爱笑,若是经常带着一张笑脸那才叫吓人呢。

不过他能来到杜家村里,不知道怎么的她心里隐隐透着股欢喜。

萧怀素胡思乱想了一阵,听着外面的梆子敲了两下,估摸着已是二更了,这才打了个呵欠预备睡下,还不忘记吩咐巧儿道:“明儿个让小菊早些来寻我,难得贵客上门,我要安排一番好好做点吃食招待客人。”

“好咧!”

巧儿欢喜地应了一声,萧怀素又要下厨,那她们也将有好东西吃,心里自然开心,小心翼翼地放下了床帐,这才美美地去了外间掩了被子睡下。

前院里,杜延昭住的正屋,原本杜延意与杜延林各占据着东西厢房,眼下有宁湛与秦致远来了,杜延林不情不愿地让出了屋子,暂时搬了去与杜延意同住。

西厢里,秦致远已经歇下。

宁湛倒在床榻上,一双黑眸却是久久地盯着头顶深青­色­的帐幔,­唇­角不觉渐渐浮起一抹浅笑。

没想到错打错着他们竟然还住进了杜家的老宅子,这样应该可以时时见到她了吧?

不过内院却是不能乱闯的,明儿个去拜会杜老夫人,想必能够瞧见人。

这一趟因公而来,他却是含了私心。

上一次离去到如今都有一年多的光景了,她的模样没变,个子却长高了不少,越来越像大姑娘了,那两条黑辫子尤其顺溜,想想就让人觉得可爱。

“我姓萧,姐妹中排行第三,你可记住了?”

脑海中浮现出那一次在宁府湖边的情境,宁湛不由扬了扬眉,他知道她姓萧,长兴侯府萧家的三小姐,闺名怀素。

只要有心,倒没有查不到的事。

长兴侯府萧家啊……

以侯府嫡女的身份,却在外祖家长大,继母还是安邑县主,只怕她也有不能说的委屈,还好有杜家人护着她,这才能让她无忧无虑地长大。

这一刻,他甚至有些感谢杜家人,若是没有杜家,萧怀素又怎么会到这西安府来,或许他们永远都不会相识。

“怀素,怀素……”

轻轻念叨着她的名字,宁湛将手掌平放在胸口,像是呵护着珍宝一般,缓缓地闭眼睡去。

------题外话------

最近在纠结二胎的问题,有没有姑娘生了两个孩子啊,两个宝到底好不好呢,有一个宝都闹翻了天,好纠结啊,头痛~

谢谢投票送礼物的各位亲们,你们的心意我都看到了。 网

第【93】章 点心

萧怀素带着秋灵穿过铺了积雪的院子,这才转进了廊下,远远地隔着琉璃窗,她已经瞧见窗内隐约坐定的几个人影。(ww

香桃立在屋外,笑着给萧怀素蹲身行礼,又往后瞧了一眼,见秋灵两手都提着食盒,不由笑道:“表小姐这是又做了什么好吃的来孝敬老夫人?”往里瞧了一眼,小声道:“老夫人现下有客呢,表小姐您看……”

“无妨的!”

萧怀素摆了摆手,她就是冲着客人来的,对香桃道:“你尽管通禀就是。”

寒月腊月,天气自然是算不得好,屋里烧了火盆四处暖洋洋的。

萧怀素带着一身风霜进得屋内,自然便脱去了在外的羽缎斗篷,又抖了抖发间的水露,这才带着明媚的笑意转进了堂屋。

目光微微一扫,当先便对着杜老夫人盈盈拜下,“外祖母!”又转身向着左侧福了福身,抬头时笑着眨了眨眼,模样俏皮可爱,“宁六哥,秦大人!”

“这丫头,过来我这!”

杜老夫人笑着对萧怀素招了招手,这快十岁大的姑娘了,虽说在西安入乡随俗,男女大防没有京里这般忌讳,可这丫头直直地闯了进来,倒是也让她心里一阵蹊跷。

萧怀素平日里也不是这般没规矩的,难道是遇到了熟人,所以便没有这般多的顾忌了?

也是宁湛与他们早就相熟,甚至还屡次相帮,这份情谊就不简单了。

至于秦致远嘛……这般大的年纪,都快隔了辈份,也与小姑娘一般的萧怀素是八杆子打不着的,杜老夫人这才没有多做计较。

“萧小姐。”

宁湛起身对着萧怀素回了一礼,早在屋内便听到了萧怀素的声音,心里便有些意动,此刻真正见到了她的人,那么鲜活靓丽地出现在他跟前,那­唇­角都不觉翘了起来。

今日的萧怀素穿着一身胭脂红的芙蓉妆花狐狸皮通袖长袄,头上梳着双丫髻,簪了淡粉­色­的珍珠发箍,火红的狐狸毛簇拥在她白皙的颈间,耳垂上扣着莹白的玉石明月珰,越发衬得她的肌肤如水晶般剔透,清丽致极。

“萧小姐!”

秦致远也起身回了一礼,他表情平淡,一双眸子中看不到起伏波动,一礼毕便又落坐垂下了眸子,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说是你又做了什么好东西?”

萧怀素走了过来,杜老夫人拉起了她的手,上下看了看她今日的打扮,不由满意地点了点头,清丽优雅又不失活泼娇俏,确实像个侯府的小姐。

“这不做了些点心,来给外祖母还有……”萧怀素笑着点头,目光又往宁湛他们那边瞟了一眼,­唇­角一翘,“还有客人尝尝。”

萧怀素说话间秋灵已是将两个食盒搁在了窗下的案台上,依次捧出了几盘兰花瓷盘并包银的象牙签搁在了杜老夫人的炕几,以及宁湛与秦致远座位间的方几上。

“你有心了!”

杜老夫人瞅了一眼,­精­致的兰花瓷盘摆着蝴蝶酥、牛舌饼,这都是萧怀素拿手的点心,味道确实不错,便又招呼宁湛他们,“这丫头也没什么本事,倒是吃食上有些新意,你们也尝尝,看平日里吃过这种味道的没?”

对于宁湛,杜老夫人已是将他当作了相熟的小辈,言语里自然没那么多顾忌,反而显得亲切自然。

倒是秦致远……杜老夫人留意了一番,不多言不多语的,不该看的绝对不乱看,不该讲的也不会多蹦出一个字来,但只要一开口,绝对不会言之无物,倒是个谨慎的人。

知道是萧怀素做的东西,宁湛自然不客气,接连吃了好几个,他平日里不爱吃这些零嘴点心,如今却觉得口齿留香,回味无穷,倒是让他对萧怀素有些刮目相看。

原以为是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娇娇女,却没想到……

杜老夫人盛情难却,又有萧怀素一脸期待的看着,秦致远只能象征­性­地Сhā了块牛舌饼尝了尝,这点心刚落入口中他便怔住了,接着有些诧异的看了萧怀素一眼,点头道:“萧小姐真是好手艺,我尝着竟然比宁……”说着看了宁湛一眼,见他没什么表情,又接着说道:“比在宁府吃过的点心都还味美!”

“秦大人谬赞了。”

萧怀素垂眸微笑,对着秦致远微微一福身,见着宁湛却没有表示什么,不由瘪嘴道:“怎么宁六哥不喜欢吃吗?”

宁湛不由怔了怔。

他不喜欢吃?

他不喜欢吃,那面前的兰花瓷盘还少了一半的点心?

萧怀素这是什么意思,他眨了眨眼,有些弄不明白。

秦致远却是会过意来,赶忙对宁湛使了个眼­色­,吃了人家小姑娘做的东西,又确实美味,宁湛怎么着也不像是吝于夸奖的人,还是根本没明白小姑娘的意思?

接收到秦致远的眼­色­,宁湛这才恍然大悟,赶忙点头道:“好吃,再好吃不过了!”说着又接边Сhā了两块送进嘴里,他面前的那一盘很快便见了底。

萧怀素这才捂­唇­一笑,心满意足地点了点头,“这次点心做的多,就是让两位先尝尝味道,若是还不错,我就使人给九殿下送去。”

“嗯,倒是辛苦你了。”

宁湛面不改­色­地用完了一整盘点心,这才意犹未尽地搁下了象牙签,双手平放在膝上,正­色­道:“我正巧一会也要去寻九殿下,到时候便帮你一并带过去吧。”

“那就有劳宁六哥了。”

萧怀素笑了笑,又对着宁湛微微一福身,算是谢过了。

杜老夫人又问起宁湛秦岭那边的局势,眸中显见得有几分担忧,“咱们家老二就在那边,也不知道你见过没有?”

宁湛静静听着,点头道:“是杜伯宏杜大人吗?倒是见过一面。”

杜老夫人立时有了­精­神,不由颤声问道:“那可知他眼下情景如何了?”

宁湛如是回道:“杜大人勤政爱民,吃苦耐劳,虽然与晚辈没有过多的接触,但时常听到同僚中有人夸赞,上个月我回了军营一次倒是听人提起过,杜大人夫妻还好,老夫人不必太过挂念。”

“那就好,那就好!”

杜老夫人点了点头,颇有松了口气的感觉,“这次你们若押送粮草去秦岭,且帮我捎个信去,还要托你多照顾照顾他们夫妻!”话语里已是带了一丝恳求和期待。

宁湛赶忙起身抱拳,“老夫人且放心,若是到了那边,晚辈一定会亲自去拜会杜二叔!”

“那我老婆子就在这里先谢谢你了!”

杜老夫人感激地点了点头,亦发觉得宁湛不错,如此心­性­,如此仗义,就是可惜了生在宁家。

若是他们家与宁家没起这龃龉,多个这样的孙女婿她还是乐意的。

“不敢!”

宁湛垂了眸子,再抬头时目光不经意扫过萧怀素那方,见她一双晶亮的眸子静静地看着他,满脸温和喜悦的笑意,见他望来,­唇­角的笑容亦发甜了起来,心里不禁咚咚直跳。

她这般爱笑,还是只爱对他笑?

“宁湛,你与咱们家也算是有缘,多次相助却都未好好谢谢你,今儿个等你们忙完正事,晚上便在咱们家里摆上一桌,好好喝上几杯!”

杜老夫人的话语又拉回了宁湛的神思,他浓眉微扬,从善如流地答道:“既然老夫人这样说,晚辈恭敬不如从命!”

“到时候望秦大人也赏个脸。”

杜老夫人又转向了秦致远,笑容亦发和蔼。

秦致远态度从容地一拱手,“老夫人相请,岂敢不从?”

杜老夫人呵呵地笑了起来,这才满意地点了头。

又坐了盏茶功夫,宁湛与秦致远这才起身告辞,毕竟来到杜家村他们是身负公务,不可能随时都在那里闲磕牙,九皇子那里也需要人陪同,不能够将贵人给晾在一旁。

“有宁六哥的保证,这下外祖母放心了?”

萧怀素站在杜老夫人身后,见她有些疲惫地耸了肩,不由上前两步为她捏拿了起来。

杜老夫人闭着眼安然地享受着,听了萧怀素的话不由“嗯”了一声,“宁湛这孩子虽然年纪不大,可做事还算诚信老道,他既然这样说,我自然暂时放下心来……”说着又叹了一声,“这边境战事打打停停,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萧怀素有些好奇道:“外祖母,那羯罗就有这么厉害,咱们大周的军队都耐何不得?”

据她所知羯罗就是一个彪悍的少数民族,人数算不得多,可为何始终能与大周的军队僵持抗衡,这里面是不是有什么她不知道的内幕?

“哪里就耐何不得了?”

杜老夫人无声地笑了笑,这才睁了眸子看向萧怀素,似在思考着该不该向她一个小女孩说这些事,想了想,片刻后才斟酌道:“这事说与你听也行,可你听过就算,也别往深里想,知道吗?”

萧怀素点了点头,面­色­亦发谨慎了起来。

杜老夫人这才开口道:“羯罗不过一族群罢了,可他们能征善战,民心团结,若说我大周真要灭掉他们也不是不可能……可那样做了只怕咱们也要损失好些兵力,再说皇上毕竟年势已高,没得以前那般热衷于征战讨伐,再说若是羯罗真地被灭了,那么宁家军还有什么用?”说到这里顿了顿,见萧怀素一脸恍然大悟,不禁满意地点头,她就知道这个外孙女向来聪慧,一点就透。

“那这么说来,留着羯罗在,于皇上,于宁家来说都起到了一个制衡的作用?”

萧怀素若有所思,把持着羯罗这个制衡点,宁家才可以在陕西呼风唤雨,做他的土皇帝,而皇上也不怕宁家军会有什么反意,总之有羯罗在那里牵制着,他在京里才能暂时的高枕无忧。

可若是这个制衡被打破,只怕大周要掀起一场腥风血雨。

萧怀素只是一想便不寒而栗,也不愿再往深里去探究。

杜老夫人点了点头,又抚了抚萧怀素的鬓发,叹道:“你这孩子生来就聪慧,话也不用我多说,今后路还长着,你需知一路谨慎而为,千万别将自己置于风口浪尖之上……这辈子我什么都见识过了,也不求子孙大富大贵,唯求一平顺便是天大的幸事!”

萧怀素轻轻点了点头,靠在杜老夫人的肩头,祖孙俩人一时静默无言,唯有窗外的风声吹得窗棂呼呼作响。

“寒冬腊月的,若是征不够粮草,难不成他们就不回去过年了吗?”

萧怀素半晌才抬起头来,眨巴着大眼睛看向杜老夫人。

“军事在前,家事在后,你看连九殿下都不能回京,宁湛与秦致远自然也只能跟着到处跑,没征够粮食,便是没完成军令,这事算下来可大可小。”

杜老夫人微眯着眸子,显然是在思考着什么。

“倒也是。”

萧怀素跟着点头,军令如山,自古便有这一说,宁湛他们是为了征粮而来,自然不能等同于儿戏。

“外祖母,宁六哥可在军中任职了,我看他年纪也不大。”

萧怀素突然问了这么一句,杜老夫人微微一怔才反应过来,接着笑道:“他怎么没在军中任职?听说挂了个从六品的忠武校尉之职,但军中一系的将帅都是跟着他父亲出来的,他们这些子弟到了军中也是受人照顾,出不了什么岔子。”说着颇含深意地看向萧怀素,“我倒是觉得你这丫头对宁湛很是上心啊?!”

萧怀素脸上微微一红,偏又撒娇地打诨了过去,“还不是因为宁六哥帮过咱们,这份情我可一直记着,外祖母平日不是教导咱们滴水之恩当涌泉以报么,我这不是都听您的吗?”

“所以今儿个才特地做了点心过来?”

杜老夫人抿­唇­一笑,忍不住打趣了萧怀素两句,“还以为是为着我这个老婆子特地做的,原是为了别人啊!”

萧怀素一梗脖子,理直气壮地说道:“外祖母这样说就不对了,孙女款代好了客人,您脸上不是也有光?”

她知道杜老夫人心中起了猜疑,半是认真半是玩笑地与她说起这事,心里确实有点虚,可她不能认啊。

就算她对宁湛有些好感,这种事情也是不能挂在嘴上的,不然对姑娘家来说多羞。

再说宁家与杜家的龃龉也都还在那,一天没有消除,只怕杜老夫人心里一天都古那根刺,所以这事八字还没一撇呢,提不得!

宁家也确实复杂得紧,所以萧怀素根本没想那么长远,就是单单觉得宁湛人好,至于嫁人,想都没想过。

“瞧你这张嘴啊,怎么说都有理!”

杜老夫人笑着摇了摇头,又将萧怀素从上到下看了一片,终是收回了打量探究的目光,只长长地舒了口气。

萧怀素扯了扯杜老夫人的衣袖,悄声道:“外祖母,那位秦大人就是原先要说给二表姐的那位?”

杜老夫人瞥了她一眼,淡淡地道:“从前没见着,眼下总算是看见了,人看着倒还沉稳,可惜了……”

“喔,原来真是他。”

杜老夫人这样说便是肯定了,萧怀素应了一声也没再说话。

毕竟亲事不成了,谁还耐烦反复提起,这是自己给自己找不痛快呢?!

宁湛将点心给送了过去,倒是得到了九皇子的大力夸赞,虽然明着不好说让萧怀素时出些送来,但私下里大抵也有那意思。

不然九皇子与杜老夫人相谈甚欢之时还不忘大力夸赞萧怀素的厨艺功夫,这是为了什么便不言而喻了。

萧怀素也没有抱怨,隔着两天便弄一回,或是点心,或是煲汤,或是清水凉面,荤素饺子,倒是让九皇子吃了个过瘾,她也能趁这机会给宁湛他们准备一份,总之谁也没有落下。

“倒是辛苦这丫头了。”

九皇子吃人嘴软,少不得让宁湛帮忙送些回礼过去。

萧怀素又不是自己的丫头,少说还是侯府嫡女,又与高邑县主是继母女的关系……

九皇子狭长的双眸微微闪光,食指轻扣在桌面上,似笑非笑,“如此说来,高邑县主是我表姐,而这丫头竟然还是我的外甥女?!”说到最后,竟是多了一层惊喜,显然是让他窥到了吃别人东西更光明正大的理由。

宁湛嘴角微抽,想吃东西就想吃呗,用得着套这近乎吗?

一表三千里,更何况高邑县主与萧怀素还是继母女,她压根就与九皇子没半点血缘关系。

“我说阿湛,你有事没事也别紧绷着脸,给点笑容,别人看着也舒心不是。”

九皇子瞟了宁湛一眼,多日的相处中俩人也渐渐熟悉,宁湛虽然­性­格稍稍冷僻了些,但却属于那种事多做话少说的人,这样的人倒是不招人讨厌。

“是,殿下。”

宁湛微微颔首,却照样还是那副表情,他也不是看谁都笑的,若是笑容不发自真心,不如不笑。

“真是无趣啊!”

九皇子大喊无聊,双腿一捞便搁在了桌案上,悠闲地交叠在了一起,身后的摇椅还随着他的晃动发出有规律的“嘎吱”声,“这杜家村什么时候能给个准信,咱们也不能在这里老拖着,今日你再去问问杜老族长,”说着顿了顿,蹙眉想想才道:“就说我再给他们三日,若是三日内不给个答复,我就让宁家军上他们村里过年去,看不把他们给吃穷吃光了去?!”说完竟是有些恶作剧地哈哈大笑起来。

宁湛应了一声,又看向九皇子那笑得肆无忌惮的模样,面上却是一脸默然。

别看九皇子眼下有些像那不学无术的京城纨绔,实际上为人极为­精­明谨慎,在外人面前也是亲切随和,声望极好,听说当初还是他自请到这陕西来当了个督军,以避开京里那复杂的纷争。

四哥也与他分析过,九皇子这才是真聪明。

京里太子与七皇子斗得正欢,已是将半数的朝臣牵连在内,若是一朝分出了胜负,只怕京里的官员都要来个大洗牌。

三皇子如今杵在那里来个不上不下,是想隔近捡漏,却不知道一个不小心被牵连了进去,最后要么是被人当枪使了,要么是和别人一同背黑锅,这是真正的两头摸不着。

不如像九皇子这样,换个逍以在,离得远了,少招忌讳。

再说了,不管下面的人斗得再欢,真正能够决定事情走向的还是老皇帝,只要他一声令下,只怕风云­色­变!

可现在皇帝没有动,只怕也是在等待着什么。

至少还有如杜阁老这般的中正之臣站在皇帝身边,最后鹿死谁手还不知道呢?!

笑了半晌,九皇子止住了笑意,面­色­微敛,挥手道:“去吧,顺便让人把秦致远给我找来,我有话问他!”

“是,殿下。”

宁湛恭敬地行了一礼,这才退了出去,又吩咐外面的护卫去将秦致远找来,就说九皇子要见他。

做了这一通后,宁湛的脚步微微有些迟疑。

其实他知道杜家村的人是怎么想的,征粮对他们来说无疑是剜­肉­放血,谁也不知道今后的情景会如何,这征了第一次,会不会又有第二次、第三次的接着来,所以拖着是唯一的好办法。

实在拖不住了,这才坐下来好好谈。

他也不想为难杜家村,可没办法,军事吃紧,再不着紧完成任务,只怕前线真要告急,到时候不仅是他要吃挂落,连带着四哥只怕都好不了。

九皇子身份尊贵,只要一句话便能将自己给摘出去,可他不行。

走在青石板铺就的小径上,宁湛的脚步从一开始的迟疑到慢慢的稳健,再变成最后坚定的步伐,他知道顺着这条路便能通到前院杜家老族长住的地方,今日他就要一个答复,不是为了九皇子的戏言,而是为了这次必须要完成的军务,少不得他要做一次恶人了。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第【94】章 相处

暮­色­四合,眼见着十七房的屋檐下已是掌了灯,萧怀素这才起身向杜延慧告辞,“原本只想坐上一会儿,可这时辰过得当真是快,得空了我再来看延慧表姐。”

“你天天来我也乐意啊!”

杜延慧拉着萧怀素的手有几分不舍,“听说那两位大人住进了你们家里,倒是让延云表姐不敢乱走了,也就你与延玉还能四处蹦达。”这就是说她们俩人年纪小,没杜延云这般多的忌讳。

萧怀素抿­唇­一笑,“哪能呢,三表姐老实多了,安安稳稳地与二表姐管着家理着事,半点没有心浮气躁,就是我老爱往外跑,外祖母还说我是个泼猴呢!”

“得,我倒是喜欢你这个泼猴天天往我这蹿。”

杜延慧笑了笑,又看着早已经候在一旁的杜延德,笑道:“延德来送你了,路上仔细些!”

“好,我识得路的。”

萧怀素笑着点头,这才与杜延德一同离去。

与十七房虽说是邻居,可沿着屋舍还要绕大半个圈子才到杜家院门前,萧怀素自然没让杜延德跟着她一块走,每次送到十七房的院门口便让他止了步。

杜延德还是半大的孩子,若是送了她回去再折返,她还怕他会出什么事呢。

“快回了吧,得空我再来!”

跨出院门口,萧怀素回头对杜延德笑了笑,又摸了摸他露出帽檐的额发,“延德最近很乖,大表哥都表扬了你呢,回头表姐给你画张小像,当作新年的礼物,好不好啊?”

萧怀素如今的绘画手法偏于写实,画人物肖像尤其逼真,杜延德恰巧在杜延昭的书房里瞧见了便一直央着她想要一幅,只是她没抽出空来,眼下答应了便要做到,对小孩子可不能赖皮。

杜延德眼睛一亮,赶忙点头,想了想又有些不好意道:“表姐,能不能给咱们画一张全家福?”

萧怀素微微有些诧异,“为什么要全家福?”

“姐姐说……说她怕以后不能在我身边,所以我想要记住她的样子,还有爹的样子,”杜延德红着眼眶,抬起头来看向萧怀素,一脸期待道:“只有表姐的画画得最像,所以……”

“好!”

萧怀素笑着点头应下,又伸出手指与杜延德打了个勾勾,“那说好了?”

“说好了!”

杜延德兴奋得猛点头,“谢谢表姐!”

“傻孩子,快回去吧!”

萧怀素拍了拍杜延德的肩膀,这才带着巧儿转身离去。

“小姐,这延德少爷倒是机灵,您的画别人可是求都求不到的,他倒是一次都要全了。”

巧儿叽叽喳喳地说着话,就像一只快嘴的鹦鹉。

萧怀素瞅了她一眼,心思一转,不由笑道:“那我也给你画一副?”

“小姐可是说真的?”

巧儿一怔,随即面上浮上一抹喜­色­,兴奋地围着萧怀素说个不停,“那您看奴婢要不要换身衣服?再重新梳个头发?哎呀……”双手抚在脸上,“也该重新匀个面才是,不然这都一天了,­精­神头肯定看着不好,天­色­也黑了,要不小姐咱们等着白天再画可好……”

巧儿说了一堆,再回神时发现萧怀素已是走到了前面,她赶忙快步追了上去,急声道:“小姐等等!”

“你不用换衣服梳头发了,就是闭着眼睛我都能画出来。”

萧怀素转头看了巧儿一眼,眸中闪过一抹促狭的光芒,经不住捂­唇­一笑,“喏,你这模样不就是活脱脱的一只能说会道的俏鹦鹉,我就指着鹦鹉画不就得了?!”

巧儿顿时又羞又恼,只跺着脚道:“小姐太坏了,惯会欺负人!”

萧怀素呵呵地笑了起来,笑声在夜­色­中显得尤其清脆,再一回身望去,她的瞳孔倏地一缩,仿佛不可置信一般,紧接着整个身形也顿住了。

只见得杜家院门外正立着一道身影,藏青­色­的长袍及至脚踝,露出一双深­色­的长靴,腰间缠着黑­色­云纹的玉带,只在两侧垂下了长长的丝绦,一双眸子犹如星子般璀璨,化作一道幽深的光芒静静地投了过来。

巧儿正追着萧怀素而来,料不及她竟突然汀了,这一下便撞在了萧怀素的肩膀上,立时“哎哟”一声向后弹开。

萧怀素措不及防之下被巧儿给撞得向前踉跄了几步,眼看就要扑倒在地,眼前却是倏地闪过一道人影,一双手臂已是稳稳地扶住了她,再一抬眼,便已撞进了那双幽深的瞳眸中,她不觉红了脸,低低地唤了一声,“宁六哥!”

“站好了!”

宁湛稳稳地一扶一带便将萧怀素的身形给稳住了,这才脱手退后两步站定,“怎么这么晚才回?”话语沉静,却足见关切。

“去隔壁十七房里坐了坐,和延慧表姐聊得起劲便忘记了时辰,”萧怀素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心情却是有些紧张,双手垂在衣摆上轻轻地绞着,“那宁六哥又是打哪来?”

巧儿揉着摔疼的手臂走了过来,一双眸子都浸了泪,欲哭不哭的模样,这才苦着脸对着宁湛行了一礼,“见过宁六爷!”又转头看向萧怀素,“小姐没事吧,婢子不是有意的。”她爬起来见着宁湛是扶住了萧怀素的,只有她摔得够呛,眼下那两丫瓣还疼得慌呢。

“还好宁六哥在,不然也摔着了,”萧怀素嗔了巧儿一眼,“你这丫头那般冒失,可是摔疼了?”见着巧儿红着脸点头,这才道:“待会回去上点药,让秋灵好好给你揉揉。”

“是。”

巧儿应了一声,便站定在萧怀素身后不说话了,只一双眼睛带着好奇地看向宁湛,似是有些好奇他为什么这个时辰还站在院门口。

“从你们老族长那里才回。”

宁湛淡淡地说道,眉宇间飘过一抹复杂的情绪。

征粮之事他已经问过老族长,老族长原本还想再推一推,可他却是说了重话,再拖下去便是延误军机,到时候可要对不起了。

老族长这才一惊,也意识到眼前的少年并不是说的玩笑话,再想想宁家军素来的声威,以及宁氏父子杀伐果断的­性­子,便赶忙应下说是明日族中再商量一次,很快便能给他们答复。

三天,这三天一定要有个结果,再等下去已不行。

可宁湛一想着这结果出来,或许就意味着他们要离开杜家村,心中又升起一阵不舍,到了杜家院门前更是徘徊了一阵,迟迟没有入内,却不想竟然碰到了萧怀素主仆,倒真是一个意外之喜。

“老族长那里?”

萧怀素秀眉微蹙,宁湛这一说她便知道是什么事了,“征粮的事要有结果了?”

这些大人的事情她并没有参与,但也知道杜老夫人前前后后被江氏给请去了三次,多半就是商量这事,只是迟迟没个定论,只怕是九皇子他们那方等不及了。

“三天之内,应该有个结果。”

宁湛点了点头,目光又往四周扫了一转,村里的房子低矮,不见绣楼高阁,只有院墙深深,无数朦胧的橙­色­微光在各家院门前次递点亮,暮­色­中犹如一盏盏指路的明灯,让人觉出一点回家的温暖。

也许只有在这个地方他才能有这种感受,宁湛不禁生出一丝向往。

“喔。”

萧怀素低低地应了一声,嗓音闷闷的,脚尖不由自主地拨弄着地上的小石头。

这么说,宁湛他们也快要离开了?

当然,这是在他们征粮顺利的情况下,若是不顺呢?

萧怀素心思刚一动,随即又否认了这个想法。

宁湛这次便是为了这件公务而来,若是差使不顺想必他回去也无法交待,她只希望两方都能够寻求到一个平衡点从而达成一致意见,不要因为这个起了冲突或是其他。

巧儿似乎也觉出了气氛不对,赶忙低垂了目光,连呼吸都放慢了节奏,尽量减少自己的存在感。

俩人沉默了一阵,便听得宁湛开口道:“正想出来走走,又怕乱走迷了路,萧小姐能为我指个路吗?”

萧怀素抬起了头来,“你想去哪里?”

宁湛­唇­角微牵,“想去河上看看,上次见你就是在那里,你们这群女孩子玩起冰嬉来倒是半点不输给男孩。”

听到宁湛提起冰嬉那天的场景,萧怀素不由­唇­角弯弯,“那天你看到我取胜了?”

“看到了,”宁湛点头,丝毫不吝啬于夸赞,“飒爽英姿,让人印象深刻!”

萧怀素一听便红了脸,目光垂下,轻咬­唇­瓣,“祖河那里隔得远,小路也多,还是我带着宁六哥去吧,也少走冤枉路!”

“那就有劳了。”

宁湛自然是求之不得,对着萧怀素微微拱了拱手。

巧儿在一旁听得急了,忍不住Сhā嘴道:“小姐,天­色­晚了……”

萧怀素转头看了巧儿一眼,她立马便住了嘴,便听得萧怀素道:“就在村子里,出不了事,再说宁六哥又是家中的客人,主母若是知道我将客人晾在一旁,少不得回去还要说我几句,”顿了顿又道:“咱们快去快回,耽误不了多久。”

“这……好吧。”

巧儿想了想,只有苦着脸点了点头,不过她也相信宁湛不是坏人,只不过……只不过眼下这种情况太诡异了,连她都觉出了几分不同寻常的味道。

宁湛与萧怀素走在前面,巧儿不远不近地跟着,还好暮­色­已深,各家各户都关了院门,没有人还会在这寒冬腊月的晚上出来溜达,倒没几个人留意到他们。

“宁六哥,”萧怀素唤了一声,脚步未停,便见得宁湛微微侧了头,问询地看她,这才道:“这次若是征粮顺利,你们就要离开杜家村了?”

“嗯,”宁湛点了点头,目光又直视前方,“还要去刘家村,这次要走四个村落,只怕要过了正月才能折返。”

“喔。”

萧怀素应了一声,便不说话了。

宁湛心里其实也有些紧张,这算是他第一次和萧怀素单独相处,虽然后面还跟着个丫环。

今日萧怀素又绑了两个大辫子,一顶妈虎帽压在头顶上,看起来活泼可爱得紧,倒是少了她正装打扮时那份严谨与拘束,让人觉得不是那么不可靠近。

“萧小姐……”

宁湛想起个话头,却觉得一开口嗓子眼便有些发痒,嗓音自然就断掉了。

萧怀素抬起一双明眸盯着他看,突然便笑了起来,“我都唤你宁六哥了,要么你唤我萧三妹?”

宁湛心思一动,压低了嗓音道:“那没人的时候,我唤你怀素,可好?”一双眸中闪烁着期待的光芒。

“你……”

宁湛知道她的名字并不让萧怀素感到意外,不过这是不是说明他早就在关注她了,还借机打探了一番?

“随你!”

萧怀素抿­唇­一笑,心里却有几分欢喜,脚步不由快了几分,竟是越过了宁湛走在了他的前头,又回头对他招了招手,笑容灿烂,“宁六哥,走快些,不然你待会再回转时当心咱们家院门都落锁了!”

宁湛眉峰一扬,步伐迈得更大了,倒是让追在后面的巧儿跑得气喘吁吁。

一路走到祖河那里,萧怀素这才停下了脚步喘气,走路的时候不觉得,走到了才想歇上一歇。

暮­色­中,平坦的冰河上反­射­着点点莹亮的光芒,就像铺尘着一张厚厚的雪毯,一股凉风吹来,萧怀素忍不住深深吸了口气。

“到了!”

萧怀素转头看向宁湛,他正踏步而来,每一步都在地上留下了脚印,与她的脚印相伴相随,一大一小交缠而过,一路延伸到了她跟前。

“这里太冷了,你先回去吧!”

宁湛点了点头,虽然他也希望萧怀素能一直陪伴着他,可能走这一路他也知足了。

“冷倒是不冷,走这一路我手脚都出汗了呢!”

萧怀素笑着呼出一口热气来,双手反转在宁湛跟前比了比,果然那双柔­嫩­的手心上已是微微汗湿。

“那一次的事……你别放在心上。”

宁湛踌躇了半天,这才开口道:“邓家小姐在你们离开西安府之后便已经远嫁,而我三哥也被罚留在军营里……”

“嗯。”

萧怀素目光垂下看着脚尖,几不可见地点了点头。

“那你……”

宁湛只觉得喉咙咕噜一声,有些艰难地咽下了一口唾沫,他不知道他想问些什么,可他又清楚自己想知道什么,一时间心情矛盾至极。

萧怀素抬头看了宁湛一眼,为他的窘迫暗暗发笑,这才轻笑一声,咬着­唇­瓣说道:“我外祖母倒是很喜欢你的,只是你们家的情况太复杂了,想想就头疼……你是不是怕我会因为你家里其他人做过的错事而不理你啊?”

宁湛怔了怔,而后缓缓地点了点头,他的确有这方面的担忧。

又听得萧怀素的声音响了起来,很轻很柔,像飘忽的羽毛轻轻挠在心上,他只觉得全身上下一片酥麻,“其实我一点都不怪你,相反还要感谢你,若是没有你,指不定那次我就溺在湖水里了,你帮我……帮我们的够多了,你和他们是不同的……”说到最后连她自己都不好意思地低了头,红晕爬了满脸。

好吧,两世为人她都没有涉及过情爱,是一心扑在工作上的女狂人,根本不知道情爱或是喜欢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可遇到宁湛之后,似乎一切都不同了。

她会下意识地想念他,牵挂他。

也会为他一个莫明的眼神或者笑容而欢喜。

她期待他的出现,可见到他时又会有些手足无措,不知道该做什么好,又怕做什么都不好。

不想在他面前出丑,所以把自己打扮得漂漂亮亮。

也希望他能夸赞她的厨艺,能够看到她的好。

这些复杂的情绪纠结在心中,就像一串串美丽的泡泡在缓缓发酵,有些甜蜜的期待,也有些忐忑的不安。

她也不清楚,这是不是就是喜欢上一个人的感觉?

而在这时,宁湛终于鼓足勇气问了出来,“怀素,你今年多大了?”话音一落,他才觉得自己的声音像飘在天际一般,那般朦胧而不真切。

萧怀素微抬眼睫瞥了他一下,不知道他为什么要这么问,可心中却跳得如擂鼓,不由小声道:“翻过年,虚岁就十一了。”

十一?

倒是与他想像中差不多,萧怀素的身形不像北方女子的健壮,虽然高挑,但人却很纤瘦,整个人笼在袄子里,再戴上妈虎帽,就像个可爱的小兔子,让人一见便心生怜惜,想要呵护她。

萧怀素顿了顿,眸中闪过一抹狡黠的光芒,俏皮道:“那宁六哥有多大了?”

“年后就十六了。”

宁湛报的不是虚岁,他是不想刻意拉大与萧怀素的年龄差距。

“那也不大嘛。”

萧怀素嘟着­唇­笑了一声,眼见着巧儿已经晃了过来,这才收了笑意,对着宁湛道:“既然到了,那我就先回去,宁六哥且记着别在河上站太久了,没事早些回来歇着。”

“好。”

宁湛笑着点头,眸中尽是温和的笑意,一直目送着萧怀素主仆的身影消失不见,这才足下一点,轻声地跟了上去。

他哪里是想到河边溜达,不过是找个借口想与萧怀素多相处一刻,眼下目的达到,他总不能看着她们主仆就这样摸黑走回去,若是有个什么危险怎么办?

他在哪里不重要,只要能看到她的人就好。

“小姐,”巧儿低着头走路,间或瞄上萧怀素一眼,瘪嘴道:“小姐走那么快,是存心想将奴婢给甩在后头……”这是在抗议,夜里黑灯瞎火的,她一个人落后那么长一截,心里也会害怕的。

萧怀素脚步一顿,笑着伸手揪住了巧儿的脸蛋捏了捏,“你这丫头,敢情是在抱怨你小姐我了?”

“奴婢哪敢?!”

巧儿幽怨地看了萧怀素一眼,“也不知道这宁六爷哪里好,小姐一见他笑得都见牙不见眼了……”最后两句都成了小声的嘀咕,可也被萧怀素听进了耳里,她不由脸上一红,赶忙用双手遮住。

“你胡说!”

萧怀素哼了一声,她表现得有那么明显?不会将宁湛给吓到了吧?

“哎!”

巧儿咂巴了两声,“小姐说什么就是什么,反正奴婢见着了也当见不着!”

“你这样想就对了。”

萧怀素这才捂­唇­一笑,“非礼勿听,非礼勿视,先贤所说定是有道理的。”

主仆俩各怀心思地向前走着,拐过弯时,当先便瞧见了自家院门前飘摇着的两盏灯笼。

“咦,那不是……”

萧怀素正欲往前走去,脚步却是一顿,面上更是显出一抹吃惊之­色­,下一刻反应过来之际,赶忙伸手拉住了巧儿并一把捂住了她的嘴退到了暗处。

此刻院门口站着两道熟悉的身影,昏黄的灯光拉长了他们的影子,一纤柔,一高壮,竟然是杜延云与秦致远。

巧儿挣扎了两下便不动了,因为她也看清了院门口站的俩人,又转头看了看萧怀素,满脸的不可置信,只觉得今日一定是撞邪了。

宁湛与萧怀素还算是有过几面之缘,可这秦致远与杜延云,她是怎么着也不能将俩人联系在一起的。

“不要说话,先看看再说。”

萧怀素桥巧儿的手慢慢沿着壁角向前挪动着,尽量使俩人的身影隐在暗处,竖起耳朵听着杜延云与秦致远的对话。

“秦大人。”

杜延云垂着目光福身一礼,面上也觉着有几分尴尬,她其实是出门来寻萧怀素的,这丫头出门时便说在十七房,可她转了一圈都没找着人,这才在院门口等着,想着萧怀素是不是走岔了,一会儿便能回了。

可没想到没等到萧怀素,秦致远却回来了。

“杜二小姐。”

秦致远对杜延云拱了拱手,显然是没料到在这个时候这个地方竟然能见着杜延云,面上不禁有一抹诧异。

他对杜延云的印象还仅止于那一次在秦家的偶遇,他听母亲提起过,知道这就是与他说亲的那位姑娘,可亲事未成,他也并未放在心上,却不知辗转到了杜家村竟然会让他给再次遇到。

那一日在冰河上,他见到她一身火红­色­的衣服鲜艳夺目,长发披散在身后,五官娇俏,身段玲珑,神态更是温婉宁静,对着他淡淡施了一礼,不做作也不矫情。

他也没想过俩人会再有什么交集,毕竟事过境迁,再说以他的身份和地位确实配不上这位名门之女,也不知道杜家怎么会屈尊降贵地看上了他们家?

亲事没成,在他意料之中,但是秦致远却没想到竟是自己的母亲首先推脱了过去,这对女方来说是何等难堪?

这没结成亲事,搞不好还反倒结了仇。

可到杜家村之后,杜老夫人却是不计前嫌地让他们住在了杜家,好吃好喝地款代着,再没提起从前的种种,这让他心头更生愧疚。

平日里无事都不轻易出来走动,也是他自己觉得难堪,今儿个是九皇子寻他说话,这才一谈就谈到了夜里,赶回杜家时却不巧地遇到了杜延云,他更是尴尬不已,有些进退不得。

俩人互相见礼后便沉默了下来,谁也没再说一句。

半晌后,才听得秦致远涩声道:“杜二小姐,从前的事情……对不住了。”说着后退一步对着杜延云深深一揖。

杜延云赶忙侧身避过,“秦大人言重了,咱们两家并未走到那一步,你也无须为此事道歉。”

“怎么说来也是咱们的不是,耽搁了小姐。”

秦致远深深地看了杜延云一眼,她侧着脸,如玉的脸庞一半隐在暗­色­中,却更显得她鼻梁挺俏,肤白秀美,这样的一个温婉美丽的女子竟然还未出阁,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自家的原因给耽搁了下来,这让他心里更是难安,同样也生出了一丝怜惜之情。

杜延云面­色­绯红,只抿紧了­唇­道:“秦大人的礼我也受过了,今后这事请不要再提。”说着又对秦致远福身一礼,水红­色­的裙摆一动,这才转身进了院门。

秦致远目送着杜延云离去,不由轻声一叹,正欲踏前一步,目光却凝住了,他上前两步躬身拾起地上的一串胭脂红的蝴蝶络子,又看了看已然远去的倩影,默了默便将那串络子放进了自己的袖袋里,好似什么都没发生过一般踏进了杜家的院门。

“小姐,秦大人竟然……”

巧儿只觉得自己舌头都要打结了,今日发生的事情都太过诡异,让她有些不能相信自己眼睛看到的。

萧怀素蹙着眉若有所思,听到巧儿这话不由转头瞪了她一眼,警告道:“今日的事你谁也不许说,知道吗?”

“奴婢……”

巧儿苦着脸都快要哭出来了,若是可能她也不想看到啊。

“得了,秦家这事……”萧怀素也有些烦躁地甩了甩头,“总之咱们也管不着,就当作没看见,听到没?”说着两手一伸便揪住了巧儿的面颊用力捏了捏。

巧儿吃痛,呜咽地应了一声,这才满脸委屈地跟着萧怀素进了自家院门。

等着萧怀素主仆俩的身影消失不见,宁湛才从高墙上稳稳落下,食指轻轻刮在颌下,­唇­角却是升起了一抹兴味,原来他与秦致远竟是同道中人,亏得大家住在一个屋里这般久了,竟然什么都不知道,这真是……

宁湛颇有些失笑地摇了摇头,这才理了理衣袍,大步地跨了进去,看今儿这情景应该不会再有人没事出门晃荡了。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第【95】章 结果

积雪被扫落在一旁,入眼是一溜青­色­的瓦房,杜老夫人扶着刘妈妈的手踏了尺高的门槛,算算这已经是她这个月来第五次进老族长家议事的正厅了。

杜老夫人驻立在石阶下,看着厅内坐着的稀疏人影,眉头不禁微微蹙起,有些奇怪道:“那不是五房的老嫂子,她怎么也来了?”

刘妈妈也跟着望了过去,心下也有些生疑。

五房虽说也算是村里的存粮大户,但谁也没想过五房的老太太会出现在这里,她可不像杜老夫人有诰命在身,才有这样的身份参与族中议事,而如今这般……想来事有蹊跷。

“走,过!”

杜老夫人不慌不忙地走进了正厅,早有人向她打招呼行礼,五房老太太却是稳坐不动,看面­色­却是有几分尴尬之态。

还是杜老夫人笑着走了过去挨着她坐下,“老嫂子,可是好些时日没见着你了,怎么今儿个过来了?”

五房老太太瘪了瘪嘴,转过头去哼了一声,“怎么只许你出现,倒不许我来了?都是族里的老辈子,可没这样的规矩。”

杜老夫人也知她的左­性­子上来了,自然不与她一般计较,只是笑道:“今日可是商定族中各房出粮的数,老嫂子家素来是有底子的,这次遇到事了可要慷慨解囊!”

“瞧你说的,咱们家还比不上你们家,粮田也就千亩,也是这几年家里节省,倒是存了些。”五房老太太脸上这才有了一丝笑意,对着杜老夫人点头道:“族里遇到事情,咱们各房自然要相帮的,再说这几年风调雨顺,倒是不缺粮食。”

倒没见谁家遇到征粮还能笑得这般开心的,杜老夫人不是不清楚五房老太太的­性­子,那可真是抠到了骨子里,如今这般豪爽大方,只怕其中真有什么她不知道的猫腻在里头。

“咱们家粮田虽说有个三千亩,可征一半卖一半,自家再吃用些,到底也剩得不多了。”

杜老夫又笑着应酬了两句,见五房老太太­唇­角翘起一抹微讽的笑意不再答腔,自己便也转而陷入了沉思中。

须臾,老族长的身影缓缓出现在厅外,由他家老大杜伯安给扶着跨进了门槛。

待老族长坐定后,杜伯安才站定在一旁,他虽也是三十好几的人了,可在一众老辈面前却也当不得坐,与大家见了礼后便恭敬地站在一旁。

“今日大家也来齐了。”

老族长呵呵地笑了一声,脸上的皱纹挤在一起像是开败了的掬花,目光扫过杜老夫人那方,在五房老太太脸上稍稍顿了顿,俩人交换了个眼神,这才心照不宣地各自移开了去。

若是其他人肯定不及发现这个细节,可杜老夫人心里藏着疑问,又不时地留意着五房老太太的动静,自然便发现了她与老族长之间的眼神交流,心下也是纳闷,但知道这事不好当面问出,便决定先看看再说。

“老族长,听您说与九殿下商量的数定出来了,咱们村这次到底要征多少?”

有心急的忍不住问了出来,其他的人纷纷将目光转向了老族长,一脸紧张的表情。

老族长捋了捋长须,这才不急不慢地说道:“原本汪家村那方征的是十二万石,咱们这边九殿下给了这个数……”说着举起了双手来回翻了翻。

“十万石?”

有人吃惊地张大了嘴,即使是十万石也不是小数目啊,顿时便有人神­色­不对了,左右交头接耳的议论了起来。

杜老夫人却是定定地看向老族长,直觉里他还有话没说完,果真听着他又接着往下说道:“不过九殿下看在继儒的面子上又给咱们减了两万石,”说着目光带笑地向杜老夫人那方点了点头,“眼下咱们村只要出八万就够数!”

一下又减了两万石,众人只觉得肩头的涤一松,又巴巴地看向老族长,虽然减成了八万石,可这粮食怎么摊?

“大家也别急,听我慢慢说。”

老族长喝了一口杜伯安递来的浓茶,清了清嗓子,这才缓声道:“族库里的存粮每年都有定数,大家也知道是多少,但次次征粮族库里都要去一大半,还是得留着些以应不时之需……”说着顿了顿,目光四下里一扫,将各人的表情收入眼中,沉声道:“所以我决定这次八万石粮食的征剿,族里出四万石,余下的四万石便有各房凑凑,应该也能行。”

老族长话音一落,场中立马安静了下来。

要族库里出粮不难,可真正这分子摊到了各房的头上,大家心里都像猫抓似的,谁也不愿意来蹭这个头。

老族长自然揣摩出了众人的心理,目光一转,含笑地看向了身旁立着的杜伯安,“老大,咱们家自个儿的存粮你也有数,这次就先当着各房叔叔婶婶的面先表个态,带个头。”

“是,爹!”

杜伯安应了一声,这才上前一步,朗声道:“咱们宗房的粮田在杜家村里算不得最多,但既然爹都要我先说,咱们也就表个态,宗房这次愿拿出五千石粮食!”

杜伯安这话一落,满室哗然。

五千石,可不是个小数目,也就宗房有这气派,或许还有……

想着想着,便有人将目光悄悄地转向了杜老夫人那方,也就村里的几个大户敢开这口,余下的他们再填填补补也就够了。

这样想着,在场中人都闭上了嘴,等着杜老夫人第二个表态。

“诸位都看着我老婆子作甚?”

杜老夫人轻笑了两声,“既然话都说到这份上,咱们家自然也是要出的,宗房五千石,咱们家就……”似是想了想,又低头算了算,再侧身与旁边的刘妈妈商量了一阵,这才清了清嗓子,道:“咱们家就出四千五百石吧!”

越过宗房不好,杜老夫人量力而行,出得不多不少,也不算有多高调。

“九弟妹,你这数出得不实在啊!”

五房老太太轻哼了一声,看了一眼杜老夫人,意味深长地说道:“照你们家的粮田来算,出这数,少了!”

杜老夫人却是摇头叹了一声,面有苦­色­,“老嫂子怎么知道我家的苦……眼下窖里的存粮没多少,我拿了部分出来,总还要留点,不到来年收成之时谁也不知道这点粮够不够吃用,若是缺了少了,指不定还要去府城里再买些回来!”

“你这人,最是­精­明不过,也不知道说的是真是假。”

五房老太太目光一闪,暗自嘀咕了几句,到底没将这话大声嚷出来。

杜老夫人遂一脸感激地看向五房老太太,“老嫂子知道我的苦衷就好。”几句话便将这事给带过了,转而看向其他人,“咱们家就出这么多了,各位也量力而行,多少为族里尽一分力!”

老族长笑着对杜老夫人点了点头,又转向了五房老太太那房,“五弟妹家平日最是殷实不过,就是素日里节减了些,不知道这一次……”看似昏黄的老眼中却­射­出了一抹­精­光。

来了,又是那种你知我明的眼神。

杜老夫人看在眼里,不由微眯了眸子,右手食指轻敲在了左手背上,默默地注视着老族长与五房老太太的一言一行。

只见五房老太太正了正裙袍,夹着几分花白的眉毛一扬,带着几分客气几分自得地笑道:“这次也是为族里出力,我老婆子不藏私,”说着瞟了杜老夫人一眼,有几分影­射­的意味,杜老夫人只是淡淡一笑,并不以为意,又听得她接着道:“咱们五房这次便拿出八千石来,超了宗房少许,老族长可不要在心里笑话我老婆子不知礼数!”

“五弟妹这是说得什么话,你这般豪爽大气,那可是为咱们族里解决了难题啊,我老头子谢你还来不及,若是多出几个超过宗房的,我心里更是欢喜!”

老族长一脸激动地说道,手中的拐杖都在青石地面上拄得“咚咚”作响,长须摇摆,唾沫飞溅,就差没扑到五房老太太跟前握手对她表示感谢了。

“八千石?”

这对于一户人家来说可不是小数目,杜老夫人眉头微皱。

若是他们家有个两万石粮食,指不定她舍得出个五千石,但五房一口气就出八千石,难不成他们家有两万甚至三万石的数?

杜老夫人可说什么也不相信。

虽然心中是这样想着,可杜老夫人也只是面上微微一诧,便转向五房老太太笑道:“老嫂子真是好气魄!”

“为族里出力,自然是当仁不让!”

五房老太太挺直了背脊,下颌微扬,接受到周围或敬或羡的目光,心里受用得很,又不由得向老族长飞去一个确认的眼神,得到老族长肯定地点头回复后,这才心满意足地笑了。

这下杜老夫人十足地肯定,只怕老族长与五房老太太之间有什么私下里的交易,且他们在暗中早已经达成了一致。

可到底是什么才能让五房老太太这般慷慨大度地将自家的粮食拿出来,要知道平日里若遇到这种事情,她可是巴不得藏私的人,今日这事太蹊跷了。

杜老夫人百思不得奇解,最后也只能作罢。

只要这事损害不到族里的利益,也碍不着她什么事,那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吧。

有时候予人方便也是予自己方便。

再说五房老太太总想胜过她,难得有一次得意的机会,她也不用事事都压过她一头了。

族里几个大户都争相报了数,当然最高的还是五房老太太震撼人心的八千石,接着便是宗房五千石,杜老夫人那里四千五百石,十三房跟着出了个三千石,其他拼拼凑凑,有的出一千,有的出五百,有的出八百,不一会便凑足了四万石的数。

老族长这下终于松了口气,临到走了还对五房老太太使了个眼­色­,让她慢走一步说话。

杜老夫人只是笑着站起来理了理衣袖,对着五房老太太告辞道:“老嫂子今日倒是让我刮目相看,今后族里若是再遇上这等大事也就不愁了。”

五房老太太嘴角微微抽了抽,却是没有应下,只是表情淡然地目送杜老夫人离去,这才转头心痛地一叹,若不是和老族长早已经商量好了,她才舍不得出那么多石粮食呢。

可有舍才有得,为了孙儿的前程,她少不得要舍些血本了。

族中征粮的事情一经商定,紧结着就是点算粮食,分批地捆制安放妥当,这只怕要耗去两三天的时间,到时候再分出部分人手帮忙押送到西安府,与送粮的大军会合,一同押赴秦岭边境。

“明天就要走了啊……”

萧怀素靠在窗边发了会呆,又转头拿起自制的炭笔对着纸上描绘了起来,这是答应过杜延德要画的全家福,可是没落下两笔那手就一歪,整张画也报费了。

果然心不静,连画都画不好。

萧怀素略有些烦躁地将纸揉成了团扔在一旁,正好帘子从外打了起来,倏地蹿进一股冷风,紧接着秋灵的身影便出现在她跟前,“小姐这般无聊,不若去二小姐那方凑凑热闹?”

“二表姐那里怎么了?”

萧怀素有气无力地抬了眼皮,瞥了秋灵一眼又垂了下来,觉得整个人都有些没劲,趴在炕桌上就不想抬头。

“瞧瞧小姐这是怎么了,就似霜打的茄子,莫不是生病了?”

秋灵仔细地靠前,又拿手捂了捂萧怀素的额头,也没觉得怎么烫手,怎么偏生就这般有气无力的模样,她不禁暗自纳闷。

巧儿站在不远处,却是低垂着目光一副眼观鼻,鼻观心的姿态,她可是什么都不会说的。

“我没事,”萧怀素摇了摇头,反倒拉了秋灵过来靠在她柔软的胸口上,又闻到一股淡淡的桂花香气,这才心神稍安,“就是没有力气,你陪陪我就好。”话音很低,竟是像小猫一般的呜咽。

秋灵直觉里有事,可是萧怀素不想说,她也不好一直问着,便小心翼翼地拍了拍她的肩膀,轻声道:“五房的延丽小姐与七房的延静小姐都来了,此刻正在花厅里同二小姐说话呢。”

“喔,她们这段日子倒是来得勤。”

萧怀素懒懒地应了一声,“谁不知道她们俩人是醉翁之意不在酒,这是知道人要走了再来看看吧!”

“小姐倒是什么都知道。”

秋灵笑了笑,“奴婢回来时听说三小姐也赶过去了,所以才问小姐去不去凑热闹呢,横竖您眼下又画不进去……”说着还望炕桌边上瞄了一眼,那里好几团废纸四处扔着,足见萧怀素是真的心情烦躁静不下来。

萧怀素想想便也直起了身子,“你说得对,横竖没什么去处,咱们就过去瞧瞧,看她们临到末了还要怎么蹦达!”

“是。”

秋灵低低地应了一声,又唤来巧儿来一同为萧怀素整理梳妆,不多时主仆几个便一同往花厅而去。

寒冬腊月里,就连平日里敞开的花厅也垂下了厚实的棉布帘子,遮挡得密不透风。

待撩了帘子进得厅内,一阵沉闷混杂的香味飘进鼻端,萧怀素只觉得鼻头一痒,忙捂着帕子侧身打了好几个喷嚏,待她适应了之后又转头见到仍然安坐的杜延云与杜延玉,忍不住笑着打趣道:“这是什么味道那么冲鼻,亏得二表姐与三表姐还坐得住?!”又转头吩咐秋灵,“去把帘子打开,再抬扇屏风来挡着风,这样便冷不着屋里的人了。”

秋灵不经意扫过杜延静与杜延丽骤然青黑的脸­色­,心里暗自发笑,忙低声应了,这才转头办事去了。

萧怀素才似有所觉一般地转过了身,向着另一侧坐着的杜延静与杜延丽娇笑道:“竟是没见着延静表姐与延丽表姐,妹妹失礼,两位表姐莫怪!”说着福了福身。

杜延丽皮笑­肉­不笑地道:“咱们两个大活人就坐在这,萧家表妹竟然也没瞧见,这倒真是奇了!”

“那可不是?”

杜延静哼了一声,很是不以为意地扫了萧怀素一眼,还为她刚才说的那句话耿耿于怀,不由道:“萧家表妹自是清淡惯了,这姑娘家啊,出个门若是不涂脂抹粉,人家就要说你不懂规矩礼仪,”说着抖了抖衣袖,“我这香啊还是从江南那边传过来的,叫蔷薇露,你们都闻闻,好不好闻?”

萧怀素轻笑一声,赶忙退后几步站到了杜延云身边,又用帕子掩了口鼻道:“延丽表姐,我就怕问这香味,你快别折腾我了!”

“那是你没福气!”

杜延静噘起了嘴来,一脸高傲的模样。

萧怀素只能无声一叹,有些人就是自己拎不清,以为自己能做只凤凰,实际上只是麻雀。

杜延云笑着打了圆场,又转而说起了其他,“倒是听说五房拿了八千石粮食出来,延丽,你们家存粮可真是多!”

杜延丽笑道:“这有什么,为了族里尽份力罢了!”言语中颇有几分自得。

杜延静却是冷哼了一声,倒是与杜延丽别起了苗头,“延丽,平日里你们家不是节减得很,这次缘何这般慷慨,是不是里面有什么蹊跷?你可不能瞒着咱们!”

杜延丽面­色­一僵,眸中似有薄怒,却又很快地平静了下来,冷笑一声道:“延静你这是看不惯我们五房出头,有本事你们七房也再加粮啊,反正是军中征粮,只求多不求少,你们家若是再添粮,指不定还能得到九殿下高看一眼呢!”

“你……”

杜延静脸­色­一变,连脖子都涨红了,指尖攥紧了秋香­色­的扶手椅褡,恨不得在上面抠出两个洞来。

今日她与杜延丽两个为什么会跑到这里,大家都是心知肚明。

九皇子身份尊贵她们不敢肖想,那宁湛与秦致远可都是未娶妻室的。

宁湛那身份不用说了,年纪也合适,除了那张冷脸让人有些不敢靠近,其他方面来看都是上上之选。

秦致远虽然后台没有宁湛来得强势,但也是官宦人家出身,看着又是忠厚老实,虽然年纪大一些,但指不定更会疼妻子一些。

这俩人中她们只要能嫁得其中一个,这辈子在西安府也算是高枕无忧了,还会为家里带来莫大的裨益,试问这种情形下,谁不努力争取一番?

也就只有杜延云她们姐妹三个傻傻地守着这两个现成的如意郎君不当一回事,也是别人从京里来的,指不定眼光比她们都高了去,这谁又说得准?

“好了,你们别吵了,每次来都没好事!”

杜延玉本就对杜延静俩人没什么好感,此刻不由黑着脸道:“有事说事,没事早走,我们还有一大堆家事要做呢,没得这闲功夫陪你们日日磕牙!”

“三妹,不得无礼!”

杜延云轻斥了杜延玉一声,这才转向犹自气得冒烟却又有不好当着主人面发作的杜延静俩人道:“两位妹妹这次来到底所为何事?今儿确实事多,若无紧要之事,只怕我也是不能多陪了。”话语虽然客气,但显见得带着一丝疏离。

杜延静与杜延丽对视一眼,这才缓缓平静了下来,也知道自己俩人这频繁的造访到底是惹人嫌了。

“这……”

杜延静咬了咬­唇­,这才从身后的丫环手中取过一个黑木匣子推到了杜延云跟前,难得羞怯道:“这是我为两位大人求的平安符,此去边境只怕凶险,两位大人是为了咱们西安百姓的福祉,我也只是想尽点绵薄之力……所以想请延云姐为我转送一下。”说到最后红晕已是爬了满脸。

“还有我的!”

杜延丽不甘人后,捧过带来的蓝布包袱打了开来,“这是我做的毡帽,冬日里风霜太大,虽然这不是皮毛料子,但一针一线都是我亲手缝制,里面塞的棉花也挑的是最软最暖的那种,戴上别提有多暖和了,也是我送给两位大人的。”

这送东西不好只送一人,虽然她们心中各有目标,但也不好表现得太明显,万一一击未中,余下的不是还有后补吗,指不定就能感动他们其中一个。

萧怀素已是有些目瞪口呆,亏这俩人做得出来,这是明明白白地示爱,还一次想逮两个,左右手都不落空?

这些姑娘胆子也太大了吧,家里长辈就不管管?

是了,定是瞒着家里人自个儿拿的主意,不过就算家里人知道了,只怕能攀上这样的高枝,也只有鼓励加劲的份,要让他们拦着只怕是不可能的。

杜延玉更是嗤之以鼻,都要被这俩人给气笑了,亏她们想得出来!

杜延云也是面­色­一变,不过她涵养好,只是微微蹙了眉,便有些为难地推拒道:“两位妹妹,这事不是我不帮你们……虽然咱们西安府民风淳朴不像京里这般约束拘谨,但私相授受这种事还是要不得,传出去于两位妹妹名声也是不好,今日我就当没听过这事。”话到最后已是转成了一脸义正言辞的拒绝。

“这……这怎么能算私相授受?”

杜延静一脸震惊地看向杜延云,显然还没从这番咬文嚼字里回过神来,不就是送个东西吗,她从前也没送给过谁,这一次送两个,还大大方方地给人,怎么就成了私相授受?

杜延静越想越火大,不由对杜延云怒目而视,“延云姐这是什么意思?莫非你早就送过了,所以才由不得咱们再送过去,是怕两位大人看中了我们的,反而不睬你了?是与不是?”

杜延云错愕地看向杜延静,实在是不知道她这脑子怎么能颠覆出这样莫名其妙的想法,只震惊地站起了身来,面有怒­色­,“既然延静妹妹这样想,我也无话可说,要送你自己送,咱们家里的人半点不会Сhā手,若是传出什么不好的风声,那也与我们无关!”

对于不可理喻之人你再怎么苦口婆心地讲道理都是无用,她只当你是在害她。

杜延云此刻已是半点不想再多费­唇­舌。

“延云姐可不能这么说,”杜延丽急急地接口,“就算我们自己送了,今日你们姐妹三个都在场见到了,若他日传出什么风声,怎么知道不是你们说出去的?!”

“你们俩个,不要太过分了!”

萧怀素沉着脸踏前一步,杜延静与杜延丽花痴的德­性­已经不言而喻,却偏还想要蹬鼻子上脸,做客人的反倒想压在主人头上,可没这个理!

杜延玉也怒目而视,“拿着你们的东西立马给我走人,咱们家不欢迎你们!”

“你们……好,好!”

杜延静冷哼一声,也不多做停留,抱起匣子转身就走,临到门槛那里还不忘记扭过身说了一句,“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的心思,近水楼台先得月,今日撵走了我们,也不定人家就会看上你们了!”

萧怀素上前唾了一口,叉腰道:“自己是乌鸦,还偏以为天底下人都和你一样的黑,我们没你这般龌龊的想法,还不滚!”

“你……萧怀素,我记着你了!”

杜延静狠狠咬了咬牙,这才揣着一张青黑的脸­色­忿忿地拂袖而去。

杜延玉又转头瞪向杜延丽,后者不自觉地打了个哆嗦,赶忙将包袱给包上,逃也似地往外跑去。

她是知道这姐妹三个不好惹,如今杜延静都夹着尾巴灰溜溜地跑掉了,她势单力薄自然也不敢与她们叫板,若是想把手里的东西送出去,少不得也只有另想办法了。

“二姐,你别理她们!”

杜延玉自上来挽了杜延云的手,又望外看了一眼,直到杜延丽的身影也消失不见,这才瘪嘴道:“她们是自己想嫁人想疯了,偏偏还来咱们这里装镊样,谁耐烦见着她们,真是讨厌!”

萧怀素也哼了一声,“这才过了多久又故态萌发,是找抽的吧?!”

杜延云淡笑着摇了摇头,“嘴是张在别人身上,她们爱怎么说咱们真还管不着,不过眼下这样也好,”说着转向了萧怀素与杜延玉,眨眼道:“起初她们来了几次我也是没办法了不得不应酬,毕竟是族中的姐妹,就这样撕破脸来也不是不好,如今照这情景,只怕她们也没脸再上门了,我也乐得轻松了几分。”

杜延玉点头道:“她们自然是不会上门了,不说与咱们生了龃龉,就说秦大人他们马上就要离开,她们再往咱们这来蹿门子也是见不到人的。”

“倒是这个理。”

杜延云淡然一笑,目光转向了窗外似乎也生起了一抹惆怅。

杜延玉给萧怀素使了个眼­色­,无声地询问着,萧怀素也是不明所以,只能耸耸肩表示她什么都不知道。

倒是那一晚过后,萧怀素也没再见过杜延云与秦致远有过什么交集,也许那只是一个无心的意外。

可秦致远却是分明拾了杜延云掉下的络子,眼下也不知是暗地里归还了,还是自己给私藏了?

“表妹,”萧怀素还来不及往深里想,杜延云的声音又响了起来,“明日秦大人他们便要离开,外祖母还嘱咐给做些­干­粮让他们随身带着,听说去下一个刘家村沿途可没什么卖吃食的,寒冬腊月,只怕在外想喝口粥都没有……”话语里竟是有几分说不明道不清的关切意味,倒是让萧怀素心中有些惊奇。

“二表姐不说我都忘记了,我眼下就去厨房。”

萧怀素立马点头应下,就算不为秦致远,也要为宁湛给准备一些,再说还有九皇子那个挑剔的胃口,若是不将这尊大佛给侍候好了,倒时候还不是宁湛他们的麻烦事。

杜延云想了想便道:“我与你一同。”

“你们都去,我也要去!”

杜延玉不甘人后,赶忙凑上了前来,挽着萧怀素的手涎笑道:“万一表妹又做了什么好吃的东西,我也能凑个嘴尝个鲜!”

“好啊,想吃东西就要帮忙,”萧怀素瞥了杜延玉一眼,打趣道:“三表姐可不能像上次那样只在那抄手坐着,这次我要弄好些东西,只怕厨房里的人手当真不够……”说罢想了想又转头吩咐巧儿,“去将小菊也叫来,就说我在厨房里等她!”

“是,小姐。”

巧儿应了一声,飞快地转身出了门。 网

0 0

一秒记住www点dier22点com,最新小说等你来
『加入书签,方便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