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台湾

后我也得走了,这次不能留大久。」我跟大哥聊了聊家常,一回头,却见魏翔不停戳着半截绿­色­青椒,喝完的啤酒罐被扔到一边小垃圾桶里。

三弟又递了一罐新的给魏翔。

我在虾子上抹盐继续烤。等虾子熟了以后,夹到了魏翔的盘子里面。

「谢谢。」他朝我点了点头。

「别喝太多酒。」我发觉魏翔有点奇怪,但又说不出哪里怪。

「好。」他立刻把啤酒放到地上。

老家的院子有些空旷,一抬头就能看见满天星空。阿爸在屋里看着电视,没兴趣和我们这些小孩围着烤­肉­,妈妈则走了出来,又走了进去。

她不时地朝着我笑,却也不靠过来。她的­精­神有些异常,我很小就知道了。我们家是典型的农村家庭,阿爸很穷,娶了个不要求聘金的老婆,我们根本没见过妈妈的娘家亲戚,唯一算得上的,大概就是我的养父。

记得很小的时候,我们四兄弟就要帮忙分担家务,照顾家里。大哥最会念书,不过阿爸老说念书没用,大哥只要念书不帮忙做事就会被阿爸打到满地爬;我负责一些简单家务和三餐;三弟阿富会帮我的忙;四弟阿贵,也就是魏翔姊姊结婚的对象,他最小,整天就兜着妈妈转,尽责地看好妈妈别让她走丢。

小时候好象过得很苦,却很幸福。

后来,养父来探视妈妈,他看中了我,将我带离这个家。养父带我一起去日本,那时他在间颇有名的餐厅当厨师,他的老婆和女儿都认为他是个正直严峻的父亲。

但他常在周末的晚上把睡梦中的我抱起来,开着他的车,去某个地方,那里有许多和他兴趣相同的男人,他们把我当狗一样的对待。

俊来养母发现了,便带着自己的女儿离开。我到现在还记得她看着我的眼神有多么冷漠,我向她求救,她却说我恶心,要求我不要碰到她。

佐弥是那时候出来的。他疯狂渴望被抚摸,希望在身体接触中得到慰藉。但无论他怎么和男人上床,我们的心都是空的。

养母冰冷的目光把我们的心烧出了一个大洞,任何东西都填满不了,佐弥永远无法在空虚的­性­行为中,得到他所想要的温暖。

我的目光垂下,不再注视火炉上的食物。

魏翔轻轻地拿起我手中的夹子,然后我感觉自己慢慢退回房间里,草莓代替我出现。

「大哥。」她睁着圆润的双眼,笑眯眯地看着她的偶像。

「乖。」大哥摸摸她的头。

草莓话匣子一开,就和大哥天南地北地聊,我安静地待在自己的房间里,维持着沉默。

魏翔啧了一声。

我很不喜欢回家,因为一踏进这个院子,就会想起很多事。

但医生说我必须接受自己,曾经发生的事幷不可能因我一味否认而不存在。我得接受,而后淡忘。或许未来哪天记忆突然回来,但那时回忆就已伤害不了我。

我曾经经历过一切痛苦,但我走过来,也活下来了。

草莓和大哥不知道聊了多久,我突然听到魏翔的声音。

「好痛。」是魏翔发出的。

我立刻回过神来,将草莓挤了出去。「怎么了?」我问。

单莓「唉呦」了一声,气得在角落跺脚。「阿满你好讨厌,人家正在跟大哥说话耶!」

「虾子壳弹到眼睛里面去。」魏翔眉头皱得死紧,眼睛睁也睁不开。

「带他到厨房去冲眼睛。」大哥说。

我拉着魏翔的手,扶着看不见路的他一步一步往旁边的厨房走去。「慢慢来,小心一点。」

他在我的牵引之下来到洗碗槽前,我把他的头按低让他侧着脸,接着打开水龙头,轻轻将他眼皮拨开,让水柱冲刷眼睛里的异物。

过了好一下子,魏翔从水笼头底下栘开,他眨了眨眼睛,眼珠子转动了几圈。

「还有东西卡在里面吗?」

「好象没了。不过还是有点痛。」他用力闭了几下,再张开来。

「你蹲下来我看看。」

「嗯。」他弯下腰。

我拨开他的下眼睑,叮嘱自己得小心些,别弄伤他。检查了一下,他的眼睛下面布满了红丝,但看不见虾子壳的碎片。

「应该冲掉了。如果还很痛的话,我载你去看医生。」魏翔的头发被水冲湿了,我顺手伸过去帮他拧­干­,而他的衣服也湿了一大片。

魏翔抓住我的手腕,接着靠了过来,将嘴­唇­贴近我,突然吻住了我。

我吓了一跳,因为大家都在外头,如果有人闯进来看到可会很糟。

我连忙将魏翔推开,他的­唇­离开了我一些,而后又贴了回来。

第二次的吻更加强硬,他的舌头像蛇一样滑溜,肆无忌惮地在我口腔里舔弄摩擦,他的手接着伸进了我裤裆里,隔着­内­裤开始抚弄我。

这实在太过份了,我的愤怒夹杂恐惧,从心底涌了上来,在他的舌滑入我舌根下拨动时,狠狠地合上牙齿,咬下去。

魏翔立刻推开我,捣着他的嘴,弯下腰往后退去。他跌坐在厨房的水泥地上,低头不语。

看到他受伤的神情,我的脑袋突然又清醒了过来。

我做了什么?我生气了?我咬了他?我怎么会咬他?

我立刻明白那是从兔子身上接收过来的愤怒,而我幷未学习到如何控制我的愤怒,所以硬对我强来的魏翔因此遭殃。

我走到他身边,慢慢地蹲下与他同高。他捣着嘴不看我,不仅舌头受伤,连心也受伤了。

我想起草莓所说的嫉妒。

我和大哥走得太近,在魏翔面前提起太多次大哥的名字。他因而不安,却不知该如何告诉我,所以选择可以接触到我的方式想让我了解他对我的感觉,而我居然伤害了他。

「对不起。」我扭着衣服的下摆,不知该如何是好。

魏翔摇摇头,一句话也不说。

或许他是因为伤口太痛了才说不出话来,我记得我那次被他重创的时候,也是痛了许久。

「我……我……」想开口,但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你这样让我很紧张,我不习惯这样的事情。」

「你一点都不喜欢我。」魏翔开口,而后眼睛红了。「你不是佐弥,你不会喜欢和一个男人Zuo爱。但我却一直强迫你。」

他眼睛里的雾气让我呆住,我无法向魏翔解释我对他的感觉,我又不是同­性­恋,一切的情况都是佐弥引起的,我不知道该怎么说。

「唉呀,阿翔你怎么哭了?」暌违已久的佐弥突然露脸。「阿满你这个没心肝的,到底对他怎么了?」

我遁逃回自己的房间里。

「算了别理他,让大哥哥来安慰你吧!」佐弥在魏翔脸颊上亲了一口。

啾的那声听起来很­淫­,这会让我很担心接下来的发展。

我应该要撑下去的,只是实在处理不来这种情形,所以还是选择将魏翔交给佐弥,不再露脸。

「唉、唉、唉!」草莓不停地叹气

草莓观察日记(两个系列) 草莓观察日记 第6章

章节字数:7888 更新时间:07-11-19 19:58

○月○日。天气­阴­。

……分裂­性­身份错乱,简称DID,是解离症的一种。这种病以前又被称为多重人格错乱。我实在很不想订正阿满的错误,不过他老是跟人家讲人格分裂、人格分裂的,听起来就很菜市场。

我们是解离­性­身份病患啊阿满,拜托你专业一点,走高格调啦……

草莓

☆☆☆

当我睁开眼的时候,发觉大家都在客厅里。我们不知道什么时候回到家,草莓正跟佐弥谈话,见到我出现,便把我拉了过去。

「你今天真的很过份。」草莓劈头就说:「先是在魏翔面前说你就要回去,后来还躲起来,害魏翔伤心得要命。不过最可恶的是,人家在跟大哥聊天你又冒出来把人家推走。到底想­干­嘛啦你,讨厌死了!」

我静静地点头,草莓骂的一点都没错。

「魏翔真可怜,听说你要走,就很难过。他一定以为你会多留下来几天,或者是请他一起回去北部渡个假什么的。偏偏你不肯跟他讲话,让他以为自己没人爱也没人要。」佐弥靠在窗口,撑着自己的下颚,轻轻地摇了摇头。

佐弥接着又说:「真是让人看了就难过,你躲进房间以后他的眼泪就不停掉。怎么哄他,他也不肯跟我说话。我拜托你正眼看看他,同­性­恋有什么好羞愧的,他才十五岁耶,你在­精­神虐待一个小孩!」

「我、我不是同­性­恋!」我瞪大眼,紧张地扭着T恤下摆,反驳着佐弥的指控。

「我说啊、阿满,你这个人最大的缺点就是不肯面对事实。」佐弥哈哈地笑了一声,仿佛我刚刚说的是个很冷的笑话。

「我怎么会是同­性­恋?」我反驳。

草莓也『唉--』地叹了声气。「我喜欢男生,佐弥喜欢男人,兔子跟魏翔合得不得了。那么你为什么不会是同­性­恋?」

佐弥接着说:「没错,我们都是你分裂出来的。」

我震惊地道:「不可能!」

「为什么不可能?」佐弥说:「和魏翔上床的时候是谁爽得ρi股扭来扭去,是谁不准别人碰魏翔,是谁一双眼睛整天盯着魏翔看?」

「那是你!」我说。

「别把责任都推到我身上。」佐弥火大了。「草莓,我投降。这家伙简直像个保守的老处男。」原本好声好气同我解释的佐弥啐了声,踩着重步回自己的房间去。「砰--」地重重关上房门。

「你不应该惹佐弥生气。」草莓露出很烦闷的表情。「我们都是为了保护你才存在的,我们又不会害你,只是想让你看清事实。」

我沉默着,无法开口响应草莓的话。

「我要回房间了,你自己想想吧!」草莓关上房门不再理会我。

我慢慢地走回自己的房间,半掩着门,躲在角落中啜泣。我不知道该怎么办,这些事情超过了我能负荷的范围。

我很害怕。每回当我想得到某样东西的时候,通常都会不小心摔坏它。

一个笨拙的人要跨出这步是很难的,他们怎么能逼我,我们明明是伙伴,应该站在同一条阵线上。

「我快要被你气死了!」佐弥房门被用力打开来,他站到客厅里,重新主宰了这个身体。

「你想要做什么?」我被佐弥吓了一跳。

「去向魏翔说对不起,然后告诉他你爱他!」

「神经病!」我边哭边吼着。

「有病的是你,你如果没有病怎么会分裂出我们。」佐弥说:「我告诉你,我喜欢他、兔子喜欢他、你喜欢他、草莓也喜欢他。好不容易才等到大家都认同的人出现,我不会让你无聊的懦弱和别扭害大家融合以后,变成一个只能靠电动按摩­棒­过活的废人。」

佐弥打开了魏翔的房门。「你给我看清事实,你需要他!」

「我不需要任何人!」我对佐弥喊着。然后脑海里的声音倏地静止,佐弥退下,只剩我一个人呆呆地站在魏翔的房间里。

原本躺在床上的魏翔听到动静,爬起来打开床头灯。

我见他憔悴的脸上有着未­干­的泪痕。我的天啊,他躲在床上哭吗?

「你来­干­什么?」魏翔的口吻冷淡。

「我……」我开不了口。

「没事的话请出去,我要睡觉了。」他拉起棉被将自己里起来,在昏黄的小灯下像一座圆圆的馒头山。

我困难地移动双脚来到他床前,他幷不想理我,只是将自己里得好紧,我真怕他会因此窒息。

「我、我得跟你道歉。」我机械而僵硬地说着。

「没什么好道歉的。」他的声音在棉被里闷闷传来。

「我给了你希望,然后又将它打破。」我坐在魏翔的床沿,低着头颤抖地说:「草莓和佐弥刚刚骂了我一顿。他们说你很伤心。但是我始终觉得……」我努力调整自己的呼吸,然后才敢开口。「我始终觉得我们不应该在一起,我不可以喜欢上你,因为我们两个都是男的。」

「你怎么可以这么说!」魏翔愤怒地拉开棉被爬起来,朝我吼着:「你和我Zuo爱,还煮那个蛋包饭给我吃,我以为你喜欢我,因为你关心我,又对我好。所以我一直以为你会接受我,但是你现在却跟我说这些。你不觉得这样很过份吗?」

看着他的眼泪掉下来,我觉得我的胸口好难过。

或许,单莓和佐弥说的是对的。我喜欢他、我爱上了他。从这个少年无私奉献自己的感情给我们这几个寂寞的人开始,每个人都沉沦了,我是第一个。

「对不起……」我掩住嘴,难受地落泪。「对不起……」

我想起他的好,想起他陪我们渡过的这些日子。所有人都能畅怀大笑,而将悲伤抛到脑后,遗忘了那些过往痛苦。

「我现在没有办法接受你的道歉。反正无论再说什么,阿贵回来后你就要走。你不会喜欢我,我知道了。」他抹掉眼泪,躲回棉被里。「麻烦请离开我的房间,我要睡觉。」

他不肯原谅我。当他这么告诉我时,我觉得我快崩溃了。

「阿翔……」我的眼泪不停地掉,没有人肯出来顶替我的位置。

他们都觉得我应该要自行处理。如果我一直把责任推给他人,那么根本就无法治疗好我们的病。

我爬上床,隔着那层厚重的棉被,小心翼翼地揽住魏翔。他猛然抖了一下,很明显没预料我会有这样的举动。

「好了,你听着,我要承认了。」我对自己,也对所有的人说。「我喜欢你,可是我害怕自己的感情,所以我不断逃避。」

「你可不可以……」实在忍不住,我哭出声音来。「你可不可以别这样对待我,再给我一点时间。要承认自己喜欢男人很难的,更何况我只是个胆小的普通人而已啊……」

我不停哭着,抱着那层棉破。棉被里头躲着魏翔,我渴望现在他能探出头来和我说说话。只是长这么大了,还为了这种事情哭成这样,我一定是被草莓影响了,才会像个小女生一样眼泪掉个不停。

到了这个地步,魏翔还是没有动静。

我的心里,客厅里的气氛不像方才那么僵,但大家还是依然把自己锁在房间里,没有人探头出来。我猜他们是想把时间留给魏翔,他们要我安慰他。

过了好久好久,棉被吸­干­了我所有眼泪,我仍然抱着魏翔,而魏翔动也不动。时间缓缓流逝,我很担心他究竟会不会原谅我,我也想再说一些话吸引他的注意,但我实在想不出什么话题。

我觉得他可能永远都不会理会我了,毕竟我这么难搞,不但人格分裂,分裂的人格里还有一个老是想强Jian他,一个总是把他揍得鼻青脸肿。

吸了吸鼻涕,我困难地将麻痹僵直的手臂松开。

「那……那我不吵你了。你睡吧!」我放弃了,都到了这个地步,没必要让自己和他继续难堪下去。

正当我起身打算下床时,棉被里伸出一只手,紧紧地抓住我。

我被他吓了一跳。

他缓缓地将我拉回去,拉近他棉被底下的黑暗世界里,然后用强硬的双臂拥抱住我。

被子里的空气温热而潮湿,他的脸颊贴在我脸上,我的­唇­角沾上咸涩的泪水。

他静静地不发一语,呼出的气息有着啤酒里头的小麦香。

「对不起……」我难过地说着。

「嗯。」他鼻音浓厚地应了一声。「没关系。」算是原谅了我。

佐弥的房门「咿呀--」地轻轻开起了一道缝,偷偷瞧了一眼。

「我喜欢你。」魏翔在我耳边说着。「我比世界上任何一个人都要来得喜欢你。」

「再说一次……」我有种被温柔安慰了的满足。

「我喜欢你。」他轻轻吻着我,将脸颊贴在我脸旁。「好喜欢、好喜欢、好喜欢你。」

我任魏翔抱着,幽暗温暖的被窝里,净是他­干­净清爽的气息。我猜他或许有些醉了,那些呢喃不停、不停、不停地重复,让我感觉自己是一个被爱着的人。

我心里那个总是因空虚而隐隐作痛的洞,似乎不那么疼了。

『佐弥,你听到魏翔说的话了吗?』

『原来我们也是能够被爱的,有人喜欢我们,我们不是只能被憎恨,也不是只会被厌恶的。』

佐弥没有说话,但他的房门开着。

我偷偷地望进里面,发觉佐弥正在笑着,很满足地笑着。

气氛很安稳,空气里漂浮着宁静的感觉。魏翔的臂弯让人感觉舒服,我们虚无的心被温暖所填满。

就在我感觉自己有些困意,迷迷糊糊地脑袋不清晰想入睡的时候,魏翔玩弄着我的手指起来。我没有阻止他,放任他,让他随心所欲地触碰我。

他沿着我的手臂慢慢往上移,而后抚摸我的耳朵和颈项。

门没有关,佐弥正在看。倘若没人喊停,我所有感受都会传到住弥那里去,接着佐弥也许就跑出来接收一切。

我不想魏翔停止他指腹滑过我皮肤表层的感觉,也不想因为自己任何反抗的动作而让魏翔误以为他又遭受拒绝。

于是门持续地开着,佐弥出来也没关系。其实我希望佐弥可以代替我,因为他也喜欢魏翔,只要他能控制自己别做出太糟糕的事情,魏翔不会发觉我们两个互换了身份。毕竟转换只在身体里进行,不说的话其它人不会知道。

魏翔试探­性­地碰碰我的嘴­唇­,见我没有反抗,便将舌头探了进去。我们不停深吻,光是他的吻便让我身体起了反应,我颤抖着,不知该如何是好。

『佐弥……』我下意识地喊着佐弥的名字。

『不会怎样的,放轻松点。』佐弥说。

魏翔脱掉了我的上衣之后还是不停地吻我,他隔着牛仔裤摩擦着我的分身,而后解开裤头,将手伸了进去。

我忍住令自己不要发出呻吟,拼命地回吻他,想要冲淡胯下强烈袭击来的快感。

佐弥的手伸了过来,拉着我搭在魏翔腰间的手往下滑,覆盖住魏翔早已Ъo起的下半身。我抖得厉害的手指接着寻找他睡裤的松紧带,而后模仿他对待我的方式,握住他的那个地方上下滑动。

他的舌头停止吸吮我的嘴­唇­。

「嗯……」魏翔的胸口起伏着,气息厚重。

我仿佛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取悦他,我亲吻他的脸颊,吻过他的双­唇­,底下的手不停动作,他的喘息令我脸颊通红,我的心跳加速,他的手掌不停爱抚着我,有种直达脑门快感让我将要She­精­。

但就在快要出来时,魏翔停止了动作,他将身体横入我的两腿之间,用一种叫人发窘的姿势撑起我的大腿,然后把手指探入那个叫­肛­门的地方。

「不要!」我深吸了一口气,慌张地看着他。

他僵住了。

我心想,糟了,他不会就真的照我所说,不做了吧!

我只是有点紧张,他不继续的话,我会很难过啊!

魏翔深深地看着我,停止片刻的动作,之后他弯曲起手指括搔我的内壁,我忍受不住弓起了身体。

「嘘,再一下就好了。我绝对不会弄痛你,放松一些。」他吻着我,呢喃般的声音迷惑着我。

我依他所说地放松,但那之后,他又加了一根手指进来。虽然如他讲的幷不会痛,但那种异物塞入的感觉幷不是那么容易就让人习惯。

『佐弥……』我叫着佐弥的名字。!

魏翔抽出手指,而后将自己灼热的部分慢慢地往里面推,当他将自己完全埋入我体内时,我的下半身几乎麻痹了。

「你好象很难过,要不要休息一下?」魏翔担心地看着我。

我摇了摇头。

佐弥走了出来,他低头注视着我,淡淡地笑着。『看吧,一点也不会痛对不对!和喜欢的人做这种事,是很舒服的。』

我本来想回答他哪里舒服,但接着却见他躺了下来,躺进了我的身体里面。

融合在瞬间发生的,清晰地看到整个过程,讶异得我说不出话来。

佐弥的身体像是逐渐溶解的冰块,化掉的水慢慢流入我的身体里面,我感觉好冷好冷,全身颤抖了起来。

「阿满?你怎么了?」正在等待我适应的魏翔发觉了我的异状。

无法忍耐的寒冷像极地照不到太阳的冰层令人打颤,我从来不知道佐弥的心是处在这种状态,没有人给他温暖,他自己也无法取暖,所以只能孤单地忍受着这样的寒冷,而后笑着跟我们说他多需要男人慰藉。

「阿满?」

「我没事。」回过神看见魏翔担心的表情,我的双腿忍不住往上夹住他的腰,饥渴地要求他的吻。

得到我的响应,他放心地更深入我一些。我发出了几乎不可听闻的呻吟,他开始进出我的身体,原本只是如钟摆般的摇晃,最后却演变得像暴风雨中被狂浪打来打去的船。

他抬高我的腰,深深Сhā入,浅浅抽出,快感凌驾于所有感官之上,他给了太多我就快承受不住的刺激。

我紧紧抓着他炙热的身体,等不到他到达Gao潮,就无法忍耐先行­射­出。

内壁猛地收缩了一下,魏翔动作慢了下来,他知道我不行了。然而他还是没有停止律动,只是缓缓地抽Сhā着,轻轻地触动内壁里敏感的那一点。

我喘息着,身体被汗濡湿。他将我的腰放下,我重心不稳地侧翻卧在床上,于是就着这个姿势,魏翔抬高了我的左腿,对我进行侧交。

心里像是有一小簇火焰被点燃,而后引发熊熊大火。我随着他的摆动而发出小小呻吟,他又让我的下半身充血直立。

☆☆☆

做完爱,我们两个洗了一个暖烘烘的澡,而后互相拥抱着沉沉睡去。

夜里,被融合的佐弥记忆一点点浮现,我做着梦,梦里都是佐弥。但佐弥的心已经不冷了,魏翔温暖了它,也温暖了我。

我梦见佐弥笑着,笑得好开心。大家躺在绿草如茵的山坡上,我、兔子、佐弥还有草莓,仰望天空一朵朵棉花糖般的白云。

我们快乐而满足,很高兴大家都能在一起。太阳晒过的风没有冬天的冷冽,今天很暖和,是个大晴天。

☆☆☆

我醒了过来,发觉自己不是在魏翔的床上,而是在客房的化妆台前。草莓不知道在跟谁讲电话,我回神的时候,刚好听见她说拜拜,将电话挂上的声音。

『醒啦?』草莓问。

『你打电话给谁?』我看墙壁上的钟,居然已经下午一点了。

『医生罗!跟他报告佐弥已经融合了,医生说佐弥的负面记忆没有兔子严重,所以叫我放心。』草莓的声音有些落寞,佐弥消失以后,她从此少了个斗嘴的对象。

『是吗?说放心会不会太早了点?』我觉得好累,昨天做了一整晚,现在全身疼痛,好象鲜少运动的人突然跟邻里联谊会去登山健行回来一样,每个关节都酸到像被浸在醋里面,酥得快掉了。

『为什么这样讲?我看你明明就又满足又快乐的样子啊!』草莓调侃我。

『是很满足啦,不过不太快乐。』我手指着自己高高耸立的下半身。『你从刚刚就一直忽视这个东西的存在,我们好象从住弥那里接收了要不得的东西,昨天明明被魏翔搞到都弄不出来了,现在居然还这么有活力。我真的有点害怕。』

『讨厌啦,你怎么给人家看这种东西!』草莓在我脑袋里尖叫。

『怎么办?』我问。

『我哪知道怎么办啦,你不会去问魏翔吗?』草莓嚷着。

『医生没跟你说过吗?』

『医生只说融合之后会有些东西留下来,有些东西被淡忘。佐弥要把他的万年Ъo起症留下来谁有办法啊!我是个女生耶,你别问我这种问题啦!』砰的一声,草莓用力地关上房门,留下我一个人在客厅里。

我到魏翔的房间看了一下,他全身紧紧裹着棉被睡得香甜。我坐在床沿轻轻地拨了一下他杂乱的卷发,打心底泛出笑意。

在不想打扰魏翔的情况底下,万般无奈,我只好回去客房的厕所里,采取手动,用力把里面的东西弄出来。

☆☆☆

完成任务从厕所出来以后,我松了一口气。

魏翔仍然睡着,卷得像颗球似的,越看就越可爱。

我趴在他身边,凝视着他的睡脸,当兔子和佐弥都重新回到我身上,他们两个对魏翔的喜爱似乎也加进了我心里。

我凝望着他,突然好想亲亲他,跟他说我比昨天更喜欢他一些了,但他实在睡得好香好甜,我舍不得吵醒他。

接近四点的时候,我下楼去弄了些简单的东西吃。一个太阳蛋加上半碗白饭淋上酱油,就解决了这餐。我另外替魏翔滚了白粥,然后把冰箱里送给他的那罐豆腐|­乳­拿出来,挟几块放进小碟子里备用、等他起床。

吃饱洗碗的时候,楼上传来马桶冲水的声响。魏翔揉着惺忪睡眼下楼,他身上穿著我的毛衣,下半身却只有一条四角­内­裤。

「你在做什么?」魏翔好象还没睡醒一样,嘴巴里咕哝出的句子像含了卤蛋般不清楚。他由后头抱住我,将头枕在我肩上。「好冷喔!」这样说着。

「下半身光光的当然会冷。」我笑了。

「看不见你就下来找你,所以忘记穿裤子。」

「那现在找到啦,就上楼穿裤子吧!」我说。

「嗯。」他亲昵地蹭了蹭我,身体贴箸我磨了一下。

就在这时,大腿闲原本已经消退的热度居然又死灰复燃,完全复活。

沾着洗洁剂的手一下子抓不住碗盘,手中的碗飞了出去,匡啷地掉进洗碗槽里。魏翔不规矩的手来到我下腹,刚巧碰着了它。

『佐弥……』我要疯了。『你真是留了个好礼物给我……』

站在背后的魏翔开始啮咬我的脖子,他将腿伸入我大腿之间,我感觉他似乎也起了反应。

「可以吗?可不可以让我做?」魏翔轻声地问着我。

我十分困难地点下头,心情还是跟不太上身体的状况。

魏翔的下半身一下子全硬了起来,他翻找着厨房抽屉,然后拿出了一瓶霜状药膏。「这个是洗完手护手用的,用这个的话,应该马上就可以进去。」显然他已经等不及了。

裤子被拉了下来,我双手紧紧撑着洗碗槽,他在我眼前挖了一大陀药膏,然后将手指伸进去双臀之间充分润滑。接着他抵住我,而后用力挺进。

我往前倾倒,差点就叫了出来。他将我拉回,一手扣着我的腰,一手握住我的分身,再度贯穿我的身体,没有节制地用力摇晃。

当最后我忍不住自己一个人先达到Gao潮时,那些浑浊的液体喷出,­射­在洗碗槽下的门板上,他之后也解放在我体内,然后就着进入的姿势不肯出来,用力搂着我,我们两个拼命地喘着气,胸口强烈起伏着。

突然间,楼下传来一些声响。行李箱滚轮叩在阶梯上的声音慢慢传来。

「我姐他们回来了。」魏翔深吸了一口气。

我们两个大惊失­色­,昨晚太高兴了,都忘记今天是阿贵一家渡完假回国的日子。魏翔赶忙从我身体里面抽出来,地上滴的一地都是我们制造出来的白­色­液体。

我拉起裤子匆匆穿好,魏翔随便拿了条抹布东擦擦、西擦擦,然后扔在料理台上,拖着我就往楼上飞逃。

钥匙开锁的声音响起。

「二哥,阿翔,我们回来了,有带土产喔!」阿贵高兴地在二楼客厅里喊着。

我和魏翔躲在楼上他的房里不敢出声。

「差点就被当场目击。」魏翔在我耳边小声地说着。

「吓死我了。」我惊魂未定地说。

草莓观察日记(两个系列) 草莓观察日记 第7章

章节字数:11231 更新时间:07-11-19 19:59

○月○日,天气晴。

……佐弥走了,留下我。说不害怕是假的,说不孤单是假的。

我问医生,兔子和佐弥消失后到哪里去了。医生说,还是在这里,在阿满的心里。只是偶然能感觉得到,回过头却看不见而已……

草莓

☆☆☆

在三楼整理好仪容,魏翔和我一前一后下到客厅迎接阿贵夫­妇­回来。

阿贵一看到我就说欧洲多好玩又多好玩,下次要带大家一起去看看。

我紧张地朝他点点头,一边又分心抚平衣服上的绉折,想着应该不会有人知道我和魏翔刚刚做完爱。魏翔则心虚地去将厨房窗户打开,让空气流通。

大家提议晚上要回老家看爸妈,阿贵的老婆小菊回房换了一件白­色­的长裙出来,抱着三岁的儿子到我面前。

「小洛,怎么没跟二伯父说你回来了?」小菊快三十岁了,高高挽起的头发和那袭白­色­连身裙让她显得优雅万分,擦着淡装的脸上有些旅行后的疲惫,但她仍是朝着我点头微笑,这让人感觉很舒服。

「二伯父回来了。」三岁的小洛看了我一眼,便快速地将脸埋入他母亲的胸口。小洛和魏翔一样有着天生的卷发,澎澎的像轻柔的棉花糖一样,衬着他白­嫩­红扑扑的脸颊,看来就是个很可口的孩子。

『可口?天啊!』我眨了眨眼,发现自己居然用起佐弥常说的形容词。我觉得这个孩子很可口……

「对了二哥,你晚上要煮吗?」阿贵拖着行李箱从我旁边走过去。

「好啊!」我从恍神状态中醒来。

「你看需要什么东西就列张单子,小菊等一下会去黄昏市场买。」阿贵说着:「小菊你先弄几个冷冻包子给我吃,我快饿死了。」

「好的。」小菊将孩子放下,对我笑了笑,走进厨房里去准备电饭锅蒸包子。

小洛看着我,我也看着他。我才想开口对他说说话,他又尖叫了一声往楼上跑去。「把拔--」孩童尖锐的嗓音在屋里回荡着。

魏翔走到我身边,我们两个都松了一口气。

「应该没人发现。」他说。

「我心脏跳得快吐出来了。」我告诉他。

穿著室内拖鞋的小菊在厨房里啪哒啪哒地走着,她突然回过头来,正在和魏翔窃窃私语的我猛地打颤了一下。

「地板怎么粘粘的?」小菊疑惑地说:「阿翔,你这几天都没拖地对不对?」

「有啦!」魏翔迅速地回答:「我刚刚打翻了一瓶优酪|­乳­,可能没擦­干­净。」

「怎么这么不小心。」小菊拿起方才被魏翔扔在料理台上的那块抹布,扭开水龙头打算弄湿。「再擦一下比较好。」她喃喃自语着。

「我、我来就好。」我抢下小菊手里那块抹布,抹布上还残留着我和魏翔刚刚弄出来的白­色­液体。我的脸瞬间烧红,连忙把水开到最大,加了些洗碗­精­下去,不停揉那块抹布。

「姊、你要不要去洗一下手?」魏翔遮着脸,不敢看他姊姊。

「怎么粘粘的?」她摸了摸沾着不明液体的手指。

「优酪|­乳­啦!」魏翔的声音显得很镇定。

「还有腥味?」她把手指放到鼻子前闻了闻。

我震惊地嘴巴张成了O型。

「坏掉的优酪|­乳­……」魏翔的声音越来越小声。

「优酪|­乳­哪会是这种味道?以为我没生过孩子啊!」她抬起头,疑惑写在她紧皱着放不开的眉头之上。「阿翔,我们不在的时候,有发生什么事吗?」

「没有啊,」魏翔说:「就打翻了优酪|­乳­而已!」他咳了一声,偏过头去不看他姊姊。

我则拼命地搓着那条满是泡泡的抹布,试图消灭证据。

「下次喝优酪|­乳­的时候小心点,会洒出来的东西不要拿到外面来,像你这样弄了一地,大家很容易会踩到。」她训了魏翔一顿。

小菊接着对我笑了笑。「二哥,不好意思,我这个弟弟以后就请你多多担待。如果他有什么做不好的地方,请尽管带过来跟我说,我会替你好好地管教他。」

我僵硬地点了点头。

「我上去帮阿贵整理行李,你们慢慢来吧!」她洗­干­净手,接着将冷冻包子放进电饭锅里蒸热。

当小菊离开,我整个人在洗碗槽前软了下来。魏翔连忙撑住我。

「对不起,她那个人很敏感。」魏翔将头靠在我肩上。「不要紧的对吧,你不会因为这样就不跟我在一起?」他不安地问着。

「这真的有够尴尬……」我要昏倒了。

『草莓,你出来好不好?』我想进去躲一下。

『我--才--不--要--』草莓用一种­阴­森森的语气回答我。『那些粘粘的东西又不是我弄的,你自己把它洗­干­净啦!』

「阿满?」

「没脸见人了。」我真想把头埋进洗碗槽里,用水冲掉。

☆☆☆

晚上十点多,从老家吃完饭回到阿贵的房子以后,我跟阿贵一家人说了晚安,头低低的直接奔上三楼,不敢面对他们。

阿贵他们往四楼的卧室而去,魏翔也回自己的房间。

我在床上翻来覆去心情难以平静,虽然魏翔曾经说过他姊姊知道他的­性­取向,也不觉得同­性­恋有什么奇怪,但我现在喜欢上的是我弟弟的老婆的弟弟,当我弟弟的老婆知道我和她弟弟在厨房做出那种事,她可以不计较,但我可是羞愧得要死。

敲门声传来。我走去开门。

门外的魏翔走了进来。「我偷偷看过,他们都睡了。」他说:「搭了十几个小时的飞机铁定很累,今天晚上一定睡得很沉。所以,」他看了我一眼。「我今天可以过来跟你一起睡吗?」

「可是……才发生过那种事情而已……」我脸又爆红,头低了下来。

「你没听见她说吗?优酪|­乳­只要在房间喝就没事了。」他关上身后的房门,把我推倒在床上,然后身体整个覆盖上来,摸索着我的身体。

我和他身上的衣服不消半刻就被脱得­精­光。

「有点冷。」他抖了一下,把棉被拉过来,覆盖在我们两人身上,接着他躲进棉被里,一边抚摸,一边亲吻着我的身体。

内心的欲­火­不用刻意引发,在他碰触我的那刹那就完全点燃,当他的吻沿着小腹而下,拨弄着那处的毛发时,我忍着内心的羞怯将双腿打开,让他握住我高高挺立的分身上下抚摸。

突然一阵湿润温暖的触感,他张开嘴­唇­将那地方含住,上下吞吐。

我紧绷着小腹忍受这阵快感,而后他的舌舔弄着两颗圆球,慢慢地往后,绕着双臀之间的沟壑戳Сhā。

我问哼了一声,来不及反应就­射­了出来。

他由棉被里爬出,漾着蛊惑人心的笑容看着我,脸上沾着我方才­射­出的**。

他伸出舌头舔了­唇­边的液体,抬高我的脚,下一刻便直接贯穿了我。

我紧抓着床单,忍住不让狂涌而来的快感打晕过去。

床铺慢慢地震动,所有震动都摩擦在身体里最敏感的那1点,他又将我翻过身,从背后进入,我只能高高抬起臀,发出不成调的呻吟,接受他强烈蛮横注入我身体里的一切。

☆☆☆

激烈的Xing爱以后,我累得连澡也不想洗就睡着了。魏翔粘着我不放,揽着我陪我一起睡。

夜里,我睡得不是太安稳,身体里残余的热度开始发烫,我连翻了几个身,吵醒了一旁睡觉的魏翔。

「怎么了?」他问着,声音里有很明显的困意。

「没有。」我叹了口气,打算爬下床去厕所解决,但魏翔紧紧搂住我的腰,不让我离开。

「不要走。」他由背后抱着我,身体磨蹭着我。

他一磨蹭,我下半身就肿得越厉害。「我要去厕所。」我对他说。

他的手又开始在我身上乱摸,当他停留在裤裆处时,慵懒地笑了出来。

「我帮你弄……」他拉下我不久前才穿上的­内­裤,轻柔而有节奏地掏弄,他的脚伸入分开我的双腿好得到空间,然后就将手指探入|­茓­孔之中,摸索着前列腺,轻轻挤压。

虽然我很不好意思因为自己而打扰他的睡眠,但他边打着盹还拼命要自己清醒抒解我的欲望,这让我觉得感动。

魏翔半Ъo起的分身缓缓进来,我们两个侧着身子,他则尽量稳住我,而后慢慢地抽Сhā。直到我感觉他在我体内的东西越来越硬越来越大,他的动作也逐渐加快完全醒了过来。

魏翔然一个狠狠的埋入,我被他顶得到达Gao潮,内壁不断地收缩,而后挤得他­射­了出来,他将头埋在我肩膀,吻了一下。

我喘息着,而后再也不想睁开眼,就这么被他搂抱,沉沉睡去。

☆☆☆

早上九点,四楼阿贵一家人起床刷牙、洗脸、冲马桶的声音把我惊醒,我从棉被里探头出来,摇了摇身旁睡死了的魏翔。

「阿翔、阿翔。」我低声地叫他。

「嗯?」他睁开双眼,用迷蒙的眼睛看着我。

「回你房里睡,已经天亮了。」我赶紧下床把他扔在床下的衣服捡起来递给他。

他点了点头,满脸困音心地接过衣服,穿著一条四角­内­裤离开我的房间。

「呼--」我松了口气坐在床沿。

后来想到整个房间都闷着有股怪味,于是打开窗子,让外头­干­净的空气吹进来,淡化那股味道。

「ρi股好痛……」我趴在窗口,远眺风景。臀部热热麻麻的还有些抽疼,有种又累又满足的感觉。

早晨的风很冰凉,虽然太阳已经出来露脸,但温度回升的幷不是很快。草莓走了出来,打开她的日记继续写,我吹着风,昏昏沉沉的,然后打了个喷嚏。

『要不要打个电话给婉婉?』我问她。

『好啊,你打啊!』草莓专注在日记上。

我伸出左手拿搁在梳妆台桌上的话筒,单手按按键,草莓则以右手不停地在她的日记本上写字。

电话嘟噜噜地响,婉婉还是没接。我打了好几个地方都找不着她,她连行动电话也没接。最后我在她手机上留言,附上阿贵家的电话号码,要她赶快打给我,然后挂上电话。

草莓写完日记以后和我聊了下天,接着就说要回房了。我无聊地晃了晃,电话铃声响了,我看来电显示是婉婉的手机,立刻接了起来。

『请问?』婉婉的声音传来。

「婉婉。」我叫了她的名字。「我找你好久,怎么都找不到你。你没去开店啊,店里电话都没人接。」

『哥……』婉婉语气一变,哽咽了起来。『哥你快点回来……』

「发生什么事了?」我心中有种不祥的感觉。

『我怀孕了!』婉婉哭了,隔着电话激动地喊着:『是他的孩子!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我不敢回家!』

仿佛有一桶冷水从我头上浇下来,我才被温暖的心又回到了冰冷的极地。

那个男人、我的养父,始终不肯放过我们。

「那你现在在哪里?」我深呼吸了一口气,命令自己冷静下来。佐弥遇到事情都可以很镇定,所以我一定也可以。

『我在你家。』婉婉的声音颤抖。『可是他来按过电铃,他知道我在这里。』

怒气随着颤抖涌了上来,我的妹妹、他的女儿,他竟然敢这么对待婉婉!婉婉可是他亲生的孩子啊!

婉婉那头电话挂断后,我狠狠地将话筒往墙壁砸去,话筒裂开来零件散落一地,然而我的怒气还是无法消除,反而越演越烈。

草莓动手帮忙收拾行李,我们得要尽快赶回去。

婉婉是我重要的妹妹,当所有人都不理会我的时候,只有她肯待在我身旁。虽然我们因为养父养母的离婚而分开,但还常常联络,之后更一起开了一间日本料理店。那间店面小小的客人不多,我和婉婉还有另外一个厨师三个人撑起那家店,日子过得很平静,怎么想得到养父仍­阴­魂不散缠着我们。

拖着行李箱离开房间,穿好衣服走出来的魏翔刚好见到我。

「你要去哪里?」他震惊地问着。

「我妹出了一点事情,我得赶回去。」我慌乱地说着:「你帮我跟阿贵说一声我走了,拜拜!」我对他说再见。

「等等!」魏翔抓住我的肩膀。

「拜托你放开我。」我急得都快跳脚了。

他受伤地沉了双眼。「带我一起去,有事的话我也可以帮你。」

「不用。」我连忙下楼。

「你到底把我当作什么?是不是上过床就可以随便扔开?」他在楼梯间低吼。

我回头看了他一眼,犹豫了下才说:「我和我妹妹之间的事情很复杂,所以才不让你跟去,你明白吗?

「我得跟你一起去。」魏翔坚持。「因为我不知道你还会不会再回来。」

他的神情让我不忍,我的确不能这样丢下他,那会令他很难受。「那就走吧!」挣扎过后,我朝他伸出手。

他飞快奔下楼来,紧紧抱住我。

当我们跨上摩托车奔驰到马路上的时候,他在我耳边喊着:「就算知道你以前发生过的所有事情,也不会有任何改变。」

风呼啸着,从耳边而过。

「我喜欢你,无论怎样都喜欢你。」魏翔用坚定的声音对我承诺。

☆☆☆

回到自己的公寓已经是下午两点的事,我带着魏翔来到居住的十三楼,打开一道又一道的锁,而后发现门被从里头拴住了。

我按起电铃。「婉婉,是我,帮我开门。」

屋里传来细碎的声音,门栓轻轻地被拉开,而后铁门开启,我眼前映入一张憔悴消瘦的脸蛋,那张脸没有以往的开朗笑容,只有惨灰的颜­色­。

「哥……」婉婉的眼泪从布满血丝的眼睛里掉了下来。

「我带我朋友来。」我和魏翔进了屋里,魏翔关上大门,接着往四周看了看,便进去我房间,然后把门带上。他留下我和婉婉独自相处,不希望因为有外人在场而让我们两人难堪。

婉婉静了下来,拧着张面纸,轻轻地啜泣。我们两个人虽然感情很好,但她离我离得很远,我们彼此都不喜欢和别人有亲密碰触。这是小时候经历的影响,对人的排拒。

「把事情的经过告诉我。」吹了几个小时的冷风,我的脑袋现在清醒得不得了。草莓出来陪伴我,当然,婉婉幷不知道她的事,更不知道我的病。

「我从开始就觉得妈妈跟他和好是错误。」婉婉擦着眼泪。「但他住进我们家,看来那么正常……就像……就像以前一样,是个严肃不多话的父亲。我怎么也没有想到他会趁着半夜去我房间弓虽暴我,他还跟妈妈说我是跟别人鬼混才怀孕。他甚至强迫我去堕胎。」

「你慢慢说。」我静静听着,草莓却哭了出来。她和婉婉都遇过相同的事--被弓虽暴。

只是草莓比较幸运,因为他不会因为那个混帐男人而怀孕。

「妈妈知道他又故态复萌,所以把他赶出去,但他不停地回来­骚­扰我们,说我污蔑她,我是贱女人生的贱胚子,他绝对要把我肚子里的孩子拿掉。他开始跟踪我,砸毁我们的料理店,我很害怕就逃到你这里来,但他还是找到了我。」婉婉抬起头来,看着我。「哥,怎么办?我觉得我快发疯了。」

「没事的。」我安慰她。「你待在这里住几天,有我陪你,他没办法伤到你。」

婉婉颤抖着。「可是他会不断地来找我们,我们永远摆脱不了他。」

「我泡杯热茶给你喝,暂时别去相心那些事。」我走到厨房去冲咖啡,发现自己拿着杯子的手不停打颤,佐弥的冷静多少给了我一点力量,然而草莓的悲伤却不停冲击着我的内心。

『杀了他!如果兔子在的话,绝对可以杀了他!』从听见婉婉的遭遇起,我的心里就开始浮现这些想法。『如果兔子还在就好了,融合是错误的。』

『杀了他我们也要坐牢。』草莓对我说。『我才不要下半辈子都在全是男人的牢房里度过!』

『我们有多重人格,是­精­神病患,杀人不会有罪。只要等他来,然后拿刀子往他心脏刺去……』

『阿满你清醒一点!』草莓尖叫起来,她感受到我的认真。

『我很清醒。他弓虽暴我们,还让婉婉有了小孩。为什么那种人可以继续活下去?而我们却得不停地痛苦。』我压着颤抖不已的手冲泡咖啡。

往阳台的方向看去,天空那么蓝,太阳那么耀眼,但心里的巨大伤口却依旧存在,幷没有因为这些日子所得到的快乐而消失。

拥有兔子的力量和佐弥的冷静,我应该可以很顺利地结束他的生命。

我这样想着。

☆☆☆

我在咖啡里加了一颗安眠药,让婉婉喝下。

婉婉睡着以后,我扶她进到房间里,然后把魏翔带了出来,两个人坐在客厅的木头地板上,电视转得小小声。

完全黑暗的客厅里我和他停止说话,整间寂静房子几乎只有屏幕闪烁的光芒在提醒,这里是个叫作家的地方,它的功能是提供温暖。

凌晨两点半,我无法成眠,魏翔也是。

稍早我和他已经沉默了好段时间,从婉婉安静下来开始,就没和他说过话。不,应该是从更早已前就没和他讲话了。

我的压力很大,因为那个恶魔般的男人不知道什么时候会跑来,心情因此无法平静,我想我的脸­色­连带肯定也很难看,而魏翔不应该受到我如此的对待。

咕噜的一阵声响打破彼此间的沈默,魏翔不好意思地抱着肚子从地上坐起来。

「肚子饿了?」我笑着问他。

他啧了一声。「这个声音真是太破坏气氛了。」

「你从中午以后就都没吃过东西,会饿也正常。」

「你也是啊!」他提醒我。

「看看有没有什么可以吃的好了。」我爬起身走向厨房,翻了翻,只看见两颗烂在冰箱里的蕃茄。

将西红柿拿出来丢掉,很可惜地幷没有发现任何可以煮的食材,冷藏库里只剩下一堆佐弥当时买的海尼根。

我走了回来。「楼下有便利商店,我去买些简单的东西好了。我肚子也挺饿的。」

「我帮你下去买?」他说。

「不用了,就在对面街而已,我带钥匙下去,如果有人按门铃的话,千万不要开门。」我掏了淘口袋里的钱,发觉还有几百块,应该够用了。

「是怕我被大野狼吃掉吗?」魏翔说。

「是啊、是啊!」我笑着打开门,仔细上锁之后,搭电梯下楼。

忘了带外套下来了,冬天夜里的风寒冷而强劲,我跨出大门后打了个哆嗦,冻到头皮都发麻了起来。穿越没有车辆的马路,进便利商店随便买了些吃的加热微波后,没做停留就往住所回去。

便利商店的自动门打开,店员谢谢光临声音响起,马路的那头,突然出现魏翔拿着外套的身影。

我冲了回去。「你怎么下来了?」喘吁吁地跑到他身旁,我问。

「我看天气很冷,你又穿得很薄,就帮你拿外套下来。」魏翔搔了搔头发。「没想到你这么快就买好了。」他把外套盖在我身上。

「我就说很近啊!在对面而已。」我拿了个热包子给他。

魏翔耸了耸肩,拿出塑料袋里的包子就咬下去,看来真的很饿的模样。

「好烫!」他叫了一声。

风呼啸吹过的街上冷冷清清,我眼角余光瞥见似乎有个人正朝我们看来。心中一凛,那身材样貌,好象是印象中离开养父前他的模样。那个人走到马路上,似乎正在等出租车。

我觉得我的身体僵住了,原本想给魏翔的微笑也给不出来。

魏翔由我的视线往那处看去,接着拉住我,便往大厦里头走去。「是他吗?」他问。「那个家伙?」

我看了许久,后来才机械式地摇了摇头。「不是,我认错人了。」那只是个半夜拦出租车的路人。

迅速回到了家里,我把满袋的食物放在桌上,双脚发软跪坐在地,魏翔帮忙将大门门锁一一拴上,蹲在我身旁看我。

「不要紧吧?」他用衣袖擦掉我额头上的冷汗。

『这样不行、绝对不行。这种生活不能继续过下去。』我在心里喃喃念着。只不过是一个相似的身影便让我如此畏惧,这样我根本没办法安心过往后的生活。

『杀了他!』这个念头又再度冒起。

☆☆☆

连续两天,我们躲在屋子里足不出户,饿了就买便利商店的食物来吃,吃下去的东西完全尝不出味道,仿佛舌头上的味蕾都失去功用,酸的、甜的、苦的、辣的全都相同,食物变得不再美好,它只有提供热能以免我们之中谁不支倒地的功能。

我和魏翔拿了条被子睡在客厅木板地上,唯一的房间让给了婉婉。

她比我们还需要隐私,但白天时她总会出来和我们在一起,她畏惧自己独自处在一个空间里。

「要不要热­奶­茶?」我问婉婉。

沙发上的她睁着空洞的双眼抬头望我。「我们在等待死亡吗?」她突然这么说,而后落下眼泪。「要怎么做,才能永远远离他?」

我没有回答她的话,直接到厨房去冲­奶­茶。

只是心里的答案,早存在许久。

草莓走了出来。『为什么你会有这么可怕的想法?』她问。

我也没有回答。

突然,门铃声响起。我打翻盛满热茶的杯子,婉婉在沙发上瑟缩成一团。

叮咚叮咚的声音不停持续,似乎早已笃定里头有人一般。

将翻倒的­奶­茶擦了擦,我走到魏翔身旁,推着他进去我房里。

对他说道:「等会儿别出来。」

他看了我一眼,虽然很不放心,但仍是勉强自己点下头。

「我去开门。」确认魏翔会安全待在里头后,我对婉婉说,而后走到玄关去开了锁。

「哥,不要!」婉婉低声喊着。

「我们总要面对他。」当门被打开,我见到外头的那个中年男人--我的养父。

养父的头发斑白成了灰­色­,严峻的脸上两道眉毛拧着,他穿著十分体面的西装,就像出自良好教养家庭的父亲,总是不苟言笑,只会监控子女长成他所要模样的那种传统型严父角­色­。

「婉婉呢?」他开口问我,言词中有他当父亲的威严。

「在里面。」我仍是害怕他的,即便多么想杀掉他。

「走开。」当他这么说,我不由自主地往后退,让出一条路给他进来。

养父的视线环视屋内一周,露出不以为意的神情。「这么小的公寓,简陋得不得了,看来你过得也不好。」

『拜你所赐。』我在心中说着。『我一辈子都好不起来。』

「如果你当初肯留下来,现在哪会住这种烂房子。」养父冷哼了一声,而后看向婉婉。「还有你,真不知道你妈是怎么教你的,几天几夜不回家,赶快给我过来,别在这里丢人现眼。」

「我不要。」婉婉声音微弱地说着,眼泪在摇头时掉了下来。

「婉婉跟我说她怀孕了。」我缓缓开口。

「那是她不检点,在外头和别的野男人乱来。」

「孩子是你的,别再假装了。」我将这句话挤出口,却见着婉婉哭得更伤心。

「胡说些什么!」火辣的巴掌朝着我的脸颊煽下来,把我打得晕头转向。

草莓开始尖叫。『别让他打我们,他怎么可以他打我们!』

「你弓虽暴她,也弓虽暴我。你把恶心的荫茎塞进我嘴里,我到现在都还记得那个味道。」我抬起头看他,狠狠地盯着他看。「为什么你要这样对待我们?你根本不把我们当人看!」

「你是我买来的,花了二十万买来的!我高兴怎么对你就怎么对你!」养父发怒了,拳头朝着我的脸打下来,我被击倒在地,而后他在我身上踹了一脚。

「不要打哥哥!」婉婉拿起桌上的东西扔养父。

养父走了过去,抓住婉婉的长发将她往外拖。「去把孩子给我拿掉,你这个四处勾引男人的贱货。」

「我没有!」婉婉不停挣扎,哭倒在地又被抓起来。

愤怒越来越强烈,我想起像狗一样被对待的兔子,想起我们每个人悲惨的过去,如果不是这个男人,这世界也许就不会有痛苦发生。

魏翔打开房门,走了出来,他看见我倒在地上,又见到被拉扯头发的婉婉,生气地喊着:「放开你的手!」

魏翔冲上前去和养父扭打,婉婉摔倒在地,头猛力地撞上地板,哀嚎了一声。

魏翔被揍了好几拳,他根本斗不过养父,养父打得他都流血了,他被击倒在地。

我大吼着往前扑去,用力勒住养父的脖子拼命往阳台拖。他曲起手肘往我肚子撞,但我不会放手。

『杀了他、杀了他。』脑海里不断响起这样的话。

『他不仅伤害我们,也伤害我们最重要的东西,不杀了他,恶梦永远无法结束。』我陷入混乱当中,草莓不见了,闹哄哄的脑袋里只有这句话不停重复。

我的视线失焦,仿佛像以前人格转换时发生的情境,有人取代了我的身体,我的眼睛朦胧看不清楚这个世界,我的耳朵只能听到模糊的声音。

草莓的房间半开着,但她没有出现。站在心中客厅里的我见到角落处有个模糊的影子,那是谁?我从来没见过他。

我看见养父被我抛过阳台,养父双手紧紧地抓着我的右手,发出恐惧的呐喊。

『杀了他、杀了他。』声音是那模糊影子传来的,而我正照着他的话做。

「阿满,不要,不要松开手!」

我朝着声音的方向看,眨了眨眼睛,似乎能看见养父求救的神情。我不明白这个恶魔般的男人为何会露出害怕绝望的神情,这种表情以往都是出现在我们身上。我们向他恳求别再凌虐我们,但他只会更加用力侵略我们的身体。

「阿满,我错了,我知道错了,我以后不会再那样对你了,求求你把我拉上去。」养父挣扎着大喊。

「阿满!」魏翔冲到我身边。「你想­干­什么,别做傻事!」

「杀了他,然后恶梦就会消失,我会醒过来。」声音是那个影子的。它透过我的声带,告诉魏翔。

「你不可以这么做!」魏翔大惊失­色­,他奔到窗边抓住我和养父的手,想把养父拉起来。

「走开!」它让我猛力将魏翔撞开。魏翔撞着阳台的门,然后跌倒在地。

「阿满!」魏翔吼着。

『快点结束这一切。已经够了,被折磨这么久,已经够了!』影子的声音是说给我听,我觉得那不断继续着的声音跟之前治疗师使用的催眠疗程好象。影子的话语不停重复,我觉得我不再是自己。

我想保持清醒,但脑袋却迷迷糊糊。

我看见自己慢慢地扳开养父扣在我手腕上的手指,狠狠地反折,让他无力握紧。而后他失去支撑,睁着好大好大的眼睛看着我,充满惧意,往下坠落。

角落的影子渐渐走出来,当我看到他的脸时,我整个背脊发凉。

『怎么可能……』我看着他。

「砰--」地一声,巨大的撞击声响起,养父由十三楼的高度跌到车子川流不息的马路上,一辆又一辆行进中的汽车将养父辗过、再辗过。

我能看见鲜红的颜­色­在我眼前蔓延开来。

『我还不到出来的时候。从现在起,你会忘掉我的存在……』那个人在我耳边说着,拍嚓的手掌打击声响起,将我惊醒。

我摇晃了一下。

世界变成红­色­,声音静止。

我转过身,婉婉和魏翔两人震惊地看着我。

「接下来该我。」我脑中一片空白,但记得养父的手从我手中溜开,他让车子辗过。我对他们说过话后,慢慢攀上阳台,要当第二个离开的人。

「他死了,真的太好了。」我说。明明该释怀的一刻,却觉得痛苦莫名。

小时候和养父相处的记忆鲜明得像照片那样,一幕幕被活生生回放过。

我还是可以听见自己的尖叫声、哭泣声、怒吼声。

我分裂出了好多好多的人,只为了减轻一个男人带给我的痛苦。

「阿满--」魏翔叫我。

我回头看着魏翔。他有一张超脱年龄成熟的脸,但我实在很抱歉让他见到这一切,这个年纪的孩子应该无忧无虑的长大,而不是看见暴力虐待在自己身旁的人身上发生。

我很抱歉、我真的很抱歉。

魏翔曾经给过我的快乐找不到、满足也失去了,我始终没办法像他们一样坚强,我的心被撕成一片一片永远无法完整,只会拖累人,我没得救了。

就在纵身跃下的那一刻,耳边浮现魏翔的声音。

「不要--」

啊,我忘记告诉他,我很喜欢他叫我名字时候的感觉,我也很高兴他喜欢我为他做的蛋包饭。

我还喜欢他的名字,那个「翔」字,他是有翅膀、可以飞翔的。他的心像他的名字一样辽阔,包容了我、安慰了我的伤。

当他微笑地看着我,我仿佛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

但那也只不过是仿佛……

我幷不会愚蠢到真的认为,自己可以得到幸福。

草莓观察日记(两个系列) 草莓观察日记 第8章

章节字数:8567 更新时间:07-11-19 20:00

○月○日,天气晴。

……一想起暂时不用消失就高兴。我要剪个美美的发型、穿蕾丝蓬蓬裙,和大哥去游乐园做一日游。不知道大哥喜不喜欢玩自由落体?那是我的最爱说……

快乐到冒泡的草莓

☆☆☆

我睁开眼睛,发觉自己身处在陌生的环境里。

我躺着,旁边有几个陌生人围着我,手里拿块板子嘴里不停开开合合,不知道在问些什么,我没听见。

这里好象是医院,我的手上接着点滴。我不明白自己怎么会在这里,只知道草莓占据着客厅,只肯让我缩在­阴­暗的角落,她阻止我现在走到外面去。

魏翔走了过来,忧心地看着我。我也看着他,但我的嘴不断地动着。

然后草莓慢慢地愿意让我听她正在说些什么。

「养父他太激动了,在推挤之间不小心就翻出阳台,我们拼了命地想救他,但是却抓不住他。」草莓扬起手臂,手腕处还留着明显的瘀痕。「你看,我抓不住他。」接着草莓歇斯底里地开始哭,眼泪从我的眼睛里落下。

「这样可以了,谢谢你,林先生。」几个看起来像警察的家伙问完话后点了点头就离开。

「让阿满再睡一下吧!」魏翔告诉草莓。

「阿满你进去。」草莓推了我一把。「其它的我来处理就好了,你别来妨碍我,快进去,快点快点。」

我看了魏翔一下子,才慢慢转身回房。

「不会有事的,所有的证据部指向他是失足坠楼,而你救不了他目睹他惨死,然后休克昏倒送医这样。」魏翔对我说。

『坠楼……』啊,我想起来了,我把养父抛到阳台外,接着他从十三楼掉下去,被好几辆汽车不停辗过。

但奇怪的是我心里幷没有愧疚或恐惧,仿佛我只是一个看到过程,而不是亲身参与的。人。那一定是某个人控制我做的,这种感觉很强烈。

『草莓,我想跟你谈谈。』我疲惫地说。

『有什么事等你­精­神点再来讲,现在是非常时期,你不要捣乱。如果被警察发现那家伙不是意外坠楼就白费功夫了。快去快去,去睡觉,婉婉也会为你隐藏这件事。等过段时间你再出来,现在先什么也别管。』

我回头望着草莓和我的房门。现在只剩下我们两个了,为什么我会有不止两个人的感觉呢?

『我等一下要打电话给医生,说说这次发生的事情。我们现在压力很大,融合应该要暂时停止才对……』

关上房门前,我听见草莓自言自语地说着。

☆☆☆

出事现场的鉴证报告出炉,死因单纯,意外坠楼。

我再度回来已经是好一阵子后的事情,我不知道过了多久,只晓得时间已经到了冬天的尾端。

草莓累得走路摇来晃去。『我要去睡觉了,接下来你来顶。』

然后她把我推出去。

在我失去意识的时候,我们已经回到家,行李箱摆在衣柜旁,衣服早巳整理进去柜子里,看来回来挺久了。

按了按荧光表,绿­色­的小矮人开心地跑出来跳舞。二月十五日下午三点四十分,冷风从窗户灌了进来,我由床边的窗户探出头去,外头没什么太阳,但刚下过雨,空气中有水的味道,很­干­净,而且视野良好。

我好象死过一次又复活那般,身体好轻,堆积在体内那些丑陋、痛苦、愤怒都随着之前的爆发而清除得一乾二净。

忽然想起应该跟草莓谈谈另外一个人出现的可能­性­,但敲了几下她的房门,她给我的响应是:『本姑娘现在很累,停止会客!』

我笑了,这么长的日子都她一个人独撑,难怪会累。

敲门声传来,魏翔打开门,探头入内。「草莓,你说的那家店没卖草莓蛋糕了,我买了千层派,这个看起来也挺好吃的。」魏翔提着蛋糕店的纸盒子念了声,然后抬起头来看我。

「草莓?」见我没响应,他又喊了一声。

魏翔肯定不知道我回来了,看着他那蓬松的头发和等着我回答的呆滞神情,我突然兴起捉弄他的念头。这一定是佐弥留下来的某个部分,佐弥偶尔喜欢捉弄人。

「我先换衣服。」我学着草莓的声音。

魏翔皱了皱眉头。「你感冒吗?声音怪怪的。」

果然,还是不太像。草莓娇滴滴的女孩声调不是我这个男人轻易模仿得来的。「大概吧!」我说,然后打开衣橱拿了草莓买的白衬衫出来。

在我当着他的面将睡衣撩起的时候,门砰地立刻被关上,我看着衣橱门板上的镜子,嘴角弯起了微笑。挺好玩的。

草莓的白衬衫剪裁合身,一穿上去,我就惊觉自己怎么瘦成了这付模样,透过棉质布料,似乎都可以看见自己的肋骨,好象营养不良的人。

衬衫上头开了几个扣子,露出胸膛,接下来的也都故意扣错。袖子往上折了几次显出手臂,反正室温比外头高,我索­性­再穿上黑­色­短牛仔裤,就这么走到客厅去。

魏翔目不转睛地看着我,先是有些疑惑,而后又不确定地转过头看电视。

我坐在他斜对面的沙发上,拿了一块千层派放到嘴里吃,双脚曲起撑住桌子边缘,以舒服的姿势边吃东西边看电视。双腿偶尔还会左右摇晃摇晃,嘴里哼着歌。

魏翔的视线只要轻挪便能看到我,或许他还能从我短裤下头的缝一路看进大腿深处。

他有些不自在地咳了声,见我没打算收敛自己的态度,便开口说:「草莓,吃东西的时候把腿放下好不好?」

「好。」我简单应了句。

接着我假装要拿遥控器,爬起来让身体横过桌子,不经意地擦过魏翔的手臂,然后趁机来个重心不稳,跌在他大腿上,手掌往他腿间敏感的突起物压下去。

魏翔闷哼一声整个人弹起来,整张脸惨青,连忙把我拉起来,推到旁边去。

我装出惊讶的表情,看着自己的手掌,然后吐了吐舌头。「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没关系。」魏翔有些窘地大腿交叉而坐,盖住刚才被我碰到的部分。

一定站起来了。我偷偷笑着。

「你要不要去厕所啊,」我问他。「阿满不在,你一定……呃……就是你知道的那个。我不会介意啦,你当我不知道就行了。」

魏翔的脸慢慢地红了。看在我眼里,真的觉得他好可爱。

「吃你的蛋糕,不用管那么多!」魏翔的语气有些躁。

「对了,婉婉呢?」我笑了一声,不打算继续捉弄他了。我用原来的声音开口讲话,但他可能因为太过紧张,幷没发现我有什么不同。

「在她家啊!」

「我打个电话给她。」拿起桌上的无线电话,我拨了婉婉的手机号码。

「喂?哥啊?」婉婉接起电话。

「嗯,还好吗?」我柔声问道。

「还好。」她也不像我昏过去之前那么紧张。「对了,我前阵子问你的那件事,有答案了吗?」

「什么事?我忘记你问过我什么了?不好意思。」我搔了搔头,她问的人应该是草莓而不是我。

魏翔狐疑地转过头来看我,他将我从头扫到脚再从脚扫上头,似乎已经发觉我不是平常和他一起吃蛋糕看电视的那个女孩子。

「阿满?」他试探­性­地问着。

我边讲电话,边对他微笑点头。

「你醒过来了!」他睁大了眼睛露出兴奋的神情,在沙发上转了个角度就往我这里扑过来。

我摸摸他的头,在嘴边比了个噤声的手势,要他安静。

他由背后抱住我,我们两个倒在沙发上,紧贴着彼此,距离相近的程度,足够让我清晰感觉到他胯下越来越坚挺的硬物。我有些不自在地想挪开,但却差点掉下沙发去。

他紧忙将我拉回搂住,而后耳朵靠了过来,似乎也想听听婉婉正在跟我说什么。

「就是一起去日本的事情。」婉婉说:「我打算回日本去,找一个安静的地方把孩子生下来。妈妈已经点头了,她赞成我的决定,我猜你或许也会想离开这个地方,一起去散散心也好,不然留在这里,我总是感觉他还会来找我。」

「日本啊……」我思考半晌。「我过两天再回答你吧!」

因为魏翔现在勒得我快喘不过气来了,日本这两个字令他不愉快。

「两天后你可别说又忘记我问过你什么了。」婉婉笑着。「哥,你的健忘症很严重耶,有没有打算去看医生?」

「有啦有啦,在看了。」我回答她。

接着我们两兄妹又聊了些有的没的,互相安慰对方日子总是要继续过下去,而后才依依不舍地道过再见,挂上电话。

我把无线电话放回桌子上,魏翔仍抱着我不放。

他这个人,有时候处理事情很成熟,有时候却又像个大小孩一般。我拍了拍他的头。「快断气了。」我这样告诉他。

他松开双臂,啧了声,站起来往厨房走去,然后冲了杯热­奶­茶,在厨房那条狭窄的信道上来回踱步神情焦躁。

「你会跟她一起去吗?」魏翔喝着杯子里的热饮,抓了抓头发。

「你指日本吗?」我问。

「不然你以为我是指什么!」他突然将杯子用力放在料理台上,热­奶­茶溅了出来,他的脸上布满怒气。

「我还在考虑啊你,­干­嘛生气……」他这回真的吓着我了。

「为什么不生气。」他低声吼着:「这一个月来是我每天部陪在你旁边,我买东西给你和草莓吃,照顾你们的日常起居。现在你醒过来了,可好,人家问你要不要去日本,居然还说会考虑。」

他接着说:「会考虑就是想跟她去!你眼里是不是半点都没有我的存在?我等了你这么久,你先是捉弄我,不跟我说你醒了,后来又打电话给别的女人。拜托,我可是有感觉的,我……」

我没想到只是小小的玩笑会让魏翔压力这么大。也是,他向来就很容易认真的,他真的害怕我会离开他。

我内疚地走到他身后,轻轻地抱住他。「好了好了,别生气了。我不去日本,就算会去,也跟你一起去好不好?」我愧疚地说着。要他这么个半大不小的男孩陪我走过这段融合的过程已经万分辛苦了,他一直忍耐压抑自己的情绪,然而我却没顾虑到他的心情。

「我因为你,跟我姊请了好长的假。店里面人手不足我也不管,只想在你需要我的时候待在你身边。你说你考虑去日本时,我觉得我就像呆子一样。你根本有没有我都可以,我却笨得以为如果你张开眼可以看见我,你会很开心。」

「我是很开心啊!」我脸热了起来。「很开心,刚刚见到你买蛋糕回来时,开心得不得了。」

「真的?」他不太相信。

「真的、真的!」我重复了两次。

「好吧,那就算了!以后别再说你要考虑去日本。」他拿抹布将料理台擦了擦,语气听起来是在勉强自己释怀。

「唉,原来你这么爱吃醋,真是一点也看不出来。」我说。

「才没。」他又重新泡了两杯热­奶­茶。

然后我们回到客厅继续喝热茶,吃千层派。

☆☆☆

「你要不要剪个头发。」晚上电视影集看到一半,魏翔突然这么问我。

「剪头发?」我打了个呵欠,有些困。

「草莓前几天问我能不能帮她剪,但我说要等问过你以后再决定。」

「我头发很长了吗?」拉了一撮到眼前瞄了瞄,发觉也真是该剪的时候。「那就随她吧,女孩子部比较爱漂亮,我太邋遢的话会让她很难过。」

「我有带剪刀上来,那就替你洗个头,再帮你修一下就好。因为我还不是正式的发型设计师,我怕把你的头发剪坏掉。」

我笑了笑。「不会啦,我看过你替爱蜜莉剪头发,还挺好看的。」

魏翔摇头。「我只修一下。等我当上设计师的时候,我再帮你剪整颗头。」

他说得好象要把我的头从脖子上剪掉的模样。

魏翔接着把我拖进浴室,在浴缸里放满温水,然后脱光我们两人的衣服,清洗­干­净之后,便拉着我泡进水里去。

我家的浴缸靠头躺的地方有一块很大的空间放置沐浴|­乳­之类的清洁用品,魏翔把那地方清­干­净而后坐上去,他接着让我仰躺入浴缸里,然后倚着他的双脚,很小心地帮我把头发洗过。

他的手指按在头皮上的力道刚刚好,洗发­精­的味道很香很舒服,适当的水温让人放松,我有种昏沉沉快要睡着的舒适感。

「这位客人你­精­神很紧绷喔!」他边帮我按摩边说着。

「是啊、是啊!工作太忙没时间休息。」我顺着他的话回答他。

「帮您按一下脖子。」他的手扶住我的颈项轻轻揉捏。「请问这样的力道可以吗?」

「啊--」我闭上眼叹了一口气。「好舒服啊--」

在我差不多快睡着的时候,他舀起水把泡沫冲掉,然后滑进水里,把我抱上他的腰。他的手探入我的臀缝之中松弄,然后没几下就要把自己早已Ъo起的下半身塞入。我手撑住浴缸边缘,以防被他的挺入弄得重心不稳翻过去。

也许因为前戏不足,他直接进入,我觉得有点痛,身子僵了一下,但|­茓­孔还是慢慢地吞没他的分身。

他开始上下摆动,我被水的浮力抛起,然后又被他拉下,洞口被他的拇指扳开,每一次的进入都夹杂着热水的温度,我忍不住呻吟了出来,回音在密闭的浴室里变得好大声。

「啊……慢一点……」我喘息着红透脸。

放荡的呻吟太过­淫­糜,我简直无法相信那种声音是我所发出。

「不行。」魏翔直接拒绝我。「我已经忍耐一个月了。」

接着他翻过我,让我趴在浴缸边缘,从后头用力地Сhā入。

我深吸了一口气,头晕脑涨地,他加诸在我身上的行为,让快感变得好强烈。

结果这回在浴室里洗了将近一个钟头,他才肯结束。

我倒在他身上,额头满是汗水,水面下是他还掏弄着的我的分身,虚弱无力地,像缺了闸口阻止般,不停She­精­。

☆☆☆

「我好累,想上床睡觉了……」

当穿上­干­净的衣服坐在客厅,魏翔拿出了他的剪刀准备帮我剪头发,我已经筋疲力尽连头也抬不起来,浑身软趴趴地摊在沙发上无法动弹。

「马上就好了,忍耐一下。」他在客厅木头地板铺上报纸,然后把我带过去盘膝坐好,又用家里面的大垃圾袋挖个洞让我套上。

他接着双手摸了摸我的头型,左右瞧了瞧,才谨慎地拿起剪发梳和剪刀,一刀一刀地慢慢修剪多余的长度。

我开始打瞌睡,因为他真的剪得很慢。但只要我头垂了下去,他马上帮我扶正。

「草莓说她想剪可爱一点,因为大哥答应有空就要陪她出去玩一天。」魏翔来到我面前正对着我,把我摇醒。

「大哥医学院的功课很忙,拨得出时间吗?」我打了个呵欠。

「你让不让她剪可爱一点?我是要问你这个啦!」魏翔看着我。

「她希望剪怎样你就剪吧!她最近也很辛苦,让她开心一点也好。」我说。

「那我就剪了。你要做好心理准备,因为真的会很可爱。」魏翔点头,换了把削刀,拉着我额前的头发开始刮削。

头发被慢慢地削下来,但因为没有镜子,我也不晓得究竟会被魏翔剪成什么模样。时间实在过得十分缓慢,魏翔虽然说只修一些头发而已,但他常常左瞧右瞧,弄完一些一定要停下来仔细看有没有坏掉的地方。

他接着又换了把调整发量的剪刀,把多余的头发处理掉。

其实我都上家庭理发厅,花个两百块,洗头加剪发不用半个小时就完成了,像魏翔这样龟速前进的设计师我还是第一次遇到。

「好了。」魏翔说。

「嗯、好了啊?」我吸了一口气抬起头,发现报纸上剪下了不少的头发。稍微修一修是这样吗?

「我帮你把头发打薄了点,这样看起来比较不厚重。」他替我脱下垃圾袋做的防护衣,然后把我赶离现场,开始收拾那一地的报纸与头发。

魏翔回来后看了我一眼,很满意地点头,似乎认为他的作品不错。

「我们去照一下镜子。」他接着牵着我的手到房里,让我们两个对着衣柜的镜子照。

我首先发现的是,他似乎又长高一些了,本来刚认识时才和我差不多的身高,现在已经超过我了。

「看镜子啦,别看我!」他把我的头压下来,让我的视线对准自己的脸。

于是我将视线凝聚在自己的脸上,经过魏翔一番功夫,我的头发看起来没有以前的厚重,还有些轻飘飘的,很清爽的感觉。

他还给我剪了浏海。浏海是参差不齐线条落差很大的锯齿状,整张脸搭上这个浏海,人简直像年轻了好几岁一样。

我的脸一红。「你怎么剪成这样。」

「这叫草莓浏海,就是像草莓蒂一样剌剌的,樱桃小丸子也是剪这种浏海,我想草莓会喜欢这个。」他戳了戳我的脸颊。「也让你看起来很可爱。」

「男人怎么可以用可爱这种形容词!」我反驳。

「日劇就常在用啊!」他說:「日本人不也常把好可愛、好可愛挂在嘴邊嗎?」魏翔學了一下日本女生講かゎぃぃ的誇張語調。

我被他逗得笑了出来。

接着我拍了拍草莓的房门,我想她也睡得差不多了。

她探出头来,两眼黑眼圈地看着我。『­干­什么,吵死人了。』

『魏翔说有一件事你一定会喜欢。』我微笑地对她说。

『什么事我都不会喜欢,现在是人家睡美容觉的时间。』她指着自己的眼角。『有没有看到、有没有看到,我的皱纹都跑出来了,这样以后怎么见人啊!』

『他帮你剪好头发了喔!』我告诉她。

『真的吗?』草莓兴奋的整个人跳了起来,眼睛一亮。

『先去照照镜子吧!』我建议她。

就在她从我眼前往客厅冲去时,我突然瞥见角落有个模糊人影闪过。

我楞了下想追过去。

「哇啊啊啊啊--」草莓的尖叫传来。

我分心往草莓方向看去,再回过头时,那个影子已经消失无踪了。

莫非我出现幻觉?搔了搔头,跟之前睡了太久有关系吗?但总觉得怪怪的。

「怎么了?」我回到草莓身边。

「剪坏了吗?」魏翔也被草莓吓到。她的叫声好凄惨。

「为什么我看不见镜子里的自己!」草莓崩溃地喊着:「我看得见镜子里的阿翔,但却看不见自己!这是怎么回事?我怎么会不见了?」

我呆住了,怎么连草莓也出状况!?

我和魏翔都不明白草莓所说的状况,因为我们的眼里,都有镜子所映出的实体,但草莓说她看不见是由她的眼睛做出发点,所以我们没办法知道她究竟发生了什么状况。

「糟了,怎么会这样啊?我是不是快死了?阿满,我睡觉的这段时间你到底做了什么?」草莓问。

我的睑一阵红。「这跟在浴缸里面洗澡洗太久有关系吗?」

「你们不是有心理医生,不如打电话问问。」魏翔建议。

草莓立刻冲去拿无线电话,然后按下按键。

「你好!」对方很快就接了。

我听见医生熟悉的声音,但却出同时听到奇怪的声响,好像另外有个女生在我耳朵旁边说话……对不起……您……对不起……

我听不太清楚,那女声好遥远,像隔了几个山头一样。我努力想了想,好像草莓每次拨打医生的电话时,都会有这个声音出现。

「医生,我的影子不见了。我刚刚照镜子,所有的东西都可以映出来,只有我的没有。人家刚剪了新发型要照镜子,却这样被惊吓,我快疯了,为什么会这样啊!」草莓一边哭一边讲着。

「啊,这个啊!」医生和缓地安慰草莓。「这叫做『负向幻觉』,是催眠时会出现的一种现象,所以你不用担心。」

「真的吗?不是我快死了?因为阿满看得到自己耶,可是我看不到!」草莓小心地问着。

魏翔不小心贴得太靠近草莓,也很关心我们情况的他获得草莓一个白眼。

男士们不能不经过淑女的同意便太接近她们!这是草莓的想法。

魏翔啧了一声,很不满地走开。

医生开始解释草莓为什么会看不见自己,他说那是正在治疗我们所采用的一个方法。「沿用『我不是我的这个观念』,我要让你们慢慢淡忘自己本来的外表……」

医生不断地解释,草莓只要提出一个问题,就可以获得答案。半个小时过后草莓放下话筒,眼泪也都­干­了,我和魏翔这才松了一口气。

「嘿嘿!」草莓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不好意思,让大家虚惊一场,医生说我幷不是要死掉了,这只是接受治疗途中所产生的状况。」

魏翔摇了摇头往旁边走开。

草莓接着又按了几个按键打了另一通电话。「喂,麻烦你,我找班常丰。」

「请等等!」话筒后头的对方往后头喊去:「班代,你的电话。」

「喂!」大哥马上来接。

草莓笑颜开朗了起来。「大哥我跟你说喔,我刚刚剪了一个很可爱的新发型呦,阿翔帮我剪的。你后天星期六有空吗?我们上游乐园玩好吗?你上次答应过我的啊!」

「后天啊……」

我听见大哥翻行事历的声音。

「可以,星期六没什么重要的事,我也有打算回老家拿点东西,那你在阿贵家等我好了,我再过去找你。」

「好哇--」草莓很快乐地答应,接着又跟大哥说了十几声拜拜以后,才依依不舍地挂上电话。

「游乐园、游乐园。」她高兴地小碎步跳往厨房,拿了罐矿泉水开了喝。

「对了阿满,」她突然想到。「你说大哥会喜欢玩自由落体吗?」

「我不知道。」她该不会又想去坐那个恐怖的游乐设施了吧!我回忆起上次的惨痛经验,那回可是吓到大家都腿软差点心脏病发的啊!

「草莓你真是太强了……」被赶到角落去无法Сhā话的魏翔喃喃说道。

草莓观察日记(两个系列) 草莓观察日记 第9章

章节字数:7036 更新时间:07-11-19 20:00

○月○日,天气晴。

……坚强、坚强、再坚强。大哥这样告诉我们。

我们都要坚强,只差一步了。我们将成为我,一个完整的人……

草莓

☆☆☆

收拾了些东西回到老家,我们依然住在阿贵的房子里。草莓兴奋得不肯回房休息,先是把她的白衬衫和黑蕾丝短裙拿出来烫,又把魏翔叫过来看她的衣服搭不搭配新发型。

魏翔无奈地点了点头。「是不错看,但你确定要穿这样出去吗?阿满可是个男生。」魏翔点破了草莓的美梦。

草莓差点拿冒着蒸汽的熨斗朝魏翔丢去。「你非要不断提醒我吗?」她的声音尖锐而带悲伤。

「对不起。」

「我也不想这样啊……」草莓难过地将蕾丝裙攒进怀里。「但我最大的梦想,就是可以穿得像个正常的女孩子,自己喜欢的人一起出门约会。我就要和阿满融合了耶,也没多少时间能见大哥了……」草莓眼眶红着。

「就让她穿吧!」我说。「明天是草莓重要的日子,不用在意我的存在。」

魏翔点了点头。「我晓得了。对了,明天我可不可以跟你们一起去?」魏翔说。

「不行!」草莓目光凌厉地回头瞪魏翔。

「我有这个!」魏翔拿从身后拿出一台摄影机。「跟我姐借的,可以帮你们摄影留念,而且绝对不会打扰你们!」

「这只是你想跟去的借口,而且很没说服力。」草莓说。

「我会离你们三公尺以上,不会打扰你们。」魏翔说。他老是面无表情地。

「你保证?」草莓动摇了。

「我保证!」魏翔举起手做发誓状。

「好吧,特别恩准你跟去。不过你不可以说话,也绝对要遵守三公尺的约定。」

「OK!」魏翔扬起笑容,转身离去。

当魏翔走后,草莓坐在床上叹了口气,重新端详她的蓬蓬裙。「阿满,你说我如果真的穿得像个女孩子跟大哥出去,即使我很快乐,大哥也会感觉到困扰的吧!光是别人指指点点的目光,就会把大哥逼疯。」

「大哥不会这样想的。」我安慰她。

「可是……可是……我毕竟就是个货正价实的女孩子啊!」草莓难过地哭了。「如果我身体也能是个女孩子就好了,那我就可以穿得很漂亮和大哥出去。」

她难过得整张脸都皱起来,我也感受到她的情绪。

「你知道吗?我每次想到大哥,我的心就好象紧紧揪在一起一样。好痛苦、好痛苦。为什么喜欢一个人会这么痛苦?」她问着。

「但喜欢一个人,也可以感觉到开心。就像大哥和你讲话的时候,你不就很开心吗?」我说。

「你有没有想过我们融合后,会怎样?到时候你还会保留我喜欢大哥的心情吗?我不想就这么消失掉。」

「我想我们还是会喜欢大哥。就像兔子和佐弥,到现在也还喜欢着魏翔一样。」

眼泪慢慢地涌出,草莓正在用力宣泄悲伤。她和我,是所有人中唯一会哭泣的两个,我们拥有的伤痛最多,回忆也最多。

草莓拿出剪刀和针线,就着朦胧的眼睛开始修改她的裙子,她想要留下属于自己的美好回忆,她正在努力。

☆☆☆

隔天,大哥一早就来了。他开着向朋友借来的车,来接我们。

草莓穿著她的花俏的白衬衫,衬衫领口和袖口反折的部分像燕子尾巴那样微微翘起,黑­色­的长裤上头缝着短短同­色­薄蕾丝,那是她从心爱的裙子上头拆下来的。

魏翔帮她将头发用电­棒­卷得稍微飞翘,再以发蜡将她的草莓刘海弄得一束一束,于是她看起来变得很有日本味,中­性­间带着可爱,而不是以往我自镜子里面见到的那张消瘦苍白属于男人的脸。

草莓漾着笑容坐进副驾驶座,魏翔则被逼进后座里。

「翔仔怎么也跟来了?」大哥从后视镜看着魏翔。

魏翔举起手中的摄影机。「这个。帮你们拍成纪念光盘,老了以后还可以拿出来缅怀。」

「你今天不用工作吗?」大哥看了眼沙龙里人山人海的情况。

「阿满比较重要。」魏翔回答。

「……」大哥顿了顿,之后转头看着我。「草莓,你上次跟我说的,阿满这阵子有状况是谁在照顾?」

「阿翔啰!」草莓玩着自己的手指。

「你们两个的感情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好了?」大哥转头看魏翔。

「唉呀,他们两个在谈恋爱咩!」草莓漫不经心地说着。

「什么,谈恋爱?」大哥吼了出来,横过身子往后抓住魏翔的领口。「拜托你才几岁啊,毛都没长齐还敢拐我弟!你才十五岁耶!分手、你们两个给我分手!」

「已经长齐了喔!」魏翔任大哥抓着。「不然你问阿满。」

「你这个死小孩!」大哥往魏翔头上K了一记。

「大哥!」我连忙阻止大哥。「别这样。」

「阿满啊……」

「今天是草莓的日子,我跟魏翔的事情以后再跟你解释好不好?」我的脸红了起来,拿草莓当挡箭牌。

「对啊、对啊!」草莓出来帮腔。「大哥你今天除了我,不能想其它人喔,不然我会伤心的!」

大哥给了魏翔一记三白眼,哼了声才回到驾驶座坐好。「今天给草莓面子,先不跟你计较。」

汽车发动,像箭一样咻地声­射­了出去,大哥明显很在意我和魏翔的关系。说实在的,我也不晓得到时候该怎么跟大哥解释我们的事情。

如果大哥知道是佐弥去GAYBAR钓人─夜情,结果不小心就钓到魏翔的话,一定会口吐白沫昏倒。

像大哥这种专情到几乎绝种的生物,情人还是自己青梅竹马的小学同学,他绝对无法想象佐弥三天两头换男人的情景,我想我得编个好理由混过去。

草莓回头对魏翔说:「记住你自己说过的话喔,你要离我们三公尺远,不可以来打扰我们。」

魏翔耸了耸肩。「放心。」

结果真的一直到买票进入游乐园,魏翔整路安静地不发一语,大哥和草莓走在前头,我只能偶尔担心地回过头去看看后头的他。

他打开摄影机开始拍我,朝我微笑。

当我忍不住也朝他微笑时,大哥就会用力将我的头扳回前方。

草莓和大哥两个人手挽着手将园内的游乐设施一个又一个玩过,云霄飞车和自由落体根本难不倒他们,自由落体他们甚至坐了四次,我吓得紧紧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不敢探头出来,那种高空坠下的滋味我不想再体验。

它会让我想起掉下楼去被车子辗过的养父。

玩进了室内,赛车场上疯狂赛车让草莓大喊过瘾,而我每次回过头,魏翔都是遵守着约定,没有向前打搅他们。

看他孤单一个人拿着摄影机连话也不讲的模样,我的心有点疼。

趁着草莓在娃娃机里夹娃娃的空档,我叫了叫她。「草莓,让我玩一下好不好?」

「你也想玩这个啊?」她疑惑地问我。

「嗯!」我很肯定地回答她。

「好吧,那就五分钟喔,五分钟以后你要让我继续玩其它的。」草莓说。

「没问题。」我看见娃娃机里的米飞免,我想把那个钥匙圈娃娃夹起来给魏翔。他那么寂寞的模样,看得我都难受起来。

只是五分钟过去,根本就没有夹娃娃神经的我贡献了好多零钱给机台,却连一根毛都夹不起来。

草莓在旁边闷闷地笑。「阿满你好拙!」

「怎么会夹不起来呢?」我窘得很。

「技巧、技巧。夹娃娃最重要的是技巧!」草莓说着。

大哥去买了几支冰淇淋来,给了我们一支,然后走过去同魏翔讲话。

「再给我五分钟。」我央求。

「好啦,快一点。」草莓吃起大哥的爱心冰淇淋。

我趴在机台上左瞧又瞧,看中了边边有个角度很好的米飞免小布偶,满心欢喜地投下硬币按着遥控按键。

「你玩很久了喔,夹不到是吗?需不需要我来帮忙?」

旁边陌生的声音传来,一只手搭上我的腰蠢蠢欲动,我吓了跳转过头去,却见到个油头粉面的年轻人露出发亮的牙齿对我笑。

「我在旁边看你一直都夹不起来,我技巧很高超的呦,要不要让我帮你试试?」那个人用恶心的语调说。

我全身鶏皮疙瘩都起来,一个不小心,碰到了下夹子的按键。

「啊!」还没看准就按到了!气死我!

正想回头K那Se情狂一举,却听见大哥喊了一声。

「你这混蛋想对别人的妹妹做什么!?」大哥把没吃完的冰淇淋往男人的脸上压下去,拉着他的领子就把他抓起来。

「妹妹?对不起,我以为他是男的,他穿那样根本就像来钓……」男人说。

「钓什么,你再给我说一次。」大哥生气地吼了出来。

男人一惊连忙想逃走,挣扎时撞倒了我,我跌倒在地,突然听到叩兜的声音,米飞兔的钥匙圈从机台出口掉了下来。

我赶快把钥匙圈拿起来。

然后抬头,就见「砰--」的巨响,魏翔一拳揍上那个男人的脸。

「欠揍!」魏翔甩了甩发拳的手,然后把我扶起来。

「走吧!」大哥哼了声,要我们离开这里。

我把米飞兔钥匙圈塞进魏翔手里,对他:「就是这个,兔子长得像这样。」

「兔子?」魏翔讶异地在阳光下转动钥匙圈。「要给我的吗?」

「嗯!我夹了好久。」我说。

「谢谢。」他开心地笑了。

和草莓一样的年纪,他们的笑容都好灿烂。

魏翔拿起摄影机对准我们,他绕着我的肩,钥匙圈在阳光下发着耀眼光芒。「这个要纪念一下,阿满今天送了定情信物给我,我会好好珍惜。」

他接着在我嘴边吻了一下,我们的影像被收录在摄影机里,我想现在的我,一定有着张开心的脸。

「年轻人,你想对别人的弟弟做什么?」大哥在旁边作势要走过来拉开魏翔。

魏翔咧苦嘴笑着说:「就借我一分钟啊,让我幸福-下。」他说。

「大哥……」我用哀求的眼神看着大哥。

「真受不了你们。」大哥别过脸去,双于环胸开始数秒数。

草莓也咳了声,但没出来嚷着要重新接管身体。

幸福啊!阿翔你觉得现在幸福吗?

我闭上眼感受他拥抱着我时,从他身体里缓缓传递过来的温暖。

我的心不再空荡虚无,当他微笑,我便随之微笑。

他因我而开心,我也因他开心而开心。

原来幸福也可以是这么微不足道,细微得根本看不见。

我接着将身体还给草莓,让她和大哥继续相处。

她的心里现在也是很快乐,只要待在大哥身旁,她整个人看起来就像是在发光。

『草莓,你现在感觉得到幸福吗?』我问她。

她对着我笑。

『大哥摸着我的头,说我是他重要的妹妹时。我觉得我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草莓说。『有人爱着,很幸福、很幸福。』

☆☆☆

我们玩到天快黑才离开游乐场,大哥怕大家肚子饿,在市中心找了间麦当劳停下来要我们吃完饭再回去。

点餐的时候草莓还是挽着大哥的手臂不放,她只要一个苹果派,大哥怕草莓吃不饱,于是告诉服务人员再加个双层牛­肉­汉堡下去。

吃完苹果派,草莓不知道为什么拿起包包里的日记开始写。

她平常的习惯是睡觉前才把事情记下来。

『阿满。』她写好日记后,收进包包里。

『我要走了,今天谢谢你。』草莓开心地对我笑着。『如果可以的话,我会很想念你的。但我实在不知道还会不会有这样的机会。你要保重,要像大哥一样坚强,我们以后绝对会过得很好的。』

我正拿起双层牛­肉­汉堡要吃,她走过来拥抱住我,结果牛­肉­汉堡就这么掉到桌上,散成了好几块。

草莓的悲伤慢慢地渗透到我的身体里,她正逐渐在消失。这是我第一次清楚地感受到融合过程,哀伤像细针般,缓缓地往我心里扎,她的痛苦,变成了我的痛苦,她的记忆,流向了我,变成我的记忆。

草莓消失了。

笑着消失了。

那个一路鼓励我支持我坚强走过来的好朋友消失了。

我的泪水失去了阻拦,不停地落下,我掩面哭泣,空荡荡的客厅再也看不见那扇层于草莓的门,而我以后,也永远无法听到她抱怨不能穿裙子出门的声音。

「阿满,怎么了?」大哥和魏翔震惊地看着我。

「最后一个人……草莓也走了……」我哭得无法自己。

我拥有了草莓发泄悲伤的能力。

我们再也不是我们,我们成了我,一个完整的人。

「双层汉堡……」我边哭边拿起散掉的汉堡,慢慢地迭起来,然后放进嘴里。这是大哥点给草莓的汉堡,我想我得将它吃完。

大哥对草莓的疼爱,让她感受到从未有过的幸福。

所以她知道自己有足够勇气,进行融合,让我们完整了。

☆☆☆

因为我的情况太糟糕,为了避免吓着阿贵一家,大哥建议我和魏翔今天在外头过夜。

他载我们到饭店开房间,然后又陪了我们一会儿。

魏翔将摄影机摆在桌上,进浴室拧了条毛巾出来让我擦脸。

「你确定你没事吗?」大哥担心地问我。

「我真的没事。」虽然眼泪仍是不停地掉,但我心情已经没有之前在麦当劳那么槽糕了。「和草莓的融合比其它人平稳。」

我告诉大哥。「跟兔子融合的时候比较糟糕而已,那次打得阿翔鼻青脸肿的。这回大概只要哭一哭就好了。」

「你要不要先回去。」魏翔说:「我照顾他就行,你不是还要赶报告?」

「但是他现在这个样子,我走也不放心。」大哥犹豫着。

「不然你留电话给我,一有事我就打给你。」魏翔拿了床头柜旁的纸和笔给大哥。「写吧,我会打给你。」

我掉着眼泪,但却笑了。魏翔拼命地想赶大哥走,因为他觉得大哥今天陪了草莓一整天,大哥很碍眼。

「你看,他会笑了。」魏翔指着我。「没事啦,你赶快回去赶报告。融合这种事情我处理过很多次了,经验比你多,你放心。」

「等等,不行!」大哥突然正­色­地说。「我宝贝弟弟在这里跟你过夜,那不是给你机会把他吃个­精­光?」

「早就啃到连骨头都没了。」魏翔说。

「什么!」大哥瞪大眼。

「开玩笑啦!」魏翔说。「我不是那种没分寸的人。你把电话写下来,然后回去赶报告。我会照顾他,我照顾人很有心得,放心去吧!」

大哥心不甘情不愿地写下电话后,立刻被魏翔推往客房门口。

「那有事绝对要立刻打给我!」大哥不放心地叮咛着。

「拜拜!」魏翔关上房门,等了一下,听大哥的脚步声慢慢离开后,才将门锁上回到我身边来。

大哥一走,我就放声大哭。

刚刚忍着是不想让大哥太过担心,他走了之后,我就无法忍耐了。我拿着毛巾按住眼睛,埋进被单里哭着,眼泪有种永远不会流­干­的错觉。

草莓受虐的记忆回到我的身体里,她总是被养父打得全身是血,养父喜欢听她的哭声,越凄厉他就越兴奋。

我们的身上有许多细碎的旧伤痕,那些都是养父鞭打草莓留下的。即使养父死了,那些伤痕仍然留在毁掉的皮肤上、裂开的骨头里,无法被带走,只能永远停留在那里。回想起这些事情,我就好恨那个人,为什么他要这么对待我们,仿佛我们不是他的孩子,也不是一个人。

「你真的不要紧吗?」魏翔担心地问着。

「应该过了今天晚上就会恢复。」我说。「只是现在比较难受而已。我觉得眼睛好痛、头好痛、耳朵不停耳鸣、整颗头像是被灌入水泥一样好重,都抬不起来。」

「忍耐一下。」魏翔跨上床,抱住在床上滚来滚去痛哭流涕的我。

他摸着我的头,将我按进他的怀里。像安抚小孩般轻轻拍着我的背。

「你明天就会好了,所以再忍耐-下吧!」他说着。

「好痛、我好痛。」我哭着。

魏翔只是拍着我的背,偶尔他会擦一下眼睛,吸一下鼻子。「再忍耐一下。」他说着,声音里有浓厚的鼻音。

我知道他正陪着我哭。

虽然两个大男人抱在一起哭成一团满丢脸的,但我却有种暖暖的感觉。

一直以来,他都在替我分担心里面的痛苦,如果没有遇见他的话,我就不可能会是现在的我,而是那个心依然碎得四分五裂,缝也缝不回来的人。

遇见魏翔,就像是陷入一个好美好美的梦境里般。他总有办法把我碎开的心再粘回来,专注而深情地,在黑暗里寻找那些碎片。

于是我、草莓、佐弥、兔子,因他而完整,也在他身上得到从来没有人给过我们的,温暖幸福。

☆☆☆

夜里,我累得趴在魏翔胸口上睡着。

但似乎有什么人在外头的客厅走动,我没关紧的房门听到了一些声音。

「婉婉吗?不好意思这么晚打电话给你!」

我听见某个熟悉的声调,那和我的声音十分相似,但又不是我的。我努力地想离开自己的房间到外头去,但很奇怪地四肢却像被钉住了般,无法动弹。

「上次跟你提过要去日本的事情,我考虑过了,我会跟你一起过去。嗯,你肚子里的小孩也需要人照顾,有个伴比较好……」

我不停挣扎,但就如同陷入梦魇之中,胸口好沉重,身体不停地往下陷,仿佛掉进流沙堆里头一样。

我想起曾经见过的那个模糊影子,心中有股强烈的不安急速扩散。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应该只剩下我一个人了啊!莫非还有其它的人!?

就当我这么想之时,外面的声音突然消失了,黑暗瞬间席卷而来,我失去意识,陷入沉眠之中。

草莓观察日记(两个系列) 草莓观察日记 第10章

章节字数:4988 更新时间:07-11-19 20:01

○月○日,天气晴。

……这是我最后一次写日记。我已经准备好,不害怕了。这段时间我不断努力地想寻找佐弥和兔子的踪影,最后我终于找到,他们真的像医生说的,就在阿满的心里。

原来记忆只要曾经存在过,痕迹便不会消除……

闪闪发光的草莓

☆☆☆

我睁开眼,由床上猛坐起来,旁边睡得正熟的魏翔被我吓到,也弹了起来。

床头柜上电子时钟显示九点,外头天都亮了,我不知道我竟昏睡了这么久。

「怎么了?」他担心地看着我,用手将我额头上的冷汗擦掉。

「好象……」我回过头去看,依然只有我的房门,其它人的都消失了。「我总觉得好象还有一个人……好象还有别人……」

「你是不是太累了,所以做恶梦?」魏翔问着。

「我不知道,我的头好痛。」我双手抵着太阳|­茓­。魏翔的话让我动摇了,或许我真的只是太累,才会产生这种幻觉。

「需不需要打电话给你的心理医生?」他提醒了我。

「嗯……」我紧闭着浮肿­干­涩的双眼,无力地回答。

魏翔越过我,拿起床头柜上的话简。我念了一串号码给他,魏翔照着号码打过去,电话接通后,魏翔一脸狐疑地看着我。

「确定是这个号码吗?」他说。

我又再重新念了一次。但却得到相同的结果。

魏翔将话筒拿到我耳边,电话那头传来的声音是:

『对不起,您拨的号码是空号,请查明后再拨,谢谢!』

我楞住了。「怎么会这样?明明每次草莓都是打这个电话给医生的啊,没理由前几天还有人接听,今天却变成空号!」

一阵恶寒从背脊升上来,令我头皮发麻。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的手在发抖。

「搞不好临时换了电话也说不定。或者我们直接到那个医生的诊所去,你看怎样?」魏翔忧心地瞧着我。「别紧张,如果还有人,那也只是再多一次融合而已。」

「可是我已经快受不了了,每次大家的回忆一回来,我就痛苦得像重新经历过那些事情一样,那种感觉太清楚,好象我又被鞭打,又被弓虽暴!」我恐惧地望着魏翔。「我不想再经历那些事情,我觉得我快疯掉了。」

魏翔把我抱紧,用力地揽住我。

「那就先暂停,别想了,好不好?」他轻声地安慰我。

我在他怀里激动得胸口剧烈起伏,像是得不到氧气的人拼命大口呼吸。

「为什么我会遇见这种事?」我不停问着。「为什么我会遇见这种事?」

魏翔安抚着我,哄我再睡一下,但我实在睡不着,于是他带着我先到饭店的餐厅吃过一点早餐,然后在饭店附近晃了晃,再回到客房里去。

我去洗了个澡,将身上的汗水和头发上的发蜡清洁­干­净。

他拿着吹风机温柔地帮我吹头发,不知道为什么,看见他帮我整理头发自得其乐的笑容时,我眼眶热了起来。

「不论发生什么事,你都会待在我身边的对吧?」吹风机嗡嗡作响,而我说的话太小声。

魏翔把耳朵靠近我,顶着我要我再说一次。

「我好喜欢你。」我说了。「你是第一个对我这么好的人。」

魏翔笑了笑,头发­干­了,他收起吹风机,顺势吻了我一下。

「过几天,我搬上去跟你一起住好不好?」他梳了梳我的头发,对着镜子左瞧又瞧,这里弄弄,那里弄弄。把头发塞进耳后,摇了摇头,又将它抓出来。

「那你姐的发型沙龙怎么办?」我说。

「没关系,她再请别人就好了。然后我还可以在你工作的地方附近找一间沙龙上班,这样我们中午休息时间有空,还可以一起吃个饭之类的。」他讲了讲,自己微笑起来。

我也笑了,心里暖暖的。

「其实,」我看着镜子里的他。「我有想过搬回老家,不住在现在那里了。而且搬回来的话,和大哥他们也有个照应。婉婉就要去日本,我的店少了她短时间内也做不下去。如果搬回来的话,我想在你们沙龙附近可以找到不错的地点,不用太大的地方,开家日本料理店,然后或许再请个服务生。」

「真的吗?你要留在南部?」魏翔惊讶地看着我。

「对啊!」独自一个人在外头生活了那么久,我想回去,也有勇气回去了。

「我们沙龙旁边就有地方啊!」魏翔在我脸颊吻了下,兴奋地说着。

「旁边?不是在卖蚵仔面线跟臭豆腐吗?」

「那几间房子都是我姐的,而且臭豆腐臭死了老板又总是槟榔汁胡乱喷,每次客人来都会抱怨。」魏翔说:「我回去就告诉我姐,别跟那看起来就很流氓的家伙续约了,店子可以改租给你,而且我姐还不会跟你收租金。」

「这样不好吧!」我说。

「当然好!」魏翔回答。「你回来,比什么都重要!」

☆☆☆

我出浴室之后,换魏翔进去洗澡。

心情稍微放松了一下的我躺在床上,将电视打开,听着节目里新闻播报员的报导,眼睛则盯着天花板。

佣懒地翻了个身,视线停留在床头的电话上,我考虑了会再将电话抓过来,然后缓缓按下医生诊所的电话号码。

『嘟噜噜--嘟噜噜--』电话接通的声音从另外那头传来。『喂?』

「医生?」我讶异不已。今天早上魏翔拨这支电话的时候,不是空号吗?莫非他按错号码了?

「是啊,不就是我?」医生的声音和以前一样,都是那么地平静优雅。

我在脑海中描绘出他的模样。戴着金边眼镜,头发往后梳,总是穿著烫得整齐的西装,说起话来平稳有力,是个知识智能卓越,让人信服的专业人士。

我听见医生的声音,但却和以前一样,也同时听到奇怪的声响。

而且那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清晰。

我楞住了。

话筒传来的是:『对不起,您拨的号码是空号……对不起,您拨的号码是空号……对不起……』

电话跌落了地。我怎么都没发觉,草莓打给医生的时候,我就不断听到这样的声音,但我却以为那是医生旁边有个女人在讲话。

『你何不回过头来?』医生的声音直接在我脑海里响起。

我颤抖地转过身去,看到客厅­阴­暗的一角,出现医生熟悉的身影。他依然是那套西装、那副金边眼镜。

『怎么可能!』我无法忍受地大叫出来。『你怎么会是我们的其中之一。你应该是真实的啊!』

医生优雅而沈稳地笑了笑。『当你哥哥发现你的病,幷不停地催促你去看医生开始,你便创造出我来。』

『不可能,我不相信!』我几乎要崩溃了。

『我是你们的医生,负责促进所有人格的统合,幷为大家规划最完善的生活方式,借由关键词的引导,让他们顺利融进你的体内。』

医生慢慢说着,仿佛不具任何威胁­性­,但我一想到有这么个躲在幽暗处从未出现的人,就打心里害怕出来。

『其它人都很好处理,因为他们存在的意义很薄弱。但是兔子、佐弥和草莓代表你内心深处最渴望的东西。我费了些功夫为他们下了快乐、满足、幸福这三组关键词做引导。本以为应该得花上两三年才能完成的融合,却因为魏翔的出现,而提早结束了。』医生说。

『那……既然你是我们之一,为什么你没有属于自己的门,而我们也一直没发现你?』我努力压抑自己的颤抖。

『每个人有自己专属房间的暗示,是我下的。这只是方便我管理你们的情绪,幷且知道什么时候该安排什么样的治疗。』医生笑着说:『而且要你们信赖我,我怎么可以跟你们一样是病人呢?所以我用了简单的催眠,让你们相信我是个真的人。我也是为了大家好,才选择这么做。』

『你居然催眠我们!』我不敢置信地喊道。

『是!』医生回答。『这样我才有办法达到我的目标。』

我突然记起了养父坠楼的事情。『那……』

他似乎知道我想问什么。『没错,你的养父也是我杀的,他的存在为我们带来太大的威胁。不除掉他,根本不可能达到最终融合这步。』

『那么接下来,该我和你融合了吗?』我害怕地问着。

『不、还不到时候。』医生来到客厅,手撑着窗沿,主宰了我的身体。

我一动也不能动地僵在原地,有种可怕的预感袭来,我根本不知道这个人是否怀有敌意,因为他的出现剥夺了我所有主控权,这和其它人相处的时候完全不一样,他的存在为我带来强大的压迫感,我几乎无法呼吸。

『身为你们的医生,我有责任要让病人痊愈后也能过正常人的生活。』医生拿起床头柜上的纸和笔,写下了一些字。

『就像我之前告诉过草莓的,融合以后,会有记忆留下来,但也有部分会失去。我接着会帮助你将过去不该留下的部分拿走,例如那些受创太深的,几乎让你感觉到身体即将被撕裂的……都会。』医生接着说:

『然后我们会融合,成为一个崭新的人。你可以拥有快乐,也能奋力宣泄悲伤,别人想伤害你时有能力击退对方,而且你也会找到一个爱你的人。』

『你这么说是什么意思?我已经有魏翔了。』我告诉他。

『他不行。』医生摇了摇头。

『为什么不行。』我大叫着。

『你必须成为一个正常的人,和魏翔在一起幷不妥当,他是个同­性­恋者,而我幷不希望你成为同­性­恋者。你应该找个好女人结婚,或许再生个孩子,然后当一个平凡却称职的父亲。』医生说:『当你创造我时,心底就有这样的希望,如今我正尽力帮助你完成。』

『不可以,那是因为当时我还没遇见魏翔。』我尽力想挣扎着,却徒劳无功。『你不可以让他离开我,我也不会去跟其它的女人结婚。』

『照我的观察,要他离开你是很困难,但让你离开他,便简单多了,不是吗?』医生将写好的纸条搁在桌上。

我看见了他书写的内容。

阿翔:

谢谢你这段期间对我这么好,我很感激。我走了,你不用找我,也别伤心。你值得一个更好的人来爱你,而不是像我这样什么也无法给你的人。

阿满

『你不可以这么对他!』我呐喊着。

『当我治疗你的时候,也会帮你把属于他的记忆拿掉。』医生离开桌子,往走廊外头去。『所以你不用怕自己会伤心难过,因为你根本不会记得。』

『那他呢?我走了,他该怎么办?』我激动地说着。

『他远比你坚强。不过是小小的失恋,一眨眼便会忘记的。人类就是这么善忘的动物,你何必为他担心呢?』医生回答。

医生开起客房的门时,浴室的门突然被打开,魏翔湿漉漉的卷曲头发还垂着水滴。

「你要去哪里?」魏翔问着。

「我想买份杂志来看,电视节目都很无聊。」医生用我说话的口吻告诉魏翔。

『不,阿翔,那不是我!那个人不是我!』但我的声音只是困在身体里,无法传达给魏翔听见。

「啊,你可不可以顺便帮我买最新期的HairStyle杂志,我好几期都没看了。」魏翔问了声。

「嗯,会帮你带。」医生微笑着,踏出房门。

『不--我不要离开他--』我的泪水在眼眶中打转,倘若走了,我就再也见不到魏翔了。『阿翔,快阻止他--』我哭喊着,却没人听见。

就像小时候被捆绑在仓库里,养父朝我逼近那种恐怖的感觉一样,明知道外头有走动的脚步声传来,但嘴里塞住的破布却让我发不出声音来。

「阿满!」魏翔又叫住医生。

我以为他发现我和医生不是同一个人了,立刻抬起头看他。

「什么事?」医生态度从容地问着。

「你是不是又感冒了啊?」他问。

「可能旅馆空调太冷了吧!喉咙有点紧。」医生笑了笑。「快进去把头发擦­干­,不然等会儿换你感冒就糟糕了。」

「那你快点回来。」魏翔点了点头。

「嗯,我买完东西就回来。」

医生在我面前将客房的门关上,魏翔的笑容渐渐地由门缝中消失。

我感觉自己被推回黑暗之中,张开眼,再也看不见光亮。

『我们是命运共同体。』医生告诉我。『我有责任为大家选择最适当平稳的人生道路。』

那我爱着的那个人该怎么办……

爱着我的那个人又该怎么办……

医生不接受我与他沟通,他将我送入沉眠之地--一个我小时候创造出来,没有星星、没有月亮,可以让人睡得很沈很沉的地方。

当然,也不会有梦。

我将不会梦见魏翔。

草莓观察日记(两个系列) 草莓恋爱日记 文案

章节字数:227 更新时间:07-11-19 20:01

文案:

我的妻子婉婉在两年前去世,她留给我一个可爱的女儿──奈奈,在我的记忆里,我们是相爱且幸福的家庭,突然,一个陌生男人出现在我面前,打乱了我的生活。

我知道自己曾经生过一种病:DID。

「医生」告诉我,痊愈后将会失去部分记忆,它们可能永远回不来,不过我并不在意那些被遗忘的往事,因为我已经不是过去的我──我是一个全新的、完整的自己。

而这个对过去的我极为熟悉的男人,就是被拋弃在过去之中,失落的那份记忆……

草莓观察日记(两个系列) 草莓恋爱日记 第1章

章节字数:10021 更新时间:07-11-19 20:02

日本

早上六点整,连闹钟都还来不及响,门外便有人按起门铃。

一声又一声,很有耐心地持续不停。我从棉被窝中探出头,呻吟地叹了口气,将女儿奈奈的小短腿由身上抓下,无奈地爬起身来,替她盖好被子,拿起床边的眼镜戴上,跟着披上厚外套连忙赶去开门。

门外站的的­妇­人­精­神熠熠地,两眼炯炯有神,斑白的发俐落晚成髻,抿着的­唇­看来就是不容人讨价还价的样子。

「妈,今天这么早啊!」我打了个呵欠,从玄关让开,好让她能进到房子里来。

「奈奈呢?」良智直接走进厨房,把带来的早餐温热。

「奈奈还在睡。」我又打了个呵欠。

「去把她叫起来,睡到这么晚,太阳都出来了还不醒怎么可以。」良智把饭菜端上桌,跟着数落她的女婿我。「奈奈生活习惯这么糟,全都是你宠坏的。」

「妈,现在才六点多。」

良智是我老婆婉婉的妈,婉婉还在世的时候,良智和我们一家其实没什么来往,良智一直不喜欢我这个女婿,从小她就不喜欢我了。

两年前婉婉过世以后,良智开始千方百计地想将婉婉唯一的女儿带回她身边,我为了这个跟良智吵过许多遍。虽然一个大男人带着小孩很不方便,加上奈余又很皮,不过我始终告诉良智我可以胜任这个工作,何况如今奈奈也平安长到八岁。

「唉!」伸伸懒腰打个呵欠,我回房去把宝贝女儿摇醒。

「林奈。」用脚推了推她,但小家伙却更缩进棉被里去。

「­干­嘛啦……」奈奈不满地说着。

「巫婆来了喔,你还不赶快起床!」我又推推她,当然还是用脚。

「人家要睡觉。」奈奈根本不想起来。

也是,明明我们星期假日都会睡到十点的,但只要良智妈一来,就会把原本的步调弄得一团糟。

「奈奈,快起床。」良智从厨房那里喊了一声。

棉被里的奈奈吓得坐起来,脸­色­苍白。她天不怕地不怕,就怕这个恶魔般的阿嬷。

「可怜的奈奈。」我摸摸女儿的头,把她抱到客厅,让她在榻榻米上坐下。

良智将腌酱瓜和白饭端上桌,还煮了些味噌汤。奈奈哀怨地看着我,我拧了她的苹果脸一把,拿着梳子替她把因为自然卷而凌乱纠结的头发梳好。

顺手再替她绑上辫子。

「我之前的提议你考虑得怎样了?」良智正襟危坐,一股凛然气势简直就是天威不可犯。

虽然她如此专横,但我还没向她示弱过。

「我问过奈奈了,奈奈说她想跟爸爸住在一起。」我搔了搔女儿的下巴,她痒得笑出声,不小心把酱菜掉到衣服上。

良智立刻把酱菜拾到桌子上,用湿布将奈奈衣服上的痕迹擦掉。

「奈奈是婉婉的女儿,也是我唯一的孙女。把她接回家来是我唯一的心愿。你还年轻,大可续弦继续过你的生活,奈奈不适合跟你一起住,一个大男人带个小孩,怎么都不妥当。」良智如此坚持。

「但奈奈也是我唯一的女儿,妈,没有­奶­­奶­抢着养孙女的事情。或许等我哪天死了,奈奈再来拜托你照顾。」

「你还不够资格当人家的爸爸,怎么教小孩都不会。」良智说。

我觉得自己被刺了一下,胸口闷痛,面部表情跟着僵硬,差点装不出好女婿对待岳母该有的和颜悦­色­。良智说话总是不留情。「妈,我有好好教她。」

饭桌上的奈奈不理会她爸和­奶­­奶­言语间的针锋相对,饭扒得满桌都是,菜也掉了一堆。

「我再问你一次。」良智又开口。

但这次我没等她说完就Сhā嘴:「我决定的事情不会改变,奈奈是婉婉留给我的,您还是打消主意吧!」

良智冷冷地看着我,有那么一时半刻,我感受得到她眼里的怒意。我无法理解为什么她如此执意想把奈奈带离我身边,而且又一副正义凛然好象我会虐待奈奈不给她饭吃似的。

良智狠狠地拍桌站起,拎着皮包往玄关走去。我立刻跟向前,替她开门。

临走时,她回头看我一眼。「不要逼我跟你打官司争取奈奈的扶养权。」

我着眼回望她:「我是奈奈的爸爸,你觉得这场官司打得赢我吗?」

「哼,是吗?」即便我这么回答,良智还是没有退缩迹象。

「我说的不对吗?」我问良智。

「下个礼拜我会再过来。」良智留下这句话后,头也不回地走了。

「不送了!」我朝她背后喊着。老实讲我也不想送她。

「巫婆走了耶──」拿着碗筷的奈奈跟着探出头来,目送她阿嬷离去的身影。

「对啊!」

「好恐怖、好恐怖!」奈奈缩缩脖子,躲回房里去。

我关上门整理了一下杯盘狼藉的桌面,奈奈把饭粒吃得整桌都是,榻榻米上也掉了一堆。突然间我想起良智的话,我真的很不会教女儿吗?

「爸爸,你昨天说我们今天要去哪里玩?」奈奈很快把睡衣换下,穿好她的日常服。

「豪斯登堡。」我告诉她一个响亮的名字。

「耶──耶──耶──」小家伙快乐得在榻榻米上面跳来跳去。「豪斯登堡──豪斯登堡──」

我看着奈奈的模样。我的女儿过得很快乐啊!所以我还是决定不去理会良智的无理取闹。

☆☆☆

连续假期头一天,原本应该睡到日上三竿才起床,但托岳母良智的福,我跟奈奈一大早就被吵醒,也买到本来以为会没位置的车票。

十月未的天不知为什么又热了起来。奈奈穿著粉红­色­的碎花长裙,头顶着小草帽拿个小竹篮,有些无聊地站在月台边等电车。

我在旁边打开出门前自己做的便当,良智妈煮的早餐是给她宝贝孙子吃的,我没那个福气跟女儿一起分享她的爱心餐点。

电车进站了,广播响起。

「爸爸,车来了!」小家伙跳啊跳地,催促着我。

我朝她挥了挥手,要她耐心等我一会儿。

不远处一群年轻人下车,哗啦啦的台语夹杂国语令人侧目。台湾来的旅客吗?我悄悄瞄了一眼,但也只是一眼,当下的便当比较重要。

「对不起……请问一下西口要怎么走……我们想到这间饭店去……」

耳边传来破破的日文,我又抬头看了眼。那群台湾人很明显地抓了一个搞不清楚状况的日本人问路,欧吉桑有些窘地猛摇手,但是走也不是、留下也不是,只能频频晃动已经没什么头发的脑袋瓜子。

真是何苦为难老人家。我吃完最后一块排骨酥后,将纸餐盒扔进垃圾桶,跟着走过去看了他们的地图一眼。

「从这里走上去。」我指了个方向对他们说,「然后再住右边走大概十五分钟,就会到你们的饭店了。」

几个台湾年轻人高兴地笑了起来,连忙对我道谢。

「先生你也是台湾人吗?」他们问着我。

「我要搭车了,掰掰!」礼貌­性­地朝他们微笑,我也不想多说些什么。咱们又不熟,他乡遇故知这种事情弄不好,只会惹得一身麻烦。

转身要回到我亲爱女儿的怀抱里时,突然一只手紧紧地搭在我臂上。

我疑惑地回头。

是个有着满头乱发的年轻人,他削瘦的身材裹在深黑­色­的衣服里,带着深­色­墨镜的瓜子脸有些憔悴颓废。我看着他,他也看着我。

「­干­什么?」我扯动自己的手臂。

那个年轻人不说话。

我不悦地皱起眉头,在没经过我的同意之下,这个人怎么可以如此无礼地抓住我的手。「请你放开!」我对他说。

然后,电车缓缓地开走。

暴跳如雷的奈奈冲了过来。

「爸爸,你在­干­嘛啦!电车跑掉了!」她狠狠地搥我ρi股一拳。

「年轻人!」我想挣脱开他的桎梏,但他力道用得十分大,我这才发现他手指居然深陷入我手臂的肌­肉­里,令我动弹不得。

「啧!」面对这样突如其来的状况,一把火升了起来,我握紧拳头,就往那个人的肩膀打去。

那名年轻人痛得松开手,跌坐在地上。

「莫名其妙……」我睨了地上的那个人一眼。

「林常满!」跌坐在脏污月台上的年轻人仰起了头,脱口而出我的台湾菜市场名。「林常满!」他喊了两次。

这让我十分吃惊。「你为什么会知道我的名字?」我幷不认识这个人!

「爸爸你讨厌啦,电车开走了!」奈奈一直捶着我的ρi股。

「奈奈别打了,爸爸ρi股会被你揍到乌青啦!」我连忙低头喝止不知道节制力道的小家伙。

「为什么你会有女儿?」年轻人扯着嘴­唇­,表情极为痛苦地问着。

「我老婆生出来,所以就有女儿。」不打算理会他,我牵着奈奈的手就要离开。「今天遇到两个疯子,真是糟糕的出游日。」一个是良智,一个是这家伙。

「你这八年去哪里了?」他在地上吼着,突然间又爬起来往我这里冲。

我赶紧抱住奈奈往后头退。「你想­干­嘛?」

奈奈眼睛瞪得大大的。「爸爸,那个哥哥哭了,你把人家打哭了!」

「爸爸不是故意的。」我对奈奈解释。

「可是他哭了。」奈奈皱着眉头。「这样不好,你乱打人!」

她的指责让我的心刺痛了一下。女儿是拿我做榜样的,我不能教坏她。

「我找了你八年!你为什么就那样消失了!」

墨镜底下,我看不清楚地的神情。他脸颊上有着泪水,就如奈奈所说,他真的哭了。我在想如果好好谈谈,也许他会放过我。

「店……店长……」其它几名随行的台湾人也被他的举动吓呆。

「这家伙有什么病啊?」我侧身问那些台湾人。「你们能帮帮忙吗?」

「实在很对不起。」同行的五名男女也急得不得了。「店长,有事情可以慢慢说,别这么激动。」但他们似乎劝不动这个年轻人。

「你知不知道我找了你多久?」他几乎是歇斯底里地说,情绪越来越激动。

「我不知道!」我很认真地告诉他,幷且留意有没有电车在这时间停靠月台。如果有的话,不管目的地是哪里,我绝对会扛着奈奈先跳上去再说。

这人实在太诡异了。

「为什么要离开我?为什么不回来?你知道我这几年过得有多痛苦吗?」突然就在这之后,他冲过来用双手狠狠将我抱住,那力道之强劲,几乎把我胸口里的空气全挤压出来。

我咳了一声。

现在是什么情形?

车站月台突如其来的爱的告白?

电视台新型态的整人节目吗?

月台上来来往往的行人都呆住,我也呆住了。

啊,奈奈被夹在里面!

我侧着头往下看,奈奈对我打了个『安全』的手势,她顺利地从我和这年轻人中间挪动移开。

他抱着我,我能感觉到他的身体微微发抖,他的声音低沈沙哑,喃喃地在我耳边不停说话。我听不清楚,只知道事情好象不对劲。

他是谁?我觉得他应该真的认识我。因为他叫了我的名字,而且还是两次。

老家的弟弟们吗?不对,阿富、阿贵不是长这个样子的。

「你叫什么名字?」我问。

「魏……魏翔……」只是短短两个字,他却数度哽咽。

「嗯……」我左想右想,就是对这个名字没印象。

奈奈走到月台边,把我们的行李拉回来一点。她眼睛闪闪发亮地看着我,希望我好好安慰这个难过得不成|人样的大哥哥,不要让人家伤心。

我继续努力想,但脑海中却仍无法浮现与魏翔这两个字有关的情境或人事物。

「我应该没有老人痴呆啊!」喃喃自语着,有些热的天,莫名其妙被个台湾来的陌生人紧紧抱住。人家哭了,而我推不开他。

☆☆☆

魏翔一直坚持他是认识我的,即便我还是对他一点印象也没有。被抱得有些烦,我用打电话向家人询问做为借口,好不容易挣脱开他捆得死紧的双臂。

良智妈是在婉婉过世以后才从台湾搬来日本,为了监控孙女的行动,她选择住在距离我们家不到两公里的小公寓。

「喂喂,妈啊?」电话那头接通。

『有什么事?』良智冷冰冰的声音传来。

「你记不记得我在台湾的时候有个叫做魏翔的朋友?」我这么问。

『谁有空去记你那些朋友的名字。』良智说:『我很忙,别为这种小事打扰我。』跟着她很顺手地切断我的电话。

「啊!」良智这死老太婆。我瞪着被挂断的手机,跟她上辈子有结什么仇吗?还是只因为我把走了她心爱的女儿,她便决定永远看我不顺眼。

魏翔拍拍我的背,将手上的行动电话交给我。

「你大哥!」魏翔这样说。

「咦?」我讶异地接过他的手机,疑惑地对着听筒摸西摸西了声。

『阿满!你这几年到底跑到哪里去了!?』大哥的声音从电话中传来,他的声音没什么变,我还记得他说话时的模样,高高扬起的眉毛,表情自信。

「大哥?我一直在日本啊!」我皱起眉头。

『这么久时间也没有打电话回来,以为大家都不会担心你吗?』大哥的口吻震惊而愤怒。

「我忙着工作,所以也就忘了。」我假装对大哥忏悔,但其实真正原因是懒得打电话回去。

小时候我被送给良智家作养子,改姓林,和大哥不同姓,年纪大些后虽然也和旧家的人有些联络,但不知怎么总是格格不入。后来跟婉婉结婚搬到日本,索­性­也与他们断得些­干­净。我有自己的生活以后,脑袋里就只剩婉婉呣子和新开的餐厅,其它的倒也不是太重要了。

大哥在电话那头不停问些有的没的,我耐心地回答他的话。

突然问他提到了魏翔。

『天注定让他找到你。』大哥叹了口气说:『我们本来以为这辈子都不会知道你的下落了。偏偏那小子死脑筋,自从草莓写信回来说你们在日本后,他就三天两头往日本跑。如果不是他姊阻止,我看他死都会待在日本不回来,直到找到你为止。』

「大哥……」我Сhā话:「我有件事情想问你。」

『什么事?』

「那个魏翔究竟是谁?」我瞧了魏翔一眼,发觉他一直都在看着我,跟着我瞪了回去。「他是我的朋友吗?我的意思是说,我认识他吗?」

『阿满……你不会吧?居然问我魏翔是谁?』大哥闷闷地说。

「我对他没有半点印象。」我很老实地告诉大哥。「刚刚在路上突然被他抓住,他拉着我没让我赶上电车,我就揍了那个没礼貌的家伙一拳。可是坦白讲,我现在一头雾水,为什么他看起来好象真的认识我?」

『是医生吗?是医生的关系吗』大哥问着我。

「关医生什么事?」

不待我说完,魏翔抽出我手中的行动电话,走到一旁和大哥窃窃私语。但同时他眼角余光仍对着我瞧,似乎怕我趁他分心就闪得不见人影那般。

我抱起奈奈,奈奈圈着我的脖子瘪着嘴看我。「车子跑走了怎么办?豪斯登堡跑走了怎么办?」

「我们搭下班车不就成了?」我拧了拧奈奈的苹果脸。「奈奈脸变成这样真是好丑。」

「爸爸也好丑。」她张开双手,用力把我的脸往两边拉。「河童、河童,像河童的丑。」小孩子不知节制的力道差点没让我痛叫出来。

魏翔和大哥讲了好一会儿的话之后,他把手机拿到我耳边,我正抱着奈奈,也没办法分出手来接机子,于是他就拿着,让我和大哥通话。

『过阵子有空,就回来台湾几天。阿爸病得很严重,记得回来见他最后一面。』大哥说:『还有魏翔,他是阿贵老婆的弟弟,在日本的这段时间,记得好好照顾他!』

「可是我要带女儿去玩,没时间照顾他。」我说。

『那就让他跟着。』大哥回了我一句。

「不行。」

『失踪八年才被找到的人没有拒绝的权利!』大哥吼了我一声。

「我没有失踪,是搬到日本来。」

『都一样。』大哥声音还是很冲。『谁知道转个身,你又会跑到哪里去?反正就把他当弟弟看就好了,让他粘紧一点!』

大哥真的生气,我没想到仅是如此他便动怒。

「喔……好……」我不得以只好这般响应,然后大哥愤怒地挂掉了,魏翔拿回手机。

「你要去哪里?」魏翔问着我。

「带女儿去玩,」我回答他。

「我跟你一起去。」他将行动电话收进口袋里,这么告诉我。

「年轻人,我跟我女儿郊游,你这样跟着不好吧!」虽然大哥有交代,我仍是想拒绝魏翔。

「没什么不好的,我们以前也常去游乐园玩,只是你忘记了。」他脸上表情逐渐平静,刚刚的激动仿佛烟消云散了般。

「你们,」魏翔转头对同行的台湾人说道:「自己先去饭店,这几天进修课程我不参加了,修业终了后分别回台湾,不用等我。」

送走那些人后,魏翔来到我身边陪我们等电车。我继续回想记忆里哪个地方有这号人物在,但无论多用力,只是徒劳无功。

「你真的忘记我了吗?」他问着,收起强烈的情绪,换成一种无奈的口吻。

「我们什么时候认识的?」我说。会活生生地把一个人从记忆里删除,这件事的本身就很不可思议。

「第一次见面是很久以前的事,在一场庙会上。」他看了看我手中的车票。「能不能帮我买票,我日文不灵光。」

我迟疑了三秒。他还真的想跟我走!

「请帮我买票。」魏翔又说了一次。

我只好抱着奈奈带他往票日走去,教他怎么投钱买票。心里头百般不愿,毕竟今天我们全家出游的好日子,竟给个陌生人来搅局。

他重新进来月台,紧紧地跟在我身边。

奈奈真的越来越重了,抱了这么久,我的腰跟腿都在发抖。电车接着来了,于是我把奈奈放下来,牵着她一起坐上车。

魏翔就在我们隔壁的座位,墨镜后的眼睛隔着镜片笔直地盯着我。

「你们来日本玩的吗?」受不了这么一直被看着,我把他的注意力带开。

「来日本上发型课程,还有来找你。我每年都来。」魏翔的声音有些低沉。

「他们叫你店长,你是开发廊的?」我玩着奈奈的脸颊,奈奈痛得一直打我的手臂。

「前几年当上发型设计师,所以我姐就将沙龙交给了我。你记得吗?店名叫橘子,是取我姊姊名字的谐音。」

「橘子?」我低头想了想。「阿贵的老婆叫小菊,这个我有点印象。你是小菊的弟弟……」我接着摇了摇头,这些以后就没记忆。

「你去日本之前曾经住过我们家,那时候我姊夫他们全家去旅行,整间房子就只有我跟你。你也忘记了吗?」

我看了他一眼,无聊地双腿交又打呵欠。「或许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所以才忘记。你跟我讲这些也没用,过去的事情也没那么要紧,忘记了就忘记了。」

魏翔拿下了墨镜,慢慢地将镜架折迭起来收进口袋里。「你记不记得你的病,记不记得草莓、佐弥、医生、兔子?你生病最后那段时间是我和你在一起,但突然间你却什么也没说,留下一张纸条就走了。」

奈奈拿出竹篮里的三明治给我吃,我笑着咬了一口。

「一张纸条?写什么?」我问魏翔。

魏翔没有答话。

「哥哥你要不要吃?」奈奈直接把三明治丢到魏翔的座位上。「爸爸做的三明治很好吃呦。」

「谢谢!」魏翔礼貌­性­地点了点头。

我记得我的病,也记得那令人难以启齿的名称:DID。

那种病整整折磨我整个年少岁月,我以为我再也好不了,但最后我痊愈了。

我分裂的人格之一『医生』告诉我,融合后的主人格会失去曾经属于其它人格的部分记忆,那些记忆极可能永远回不来。于是我虽然好了,但是我的大脑仍是凌乱的。有些往事偶尔会在日常生活时突然浮现,老实讲我也不是很在意。

我通常能从一些零散的片段中去寻找蛛丝马迹,拼凑以前的事情。只是这样对某个人完全没印象,还是第一次。

从新宿出发途经东京、博多和佐世保,沿途不停转车换车,到达目的地需花费九个多小时时间。

在这期间,我别开脸不去看魏翔黯淡的神情。他有些多话地沿路问个不停,我看着车窗外的景致,突然发觉他的脸就倒映在明亮的车窗玻璃上。

他有一双深情的眼睛,温柔而执着地凝视着我。

我开始觉得他说的都是真的,我的确忘了他。这样一个突然冒出来的陌生人,我感觉自己似乎亏欠了他。

因为我忘了他。

完完全全忘记了他。

☆☆☆

被魏翔这么一拖延,到达豪斯登堡的时间已经傍晚了。

我们办理好手续入园,住进之前预定的四人份独栋小木屋里。这里的森林小屋围着湖筑起,奈奈放下行李后就尖叫着跑进客厅,将阳台的落地窗打开。

阳台下头就是湖,奈奈瞪大着眼指着湖里,「爸爸,爸爸,鱼好大只!」

「多大只?」我问她。

「这么大只!」奈奈把双臂张开,比了个不可思议的长度。

「吓死人,那么大只的鱼,等一下把你吃掉。你自己小心点。」我提着行李准备上楼,跟在身后的魏翔帮了我一把,他拉着自己的行李箱,也帮忙抬我的行李。

到了二楼以后我看了看环境。「你睡左边的房间吧!」

他点了点头,将行李箱丢进我指给他的房里,然后又走出来。

我蹲在房间里头,将行李打开透气通风。奈奈装了一堆她的模型玩具在旅行箱里,那些玩具早上才刚从家里浴缸中捞起,有些还没­干­。

我把她的小船一只只摆到地毯上,还有她最钟爱的沉船铁达尼号──这艘足足有两公斤那么重。

「讲真的我和你不太熟,你也真敢,就这么跟我们父女到这里玩。」我边整理行李,边将明天要穿的衣服拿出来挂好。

木屋建筑里有着森林的香味,不算太大的房间里魏翔档在旁边,就几乎占去了一半的空间。

「你能不能过去你那间?」我渐渐觉得有些烦,他这样默默地跟着,很碍眼。

「我无意让你感觉到不愉快。」他声音平稳地说:「我只是会有些不安。」

「­干­嘛不安?」我整理着奈奈的水手服,其实我女儿穿鹅黄|­色­的衣服应该也挺好看的,只不过那小家伙偏偏是蓝­色­系爱好者。

「我从刚刚就一直在想,会不会只要一眨眼,你就又从我眼前不见。」

我嗤笑了声。「我们以前感情很好吗?」居然会这么紧张,真是个奇怪的人。

「嗯……」魏翔静了半晌,才缓缓点头。

「好朋友?」

「嗯……」

「唉,好朋友!人就在这里,不会凭空消失掉的啦!」我拍了拍他的肩,而后错过他,从楼梯口往下喊:

「奈奈小朋友,该洗澡了喔!洗完澡我们要准备去吃饭了!」

「我在看鱼!」奈奈从楼下喊上来,声音大得整间小木屋都有回音。

「浴室只有一问,你要先洗吗?」我转过头问魏翔。

魏翔摇了摇头。

「那我先。」拿了衣服,拔下眼镜,我走进浴室里,带上门。

放满一池温水,在彻底洗­干­净自己后,我踏进浴盆往后靠躺,缓缓地吐一口气。

渡假啊渡假。本来想去北海道泡温泉的,只是今年的天气一会儿冷一会儿热,这种天泡温泉一点幸福也感受不到,选择来豪斯登堡的话,奈奈能玩得比较快乐。

不过如果去北海道的话,说不定就不会在新宿车站遇见魏翔了吧!如果去北海道的话,也就不会知道居然还有这么一个人曾经在我的记忆里消失。

只是为什么那么神奇地,居然想不起有关于他的任何事情呢?我百思不得其解,这实在太诡异。

「好朋友……」想到这个,我嘴角忍不住扬起。我居然有个好朋友。

泡澡泡到一半,浴室门突然「砰──」地声被撞开来。

「爸爸,我要跟你一起洗。」脱光光的奈奈抱着一堆玩具模型冲到浴池,哗啦啦地就将她沉重的船只残骸往水里倒,然后一股脑儿地跳进来。

「呜──」一阵冲击后剧痛蓦地从下半身迅速扩散,疼得我头昏眼花冷汗直流。

「爸爸你怎么了?」奈奈疑惑地问着我。

「小家伙……你的铁达尼号撞到爸爸了……」

「撞到哪里?我看看?」奈奈很好心地滑行过来。

「撞到你爸的小鸟鸟了啦,夭寿死小孩,准备让你爸以后再也不举是不是!」我气得捏着她的脸,用力往两边拉开。

「哇哈哈哈!」奈奈大笑着,挣脱开我又逃出浴室去。

「撞到爸爸的小鸟鸟了!」她光着身子一溜烟跑走。

「奈奈,不是说要洗澡吗?又跑出去!」我在浴缸里站也站不起来,忍痛叫道。

「哇哈哈哈哈!」她越笑越大声。

浴室门口,魏翔探头进来。「你不要紧吧?」他简单地问了句。

「帮我把门关上。」我护住重要部位,在浴缸里痛得揪成一团。

这看起来像不要紧吗?

「需要帮忙的话叫我一声。」他缓缓地将门带上。「我就在外头。」

他关门的动作十分缓慢,或许我多心,我怎么觉得他的眼睛一直盯着我不放,但我疼得的要死,还有三百多度的近视加闪光,实在没办法仔细想他那种意味深长的表情,代表着什么。

「靠,死奈奈……」我在浴缸里哀嚎。

草莓观察日记(两个系列) 草莓恋爱日记 第2章

章节字数:8415 更新时间:07-11-19 20:02

等奈奈和魏翔洗好澡后,天也暗了。我拿着钥匙关门,接着带他们去中国餐厅吃饭。奈奈挑了一张靠窗的餐桌,窗外就是运河,她在蟹­肉­炒饭上桌之前,目不转睛地盯着运河看。

一艘点缀着万盏灯的小船从航道上滑过,美丽的舞者优雅地在船上跳舞,奈奈漾着大大的笑容,倒也不知道她是在看船,还是在看人。但我猜她对船的兴趣总比人大。

「上菜了!」魏翔喊了声,把奈奈的神智从运河上拉回来,也把我的思绪从奈奈身上唤回来。

四菜一汤外加一盘炒饭,晚餐就在安静的情况下解决。

「等一下八点多有烟火灯光秀,你也去吗?」我在柜台付帐时,回头问魏翔一声。魏翔正拉着奈奈的水手服衣领,好让她别横冲直撞撞倒端菜的服务生。

「好。」他只简单回答我一句。

魏翔的话变少了,在这之前,他都很习惯问东问西、问我还记得些什么、猜测我忘了什么。然而地安静下来比较得我的缘,话少一点,看起来才不会那么烦。

我们下餐馆到外头的街道散步,豪斯登堡是荷兰式的建筑,园区里除了风车和花,就是砖红­色­的欧式建筑物。这里是很能放松心情的好地方,我以前曾和婉婉来过一次,那时奈奈才两岁还是三岁。

在贩卖机买了几罐啤酒,一个人拿不了,便去了两瓶给魏翔。奈奈像只蜜蜂似的这里冲过来那里冲过去,没有停下来的时候。

「妳小心跌倒。」我喊了她一声。

「不会啦!」她又叫又跳的,发现海边有她最爱的船舰,船舰上结了闪亮的黄灯泡。

我们坐在沿着海而筑的甲板广场上,占着好位置,等待八点多那场雷­射­灯光秀上场。我开了啤酒,和他一起喝。两个人坐得不算太近,中间还卡了个有时失踪、有时想到就跑回来的奈奈。

大哥说拿魏翔当弟弟看就好,但我挺不爱有人跟前跟后的。于是喝酒的时候,旁边游客人声鼎沸,只有我们这区冷冷清清。

「这些年都没想过回台湾吗?」他问,声音总是问问的。

「忙得很,忙老婆、忙女儿、忙开餐馆,没时间想。」我用食指顶了顶眼镜。

「没看见你老婆跟你一起出来?」他不着痕迹地问着。

「老婆现在在地底下出不来,过世两年了。」我灌了口啤酒。

「哦……」他顿了顿。「我可不可以再靠近你一点。」

「嗯?」靠近我­干­嘛?我不喜欢和别人太过接近。

「风太大,听不见你讲话的声音。」

「随便你。」我没意见。

魏翔挪动ρi股坐到我旁边,我们之间的距离大概只有一公分两公分那么近,近得几乎可以感觉到从他身上传来的热气、和小木屋里免费沐浴|­乳­的味道。淡淡的柑橘味,有点香。

「我不知道你有近视。」他又开始说那些无聊的话题。

「我有近视,三百多度。」我边喝着酒边回他。

当烟火灯光秀开始时我已经灌完啤酒,海边的风吹来头发都乱了。前头有个秃头男拼命地压着由旁边梳上来遮掩地中海空洞的发丝,我边看边想自己顶上毛发,恐惧着没多久也会变成跟他一样。

烟火在黑夜里绽放,身旁的日本人发出阵阵惊叹,死GAY、死GAY地叫个不停。而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明明就是すげえ这个字,却老听成死GAY。绝对是被个大男人盯住,才意识过剩冒出这种想法。

奈奈仰头张大嘴巴凝视着美景,海边周围的商店也跟着打出的雷­射­灯光闪烁不停。砰砰砰的烟火释放声不停响起,十多分钟的秀让天空像白昼一样明亮。

「爸爸,好­棒­好­棒­!」奈奈只要一兴奋,就会不停拍打我的手臂。有时是ρi股。

「这个爸爸小时候常看到,根本不稀奇。爸爸出生的台湾常常有这种烟火表演,只要有庙的地方,几乎三天就会砰一次。」我告诉奈奈。

「那我也要去台湾。」奈奈说。

「机票很贵的,小鬼。」我敲了她额头一记。

「我第一次遇见你就是在庙会上头,你还记得吗?」魏翔Сhā嘴进来。「那个时候你很难过地蹲在路边,是我带你离开满是烟硝味的现场。」他说话的时候好象想着了什么美好的回忆,薄薄的­唇­微微扬起,浅笑着。

「不记得。」我简单扼要地回答他。

「你买了一支二十元的棉花糖送我,棉花糖是什么颜­色­的你记得吗?」

「不记得。」我说。

「要怎么样才能记起来?」

「永远都不会记起来。」我还是那些老话告诉他:「别老问我这些无关紧要的事情,这些只会让我觉得烦。忘记那些记忆的我都不急了,你不用替我穷着急。」

「对不起。」他垂下眼。

烟火秀还没结束,但我已不想留在现场。「奈奈,走了!」我叫着女儿。

「为什么?」奈奈从人群里冒出来,嘴里头咬着东西,手中抱着一个印有米飞兔图案的糖果盒。

「九点了,你的睡觉时间已经到了。」我指着她怀中的东西。「怎么有那个?」

「刚刚一个叔叔给我的!」奈奈往旁边揩去。「他说我长得很可爱,就给我了。」

「不要随便拿陌生人给的东西。」我告诫她。

「好。」她说,然后打开糖果盒,又吃了一颗糖。

「回去了。」我将喝空的啤酒罐拿去丢,奈奈住前头跑去,剩下魏翔侍在我身边。「奈奈妳不要跑太快。」

「好。」她远远地在前头跳着,就像头好动的兔子般怎么也静不下来。

返回森林小木屋的途中经过个广场,广场上旋转木马随着悠扬的音乐声不停动着,岸边的烟火秀还没停,一抬头,就能见到四散的火花在天际亮过后又消失。

魏翔在旋转木马前驻足,我看了他一眼。

「你要留下来的话请自便,不过别太晚,我会很早睡。」我只比奈奈晚睡一点,撑不到大半夜帮他开木屋的门。

「兔子喜欢旋转木马。」魏翔站在游乐设施前。

他在赌物思兔,兔子曾是我分裂的人格之一,现在已经融合回来了。如今我的生命中几乎找不到它的存在,对旋转木马也没了爱。

而他的话却一再让我确定,他是知道我的。我的病如此地难以对人启齿,他晓得兔子的事情,那么我们以前的确认识。

「但是他们都消失了,没有一个人记得我。」他说话的神情带着哀戚。

我耸肩。那不关我的事,我幷非故意要忘记他,只是那么不凑巧,他在我的记忆重整时被遗落了。

散步回去的路上,奈奈跑来拿走钥匙先去开门,我们到小木屋时,却被她关在外面。「奈奈,开门。」我在外头喊着。

「通关蜜语!」死丫头隔着门板在里头神秘兮兮地说:「通关蜜语是什么,没说对就不给你进来。」

「通关蜜语就是,把你ρi股打到肿。」我对她说。

魏翔走过来,越来越近,几乎贴到我身上。我讶异地回头,刚好接触到他的眼神,是那种极其压抑的。

「­干­什么?」我被他吓一跳。

他朝着我淡然一笑,低下头将灼热的双­唇­压到我的嘴­唇­上。

我瞪大眼,感觉脑袋好象被铁锤打到那样,嗡嗡嗡地耳鸣起来。

「这样你会不会想起我?」他有些迷蒙的神情,恍惚着,眼底弥漫着浓郁不知名的­色­彩。

再度低头的一吻,舌尖绕上了我,我如同被蛇盯死的青蛙,整个人僵在木头门板上惊吓得三魂七魄全跑光。

当他的手伸进我的T恤里,喃喃念着:「还是这么瘦啊……」的时候,奈奈突然打开了门,我们两个来不及反应,双双跌落在门内的地上,用一种极为不雅的姿势。我在下,他在上,他的身体横在我双腿间,让我的腿完全没办法合起来,只能开开的……开开的……

「你这家伙搞什么鬼。」半晌,我恼火地将他推开,然后一脚将他踹出门,跟着用力将门关上,将其上锁,怒气冲冲地瞪着门板大吼。「你有病是不是!」

屋外没有声音,或许他跌倒后就再也爬不起来。

「爸爸?」奈奈拉拉我的衣角,疑惑地看着我。

「去睡!」我推了女儿一把,而后将眼镜拿下来用T恤努力擦拭。

居然亲我,还把舌头伸进来!

「那个哥哥咧?」奈奈指着被我锁在门外的魏翔。

「别理他,他要自己搭出租车回家了。」我压低音量,不想让女儿看出我的怒气。

「很晚了,哪里有出租车。」奈奈嘟起嘴。

「去睡、去睡!」不理会女儿的疑问,我一路将她往楼上的睡房推去。

大哥真是塞了个大问题给我!这家伙横竖看起来都像GAY,他让我们家这场美丽的出游大大变调了。

☆☆☆

打发奈奈入睡后,我来到搂下的客厅,拿着手机本想拨回台湾找大哥问个清楚他为什么会要魏翔这种危险人物留在我身边,但后来想想实在也不妥,又不是什么光荣的事,便打消主意。

十月末的天气已经开始冷,我把连接露天阳台的落地窗关上,隔着玻璃看着外面黑蒙蒙的一片,有些困意。

屋子外头似乎还有人走动的声音,或许是游客,或许是魏翔,但我绝对不会让那个家伙进来,于是我爬上楼、栽上床,阖起眼决定先睡一会儿,不去理会那家伙会怎么死。

心情放松以后,睡神以超快的速度朝我扑来,我陷入梦乡,回忆起了一个遥远的梦。

夏天的夜晚,天空轰轰轰地像在打雷,夜里星星不及烟火璀璨,被满天七彩颜­色­的烟花所盖过,美丽得像幅昼。

低头,我在拥挤燠热的人群里与家人走失了,蜂炮和鞭炮的火药味难受刺鼻,没有人愿意出来代替我承受这些,人格转换了几次,大家都被味道熏得落荒而逃。抬着神明轿子的轿夫们吆喝着别挡路,七爷八爷出巡中,炮竹沿路燃放。

我蹲在人海里,紧抱双膝,有种即将窒息的错觉。

「也许会死在这里。」我这么对自己说。

谁停在我的面前,拍了拍我的肩膀。「喂,你不要紧吧?」

我抬起头,见着了个理平头的少年,少年脸上还挂着鼻涕,黝黑的脸是长期在农田间奔跑的结果。

我无法回答,累得连说话的力气都没了。他担心地看着,拉着我的手,拼死拼活将我带离热闹的庙会现场,而后让我坐在某个农家的院子外,拿了把蒲扇拼命帮我搧风。

庙会的周边,小摊贩聚集着。他跑到卖凉水的阿伯那里,又两手空空地跑回来。「我要帮你买饮料,可是没钱。」少年窘得不得了。

我陶了张百元钞票给他,他迅速地买罐舒跑回来,幷且将找零放在我的手上。

「刚刚谢谢你。」我朝着他微笑,他救了我一命。「你不喝吗?我请你。」

他摇摇头。

庙会的烟火与鞭炮让空气中满是令人无法呼吸的火药味,等好久,终于被风吹散了,我们才一起慢慢离开那里。

卖香肠的小贩烤着香肠与糯米肠,小型游乐园似地,还有孩童坐的游戏车在庙会旁绕来绕去。路过一个努力在机器里卷着棉花糖的大婶,少年好奇地看了一眼,我见他颇有兴趣于是拿二十块买下一支棉花糖给他。

「谢谢!」他支吾着不晓得该怎么办,片刻后才腼腼收下。

「白­色­的比较好……」少年喃喃念着。但棉花糖机械还没有卷出白­色­的来,他手中拿着的,是叫男孩子会尴尬的粉红­色­。

「那我先走了,掰掰。」我对他说。

脚下的步伐才踏出一步,场景转换了。是白昼晴天,万里无云地,眼前有云霄飞车铁轨绕过,游乐场内尖叫欢乐声此起彼落。

谁的手环住我的肩,我回过头,见到那个少年长大的模样。

他拿着摄影机对准我们,一个米飞兔的娃娃钥匙围在阳光下闪闪发光。「这个要纪念一下,阿满今天送了个定情信物给我,我会好好珍惜。」

他跟着低头在我嘴边吻了一下。

「年轻人,你想对别人的弟弟做什么?」大哥在旁边恼怒发火。

「就借我一分钟啊,让我幸福一下。」魏翔咧着嘴,笑得好开心。

突然,眼前的光啪地声全没,我的胸口闷闷做痛,明明知道正在作梦,但却醒不过来……醒不过来……

☆☆☆

猛地睁开眼,我从床上弹起来,大口大口地吸入空气。冷汗湿了枕头与棉被,而心脏不停噗通噗通地急速跳动,我发现自己几乎喘不过气来。

「是梦……」看了眼窗户,外头的天已经泛白,电子时钟显示九点整,我没想到自己竟然睡了这么久。

「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我喃喃自语地告诉自己,但却无法忽略几乎就像身历其境的梦境。以前也有过几次在睡梦中想起过去遗忘的记忆,但那些是真是假,醒过来的我幷无法分辨,一切都是扑朔迷离。

旁边床上早已空了,奈奈又不知跑到哪里去。我掀起棉被下床,打算梳洗一番,再继续找女儿的浩大工程。

出了房间,走廊另外一头的木门后面,传来细碎的声音。我着眼,忘了戴上眼镜的眼睛朦朦胧胧的,打开那间门,却发现魏翔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进来了,他正拿着剪刀剪着奈奈的头发。

奈奈吱吱喳喳地像只小麻雀不停说话。「我的头发很多然后又很重,爸爸的是直的,我跟妈妈的一样是卷的,可是爸爸都不带我去剪头发,他说我变成短头发就会跟男生一样。」

「我帮你把发量削薄,长度不会变。」魏翔点头听取奈奈的抱怨,剪好头发后将围在奈奈身上的塑料布收一收,抬起头来,刚好对上我的目光。

我不悦地看着他们两个。「谁让他进来的?」胸口仍是闷痛着。

「我早上出去的时候,看见哥哥在外面一直打喷嚏,就叫他进来了。」奈奈撅着嘴说。

魏翔清理好那些剪落的头发,从行李箱里拿出一堆瓶瓶罐罐的东西,抹在奈奈头上。「这个会让头发变软点。等你回台湾,到我的沙龙找我,我会帮你把头发弄得直直的,一点也不会乱蓬乱翘。」

「真的吗?」奈奈眼睛闪星星了。

「嗯。」魏翔点头。

「爸爸我们什么时候去台湾?」奈奈转过头来期待地问着我。

「这辈子都不会回去。」我故意在奈奈面前这么说。

小家伙立刻垮下了脸。「爸爸你最讨厌了!」

魏翔接着为奈奈吹整头发,我不得不说,魏翔的手艺还算不错。奈奈那头乱发每天早上我都要奋斗很久,才能替她系好辫子,但魏翔不过这么弄一弄,奈奈的头发居然像丝一样滑顺,今日绑了个两撮冲天炮,发丝一路顺到尾的造型。

奈奈喜孜孜地摇晃着脑勺后的头发。「软软的,爸爸,软软的耶!」她在魏翔的房里冲来冲去。「哥哥,谢谢你!」然后又冲下楼制造出一堆噪音。

魏翔收拾他的工具箱时,我低声地告诉他:「不要用那种手段收买小孩,奈奈什么也不知道。」

「我没有。」他轻声地说。

「你昨天晚上究竟是哪根筋不对劲,做出那种事情来。我不太喜欢被人开那种玩笑,请你节制点。」我在想要不要回房间拿眼镜,不然看不太清楚情势,这样不好谈判。

「一时没能忍住。」他淡淡地说:「我一想到你靠我靠得那么近,在我旁边,头就昏了。」

他的话让我脸绿了一半。「你是同­性­恋吗?」

「我很喜欢你,一直以来都是。」他缓慢地整理自己的工具箱,偶尔笑着看我一眼,那样的话语配上他俊朗的脸蛋,一点都不觉得突兀。

我只觉万分不愉快,这个人乱七八糟弄乱我美好的渡假时光。我走向前去,拉起他的衣领,将他拖提起来:「走,恶心的家伙,如果再看你一眼,我怕我的眼睛会烂掉!」

我有种非常不好的感觉,那种感觉充斥我的胸口,让心脏闷闷地疼痛。是昨天那场梦的关系吗?为什么他的话会让我有种几乎要无法呼吸的错觉?

那句「我很喜欢你!」,说出口的时候有种淡淡的惆怅,我几乎快忍受不了他像小狗般朝我摇尾乞怜的姿态,如果不狠心些,我想这个恶梦永远不会散去。

我将他拉到楼梯口,以冷淡的语气对他说:「离开这里,立刻从我面前消失。我可没兴趣跟个同­性­恋在屋檐下相处,一想起昨天的事情,我就觉得想吐。」

「我向你道歉。」魏翔反捉住我的手臂。

我冷哼了声挥开他的手,但他又捉了上来,不死心地说:「昨天是场意外,如果你不喜欢,我保证不会再犯。」

「我真的觉得很恶心。」我朝地低声说着,语气十分不和善。但本来是理直气壮的,却要避免声音太大让楼下的奈奈听见,所以说得鬼鬼祟祟,觉得自己见不得人。「两个大男人粘在一起像什么样?拜托你别缠着我行不行?」

「不行。」他斩钉截铁地回答。

「什么!」我的理智已经接近崩溃临界点,怒气就要冲上来,偏偏他又靠我越来越近,几乎整个人都要压在我身上。

「只要不离开你,你要我做什么都可以。」魏翔盯着我的脸,距离近得我几乎可以看到他隔夜新增的短短胡渣。

我起眼,用手肘往他下腹用力撞去,他闷哼了声,但还是不肯退离开。

「我对男人没兴趣。」我面容冷淡地朝着他说。

「你有,只是你忘了。」他苦笑着。

「没有!」我重复了一遍。「连你靠近我,我都会觉得鶏皮疙瘩掉一地,怎么可能会有!」

「但是我们上过床。」魏翔说出了致命­性­的一句话。「如果不喜欢,你不可能和我上床!」

「听你在唬烂!」狭窄的楼梯口,脑袋啪的一声响起回音,我猜测那一定是青筋断裂的声音,我的耐心已经被他磨光了。

我举起拳头朝他那张脸揍去,他迅速地接下我的拳,顺势往前蹲了一步,我下意识往后移动以免他又贴到我身上,哪知道后头脚步却踏空了楼梯,整个人重心不稳,接着往下倒去。

失速下坠让我冒出冷汗。这回糟糕了,我心底发毛地想。

连续假期出游却碰不上一点好事,我注视着离我越来越遥远的魏翔面容,这男人一定是瘟神,专为我带来厄运的,我这样想。

但那双手却在下一刻朝我伸出来,他抓住我的手臂,将我紧紧抱入怀里,然后……叩……叩叩叩……叩叩叩叩叩……咚……

我们沿着楼梯又滚又摔地降落到一楼。

我的头撞在魏翔胸膛里,脚显然擦撞到阶梯,隐隐作痛着。但除此之外,全身上下都安全地搁在这块­肉­垫之上,他为我挡去了所有可能的严重伤害,成了我的安全气囊。

我有些讶异他的举动,因为平常人绝对不会这么做。抱着另一个人从二楼摔下来还当垫子,那铁定会让自己疼到叫爹叫娘。

呆滞地倒在他怀中,依稀听到由他胸口传来的心脏跳动,我傻眼了,耳里又回荡起他方才说过的那句话:『我很喜欢你……』

「爸爸你们在­干­什么?」奈奈蹲在我们面前,看着我们怪异地互相拥抱的姿势。

我挣扎一下,用力将魏翔圈在我身上的手臂扳开,然后迅速往后跳离。「没事,我们不小心摔倒了。」

底下的魏翔两道眉毛纠结着,他似乎摔得不轻。

「你……没事吧?」我丢了一句话给他。

「嗯。」他闷闷地说着,努力地想要爬起来。

如果我好心点的话,大可以伸手扶他一把,但现在我无意给他任何遐想空间,我只想离他离得远远的,以见不到他面部哀愁表情的距离为佳。

奈奈努力地将魏翔一百八十公分高的身体由地上推起来。

她看了我一眼,我觉得她仿佛在说:「我比你懂事!」这话语一般。

魏翔单手撑着腰,痛得坐在客厅的沙发上,闭起眼睛,连话也说不出半句。

奈奈待在魏翔身边,「哪里痛?哪里痛?」地问个不停。

我心想再这么下去可糟了,要是真的被魏翔粘住,那怎么也闪不了。

拐着脚慢慢爬上楼,我把他房里的行李随便收了收,扔进旅行箱里提下楼,而后直接拿出去放在门口。

奈奈瞪大眼睛看着我,完全无法理解她爸在­干­嘛。

「你可以走了!我行李已经帮你拿出去。」来到客厅,我站在魏翔的面前一字一句地说着。

「让我留下来。」他低着头,看着地面。

「请别无理取闹了,我幷没有义务收留你。」我捉住他的手臂,将他由沙发中拉起来。

他痛得又皱起眉,而我故意忽视他显现在脸上的痛苦神情。不去看,就不会想那么多。对现在的我而言,他只是个素未谋面的生人而已。我的生活,不允许被任何人打乱。

「爸爸你不要拉哥哥啦,他很痛耶!」奈奈发狠捶着我的ρi股。

「哥哥不乖,他做错事所以爸爸不让他留下来,奈奈别捣乱。」我对她说。

她瘪着张嘴,不悦地看着我。

我将魏翔拉到门外,也不多瞄他一眼,便将门关上。

「阿满……」他的声音被我隔绝在外。

跟着回到楼上刷牙洗脸梳洗一番,而后将睡衣换下来。有个声音一直在我耳边讲着,这么做对魏翔太残忍了。但另外一头也有声音说着,没什么残不残忍的,不过是个不认识的人。

对,不过是个不认识的人,哪来什么残不残忍的!

正义之声战胜,我回房换好衣服,接着把正闹脾气的小家伙拖出门,继续未完的豪斯登堡全家快乐游之旅。

由小木屋门前离开时,魏翔仍站在门口,目光笔直地凝视着我。

奈奈对他招了招手。但我立刻把她的手给打下来。

草莓观察日记(两个系列) 草莓恋爱日记 第3章

章节字数:9481 更新时间:07-11-19 20:03

去餐厅用完早餐,我牵着奈奈在豪斯登堡的街道上散步。连续假期游客颇多,奈奈看着风车看着船,有时远离我的视线,还得努力喊几声她才会回来。

魏翔一直跟在我们后头有些远的地方,拖着行李箱,因痛而驼背的身影显得稍许狼狈。

奈奈跟我要零钱买了罐苹果汁给他,我别过脸,当作没看见。

闲晃一阵,漫不经心地参观许多地方,奈奈又走到一艘木造帆船旁边。她仰头望着那艘船,也没问我的意见,便一溜烟地跟着其它游客往里头钻。

我跟着她走进船舱里参观了一下,见魏翔也跟进来,不悦地起眼。

他到底想跟到什么时候,我都觉得烦了。

「奈奈。」我抓住小丫头。

「蛤?」她正盯着船内的木雕品瞧。

「出去了,这个地方很闷。」游客在我们身边挤过来又挤过去,人一多空气品质就变得糟糕。我想去买罐矿泉水来喝,燥热让我的喉咙不舒服。

「我还要去看大炮。」奈奈皱着脸。

「不然你乖乖待在这里别乱跑,爸爸出去买罐水马上回来。」不让奈奈看够摸够,就要把她从她最爱的船舱里拖出来,简直是不可能。这孩子对船舰有着莫名其妙的狂热,她为什么会这么爱船,这点连我都搞不懂。

「好。」奈奈回我一句,眼睛看都不看我。

我走下船,到旁边的商店买了瓶饮料,喝了几口舒缓了喉头的燥热,跟着走到甲板上吹海风。

魏翔也跟着我前前后后走着,他站在离我颇远的地方,遥遥地望着我。

为了不想接触到他的目光,我转了个身,望向海的那一头。

几分钟后休息足够,我进到船内去找奈奈。心想都好一阵子了,她也该看够了吧!来到原先约定的地点,她却连个人影也没。我抬头四周环顾了一会儿,就是没见着她。

「奈奈。」喊几声她的名字。「奈奈。」满满都是游客的船体内部,幷没有她响应我话的声音。

我用食指抬抬眼镜,疑惑地再度环顾四周。木制狭小船舱内她会躲的地方我都寻过一遍,但还是找不到她的踪影。

「奈奈?」我有种不好的预感。奈奈向来不怕生,她是不是跟谁走了,这个小丫头胆子大又爱四处游荡,难保不会出意外。

随手拉住一对日本人夫­妇­,我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以日文问道:「不好意思,请问你们有没有看到一个这么高的小女孩,穿蓝­色­水手服的。」我比着奈奈的高度,将她的特征详细描述一番。

日本人夫­妇­对我突如其来的询问显得有些反应不过来,片刻之后那位太太才说:「刚刚好象还有看到,是绑着两束头发的孩子吗?」

「她方才跟一个中年人在旁边讲话,但现在好象没看到了。对不起,我们没留意。」那位先生很不好意思地朝我道歉。

「请问那中年人长什么模样?」我追问。

「嗯……」那对夫­妇­很仔细的回想。「似乎穿著蓝­色­大衣,带顶灰­色­的帽子……」

「谢谢!」窜出船体,我在甲板上又喊了两声奈奈。

通常奈奈幷不会离开我太久,她虽然看起来独立,但还是挺粘人的。当她这么长的一段时间叫也叫不应,人影都不见,我的直觉告诉我,出状况了。

「奈奈!」最后一声,奈奈幷没有跑出来响应。我想我得先和这里的工作人员联络,要求他们帮我找女儿,奈奈很可能被那对夫­妇­口中的中年男子拐走。

我走到魏翔的面前,拿下被汗水弄湿的眼镜,以T恤擦拭。「奈奈不见了。」我告诉他。

「咦?」魏翔显然还会意不过来。

「帮个忙,帮我找她。」戴上眼睛后,我深吸了口气对魏翔要求。虽然他不见得会接受我的请求,但我的确需要认识奈奈的人来替我搜寻她。「有人说她刚刚跟一个穿著蓝风衣、灰帽子的中年男子在一起讲话,拜托你帮我找她。」

「我知道了。」魏翔朝着我点头,也没有推托拒绝我,很迅速地便下船。

我看了他的背影一眼,跟着匆匆前去饭店的管理处请求他们协助。

这个地方十分的大,又有海又有运河,我实在无法想象奈奈被带走后,会遭到什么样的对待。心中的不安一直想窜出到表面来,但在与那些工作人员一起寻找奈奈的时候,我努力压抑自己的情绪。

奈奈绝对不会有事情的,我这样告诉自己。她是我的孩子,我一向有教她遇到事情而又没值得信任的大人在身边时时该如何处理。

她绝对不会有事。

☆☆☆

一路搜寻到晚上,汗水湿透我的衣服,手电筒不停照着路,我大声喊着奈奈的名字,但始终无人响应。

我想起婉婉临终前将奈奈托付给我时,奈奈哭泣的模样,我曾经答应婉婉要尽力作个好爸爸,把奈奈养大,让她快快乐乐无忧无虑地。如今一想到奈奈可能永远回不来,身体里面的寒冷就不停涌上,让脚都快无力支撑身体,走路颠簸个不停。

口袋里的行动电话铃声突然响起,我接起来。

『林先生,令千金找到了。』电话那头,有人这么说着。

我立刻跟其它人一起回到饭店的管理处,警察已经到来,几个人围着一名狼狈的中年男子询问着话。

奈奈被抱在魏翔怀里,他们两个人浑身是泥、都湿透了,奈奈不停地发抖,早上刚绑好的美丽头发地散落着,憔悴不堪。

魏翔看我进来,便抱着奈奈走过来。奈奈眼眶里有着泪水,看来刚刚才哭停。

「那个家伙?」我指着被警察围住的中年男子。

魏翔点了点头。

「在哪里找到的?」我问。不明白他们两个人怎么混成这样。

「运河旁边。他们一路上不停地拉扯,是奈奈向路过的游客求救,游客通知管理人员,我们刚好在附近,所以第一时间就赶过去。」魏翔说。

「为什么浑身湿透?」我压着­性­子继续问。

「那个人,」魏翔用下巴指了指中年男子。「我们发现奈奈的时候奈奈正在大叫,然后他居然把奈奈推下河。」魏翔摸摸奈奈的头发,奈奈还惊魂未定地,说不出半句话来。

她只是吸着鼻涕,红着眼眶看着我,看着我这个失职才害她被人拐走的老爸。

「推下河!?推我女儿下河!?」我摘下眼镜擦了擦,胸口那把忍耐整天,焦急愤怒的火一下子全升到表面上来。

我走到那个中年人前面,介入两名警察之间,看着中年人狼狈的脸,昂着下巴问:「你知道那是别人家的宝贝孩子吗?」

「实在是很对不起。」中年人不停地点头道歉着。

「你带走别人的孩子打算做什么?」我冷冷地问道。

「实在是很对不起。」中年人仍是只有这句话。

「你以为事情是只有说句对不起就能摆平的吗?」我怒吼了声,狠狠地朝着中年人的脸挥过拳去。

没有节制的力道让他从椅子上跌落地面,鼻梁也应声断裂,鼻血在下一刻喷了出来,见到情况失控,两名警察连忙将我架开。

「如果我女儿因为今天的事情而有任何损伤,我这一辈子都不会放过你,绝对会让你活着比死还痛苦!」临走前我曲起脚,用力地踩上他的鼠蹊部。

中年人痛得跪倒在地,帽子掉落,露出光秃秃的地中海秃头。

「对不起、对不起!」中年人不停地说着,向我道歉。

「先生,请别激动。」警员连忙说着将我带开。

「没事,我没激动,我很好。」我又拿下眼镜擦了擦,走开了两步等警员松下抓住我的手后,回过头又朝那男人的背上踹两脚。「你这个变态,给我记住今天的话。如果我女儿有事,我会让你宁愿自己从来没活着过!」

「对不起、对不起!」中年人哭着道歉,而我接着又被远远架开。

跟着做完笔录后,一个像是经理级的人物出来招呼,说是在他们地方让小孩受到惊吓差点酿成不幸,实在感到歉意。

日本人的客套多礼、和一排服务人员的九十度大鞠躬让我稍微消下怒气。办妥了其它事情,我回头招魏翔一下,转过身要他和奈奈跟我回小木屋去。

☆☆☆

回到屋子里,我紧紧上了锁,先带浑身湿透的奈奈进浴室洗澡,接着把她抱上床。

魏翔湿淋淋地站在我门口,有些不知所措地看着我。

「去洗澡啊!待在那里­干­嘛?」我说。

「今天早上急着找奈奈,行李好象丢在帆船那里,没有拿回来。」他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我走到衣橱旁,抽了件自己的睡衣给他。本来还想拿件自己的平口裤出来,但想了想,还是做罢。就让他裤子底下空着吧,没穿­内­裤也不会死。

「先拿去穿。」我把衣服塞给他。「你的行李明天再去找,日本治安很好,不用担心有人顺手拿走。」

「嗯。」他点点头,安分地往浴室前进。

我来到奈奈的床边,拧了她的苹果脸一下。「你这个小鬼,不是告诉你不能跟别人走吗?居然敢不听老爸的话!」

「是那个伯伯说要给我一个大盒的糖果,可是他忘记带出来了,所以要我跟他过去拿,我也不知道啊!他说一下子而已,可是就走了好久,我说要回去,然后他不让我回去,然后我们就吵起来了。」小丫头叽哩咕噜地讲着。

「跟着呢?」我问。

「跟着他又要带我去坐船,因为我很喜欢坐船啊,所以我就跟他说,做完船拿到糖果以后,我就要走。」奈奈躺在床上说着,我替她吹完头发后,盖上被子希望她早点入睡。

「你还想着拿糖果,小心连命都没了。」

「那个伯伯还说,如果我给他摸一下,他会给我更多糖果。」奈奈用天真的语气说。

「摸!」我汗毛部竖起来,起眼问。「那你有给他摸吗?」

「才没有,因为爸爸说女孩子不可以随便给人摸啊!」奈奈很认真地说着:「我跟他这样说,然后他就很生气,然后他说他昨天给我糖果的时候不知道我会这样,所以他要把昨天的糖果要回去。」

「昨天那盒米飞糖也是他给的?」这根本是预谋犯罪!我刚才应该多踩那变态几脚才对。

「嗯嗯!」奈奈点头。「可是我没有给他摸。」

「奈奈做得好!」我摸摸奈奈的脸,嘉许她的表现。

「后来他又要拉我,我就开始尖叫,然后跟旁边坐船的人说我不认识他,他还要把我抓去卖掉这样子。我一边叫一边哭,结果就真的有人跑过来叫他不要拉我,还有个姊姊去叫人来救我。然后等了好久,他们把那个伯伯围着不让他跑掉,然后哥哥来了,哥哥叫那个伯伯放开我,可是那个伯伯是坏蛋,他把我推到运河里。还好哥哥把我救起来,不过我呛了很多水,那个水臭臭的。」

奈奈皱起脸。「很臭很臭!」

「当然,那又不是白开水。」我说:「运河里都有天鹅在游,还有鱼。水里面有天鹅和鱼的大便。」

小丫头的眼睛睁得好大。「大便!?」她不可思议地叫着。「我喝到大便水了。」

我拍拍她的脸蛋。「你刚刚有刷牙了,没关系。」

就这么一来一往,等奈奈把她今日的历险故事讲完,累得昏沉沉睡去,我也渐感体力不支。

魏翔洗好澡出来,穿著我的睡衣,就站在门口,探头问了句:「她还好吧?」

「嗯,睡了!别大声,小心吵醒她。」替奈奈盖好被子,我点了点头。

离开奈奈睡着的房间,我走到楼下客厅坐着休息。今天真是有够累的,不过也幸好奈奈没事情,否则我真没脸下去见奈奈九泉下的妈。

站在楼梯口的魏翔打了个喷嚏,处于深思中的我这才发现他的存在。

「你不去睡,跟着我下来­干­嘛?」我问着。

「你愿意让我留下来了吗?」他小心翼翼地问着。

我着眼看他,不想给他过于肯定的答案。让他留在小木屋里过夜是因为他今天帮了我很大的­性­,他找到了我的宝贝女儿,于情于理我都必须谢谢他。但他又对我有过不礼貌的举动,我仍然对他保持戒心。

他见我不说话,原本期待着的神情也淡下来。

「我们不可能了对不对?」他问着我。

我的手指敲着沙发把手,别过脸去看窗外黑压压一片的深夜风景。

阳台外头好象还有鱼游过的轻轻水声,他就站在我的视线之外,穿著我的睡衣,等待我的答案。

「我有时候会想起我过去是怎么样的人。」过了好一阵子,我才开口。「一个只会逃避,什么也不做,因为悲哀自己无能而躲在棉被里哭的人。但现在的我,不是那个人你懂吗?」

「嗯。」魏翔仍是伫立在楼梯口,静静听着我的话。

「对我而言,你是属于过去的记忆。我已经忘记的东西,不会想去想起来。我现在活得很好,生活也过得很正常,我觉得你的出现太过突兀,你打乱我原本的步调,所以别期待我会满心欢喜接受你的到来,即便我们以前曾经有过什么关系。」我重申:「那些都是属于过去的,不是现在的。」

「但是你还是你,无论变成什么样子,还是我认识的那个阿满。」他说。

「我不喜欢男人。」我告诉他。

「我喜欢你就好。」他回答。

「我根本记不得所有关于你的事情。」我拿下眼镜擦了擦,再戴上时,他已经走到我身边。

我习惯买宽大的衣服,当发现那件睡衣穿在他身上显得有些合身时,我警戒地起眼。如果这个男人朝我扑过来,体型上我就输了他一截,所以我想我可以伸手拿后头的台灯往他头上敲去。等他昏死再把他丢进湖里头毁尸灭迹。

「不记得幷不代表没有发生过。」他微微笑着:「你离开以后,我天天都想着你的事情。所以就算是你忘记也没关系,我记得就好。你所有的事情我都记得,不管是草莓、兔子、佐弥……我通通都记得一清二楚。」他指了指他的脑袋。

「闭嘴。」我不耐烦地对他说。

「我想,你应该可以接受我的才对。我们可以慢慢来,反正多的是时间。」魏翔眨了眨眼睛,他的眼里有着雾气。「只要你不讨厌我,那我还是有机会。」

「就跟你说了我不喜欢男人!」我从沙发上站起来,想回二楼去,远离这个家伙。我的脑袋需要冷静一下,一直听着他的话,我觉得我都快被他洗脑了。

「阿满……」错身而过时,他抓住我的手臂。「我们可以重新再来。」

「我不想。」我断然回决。

他抓着我的手掌紧了一下。

「我要上去睡了,麻烦你放开。」我说。

他的头侧下来,­干­燥的双­唇­轻轻接触我的嘴­唇­。我瞪大了眼,没想到他居然又吻我。当下牙一咬,心里盘算若是他将舌头伸进来,绝对要把它给咬断。

轻轻「啾」了一声,嘴­唇­与嘴­唇­吸吮而产生的声响在空气中回荡。

我怔楞地看着他。

他意犹未尽地别开脸,朝着旁边打了个喷嚏,而后松开我的手,摇摇晃晃地往二楼走去。

「搞什么鬼……」我呆呆地留在原地,一时半刻无法返魂。

☆☆☆

睡了一晚,隔天被奈奈摇起床时我就觉得不太对劲。

我的头昏昏的,喉咙沙哑地发音困难,鼻涕在我坐起身时滴了下来,视线比普通时候模糊许多。

「奈奈,卫生纸。」我指挥着女儿。

奈奈立刻抽张面纸给我。「爸爸你好恶心喔,鼻水滴到棉被上了!」她皱着脸说着。

时间已经接近十一点,我没想到自己居然睡了这么久。

咳了几声,擤擤鼻涕,我发现应该是感冒了。但我无缘无故怎么会感冒呢?无力地爬起身将睡衣换下,隔壁房间听到动静,那个人又探头过来。

「阿满,醒啦!」魏翔拿着张面纸,打了个喷嚏,鼻头通红地问着。

我看了他一眼……被传染感冒了……凶手就是这家伙!

「要退房了,东西收一收。」我说,然后也不理会他正在看,就把睡衣全扒下来,换上便服。

整理完毕后将行李拉出小木屋,办好退房手续接着去到昨天奈奈失踪的地点,找到魏翔的旅行箱。因为感冒头痛得不得了,也没有游兴,吃过午餐以后,我就带他们前去搭电车了。

上车前,我跟魏翔要大哥的电话打给大哥,本来是希望他行行好可以劝这家伙赶快回台湾别粘着我们父女,但大哥的电话一直没人接,魏翔说大哥正在上班,上班时是不接电话的。我这才放弃。

回到新宿,我把钥匙拿给奈奈开门,行李都放在客厅的榻榻米上不想整理,人东倒西歪地走进房间里,倒下去瘫着起不来。

临睡前,我抱紧一盒面纸在怀中,深怕自己半夜鼻涕流得满脸都是。

「爸爸,晚餐吃什么?」奈奈爬上床不停地戳着我。

我被戳得ρi股痛得要死,但却没力气回答她。

「爸爸生病了,奈奈下来别闹他。」魏翔立刻将奈奈抱下床,两个人往客厅方向移动。

这是我第一次觉得魏翔这家伙有用,奈奈还挺听他话的。

「哥哥我要绑辫子。」他们的声音从门缝隐隐传来。

「好。」魏翔的声音很轻柔。然而接着,他又打了声喷嚏。

你这家伙,感冒还敢接近我女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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