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得简单……那到底要我怎么做?……”
白已经不再抽泣,虽然眼圈和鼻尖还是红彤彤的,于是我让她用我的内衬衣擦干眼泪后离开我的身体。她哭过了情绪好很多,擦完眼泪马上又坐回了那块闪长岩上面去;我之所以让白这样做,是因为一定的距离能够更好的便于我讲解。我站在前面,整理了一下刚才被她弄乱的衣服,白的眼泪现在还是温热的,仿佛我的胸前依旧残留着她的体温;我赶紧拉上外套的拉链,以保存住这份温暖。
“你知道吗大小姐,拿来证明自己的最好方法,就是将自己的想法先强硬的加给别人,然后自己再亲手去证明它。嗯,现在这个时机不错,老师们估计马上就要来了,这个地方也正好可以作为我们的临时舞台。OK~一起来做吧!”
“做?做什么?……”
从旅店那边的方向可以听到人群的骚动声,估计老师们组成的队伍已经找到了这片针叶林,正往这里搜查过来;透过松叶间的缝隙,我似乎可以看到数道手电筒的光束,如同萤火一样在树林深处的黑暗忽隐忽现;这分明是在提醒我们:留给我和白的时间不多了,没有完成的事情必须要现在开始做。
“你问我做什么,当然是演戏啊。”
“演、演戏?……为什么?……在这种时候……”
“忘记我刚才所说的了吗?既然你想让孩子们和你一起演莎士比亚的戏剧的话,那就应该去用实际行动亲自证明,他的戏剧究竟有多么的优秀和伟大,这也就成为了一个为什么非它不演的理由。怎么了?难道说你没有信心了吗?”
“少、少开玩笑了!……我怎么可能没信心。”
白没有排斥演戏,不仅如此好像连干劲都出来了,在我的怂恿之下居然直接跳下了岩石,来到我面前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这无疑是对我而言最大的喜悦,满意的朝她笑了。白的这点特质和社长一样,同是对自己的爱好锲而不舍的狂热追随者,不坚持到底誓不罢休,而且还必须要做出个好样子来才能使自己满足。
“老师们就快来了,就证明给他们看吧,你的决策为什么是高明的。”
“真、真的可以吗?……这样子做……”
“喂喂~还没开始就想打退堂鼓啊,这种事情不做怎么会知道结果是什么样的。”
我尽一切努力帮助白消除心中的顾忌。刚才还挺好的什么都不在乎,为什么现在小脑瓜里一下子多了那么多东西?不过我知道,这才是她真实的模样,智慧美丽、极其内向又稍微有一点腼腆的小姑娘,不得不说真的挺惹人怜爱;我情不自禁又伸手摸了摸白的头;令人惊奇,这回她居然没有打掉我的手,而是轻皱着眉头,低着头默默的接受了我的抚摸,顺便带着一脸不知是享受还是勉强的变扭表情。
“……摸够了没有?……”
“啊?不好意思,一不小心摸的时间太长了……”
有点尴尬的把手拿走,白似乎有点等的不耐烦了,正眯着眼睛跟我说话。
“然后呢,剧本要拿哪个?最好快点决定,老师们就快到了。”
“我说,这还用我刻意讲出来吗?拿来比喻这个境况的最佳剧本,究竟是孤注一掷舍生取义,又或是畏刀避剑苟且偷生,我觉得没有比它更好的答案了。”
“……《哈姆雷特》?……”
“看来你果然不笨嘛。”
Tobe,ornottobe,thisisaquestion.这句出自《哈姆雷特》第三幕第一场的经典名句,被当做经典中的金典在全世界流芳百世享誉万户,是当代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传奇史诗。“生存还是毁灭,这是一个值得考虑的问题;是默然忍受命运的暴虐的毒箭,或是挺身反抗人世间的无涯的苦难;通过斗争把它们扫清,这两种行为,哪一种更高贵?”这句台词,一旦被人诵念出口,那些感情元素仿佛就能独自形成,瞬间渲染出不一般的氛围,令人无不肃然起敬。
“怎么样,没问题吗?”
“奥菲莉亚的话我肯定是没问题的,哈姆雷特就拜托给你了。”
在这场戏中,我即将出演哈姆雷特,而白则饰演奥菲莉亚。没有排练的时间,台词都清楚记在了脑子里;老师他们转眼间就找到了这片雪地,竟然还带来了一帮孩子们帮着一起找;那是红衣头领率领的亲卫队;看到他们后我不但毫无慌乱,反倒觉得热血沸腾,同一时刻,ji情已经伴随着台词倾涌而出。
于是,初来驾到的一群人淋漓尽致的观赏了一出莎士比亚的名剧,白色的雪地做舞台,银色的月光则作为聚光灯,所以穿着黑衣服的我顿时聚集了目光,将华丽的演技赏赐给他们的双眼;如果我有颗道具骷髅头托在手心的话,效果定会再好上几倍。
“生存还是毁灭,这是一个值得考虑的问题;是默然忍受命运的暴虐的毒箭,或是挺身反抗人世间的无涯的苦难;通过斗争把它们扫清,这两种行为,哪一种更高贵?死了;睡着了;什么都完了;要是在这一种睡眠之中,我们心头的创痛,以及其他无数血肉之躯所不能避免的打击,都可以从此消失,那正是我们求之不得的结局。死了;睡着了;睡着了也许还会做梦;嗯,阻碍就在这儿;因为当我们摆脱了这一具朽腐的皮囊以后,在那死的睡眠里,窨将要做些什么梦,那不能不使我们,那不能不使我们踌躇顾虑。人们甘心久困于患难之中,也就是为了这个缘故;谁愿意忍受人世的鞭挞和讥嘲、压迫者的棱辱、傲慢者的冷眼、被轻蔑的爱情的惨痛、法律的迁延、官吏的横暴和费尽辛勤所换来的小人的鄙视,要是他只要用一柄小小的刀子,就可以清算他自已的一生?谁愿意负着这样的重担,在烦劳的生命的压迫下呻吟流汗,倘不是因为惧怕不可知的死后,是它迷惑了我们的意志,使我们宁愿忍受目前的磨折,不敢向我们所不知道的痛苦飞去?这样,重重的顾虑使我们全变成了懦夫,决心的赤热的光彩,被审慎的思维盖上了一层灰色,伟大的事业在这一种考虑之下,也会逆流而退,失去了行动的意义……”
我把声音渐渐降低,随后拉了个延长音,一挥衣袖蓦然回首,正见“奥菲莉亚”缓缓踱步走上舞台。想要演出公主的贵族气质非常有难度,必须从语气和动作的各个细节入手,打造出以假乱真的人物形象;而白却完美驾驭了所有的难点,从步伐到习惯,从语言到眼神,甚至连“参见陛下”时代表礼仪的作揖,都仿佛是有另一个灵魂跑到白体内操纵她的身体一样;这种幻妙的感觉,简直是截然不同的其他一人。
“哦,且慢!美丽的奥菲莉亚!——我至尊的可爱的女神,在你的祈褥中,请不要忘记替我忏悔我的罪孽。”
“陛下这几天来过得如何?”
“我谦逊的谢谢你;很好。”
“陛下,这里有些你从前给我的记念品,我一直想还给你,希望你把它们收下。”
白、“奥菲莉亚”谦恭的举起双手,一边作揖,一边托着由空气制成的礼品递到我的面前。围在四周的老师和孩子们,已然沉浸在了戏剧的氛围中,只顾着观赏,甚至忘记了本来到这里的目的;见到“奥菲莉亚”要送哈姆雷特礼物,他们都不禁向前探出头去,想看她的手心,尽管他们明明早看清楚了其实“奥菲莉亚”的手中什么都没有,但回来的时候,竟还未看不到而失望;每个人都是寒蝉若噤,不吭一声,好像害怕会打搅到什么重要的事情,这在上次的会议中都没曾发生过。
因为没有演戏用道具,“奥菲莉亚”只能空手来,不过我们真的没意料到这会有如此惊人的效果。观众的动作相当明显,这让剧中人都能够察觉。
我抬起手,将“奥菲莉亚”奉上礼物的双手轻轻推了回去。
“不,才不,我从来没给过你任何东西。”
“尊贵的陛下,你知道你曾经有过,并且当时还添加了你的香甜蜜语,使它格外的珍贵。现在既然此芳已散,,你就收回这些罢。对有情人来说,送礼者若无诚,那此礼就会失去意义。拿去罢,陛下。”
“奥菲莉亚”的态度很坚决,硬是将手心里捧着的空气塞到我的手里;这一刻,她的语气变了,变成了一种很急迫的祈求,十分想要我收下,不然就会心神不宁;我清楚这是由于二人过往的经历所致,哈姆雷特接下来的台词就要将其引出来。我笑出了声,既不是轻笑也不是大笑,该怎么说呢,应该算是一种称心的、洒脱的笑,目的是为接下来要说的话做好一个铺垫。
然而,我的笑声刚落,后面一个“你”字才刚对出了口型;演出被打断了。全体老师们,包括一部分的孩子们,掌声齐鸣,赋予我们真挚的赞颂。
“无可挑剔,真是莫大的一场惊喜,无可挑剔的精彩的演出……”
“原来故意消失的缘由就是想把我们引到这里来……真是精彩。”
“我懂了!这就是《麦哥百》吧?”
“什么啊!是沙子比亚!”
“不管是哪个,这场戏真是太!太!……太那个……什么来着?反正是太好了!”
“对了,我们在晚会时就演这个吧!”
喝彩和赞美来的毫无征兆,我们不免怔在了原地,木讷的望着他们,直到红衣头领从人群中走出,来到白面前向她道贺的时候,我俩的神智才和突如其来的惊喜一起回到了体内,并随着血液迅速扩张到全身的所有毛孔。
成、成功了?……尚且还是有点不太相信,这如梦境一般的现实;但见那些先前还嘲笑挖苦白的孩子们,现在却冰释前嫌、尽情赞美,好像原本蛰伏在他们身上的蝇王悄然无踪了一样;孩子们诚挚的神情令人看不出有半点虚伪。
小孩子难道天性亦是如此吗?……
我和白互相对视,双双从对方的脸上看到了喜悦的微笑。对了,这是我第一次看到白笑的样子,那份开朗的微笑初降于世就深切印入我的心里;她笑的时候眼睛会眯成带有羽扇的月牙,脸颊显露出两个小酒窝,特别的可爱,极其的美丽;白见我一直在盯着她看,忙把头转开,侧脸上通红了一片。
“干得漂亮大小姐,我们成功了。你看,大家都被感化了。”
我将右手搭上白的肩膀,由衷的称赞她,并为她高兴;这下,白应该就能被大家认可了,至少可以不被不公正的对待;人们对她的观点,也会持以一般看好的态度。
“……别叫我大小姐……叫我白……”
白一直侧着脸以遮住双靥上的红晕,含羞的声音小的可怜,仿佛是紧抓在一起的手指把它生硬的挤小了似的;不过这三个字,我却听得非常清楚;纵然孩子们兴奋的叫嚷声响彻这片树林,我也依然能够听见,这似乎来自于心灵深处的呼唤。
“好的,白……”
我轻轻回应了这份呼唤,我想白应该听见了。不为什么,只因为那句“Tobe,ornottobe”;哈姆雷特的低语在我心中,互相传达着我俩的对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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