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下所精,唯箭术耳。也不敢与员外比试,便在此献丑,以博员外一笑吧。”
说罢也不待那人回答,从怀中掏出一把铜钱向空中撒去。这一撒之间云灏使上了巧劲,一把铜钱飞得又高又远。云灏弯弓搭箭,眨眼间十几支箭如流星赶月追着铜钱而去。不多一时箭矢落地,只见每支箭上都穿了一个铜钱。
一众家丁见此神技,齐声叫出好来。那人更是喜形于色,上前揽住云灏道:“公子真乃养由基再世!某平生最爱英雄,公子定要到某家中盘桓几日才好。”
云灏哪敢随他而去,再三推辞,坚持不走。那人见云灏这样,伏在云灏耳边悄声道:“欧阳公子不必害怕,某早已将你认出。公子乃是忠良之后,某家不才,愿保你平安,助你救父。”
云灏乍听此言先是惊惧后是欢喜,一时心潮涌动,呆立当场。那人见云灏呆住,哈哈大笑,拉了云灏,由众家丁簇拥着回归府第。
到了他家,云灏才缓过神来,忙问员外姓名,那人道:
“某家姓胡名斌,表字广威,今年二十二岁,三年前中了武举。因父亲过世、家事繁杂故而不曾再考。某久仰欧阳老元戎三年苦战安我北疆,只恨自己生得晚了,不见老元戎当年的风采。如今叫某得见欧阳公子正是天怜吾意。公子且放宽心在我家住下,家中人口简单,只某一个主人。下人们俱是忠心不二,断不会泄露公子行踪。”
这一个月来欧阳云灏担惊受怕,今日忽有一人相助自己,不由得感激莫名。当下抱拳拱手道:“义士大恩,云灏无以为报,只待他日我家冤仇得雪,云灏定然……”
不等他说完,胡斌摆手道:“某相助于你本为公义,不图回报。从今之后报恩二字便不必提起。”
说罢略一思忖,又道:“某生性粗疏,不懂世家豪门的细致礼节,若有不到之处还请海涵。”
欧阳云灏连连拱手称哪敢哪敢。胡斌接着道:“某见公子忠良之后,武艺高强,心中十分喜爱。若公子不嫌弃,某愿与你结为异性兄弟,从今后只兄弟相称,也不必叫什么公子义士了。”
云灏新中正在欢喜能得了这样的义士相助,此时听了这话哪有不依的道理。连忙点头道:“云灏正有此意!”
胡斌见他答应得爽快,更是欢喜。隧叫来家丁摆下香案,二人对天盟誓,结成了异姓兄弟。
焚香磕头已毕,二人起身重见一礼。胡斌道:
“贤弟,如今你我有两件紧要大事。一是救出义母义妹,二是为义父鸣冤。这两件事贤弟有何打算?”
云灏黯然道:“母亲姐姐如今应该已被押解进京,我家被判的罪是秋后问斩,算来还有不到三个月。小弟原想半路劫囚车也好,上京劫法场也好,总之凭借一身武艺不叫母亲姐姐枉死。只是孤掌难鸣,这两样恐怕都做不来。”
胡斌听罢摆手道:“这两样都是不成的。就算真的把她二人劫了出来,少不得又担上了欺君之罪。”
这些道理欧阳云灏也懂,只是这一个多月来他反复思忖,只得了这样一个不是主意的主意。因此拱手道:
“依大哥所见呢?”
胡斌微微一笑,道:“这件事虽则紧急,却也好办。某明日派人进京,打听义母义妹消息。愚兄小有家资,待打听好了门路,便使动银钱,想办法将秋后改为冬至,死刑改为流放,到时你们自然一家团圆。她二人虽是重犯,但毕竟是女流,想买活命也无不可。若实在无法改判,还可收买狱卒,偷龙转凤。”
欧阳云灏从小在都督府长大,耳闻目睹的是清官廉洁,书上所学的是君明臣贤,就连如今自家遭到冤狱,也不过是曹飞愤恨自己强了曹仲玉的姻缘才阴谋陷害的。哪里想到平时嫌弃的银子傻白金子晃眼,竟连皇家死囚的命都能买来。一时间不由得冷住,也说不出好,也说不出不好。
片刻之后欧阳云灏回过神来,冲胡斌道:“如此母亲姐姐之事就拜托大哥。再说我爹爹被污投敌一事。据朝廷搪报,我爹爹乃是兵败投敌,可据我想来,爹爹兵败是真,投敌是假,定是国丈曹飞因我两家争夺姻缘一事陷害爹爹。”说罢把射柳争婚、小春庭放火一事说了一遍,又接着道:“如今小弟对此事一点主意都没有,连爹爹是否尚在人世也不清楚……”说道此处虎目含泪,声音哽咽。
胡斌拍了拍云灏肩膀,道:“朝廷既称义父投敌,那便是并未身死沙场,此时定然活在世上。朝廷既称他投降,那便很大可能人在暹罗境内,待某拖人访查,或可得到消息。义父生死之事你尽可放下心来,只是若要雪其投敌叛国之冤却有些难处。义父乃百战勇将,曾固守西北立下不世战功,在朝廷和百姓心中,恐怕义父早已是不败战神。如今却败于小小暹罗,众人定是不信的,似乎只有投降一说才能令人信服。”
欧阳云灏刚要开口反驳,胡斌接着道:“因此若要澄清义父投敌冤案,必须了解东征战事详情。否则就算告到金殿也无法翻案,何况还有奸贼曹飞一旁作梗,此事更添麻烦。依愚兄拙见,唯有来个釜底抽薪,杀到暹罗国去,救出义父问明详情,那时才可鸣冤。”
欧阳云灏连连点头,道:“我原也想到暹罗战场去。只是暹罗护国将军李烈神勇异常,连爹爹都不敌,我若去了恐怕也是于事无补。”
胡斌点头道:“听你的说法,李烈倒是个难办的角色。这样看来,倒是应该先练好武艺兵法才可营救义父。连欧阳元戎都败于李烈之手,你我定该找一位本领更大的高人再跟他学习,只是仙师何处呢……”
说罢沉吟半晌,两人都不说话。
过了半柱香的时间,胡斌突然道:
“有了!赣西之内有一位世外高人,道号云崖子。据说此人曾得仙山兵书三部,武功秘籍一套。某早年也曾派人访查,只是不得仙师踪迹。为今之计,还是洒出银钱,让人去找云崖子。找到之时你我少不得学那程门立雪一回,求他收下你我。”
云灏听罢心中暗道:却不知这位世外高人多久能寻得来,若是十年八年才能找到,那又如何是好。心中这样想着,却也没有其他主意,只好无可奈何点点头。
第二日胡斌便派了三路人马分别往京中、暹罗、赣西打探消息。云灏一路逃亡担惊受怕,此时得了安稳住处竟突然生起病来。
这一病养了半个月才见好。这一日清晨云灏自觉神清气爽,病已痊愈,要到院中打趟拳法。胡斌匆匆而来,手中拿着一封信笺,满面喜色道:“贤弟大喜,贤弟大喜!”
云灏因问:“何事大喜?”
胡斌将信笺交给云灏,道:“今日佛晓,门上有一乞儿将此信送来。写信之人乃是云崖子前辈,他道知晓忠臣蒙冤,特邀你我半月后点苍山一聚,切磋武艺。这便是要指点你我!某家寻他多年不得,今日仙师自来,全托贤弟之福!”说罢抚掌大笑。
云灏心中也是欢喜,道:“这等好事真是天佑我家!请问大哥,那点苍山距此多远,你我何时启程?”
胡斌道:“点苍山到此正好半月路程,你我今日就要启程。”
云灏道:“可此一去若真得仙师青睐,定是要留在山上习武的,也不知何时能回。我那母亲姐姐该如何是好。”
胡斌这才想起派了家丁去京城打探消息,京城距此来回正好一个月路程。待家人回来时自己和云灏正在点苍山上。救夫人小姐之事若无自己主持大局万难成功;若无云崖子指点武艺,救欧阳敏德也是绝无可能。一时之间两人都不说话,两件大事实难取舍。
不过盏茶功夫,胡斌仿佛想通了什么,对云灏道:
“贤弟,救义父之事定要由你亲力亲为,因此点苍山一行你必须要去。就义母义妹却要由我来主持大局,我便留在府中等候消息。待我重新安排了仆从,你便一人速往点苍山去罢。”
欧阳云灏听罢大吃一惊。跟云崖子习武的机会恐怕只此一次,胡斌爱武如痴,曾为寻访云崖子下了大工夫。如今有了千载难逢的机会竟要因自己的家事错失良机≡己若真的应允了独自前往,岂非十分不讲义气,禽兽不如。因此咬定牙关,定然不肯一人前往点苍山。
二人正在争执间,胡斌派往京城的家丁竟然回来了。
原来那人并未走到京城,到了中都附近就听说了一件奇闻:押解叛臣欧阳敏德家眷的囚车被劫,犯事的乃是中都翠微山草寇。押解的官兵全部被杀,欧阳母女被劫上山寨。翠微山大王是刚刚坐上第一把交椅的少年英雄兰永贞,年纪二十岁上下。坊间都猜是这位山大王觊觎欧阳小姐美色故而出手劫囚。不想劫囚第二日就传出大王与欧阳小姐节义的消息。如今欧阳小姐落草为寇,坐了翠微山的第二把金交椅。节义之事传出,百姓无不赞叹兰永贞义助忠良不贪美色。堪堪半月不到,又传出消息,说兰永贞与欧阳小姐平日同行同止形影不离,出入房间也不避讳。因此“大王义助千金,小姐芳心暗许”的段子又在中都附近流传开来。
欧阳云灏听了家丁的回禀,脸上一阵红一阵白。一会听说母亲姐姐得救十分欣喜,一会听说姐姐委身草寇十分愤怒。一时想自家姐姐神仙人物、贞烈无双,如何能够嫁给山大王。一时想龙游浅水虎落平阳,说不得姐姐为了母亲果然失节。
胡斌见他只一会功夫脸上就变了五六种颜色,心知眼前少年钻了牛角尖。扬手挥退家丁,对云灏劝道:“贤弟不必疑心义妹。想坊间传闻,多不可信。义妹本是大家闺秀,如何能作失德之事。另有义母在侧,想来出不了大差错。就算义妹果然……也定是有父母之命的。何况既然天佑她母女二人得脱牢狱之灾,又怎会败她名节。贤弟且放宽心,如今既得了她母女安然的消息就是好事。你我赶快去找云崖子学艺才是正理。”
胡斌这一番解劝十分有效,云灏听了细想果然有理,便放下心事,随胡斌共赴点苍山之约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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